☆、第45章 急救室
等顧朗茳打完電話趙隊就領著他跟季斐去了醫院,去的是市中興醫院。
市中興算是洛平最好的醫院了,趙隊本想著顧朗茳一個小小的刀傷,不必來這裡,但之前那兩個小青年看起來傷的似乎不輕,周林、陳默送他們去了市中興,加之顧朗茳又點名要去那,趙隊也就答應了。
趙隊一向討厭去醫院,看病太麻煩,動不動就要排上個把小時的隊。他對顧朗茳道,「等下你們兩個自己去找醫生,處理完了到大門等我,要是溜了,明天我直接帶人上你們學校去!」
季斐連忙保證,「我們絕對不溜!」
趙隊看了看季斐,怎麼看怎麼老實,點了點頭,「那行,我先去找另外兩個同事,看那兩孩子到底怎麼回事,也沒見著有什麼傷,怎麼就痛成那樣了」,說著古怪地看了一眼顧朗茳,又回頭對季斐道,「你看著這小子。」
「我一定看著他!」季斐就差沒拍胸脯保證。
趙隊滿意地點頭。
一下車就看到醫院門口站倆穿白大褂的,其中一個帶著副眼鏡,焦急地張望。
趙隊道,「現在的醫生也真辛苦,大晚上都不能睡。」他剛說話,就發現那帶眼鏡的眼睛亮了,看著他。趙隊一時有些發愣,摸了摸腦袋,不認識這麼號人呀!
趙隊正在腦海裡回憶到底是在哪見過,那人已經過來了,趙隊有些不好意思,「你認識我……身後的人……」趙隊眼睜睜看著人家直接越過他走到後頭去了,才知是自己自做多情。
「小茳,顧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你手臂傷了,院長很著急,但他不在本市,讓我過來看看」,說話的正是張院長的助理小鄭,他迅速將顧朗茳上下掃了一遍,初步只看到手受了傷,轉身對另一個穿白大褂的道,「陳主任,請馬上帶他去檢查。」
「我沒事」,顧朗茳顯得不放在心上,「就是有點餓了,鄭叔,你讓人給我買點吃的喝的吧。」
「好,我去買,你先跟陳主任進去。」
於是趙隊在一旁愣愣看著顧朗茳牽起季斐的手,被另一個穿白大褂的一臉緊張地領了進去。
這時候姓鄭的助理對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這家醫院院長的助理,鄭清。」
趙隊是河西一個小分區的警.察,平日見的不是小混混小流氓,就是跟他一樣五大三粗的小片警,突然碰著這麼個氣質清貴的大醫院院長的助理,趙隊有些不自在,想了想,也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河西官平分區第一小隊隊長,趙剛。」
鄭清笑了笑,「趙隊長你好,之前我們醫院接收了你兩個同事送過來的孩子,一個肩部受了刀傷,刀子刺入過深,傷了神經,另外兩個……我們已經送去醫治了。」
趙隊長笑道,「好、好,不愧是市裡最好的醫院,辦事就是效率高。」
「過獎」,鄭清笑了笑,「趙隊長,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
「這次幾個孩子打架鬧著玩的事,麻煩你和你的同事就不要插手了,我們想私了。」
陳主任一直緊繃著臉,一言不髮帶著他們往外科走,季斐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緊張起來,看了看顧朗茳。
顧朗茳握了握他的手,「是不是累了?等下趙叔叔買東西回來了你吃點,再趴桌子上睡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叫你。」
季斐突然覺得很無奈,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什麼吃的喝的。季斐看了看他的手,白襯衫已被血浸濕了,他覺得那紅色刺眼的很,連帶著心裡都不舒服。
「顧朗茳,你的手會不會……」
「你放心,我感覺的出來,沒有傷到神經也沒傷到骨頭」,顧朗茳看著季斐,沉默了一會兒,道,「季斐,我……今天下手沒注意 ,可能把別人打狠了。」
季斐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覺得自己沒錯,打架不就是要分個勝負麼?要是還想著怎麼給對方留活路,死的就是自己。」
季斐眼中神情微微變了變,不置可否。
「可我感覺……我也說不清,季斐,我感覺你一定會生氣。而你不會無緣無故生氣,如果你生氣了,那麼多少我都有錯,雖然我也不知道錯在哪裡。」說這話的時候,顧朗茳的眼中罕見的有一絲迷茫,如果季斐不高興,他願意認錯,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本來就是,打架的時候還想著怎麼不傷別人,那不是找死麼?上輩子在商場上也是如此,大家見面客客氣氣,口口聲聲喊的比親兄弟還親,可實際上了?轉個身能要了你的命。做事情不就是這樣麼?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兩個人要爭同一個東西,那麼必然有一個人要倒下去。爭的過程中,想的都是怎麼打敗對方,誰還管對方倒下去的時候後面是不是懸崖,會不會就這麼摔死了。如果他分神想這些,那麼摔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他敢肯定對方巴不得他粉身碎骨。
