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試探與端倪

雖然鐵面和雪茄翻臉，但他也沒因爲一次翻臉就徹底否決了自己之前和雪茄定下的協議。雪迪亞的族人還是搬了過來，只不過沒能直接搬進王之谷，只在山谷外占據了一些屋子。

至於那種防火的秘藥，雪茄也老老實實地交了出來。原本他只想提供成品，但鐵面執意索要配方，再加上剛剛被威嚇過一次，雪茄沒有堅持太久便無奈地選擇了屈服。

鐵面轉手把配方扔給了帝辰，讓他派人清理山谷，配制藥劑。

帝辰一如既往地接下了鐵面丟給他的苦差，把事情繼續向下安排，只是當天晚上便跑過來求見鐵面，要和他談一談氏族的問題。

“吾王，我必須要說，您允許雪迪亞氏族來到王之谷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帝辰很清楚鐵面的性格，所以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允許他們過來容易，但趕走他們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那又怎麽樣？”鐵面不以爲然地反問，不等帝辰追問就繼續說道，“你以爲，這場戰爭結束後，王之谷這個地方還能繼續存在下去嗎？”

“吾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帝辰皺起眉頭。

“假設一下好了，如果我沒有回來，入侵者也沒有出現，這次部落祭會發生什麽？”鐵面漠然問道。

帝辰不由深吸了口氣，“可是您回來了……”

“還會離開的。”鐵面肯定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麽回來，你也應該知道，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入侵者，王之谷現在就已經不複存在了。氏族想把王之谷拆分，阿隆巴想要自立爲王，而我——想讓你們一無所獲。”

“吾王。”帝辰目不轉睛地盯著鐵面，“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王之谷消失？”

“你們當初不也是眼睜睜看著我消失的嗎？”鐵面冷笑。

“沒人想到您會……失蹤……”帝辰想要解釋，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正冷冷望著他的绯戚。

“是啊，你們都沒想到我會走，你們只想到我會死。”鐵面的語氣愈發陰冷。

“不是這樣的……”帝辰握住拳頭，卻終是無法當著第三者的面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只能幹巴巴地說道，“吾王，就算您怨恨……不，憎恨我們，可王之谷的其他人是無辜的，尤其是那些住在谷外的平民，他們可都是您的子民……”

“無辜？他們哪裏無辜？我失蹤之後，他們是尋找過我，還是有過半點擔憂？”鐵面打斷了帝辰的勸誘，嘲弄地反問，“沒錯，他們是爲王之谷的建立做出了貢獻，但他們也一樣得到了他們想要得到的利益，說白了，不過就是各取所需！”

“吾王，您怎麽能這麽想？”

“那我該怎麽想？”鐵面嗤笑一聲，“你也別跟我啰嗦了，你要是真憐憫他們，就動腦筋想辦法給他們找條出路——反正你手上還有我當初給你的秘藥，有這東西，再加上你的腦袋瓜子，就算不能自保，起碼也可以和他們同歸於盡。”

“吾王……”

帝辰還想再說什麽，鐵面卻沒了和他虛與委蛇的興趣，揮手把他攆了出去。

看到帝辰離開，绯戚疑惑地開口，“有必要說的這麽直白嗎？你就不怕他生出怨憤，接下來拖你後腿？”

“我倒是巴不得他這麽幹。”鐵面冷哼，“可惜，他一向比我更有所謂的王者心胸，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出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如果你真像你自己形容的這麽不堪，你現在也不會留在這裏。”绯戚撅起嘴巴。

聽到绯戚這麽說，鐵面愣了一下，接著就苦笑著搖了搖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語道：“或許是更加不堪才對……”

“什麽？”绯戚沒有聽清。

“沒什麽，挺晚了，休息吧！”鐵面走到绯戚身邊，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裏，又有部分氏族將自己族人遷移到了王之谷，想要利用這裏的種種優勢保護自己，順便在戰爭結束後分一杯羹。

可納爾斯恩的入侵者卻遲遲沒有出現，倒是彌茵肚子裏的孩子沒了等下去的耐心，終於按捺不住地鑽了出來，讓阿隆巴升職成了父親。健康又富有活力的男嬰把阿隆巴興奮得險些忘了自己是誰，顧不得這會兒還被戰爭的陰雲籠罩，在王之谷裏歡天喜地地大宴賓客。

各大氏族都派了人去祝賀，鐵面卻是面都沒露上一下。

“這樣好嗎？”绯戚覺得鐵面對兩名手下的態度有點過於極端了，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從一個極端跑到了另一個極端。

“相信我，他絕對不會希望我在這種時候出現的。”鐵面卻一臉的理所當然，“他聽到我不會去的消息，只會鬆一口氣，絕不會感到不滿。”

“你確定？”绯戚半信半疑。

“這麽說吧。”鐵面舉起右手，“只要我在這裏打個響指，彌茵和她的寶貝兒子就會變成孤兒寡母。”

绯戚頓時目瞪口呆，“你……你對阿隆巴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就是在他腦袋上留下了我的精神烙印。”鐵面聳了聳肩，“我對阿隆巴的信任一向有限，他向我索求力量的時候，我雖然滿足了他的願望，給了他紋身，但爲了確保他能保守秘密，又在他的頭上紋了一個烙印——你沒注意他頭上一直戴著頭飾？那就是爲了遮擋烙印的！只要那東西存在，我就隨時可以讓阿隆巴的腦袋變成開瓢的西瓜，就這個角度來說，我在阿隆巴心裏大概和死神沒什麽兩樣。”

