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巨浪下的暗潮

王之谷和納爾斯恩的初次交戰並沒有持續太久，見火球的轟炸沒能取得顯著成果，自己的飛船倒是損傷不小，納爾斯恩的指揮官便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但在撤退之前，幽都用自己的力量強行控制了一艘小型船上的舵手，以調查谷內布局爲名義，迫使他將飛船降低到了極其危險的程度，終於發現了依舊站在王宮陽台上的绯戚。

幽都立刻鎖定了绯戚的精神力，然後才允許飛船上的舵手重新升高，讓他控制的小型船重新回到大部隊當中。

被幽都用精神力鎖定的一刹那，绯戚明顯感覺到了異樣，但從未有過這種遭遇的他並不知道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麽。正好這時候納爾斯恩人也出現了明顯的撤退迹象，绯戚的注意力立刻就轉回到了天空，將之前的異感抛諸腦後。

看到飛船如烏雲散去一般迅速退走，王之谷裏的部落成員顧不得還在四處飄逸的火星，紛紛從各自所在的石樓裏鑽了出來，連蹦再跳地大聲吼叫，慶祝這場至少看起來像是勝利的勝利。

但鐵面的樣子看起來卻並不樂觀，绯戚愣了一下便也猜到了原因——炮彈的消耗太大了，如果納爾斯恩人明天再來一次，王之谷恐怕就只能挨打，無法還擊了。

鐵面沒去理會下面那些諸如“部落萬歲”、“聖王萬歲”的呼喊，轉身吩咐幾名侍衛，讓他們去把帝辰、阿隆巴和尚且留在王之谷裏的各大氏族族長找來。

打發走侍從，鐵面直接帶著绯戚去了議事大廳，等待這些人的到來。

很快，這些人就陸續趕到了大廳。

鐵面一向獨斷專行，叫他們過來也不是爲了商議事情，而是要求他們派出人手，撿取掉落在王之谷內外的炮彈，順便修補破損的房屋。

聽鐵面提起炮彈，馬上就有一名族長站了出來，先是假惺惺地說自己可以爲王之谷貢獻更多，如果王之谷需要什麽材料資源，大可公布出來，讓他們提供，接著就引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圖，希望派出匠師幫助王之谷制作彈藥。

“用不著，你要是真有那份心思，還不如帶人出去多打一些獵物，少管我們要吃要喝。”鐵面冷冷拒絕，“還有，如果哪個氏族族有擅長追蹤循迹的族人，最好也立刻派出去，尋找那些異族人的下落。他們這麽快就撤退，很可能和他們的飛船不能飛太久有關，十有⑧九會在附近凡人什麽地方降落。”

說完，鐵面讓這些族長把自己能夠派出的人手報給帝辰，然後便帶著绯戚站起身，同時向另一邊的阿隆巴打了個手勢。

阿隆巴馬上起身跟了出來。

走到大廳門外，鐵面低聲問道：“我前陣子讓你安排在谷外的斥候已經行動了嗎？”

“已經跟過去了，不過還沒有什麽消息。”阿隆巴答道。

“今晚別放鬆，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別管什麽時間。”鐵面認真叮囑。

“明白。”阿隆巴點了點頭。

鐵面揮了揮手，讓阿隆巴回去協助帝辰，自己則帶著绯戚走出王宮，到王之谷各處轉了一圈，又到山崖上看了看火炮的情況。

另一邊，阿隆巴剛回到大廳，高爾族長就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

阿隆巴微微一愣，隨即瞥了一眼周圍，“跟我來。”

說完，阿隆巴轉身又出了大廳。

高爾族長稍稍等了一下，見其他人都簇擁著帝辰，沒注意他這裏，便快步跟了出去，追上了前面的阿隆巴。

阿隆巴把高爾族長帶到了附近的一個空房間，開門見山地問道：“什麽事？”

“能不能找個理由讓聖王出去幾天？把他和他的小男後分開。”高爾族長直白地說道。

阿隆巴一愣，但馬上就聯想到了這陣子發生的事情以及種種傳言，很快挑眉問道：“高爾族長，如果你也和那些祭司抱著一樣的打算，我建議你還是放棄吧，這件事未必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你好像知道什麽？”高爾族長馬上追問起來。

“高爾族長，我是念在你曾向我和我妻子伸出援手的份上才給你一句提醒。”阿隆巴漠然說道，“請適可而止，別壞了咱們的交情。”

阿隆巴雖然也聽說了绯戚制作護具的事，但他曾經從鐵面那裏得到了魔紋紋身，對這類東西有著一定的了解，一聽到這件事，第一反應就是鐵面才是護具的真正制作者，绯戚不過是他放出來的擋箭牌。

但阿隆巴是不會把這種事告訴高爾族長的，提醒他別在這種時候做蠢事已是他的極限。

“可是不試一試的話，我有點不甘心呢！”高爾族長卻不肯就此放棄，“幫個忙吧，怎麽樣？也不用你做別的，只要找個理由引開聖王，之後的事就再不用你來插手！”

阿隆巴皺了皺眉，但還沒等他開口拒絕，門外便有人搶先說道：“這件事，他做不合適，也未必做得成，還是讓我來吧！”

