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幽都的驚疑和應對

绯戚蘇醒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手指好痛，正猜想幽都是不是又用匕首之類的東西刺傷了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被幽都咬在嘴裏。

绯戚顧不得疼痛，想將手指從幽都的嘴巴裏拽回來，卻被幽都用力抓緊。

接著，幽都便伸出舌頭，在他的掌心裏舔了一下。

同樣的動作，鐵面也在和他歡好的時候做過，把他舔得骨頭都酥了，可這會兒換成幽都來做，绯戚只覺得渾身發麻，背脊發寒。

“你在幹什麽？”绯戚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氣惱地瞪眼。

“看不出來嗎？我在品嘗你的味道。”幽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很不正經的話語，“你的外祖母曾和我說過，你從十歲起就被當作王後培養，我一直當這是個玩笑，現在才發現，你的外祖母並沒有撒謊，你確實被養得十分美味。”

說著，幽都又含住绯戚的手指，細細地吮吸起來。

绯戚只覺得頭皮都要炸了，脫口說道：“你的手下都已經死光了，你還有心情和我說這些？！”

幽都立刻停了動作，眯起雙眼，“我就知道，你的意識又去了那個蠻荒之地——是不是你殺了他們，所以他們才會突然失去聯繫？”

“我……”

“不，不是你。”不等绯戚接言，幽都就替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你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否則也不會乖乖被我帶到這裏；你的表情也不像是剛殺過人的，倒是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顯然看到了什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我的手下怎麽了？”

“他們遭到了獸族的攻擊。”绯戚沒有隱瞞，但也沒有說實話，“一半人已經死掉了，剩下的一半也正在被獸族追殺。”

“你還是先告訴我，爲什麽我會無法感應到他們的存在吧！”幽都並沒被绯戚告知的消息引開注意裏，“他們從我的腦子裏消失的時候，一個個都還活得好好的，既沒有什麽獸群，也沒有什麽襲擊。”

“我只能說，與我無關。”绯戚依舊不肯給出直接的答複。

“那麽，你在顧慮什麽？”幽都挑眉問道。

“我有一半血統來自阿南大陸，我不想被那裏的神靈詛咒。”绯戚垂下眼瞼。

“你應該找個更有說服力的理由，至少聽起來不那麽……不，你沒有說謊，你竟然沒有說謊。”幽都皺起眉頭，“難道那塊蠻荒之地上真有所謂的神靈？”

绯戚沒有回答，趁著幽都蹙眉沈思的機會，將自己的手指從他手裏抽了回來。

幽都沒有在意他的這個小動作，自言自語地嘟囔起來，“神靈，獸群，襲擊，如果把這三者聯繫起來，就是神靈驅使獸群對擅自闖入那裏的我們發起了襲擊？這種理由可不會讓貴族們滿意……等等，我爲什麽要讓他們滿意？沒錯，我根本不需要讓他們滿意，也不需要給出任何理由，我應該讓他們自己去尋找理由……”

绯戚扯了扯嘴角，很想把耳朵堵上，但又擔心這樣的動作會招來幽都的不快，甚至想出新的招數折磨他，下意識地瞥了眼自己的手指，發現上面還留有明顯的牙印。

“親愛的，你確定遠征軍都已經死掉了嗎？”幽都忽然問道。

“不，我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只看到他們乘坐兩艘小船向東邊逃走了。”绯戚答道。

“東邊？他們是想去女人族那裏避難吧？那可真是自尋死路！”幽都又嘲弄地自語起來。

“你是說，他們想去海彌拉？”绯戚一愣，接著就忍不住問道，“難道海彌拉真的背叛部落，投靠了你們？”

“我很想給出否定的答案，但事實上——的確如此。”幽都瞥了绯戚一眼，翹起嘴角，“而且這些精明的女人正在策劃第二次背叛，如果我那些可憐的遠征軍真去了那裏，那我只能派人過去給他們收屍了。”

“第二次……”绯戚隱約猜到了祖母魅黠的想法，但一時間又難以肯定。

“說起來，我之所以能把你順利帶走，你的族人可是幫了大忙呢！”幽都笑眯眯地繼續說道，“當然，她們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

“雷諾的族人是你們故意放走的？！”绯戚一下子就想起了王之谷的遭遇。

“我不清楚被放走的是什麽人，這件事是你那位外祖母謀劃的，我只負責提供便利。”幽都聳了聳肩，“她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一旦海彌拉背叛部落的事傳揚出去，你們那位聖王就只能把你送出王之谷，讓你能夠避開其他氏族的譴責和攻擊，而我只要派人守在谷外就可以把你攔截下來。沒想到你們那個愚蠢的王根本沒按她的想法去做，讓我的手下在谷外空等了好一陣子——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當時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要不是我派出去的人正好也在那裏，我還真要和你失之交臂了呢！”

绯戚垂下眼瞼，沒有吭聲。

“不想說就不說吧，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了，這就足夠了。”幽都笑著站起身，“我得去處理遠征軍的麻煩了，你繼續休息。”

說完，幽都轉身離開。

看著臥室的門被開啓又關閉，绯戚卻是連躺下的心情都沒有。

雖然明知道幽都提起海彌拉的事就是爲了讓他不開心，而他也早就預感到了祖母的所作所爲，但绯戚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沒法對這件事一笑而過。

