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戛然而止的美人局

萱草進來後，帝辰沒有請她入座，只是揮揮手，讓攙扶她的兩名侍女退出了大廳。

萱草也不敢說話，抱著懷裏的月琴，緊張地站在原地。

“晚上好，萱草殿下。”帝辰面帶笑容地向萱草說道，“請你過來，是希望你將一些事情向鐵面百騎長解釋清楚，以免鐵面百騎長誤會。還有，你的侍女似乎向鐵面百騎長的某位女戰士許下了一個諾言，鐵面百騎長希望你能履行這個諾言。”

“是……是我派侍女偷偷打探百騎長大人近況的事嗎？”萱草的眼睛依舊禁閉，但臉龐卻明顯有了神采，耳朵也迅速地動了兩下，似乎在聆聽周圍的聲音。

“難道你還做了其他事？”帝辰挑眉反問。

“我……我擅闖了百騎長大人的營地，影響了他們的訓練，還……還惹得他們與阿隆巴大人的近衛軍有了一些不愉快的誤會……”萱草怯怯地說道，“我就是害怕再惹百騎長大人生氣，這才讓我的侍女悄悄打聽他的事情，沒想到……還是惹他生氣了……對不起……”

帝辰瞥了鐵面一眼，見他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好一本正經地發問：“那麽，萱草殿下，你爲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呢？”

“我……”萱草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才終於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自從那天在晚宴上聽到百騎長大人的聲音，我就……我就總想著他……想……想知道他的事情……”

“哼！”萱草話音未落，一旁的鐵面便按捺不住地呲鼻冷笑。

聽到鐵面的笑聲，萱草的臉頰上立刻泛起一片绯紅，神情也變得愈發激動。

“鐵面百騎長，你不打算說點什麽？”帝辰轉頭向鐵面問道。

“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鐵面漠然說道，“答應了什麽，就做到什麽，別讓我那可憐的手下空歡喜一場。”

“一定會的！”萱草馬上點頭，“我晚上就讓人安排他們的婚禮！”

“這件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帝辰笑著插言，“萱草殿下，在爲別人促成姻緣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了？”

“啊！”萱草捂住嘴巴，露出了羞澀的微笑。

旁邊的绯戚也隱約猜到了帝辰的意圖，斜眸看了一眼身邊的鐵面，見他的嘴角明顯下垂，眼睛裏也看不到半點喜色，原本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放下手中餐具，靜待帝辰的表演。

“鐵面百騎長。”帝辰果然將目光轉回到鐵面這裏，笑眯眯地說道，“你覺得萱草殿下怎麽樣？”

“不怎麽樣。”鐵面冷冷答道。

“鐵面百騎長，你這麽說可是會讓我們的萱草殿下心碎的。”帝辰無奈地說道。

“那又怎麽樣？和我有關系嗎？”鐵面語氣生硬地問道。

“當然有的，或者說，馬上就有了。”帝辰微微一笑。

“你這是什麽意思？”鐵面警惕地看著帝辰。

“我的意思是我想將萱草殿下交由你來照看。”帝辰笑容不變，“我並不是在做媒，也沒有逼迫你迎娶萱草殿下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給她一個了解你的機會，當然，這同樣也是爲了讓你能夠了解她。”

“我沒……”

“或許你擔心她的身份。”帝辰不等鐵面拒絕就搶先說道，“但實際上這是不必要的，她其實是聖王陛下撿來的孤女，所謂殿下不過是爲了保護她而強加給她的一個稱謂，並不意味著她就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你到底想說什麽？”鐵面耐著性子問道。

“還需要我說得更直白一點嗎？”帝辰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绯戚身上掠過，“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輕鬆地接納她，不必考慮名份的問題。就算你已經將妻子的位置留給了其他人，萱草也不會有多介意——是這樣吧，萱草殿下？”

“是的，我……我不會向百騎長大人提任何要求，也不會勉強您給我名份。”萱草將臉龐轉向鐵面，“只要百騎長大人肯接納我……不，只要您肯給我一個嘗試著接納我的機會，我就……”

萱草緊緊抱著月琴，眉頭微蹙，表情看上去有些憂郁，但又好像夾雜著一些和話語不貼切的內容。這讓绯戚不禁生出了一種惡意的猜想，或許她從沒見過自己的表情，以至於在說話的時候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調動自己的五官，讓臉上的表情能夠配合自己的話語。

這樣的表情當然也不足以打動鐵面，不等萱草把話說完，鐵面就把手裏的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閉嘴吧！這種拙劣的說辭，簡直就跟笑話一樣！”

萱草被酒杯的聲響嚇得身子一顫，主位上的帝辰則是輕輕挑眉，“你這是在拒絕嗎？鐵面百騎長。”

“聽不懂嗎？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好了！”鐵面惱火地說道，“讓這個女人馬上從我面前消失，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如果你非要把她強塞給我，那我只會把她送去軍營，讓那些更需要她的男人享用！”

“不——”萱草脫口驚叫。

帝辰卻是不以爲然地笑了起來，“聽起來倒也不錯，反正萱草的年紀也不小了，正該嘗嘗做女人的滋味。”

