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鐵面的選擇

“不要接受！”不等鐵面回應，一直沈默的绯戚突然開口，“哪一種都不要接受！”

鐵面一愣，看了绯戚一眼，意念卻向幽都問道：“怎麽解決，說詳細點！”

“簡單地說，就是幫我消滅掉我的敵人。”隨著話音，幽都將一副畫面呈現在鐵面和绯戚的腦海之中。

一個男人正光著身子被鐵鏈捆綁在金屬台子上不斷哀嚎，幾名身穿黑袍、用黑色面罩遮住臉的人正圍在他的周圍。其中兩個人正用奇怪的工具刺傷男子的身體，從中引導出銀色的閃電，其他人在一旁仔細觀察，還有一個正拿著鵝毛筆和本子在記錄什麽。

沒等绯戚和鐵面看明白他們這是在做什麽，畫面一轉，變成了兩名同樣穿著黑袍、頭戴面罩的人正從一名健壯的男子身上剝皮，他們只用銳利的小刀從男子的後背處剝下了手掌大小的一塊皮膚，但男子身上卻已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類似的畫面接連閃過，都是一群黑袍遮面的人如何用殘忍的手段摧殘迫害幾名壯碩男子的可怖場景。

鐵面一直皺著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麽。绯戚則是看到後來才意識到那些被折磨的男子曾在前不久舉行的拍賣會上見過，正是以奴隸身份被煉金協會會長菲戈買走的雷諾族人。

“看來，我親愛的弟弟還記得這些人。”幽都似乎感覺到了绯戚的驚疑，“沒錯，他們就是被煉金協會買下的野蠻人——很抱歉，我只能這樣稱呼他們。”

“你能不能少說一點廢話，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鐵面不耐煩地抱怨，好像根本沒看出這樣的畫面有著怎樣的意義。

“那些穿黑袍的煉金師就是我的敵人，我必須消滅他們——全部。”幽都終於轉入了正題，“當然，我不會要求你親手將他們一個個地殺掉，我也不需要你這樣去做。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殺掉他們的應該是這群被他們折磨的野蠻人，而你的到來則可以讓我省卻一些步驟，還可以盡早地將這些可憐的家夥從苦海中解決出來……”

“把他們送進苦海的人就是你。”绯戚冷冷地插言，讓自己的意念能被幽都和鐵面同時聽見，“別說得那麽正義，你不過就是想借刀殺人，用異族人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

“親愛的弟弟，朝夕相處這麽久，你真的是越來越了解我了。”幽都並沒有生氣，反而愉悅地回應起來。

一聽到朝夕相處四個字，鐵面不由瞪眼看向绯戚。

绯戚回了他一雙白眼，用聲音解釋道：“別相信他，一句話也別信，他可不是你這種言出必行的人！”

鐵面立刻轉怒爲喜，笑呵呵地把绯戚摟緊，小聲嘀咕道：“放心，才不會上他的當。”

這時候，幽都已繼續說道：“怎麽樣，三色堇閣下，看起來你更傾向於後一種解決方案？”

“比起選擇哪一種解決辦法，我更想知道我爲什麽要相信你。”鐵面答道，“畢竟，我是你的殺父仇人，不然的話，你也不會一直追殺我到另一塊大陸。”

“我並不是爲了追殺你才前往那裏，關於這一點，我相信我親愛的弟弟會在閑暇時向你提供你所需要的解答。”幽都說道，“至於殺父之仇，呵呵，他雖然是我的父親，但也正是他殺害了我的母親——我說的可不是殉葬哦。”

鐵面聽得滿頭霧水，绯戚卻是驟然一愣，想起了那天在冰墓裏看到的那些女人。

“你大概不會相信，但我親愛的弟弟應該能夠明白我並不是在說謊。”幽都解釋一般地說道，“他曾經親眼見過我的母親，如果他仔細觀察，應該能夠發現她去世時的年紀太過年輕。事實上，不只是她，爲父親陪葬的所有女人都是在他生前就已經死去的，而那些被他寵愛到最後的……全都被我燒成了灰。”

鐵面不由自主地瞥了绯戚一眼。

绯戚沒有作聲，只用沒有表情的臉證明了幽都的話並不虛假。

鐵面想了想，一邊伸手抓起旁邊床上的被子，一邊向幽都問道：“這些人被關在哪兒？”

“煉金協會的塔樓裏。”幽都直接向鐵面展示了一副地圖，指出了塔樓的所在。

看完地圖，鐵面已經把被子裹在了绯戚身上，帶著他走向門口。

绯戚一臉愣愕，不明白鐵面要做什麽。

另一邊的幽都也通過精神鏈接看到了鐵面的舉動，幽幽歎了口氣，“看來，你並不想接受我的解決方案。”

“我信不過一個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被殺的人。”鐵面冷冷回道，“更何況，接受你的方案就意味著我要和绯戚再次分開，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

說完，鐵面便切斷了和幽都的精神鏈接，打開房門，左手抱起绯戚，右手拔出長劍，迅速向甲板上跑去。

兩人剛一出門，附近便傳來了腳步聲，顯然是船艙裏的護衛接到了幽都用意念發來的命令，讓他們將鐵面和绯戚攔截下來。

但爲了讓鐵面順利接觸到绯戚，幽都並沒在飛船上留下多少人手，連魔法師也只有負責控制飛船的那幾個，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離開控制室。再加上鐵面最擅長的就是近身搏鬥，即便手裏還抱了一個绯戚，也不是飛船上的侍衛能夠攔截下來的。