绯戚對海彌拉背叛部落的事並不是十分在乎，如果不是祖母再一次“賣”掉了他，他真的很願意體諒祖母的選擇。遺憾的是，祖母不僅在氏族和部落之間做了選擇，更在氏族和他之間做了選擇。

雖然绯戚很清楚，祖母的選擇是正確的、無可指責的，至少不能由他來指責，可作爲被舍棄、被犧牲、被出賣的那個，他卻怎麽都無法釋懷。

更何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好在，绯戚很快就又想起了鐵面，想起他在面臨同樣選擇的時候總是會把自己放在首位，心情頓時愉悅了很多。

鐵面的選擇其實更容易受到指責，在大多數人心中，王就應該以國家爲重，以臣民爲先，那是王的職責與義務，做不到這一點的人沒資格稱王。

绯戚明白，所以也更感動。

鐵面本可以留在王之谷，繼續做部落的聖王，雖然這樣會失去他，甚至永遠地失去，卻也可以得到更多更美的人做補償。

但鐵面卻毫不猶豫地舍棄了王位和權勢，跨越雪山，追隨而至。

——算了，反正鐵面那種家夥也不適合做王，還是跟他一起做周遊世界的旅者吧！

绯戚翹起嘴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幽都的心情其實並不比绯戚更好，他本以爲遠征軍就算無法在阿南大陸上立足也能撐個一兩月再出現潰敗，甚至再運一批新的戰利品回來，徹底激發貴族們的貪婪。沒想到他們突然之間就敗了，而且很可能是以全軍覆沒做結局，讓幽都想要再蠱惑其他貴族過去送死都找不到理由。

幽都一度想過要隱瞞那邊的狀況，但馬上又想到其他家族很可能有遠距離聯絡的魔器，如果他真的刻意隱瞞，反倒會讓那些貴族們抓到把柄，進而加大對他的要挾和逼迫。

如同绯戚猜測到的，幽都雖然戴上了“皇冠”，卻並沒有拿到完整的“權杖”。作爲一個從未被看好過的皇子，幽都在繼位前掌控的勢力十分有限，繼位後也處處受到貴族們的掣肘。

就處境來說，幽都甚至還不如鐵面。鐵面好歹還能憑借蠻力在王之谷裏說一不二，而幽都所擁有的紫羅蘭之力雖然可以掌控其他人的生死，但掌控的數量卻是有限的。幽都無法在一瞬間就將所有能夠被他掌控的人全部殺死，也不可能這樣去做，讓自己成爲沒有臣民的孤王，這就使得紫羅蘭之力只能成爲懸挂在頭頂的閘刀，真要落下來了，反倒會失去威懾力。

於是，幽都只能采取懷柔政策，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拓展自己的勢力。

幽都沒有和貴族們們撕破臉，但也沒有向他們低頭，早該決定的皇後人選也一拖就是好幾年，就是不肯冊封長老院希望他冊封的那個。

“看誰能笑到最後。”幽都冷笑一聲，用精神力聯通了長老院的長老以及所有貴族世家的族長，向他們發布了紅色警告，要求他們馬上到紫羅蘭城堡來商議對策。

“出什麽事了？”馬上有人在精神鏈接的狀態下詢問。

“遠征軍失去了聯繫。”幽都直截了當地答道。

“怎麽可能？！”刹那間，接二連三的驚呼出現在精神力構築的通道裏。

“我也和諸位有著一樣的疑惑。”幽都將自己看到的最後畫面傳入衆人的腦海，“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我就是無法和遠征在外的光達元帥、洛柯元帥取得聯繫，也無法聯繫到那裏的任何一人。”

“陛下，這種事可是容不得玩笑的！”一名貴族語氣不善地說道。

“如果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大可不參與這次商談。”幽都淡淡答道，“至於其他不這樣認爲的人，我希望能明天正午之前在紫羅蘭城堡的光輝之廳裏見到你們，也誠摯地希望你們能動用自己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與遠征軍取得聯繫，拜托了。”

說完，幽都便切斷了精神鏈接。

第二天上午，绯戚正躺在床上猶豫著要不要起床，臥室的大門便毫無征兆地被人推開，納爾斯恩的皇帝帶著陽光一般的微笑走了進來。

“親愛的，要不要和我去看場熱鬧？”幽都快步走到绯戚床前，滿臉笑容地問道。

“我可以說不嗎？”绯戚扯了扯嘴角，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更加嚴實。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嗎？”幽都笑容不變。

绯戚無奈，只好裹著被子坐了起來，“你先出去，我這就換衣服。”

“不，不用換衣服，你繼續躺在床上就可以了。”幽都笑眯眯地說道，“你只要將精神力鏈接到我的身上，你就可以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聽到我所聽到的聲音。”

——你其實就是想要我的精神鏈接吧！

绯戚看出了幽都的真實意圖，不由心下腹誹，嘴上也忍不住問道：“精神鏈接到底有什麽用，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好吧，我承認，由你主動施放的精神鏈接可以對被鏈接對象的精神力産生增幅效果，而我現在很需要這個效果。”幽都似乎很趕時間，聳了聳肩，直接給出了答案。

绯戚微微一怔，接著便眼睛一眨，試探著問道：“既然你這麽需要，那我可以不可以提一個要求，算是我幫助你的報酬？”

“你可以先說說看。”幽都不置可否地答道。

“我想閱讀這裏的魔文書。”绯戚說道，“尤其是記錄了魔法的那種。”

“成交！”幽都痛快地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