“帝辰大人——”萱草的眉頭皺得更緊，頭也下意識地歪向帝辰，似乎想弄明白帝辰這樣說的意圖。

“你是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塞給我了？”鐵面則被帝辰的話搞得更加惱火，擡腳將面前的桌子踹飛出去，險些撞到前方的萱草，桌子上餐具和菜肴也噼裏啪啦地灑了一地。

“我可沒這樣說。”帝辰笑意更濃，“我只是希望你能給她一個機會，反正你身邊也正缺少一個暖床的女人，不是嗎？”

“我對女人沒有興趣！”鐵面站起身，冷冷說道，“你把她送過來，我就把她扔出去，不相信的話你就試試。”

“百騎長大人！”不等帝辰接言，萱草已一下子撲倒在鐵面腳邊，那准確度讓绯戚這個明眼人都感到咋舌。接著，萱草便放開手裏的月琴，轉而抱住鐵面的小腿，擡起頭，露出了淒楚的面容，“請收下我吧，百騎長大人！如果您不收留我，我不僅僅會被送去軍營，我……我會因爲無用而被殺掉的！”

“你在胡說什麽！”帝辰皺起眉頭，狀似惱怒地喝道。

帝辰的叱責讓萱草身子一顫，低下臉龐，手臂卻仍舊緊緊抱著鐵面的小腿，嘴巴裏也繼續低聲哀求，“求求您，百騎長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绯戚聽得出，萱草是真的害怕了。

鐵面也一樣感受到了這點，但他目光複雜地打量了萱草幾眼，很快就漠然說道：“放手，再不放手的話，我會先殺了你。”

“那您就殺了我吧！”萱草哀怨地說道，“能死在您的手裏，我心甘情願！”

“你……”鐵面的語氣很是不快，但也沒有真的動手去殺萱草，甚至都沒有擡腿將她從自己身上甩開，反而轉過頭，向绯戚發出求助的目光。

——像踹桌子一樣一腳踹開不就完了？

绯戚郁悶地腹誹，但任由萱草這樣抱著鐵面的話，他看著也十分不爽，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明顯等著看好戲的帝辰。

——算了，就滿足你們一次好了。

绯戚想了想，離開自己坐著的軟墊，蹲在鐵面腳下，萱草的面前。

“放手吧！”绯戚一邊淡淡說著，一邊伸出手，抓住萱草的手臂，試圖將她從鐵面腿上移開。

“不！不要碰我！”萱草馬上大叫起來，將鐵面抱得更緊。

绯戚的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心裏更是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殺機，仿佛有個聲音正在他的腦海裏鼓動：這麽討厭的家夥，殺掉算了！

绯戚眯了眯眼，將這種突然湧出的衝動強壓了下來，轉而握住萱草的手指，用力向後一掰。

“啊——”萱草立刻迸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一直緊閉的雙眼也終於控制不住地睜開。

那實在不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整體的形狀雖然還算不錯，但眼眶裏除了布滿血絲的眼白就再無其他顔色，更加找不到正常人那種可以稱之爲眼眸的東西。

這或許就是萱草一直閉眼的原因，因爲一旦睜開，看到它的人就會因爲這雙眼睛的恐怖而忘記她姣好的面容，曾經因這張面容而生出的傾慕和迷戀也會因爲驚嚇而不複存在。

绯戚冷冷地看了那雙眼睛一眼，放開手裏已經脫臼的手指，抓住了萱草尚未放開的另一只手，再次用力一掰——

“啊啊啊——”慘叫聲再次刺傷了周圍人的耳膜，萱草的漂亮臉龐也因爲這種難以承受的痛苦而扭曲變形，本就已經足夠恐怖的眼睛更是凸得像要從眼眶裏迸出來一樣。

鐵面和帝辰都被這一幕驚呆了，詫異地看著绯戚，誰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做到這樣的程度。

萱草的手指明顯已經斷掉了，此刻正以不正常的角度倒垂在手掌上。十指連心，痛徹心扉的萱草只能趴在地上，用不斷的哀嚎來慰藉她的傷痛。

而始作俑者的绯戚卻已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呆坐在主位上的帝辰，轉回頭向鐵面說道：“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聽到绯戚說話，鐵面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向地上的萱草，她正被斷指的痛苦折磨著，再沒有精力去糾纏他，挽留他。

“走吧。”鐵面深吸了口氣，也沒去和帝辰告辭，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廳外走去。

绯戚斜眸看了帝辰一眼，帝辰也同樣在注視著他，眼神裏飽含著警惕和凝重，仿佛正在對他進行全新的審視和判斷。

绯戚沈默地轉身，跟在鐵面身後，心裏卻暗暗想道：萱草這樣的人根本連對手都算不上，他真正的敵人大概只有這個曾經被喻爲聖王左膀右臂的帝辰。

或許，還有一個……

绯戚擡起頭，看向正走在自己前方的鐵面。

或許是感覺到了绯戚的目光，或許是因爲绯戚不自覺地將精神力籠罩在鐵面身上，鐵面沒有回頭，卻用意念向绯戚說道：“別瞎想，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那你在生誰的氣？”绯戚問道，“我感覺得到，你情緒不好。”

鐵面沒有立刻作答，頓了一下才回應道：“可以回去再說嗎？”

“可以，這樣你也可以好好編撰理由。”

“……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