绯戚原本還想著用魔咒幫鐵面一把，看他應對得這麽輕鬆，乾脆就靠在了他的懷裏，安心享受他給予的庇護。

等上了甲板，绯戚才想起他們還在半空中飛著，而鐵面看起來卻像是打算從船上直接跳下去一樣。

——不會真這麽跳下去吧？

绯戚雖然疑惑，但也不會多麽擔心，大不了在快落地的時候使用魔咒“飄”，只不過使用的時機得抓好，太早了會導致精神力耗盡，太晚了又會來不及加持。

绯戚正想著，鐵面已將長劍插回劍鞘，抱著他，從船舷上跳了下去。

绯戚不由一驚，下意識地抓住了鐵面的衣服，正準備斷開精神鏈接，使用魔咒，下落的速度卻突然一滯，由墜落變成了滑翔。

擡頭一看，绯戚就發現鐵面的背上竟然多出了一雙時隱時現的翅膀，仔細一看，竟是用精神力凝聚出來，不由得目瞪口呆。

但這會兒並不是追問的時候，绯戚只能抓緊鐵面，體會了一次當飛鳥的感覺。

轉眼間，鐵面便抱著绯戚，如飛鳥一般滑落到地面，鑽進了叢林。

落地之後，鐵面一邊用被子把绯戚重新裹緊，一邊安撫地說道：“放心吧，他找不到我們的，我知道怎麽屏蔽掉他的精神感應。”

“我還以爲你又要丟下我，去救那些雷諾人呢。”绯戚撅起嘴巴。

鐵面乾笑了兩聲，欲言又止。

绯戚不由皺眉，“你不會真的要去救他們吧？”

“既然知道了，總不能坐視不理。”鐵面摸了摸绯戚已經長長的頭髮，“不過，就算救也不是現在，我現在還有其他的麻煩，想救他們也沒有時間。”

“怎麽了？”绯戚一愣，接著就心下一動，“對了，你背上的翅膀……”

“那是某個家夥賞給我的，有效期只有一個月。”鐵面苦笑著說道，“邊走邊說吧，我們不能在這裏待太久。”

绯戚也知道幽都不會那麽容易放他走的，肯定會派人下來找他，立刻點了點頭，任由鐵面把他抱了起來，向叢林深處轉移。

——不管怎樣，他終於又回到鐵面身邊了。

绯戚靠在鐵面懷裏，安心地想道。

路上，鐵面向绯戚講述了自己遭遇異獸的事。

“那家夥也不知道怎麽就記住你了，但又不能離開阿南大陸，非要我把你快點從納爾斯恩帶回來，讓它仔細看看。”鐵面悶悶不樂地說道，“我說我快不了，它就給了我一對翅膀，又給了我一個月的期限。”

“記住我？”绯戚想了想，把自己在祭壇上催促異獸的事也告訴了鐵面，然後問道，“它不會是因爲我冒犯了它，所以記恨上我了吧？”

“不像。”鐵面搖了搖頭，“我看它更像是單純的好奇——對了，聽守護獸的口氣，那家夥的年紀非常小，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時候。”

“年紀小？可我看到的異獸是個成熟的女性。”绯戚疑惑地問道。

“你看到的不是本體吧？異獸的本體就是個小毛球，才這麽大……”鐵面握起拳頭，但又覺得用拳頭做對比太誇張了些，於是就將拳頭由實握變成虛握。

“那真的是異獸嗎？”看到鐵面的拳頭，绯戚愈發疑惑。

“天曉得。”鐵面聳了聳肩，“說真的，見過實體之後，我沒看出那家夥有多厲害，跟傳說簡直就沒法比，但它身邊的那只守護獸真的是非常強大。”

“聽起來，你和那只守護獸打交道的感觸很深。”绯戚眨了眨眼。

鐵面沈默了。

看到鐵面這副表現，绯戚立刻意識到那只守護獸恐怕比鐵面形容的還要強大，而且很可能讓鐵面吃過苦頭，這才提都不願提起。

绯戚知趣地轉移了話題，問起了他們接下來的行程。

“先去給你換身暖和的衣服，總不能讓你裹著被子到處跑。”鐵面答道。

鐵面這樣說著，卻並沒有帶绯戚去尋找村莊，只繼續在叢林裏緩慢穿行，向著偏南的方向前進。

就在他們趕路的時候，幾艘小型飛船已出現在他們頭頂，來來回回地在叢林的上方低空略過，明顯是在尋找什麽。

“沒事，除非你那個哥哥能把軍隊派過來，不然的話，就飛船上那麽點人，即使找到我們也別想把我們留下。”看到空中的飛船，鐵面用不以爲然的語氣安撫绯戚。

“請不要再烏鴉嘴了。”绯戚無奈地說道，心裏卻也覺得幽都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調動軍隊來搜尋自己，換成鐵面的話倒是還有可能。

這就是幽都和鐵面的最大區別，绯戚想，幽都要顧及的事情太多，而且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他的皇冠。在目前這種大軍即將遠征，敵對勢力正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幽都是不可能大規模調動軍隊，引發各方關注的，更何況納爾斯恩的軍隊本來也不是幽都說調動就能調動得了的。

——這種連說一不二都做不到的皇帝，當與不當又有什麽意義呢？

绯戚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經過從阿南到納爾斯恩的這番波折，他現在只想和鐵面好好地待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