但他知道,換成季斐,他一定不會這樣想。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這無可厚非,可他下意識覺得季斐不止是與他想的不一樣,他還會反對他,會生氣。他的季斐是世上最講道理的人,如果他生氣,那麼錯的一定是自己。顧朗茳不願意讓他生氣,這一輩子,他都不想讓他有一點點不高興。
他知道自己有時候笨的出奇,就像上輩子,花了後半輩子所有時間,才想通自己為什麼明明愛一個人,卻讓他失去了所有。他不懂愛人,所以他曾那樣認真地觀察過別人怎樣對待所愛之人,細細觀察,細細想像,經年所習,終有所獲,可是所有的好,已無人可交付 。直到一切重來,他滿懷希望,卻又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不懂的仍然太多。不過沒關係,季斐說的,他都願意聽。
只要他願意教他,肯告訴他,不覺得他無藥可救。
「季斐,如果我錯了,如果你不喜歡某個樣子的我,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顧朗茳頓了頓,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 ,「不要放棄我。」
季斐猛然一震,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他雖不完全明白顧朗茳在說什麼,可他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恐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顧朗茳,竟然會恐懼?
前頭陳主任的步子頓了頓,沒有作聲,繼續往前走。
檢查後陳主任鬆了口氣,還好沒傷到神經,血也及時止住了,只是傷口有些大,需要縫針。鄭助理也早就買了東西回來了,聽陳主任說沒事時終於鬆了口氣,放了心,出去打電話。
陳主任道,「大概要縫十七針,要不要打麻藥?」
顧朗茳想了想,「不用。」
季斐站在一旁看陳主任給顧朗茳縫針,針線穿過人的皮膚帶出一點血的顏色,一針完畢,又接著一針……
顧朗茳沒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僵著臉,顯得比平時沉穩些。他抬頭看了看季斐,見他緊抿著唇,眼睛盯著針線,皺了皺眉,道,「不是叫你去吃東西嗎?坐對面的桌子吃去,不想吃就睡會兒,已經凌晨了。」
季斐沒動,仍舊緊抿著唇瞪大眼睛看著那針線。
好在陳主任速度也快,沒多久就縫好了,顧朗茳靜坐了幾秒剛要站起來就被季斐給按下去了,「醫生還有話沒說。」
顧朗茳於是坐那兒,用沒事的右手幫他抽了張凳子讓他一起坐。
陳主任笑了笑,他到了主任這個級別,老實說像縫針這種小活是不用他來的,但院長一副鄭重、急迫的語氣,鄭助理也趕過來了,他心裡也就高度重視起來了,心想來的不定是什麼市政大領導。結果跟鄭助理一碰面,鄭助理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孩子。這孩子沒到之前鄭助理還囑咐他,那孩子不錯,只是家裡不一般,從小又是被慣大的,還不是一般的慣,可以說全洛平市都找不出一個像顧先生那樣慣孩子的,所以脾氣難免跟別人不一樣,讓他注意點。陳主任開始還挺謹慎,心想還不知是怎樣一個孩子。不想這一見,跟普通高中生沒兩樣嘛,還更勇敢,瞧瞧,十幾針縫下來吭都沒吭一聲。而且多友愛同學呀,一路上自己還受著傷呢,卻老記掛著身邊的人,噓寒問暖的,餓不餓呀困不困的問個不停,讓鄭助理買了宵夜回來,自己不吃,只一個勁地催身邊的人。
陳主任笑道,「傷的是左手,不影響日常起居,只是洗澡的時候要注意,別沾水。我等下開張單子讓護士去拿些消炎的藥,你讓他按時吃就可以了。五天後來拆線。」陳主任拿了筆寫單子,顧朗茳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季斐,你今晚上還沒燙關節,按摩也沒做。你先趴桌子上睡會兒,宿舍裡的電話修好了,等下我借鄭叔的手機打個電話回去,讓鄭宇把水跟藥準備好,咱們回去就省時間了。」
季斐一愣,然後一下子板了臉,「顧朗茳,你的手沒好之前別給我惦記這些。」季斐很少用這種帶了點氣憤又帶了點命令的口氣說話,顧朗茳吃了一驚,隨後就笑了,他的季斐,怎麼每個樣子都這麼好看呢?