“這樣說的話，你確實還是不出現比較好。”绯戚扯了扯嘴角，接著就忍不住抱怨，“你不肯給我我紋身，卻肯給阿隆巴紋，爲什麽？”

“我還給他種了一個精神烙印呢，你也想讓我種一個？”鐵面瞪眼。

“可以啊！”绯戚故作天真地點頭。

“少胡扯！”鐵面擡手給了绯戚一個響頭，“你願意，我還舍不得呢！”

雖然鐵面知趣地沒去破壞阿隆巴的好心情，但另一些來自遠方的家夥就不像他這麽通情達理了。就在新生兒降生的第三天上午，阿隆巴還在接待那些不斷跑來祝賀的賓客，兩艘似曾相識的飛船就出現在了王之谷的上空。

阿隆巴頓時慌了神，馬上將賓客丟在一邊，率人衝出王宮，並向懸崖上的炮手發出了攻擊的訊號。

阿南大陸的人類從來不懼怕戰爭，被安排在懸崖上擔當炮手的士兵也早就摩拳擦掌地等著入侵者到來了。一看到飛船出現，信號彈升空，一門門火炮馬上調轉炮口，對准了天上的飛船。

鐵面這會兒也已經知道了飛船出現的消息，帶著绯戚來到王宮的陽台處，仰頭向天上觀望，但很快就疑惑地自語，“怎麽就來了兩艘斥候船？”

“有什麽不對勁嗎？”绯戚問道。

“你會在明知道敵人有能力毀掉你的小卒的情況下，繼續派遣更多的小卒給他虐殺嗎？”鐵面反問。

“會。”绯戚肯定地點頭，“如果我需要犧牲這些小卒來換取更重要的情報，或者迷惑敵人的視線，我會這麽做——當然，我是說，理論上。”

“……他們的思路應該和你很相似。”鐵面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時候，天上的飛船並沒有像上一次那樣率先展開攻擊，但阿隆巴還是下達了攻擊命令，讓山崖上的火炮展開了第一輪齊射。

匠師們新制造的輕型炮彈射程極遠，雖然兩艘飛船已經在火炮出現射擊迹象的時候就開始升空，但還是有很多炮彈擊中了目標——至少，按照它們原本的軌迹，它們應該是能夠射中飛船的。

可就在這些炮彈即將靠近的時候，兩艘飛船卻突然爆發出了耀眼的白光，在船身周圍形成了一圈球狀的光幕，而飛射過來的炮彈卻在碰到光幕的瞬間發生了古怪的偏移，向著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的方向斜飛出去，就是沒有一顆能夠擊中飛船。

兩艘飛船並沒有就此靜止，繼續向上攀升，直到炮彈連光幕都無法擊中爲止。

“被你說中了！”看到這樣一幕，鐵面頓時恨得牙根發癢，趕忙將身子探出陽台，朝著下面的阿隆巴大吼，“停止射擊，他們是來試探火炮射程的！”

阿隆巴愣了一下也明白過來，趕忙又發射了一顆停止射擊的信號彈。

見下面的火炮不再攻擊，兩艘飛船上的光幕也很快消失，只是並沒有下降或是就此離開，對峙一般在天空停了好半天，見下面真的沒再發射火炮，這才動用了他們的武器，向王之谷內部射出了火球。

“隱蔽！隱蔽！”這一次不用鐵面提醒，阿隆巴就一邊大吼一邊率先躲向王宮。

但他的迅速反應卻很快就成了尴尬的笑話。或許那些火球也是存在射程的，在如此遙遠的距離下，還沒等火球落地，構成它的火元素就失去了繼續凝聚的能量，巨大的火球也因此消散，變成了螢火蟲一樣的點點火星，輕飄飄地消失在空氣當中。

阿隆巴不由臉色發熱，但更多的人卻是鬆了口氣。

雖然火球沒能像以往一樣大發神威，飛船上的納爾斯恩人卻並沒有就此放棄，炮口一轉，又向稍高一些的山崖處發射出了新的火球，似乎想要看看能不能破壞掉那些火炮。

但鐵面當年在布設火炮的時候就考慮過很多問題，在火炮的位置和可移動性上更是大做文章。飛船上射出的火球雖然就落點來說還算准確，但卻被山崖的特殊地勢所阻擋，根本無法進入隱藏火炮的坑洞，只是砸中山崖又變成火花的這個過程看起來頗有一點嚇人。

見火球不起作用，飛船上的納爾斯恩人沒再用他們那種可以釋放出雷電的小棒子進行嘗試，調轉飛船，向南邊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當中。

王之谷裏立刻響起了興奮的歡呼聲，就好像他們剛剛贏得了一場巨大的勝利。

鐵面卻轉過頭，和绯戚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很快就不約而同地開口，“他們……”

“你先說！”绯戚趕忙說道。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鐵面搖了搖頭，“他們就是在試探，但我不確定他們到底要試探什麽，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

“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绯戚找到了一個形容詞。

“對，就是這種感覺！”鐵面點了點頭，盯著那處剛剛被攻擊過的山崖沈思起來。

鐵面等人不知道的是，兩艘斥候型飛船並沒有飛離多遠就再次降低了高度，讓一名矯健的女子從船上跳了下來。

而在當天下午，依然滯留在王之谷外的海彌拉商團裏便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當晚，住王之谷內的棘霜和海琅也見到了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