阿隆巴和高爾族長頓時一驚，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帝辰？”

“怎麽樣，要合作嗎？”帝辰站在門口，微笑著問道。

高爾族長眯了眯眼，隨即咧開嘴巴，“好啊！”

鐵面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手下會在這種時候還想著算計他，而等他帶著绯戚回到王宮的時候，一切交易早已塵埃落定，沒了半點存在過的痕迹。

因派出的斥候依舊沒有消息，鐵面也不覺得納爾斯恩人會有膽量采用夜襲的戰術——夜間飛行可不像白天那麽安全，至於地面攻擊，納爾斯恩人肯定更加不敢考慮——於是，吃過晚飯，鐵面便帶著绯戚回了臥室，正常地睡覺休息。

但绯戚卻沒有睡意，扯著鐵面閑聊起來。

“你說，納爾斯恩人到底過來做什麽？難道真的是想占領阿南大陸？”绯戚疑惑地嘟囔。

“你不覺得他們是爲你而來的？”鐵面反問。

“不像。”绯戚撅起嘴巴，“雖然氏族的事有點蹊跷，就好像有人故意把雷諾氏族的人放出來，利用他散播海彌拉背叛的消息，好讓我在王之谷裏待不下去一樣，但如果對方的目的真是如此，那他只需要揭穿我的身世，讓大家知道我身上有一半的血統來自侵略者，那就連你都沒辦法再保護我了，頂多和我一起逃亡。”

“雷諾和海彌拉的事，確實有點古怪。”鐵面一手摟住绯戚，然後用另一只手摘掉了他的假發，但看了看便又給他戴了回去，“不過，你也別胡思亂想了，興許雷諾那人帶回的消息是真實的，納爾斯恩人就是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阿南大陸的存在，跑過來侵占土地、掠奪資源。”

“那樣的話，海彌拉背叛的事難道也是真實的？”绯戚郁悶地靠在鐵面懷裏，“說真的，我不太相信海彌拉會背叛。那些人太弱了，即使有著強大的武器也肯定沒辦法在阿南大陸上生存，而海彌拉又不可能離開阿南大陸，跑到他們的大陸上過日子，投靠他們——有什麽好處呢？我不覺得祖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倒覺得魅黠那家夥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鐵面哼了一聲，接著就抓住绯戚的腦袋，使勁往自己懷裏按了按，“睡覺吧，趁還能睡的時候多睡會兒，萬一半夜來點什麽消息，咱們就又要起來折騰了。”

“嗯。”绯戚看出鐵面不想和自己討論這個話題，便老實地閉上了嘴巴，進而又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绯戚隱約覺得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下意識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夢境，周圍星光閃爍，就好像身體正懸浮於某處夜空。

“終於又再見了，我親愛的弟弟。”幽都的聲音從某處傳了出來。

绯戚一驚，向著聲音的出處看了過去，就發現幽都穿著一身與夜色相近的柔軟長袍，優雅地立在自己對面，腳下卻是一片虛空。

不等绯戚開口說點什麽，幽都便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哦，對了，這一次我還借你之力請來了一位客人——”

說著，幽都打了一個響指。

隨著“啪”地一聲響，鐵面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绯戚身旁。

鐵面的臉上沒有戴面具，此刻正滿臉愣愕，似乎還沒分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一看到绯戚，立刻下意識地向他抓了過去，“這是怎麽回事？”

但鐵面的手尚未接觸到绯戚，一道細小的閃電便憑空而生，將鐵面伸出的手電了回去。

“請不要亵渎我親愛的弟弟。”幽都臉上的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發冷。

鐵面這才注意到幽都的存在，但馬上就又轉頭看向绯戚，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我們現在在夢境裏。”绯戚解釋道，“確切地說，是在精神力構建的世界裏。”

“你對精神力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一點，是他教給你的嗎？”幽都挑眉問道。

绯戚沒有回答，一邊思索著要怎麽從這裏離開，一邊反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當然是繼續我們上一次被打斷的談話。”說著，幽都將目光轉向鐵面，“說起來，我們也是好久沒見了，不過，我現在應該怎麽稱呼你呢？異大陸的聖王陛下，三色堇的漏網之魚，或者……弑君者閣下？”

聽到最後一個稱呼，再加上幽都那意味深長的語氣，绯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種可能，詫異地瞥了眼鐵面。

鐵面卻沒有什麽回應他的目光，只冷冷地盯著對面的幽都，“不要告訴我，你大老遠跑來過來就是爲了向我報仇的。”

“這確實是我最初的目的，身爲納爾斯恩新皇，我當然有義務爲我的父皇複仇。”幽都的表情突然一冷，“更何況，我還發現你竟然亵渎了我的弟弟，迫使尊貴的紫羅蘭王子下嫁給你這個三色堇的喪家犬，這真是……天哪，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這種惡心、龌蹉、卑劣的行爲了！我親愛的弟弟，你知道嗎？就是你身邊的這個家夥殺死了你的父親，我們的父親！他所謂的娶你，不過就是爲了進一步報復我們的家族，因爲我們曾經將他們從納爾斯恩的土地上趕了出去，迫使他們來到這塊野蠻又危險的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