外面突然傳來鄭助理的聲音,「趙隊長,小茳在縫針,現在不方便……」
「去他的不方便,就他金貴,胳膊劃一刀你們把院主任都連夜請出來了,那兩個孩子了?人家爹媽現在還圍在病床前哭!」
半敞的門被一腳踢開,趙隊長一把揪起顧朗茳,季斐連忙擋他們中間要隔開他們,陳主任跟鄭助理連忙過來拉,鄭助理急聲道,「趙隊長,你這樣是犯法的,我們可以告你!」
趙隊長才不管,一拳就要揍過去,季斐將顧朗茳推開,拳頭直接砸到了他身上。
顧朗茳本來還想著要不讓趙隊長打一拳算了,這下子立即變了臉色,捧著季斐的臉仔細看了看,瞧見腫了一塊,一種前所未有的怒氣立即湧了上來,右手握的指節都響了。
「顧朗茳!」季斐立即攔住他,「你再傷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顧朗茳動作一滯,就聽趙隊長道,「你本來就不該理他,年紀輕輕心腸也太狠了,人家都給他打的肺部嗆血進急救室了!」
季斐猛然一震,震驚地看著顧朗茳。
顧朗茳心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慌,似乎擔心的那一刻終於來了,他急急地喊,「季斐……」
季斐怔怔看著他,「你不是只有一個人嗎?怎麼還能把人打進急救室呢?你……」他的話沒說完,顧朗茳卻已自動幫他補上:你真可怕。
兩個人僵僵看著對方,顧朗茳覺得他簡直就要絕望了,是了是了,他就不該動手,猜也猜的到季斐不喜歡他這樣。因為,他也曾那樣暴虐地對過他。
可是他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對於他,他再也不捨得碰一下。
但是現在,他想,季斐一定不信。
顧朗茳已無暇管那邊正在高聲指責鄭助理他們的趙隊長,他只是看著季斐,死死盯著他,好像生怕一不注意,季斐就不見了。
「顧朗茳……」季斐突然道,「徐斌說我們跟著你,一定可以找到鄭宇,果然找到了……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在哪?你,真的查過他 ?」
他查過,當然查過,不然怎麼敢放心地留他跟他們住一個寢室,毫不避諱地親暱,偶爾讓他幫忙照顧季斐一下。他查過了,鄭宇跟校外的小混混有來往,可結交的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不良少年,惹不出什麼大亂子,也不會對季斐怎樣。他也查過了,鄭宇是個同,是個嘴巴嚴實的同,不會出去亂說。
他想解釋,「季斐,我只是……你要是不高興,我以後不這樣了。」
「你把鄭宇當過朋友嗎?」
顧朗茳皺了皺眉,略有猶豫,還是決定誠實作答,「不算。」
季斐深吸一口氣,「你對我,跟對別人很不一樣。」
「因為你本來就是不一樣的」,顧朗茳不知如何解釋,「他們不是你,我為什麼要對每一個人好?」
「那麼將別人打進急救室,你又怎麼看?」
顧朗茳這回沒有辯解,「也許我錯了…..如果你覺得的話。」
季斐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顧朗茳以為他再也不願意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突然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真奇怪,為什麼你對人的差別會那麼大,你能對我那麼好,卻也可以對別人毫不留情……不過沒關係,也許時間久了,我就懂了,你也會懂了。」
鄭隊長高聲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大人在後面給他撐腰,他才這樣無法無天,敢將人往死裡打!今天我把話撂這了,甭管你們是院主任還是院助理,就是院長來了,我照樣把這小子抓回去!」
門外不知何時站了幾個西裝筆挺的人,一個清冷的聲音傳過來,「小茳,告訴爸爸,是誰傷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