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電視劇也沒多長，國家恩怨佔多數，兒女情長佔少數。一本野史的情節也就那麼點，改編太多，便失去了原有的味道，鄭可甄這樣剛直的個性，最做不來灌水拖片集數以多賺錢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情。

　華語台自然是《唐傳》的首播電視台，發行的時候他們把片子的價格定的很高，嚇退了不少人，要求也嚴苛，必須比他們的首播電視台遲上兩集，許多電視台都被這樣的條件加價格嚇得躊躇不前。可華語台不在乎！他們財大氣粗，要的就是大刀闊斧地幹上一場。光只打點網絡單位和文化單位清掃網絡槍版就花了一大筆錢，他們要的，是白紙黑字的收視率！

　黃金強檔，一天兩集。《唐傳》沒讓任何人失望，和之前放出來的片花一樣，電視劇從開頭的片頭曲開始，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出攝制組對作品的精益求精。

　情節簡練、充滿爆點又邏輯清晰易懂，場景恢弘大氣，兩集電視劇放到末尾的時候，李家兄弟的矛盾早已進入白熱化，少年時期的伏株也跟隨在李建成身邊出鏡了兩次。

　與此時被人們深刻刻畫在印象中的那個孤傲冷冽的伏株不同，未逢變故的伏株從扮相到眼神都透出一股獨屬於少年人的純澈和天真。李建成對他算不上好，他卻始終將自己定位在對方未來的心腹的位置上，一廂情願地付出和接觸。時常遭受的冷遇都無法打消他的熱情。

　相比起後期濃墨重彩到令人驚艷的他，現在的伏株，給人帶來的感覺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心疼。

　那雙清澈的眼睛每次在說了實話卻被訓斥後睜大，內裡全是摸不著頭腦的惶恐，總讓人著急，這個少年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然而等到他成長的契機到來的那一刻，很多人又寧願他這樣幼稚下去也好。

　家門被破的那一刻，他聽到李建成已死的消息時如同燈滅的空寂眼神，讓不少原本專注於劇情的觀眾都哭成了傻子。

　明明只是個配角，明明一整集戲裡出場少得可憐，明明連面部表情都只是被一筆帶過，為什麼卻叫人影響如此深刻？

　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少年時期的伏株和劇照中曾經出現的那個青年時期的伏株，如果不是羅定的五官太出色，一定會被誤認為他們是由兩個人分開扮演的。成年人的五官去扮演少年人本就不易，這方面化妝倒是可以彌補，但眼神，卻不是隨便作態就能改變的。

　可羅定偏偏就做到了。畫面中那個一舉一動都在努力讓自己顯得成熟年輕人，明明沒有刻意做出什麼幼稚舉動，但哪怕是不熟悉這部劇劇情的觀眾，都無法對他的年紀生出任何質疑。

　羅定的粉絲們一早就知道他會演戲，他拍攝潘奕茗的MV，拍攝自己的MV還拍戲，甚至能去參演好萊塢大製作的拍攝。能被這麼多人賞識，在演藝方面必然有過人的天賦。但說實話，誰也沒有料到這過人天賦呈現出來的效果會有那麼好。

　畢竟雖然首次出鏡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來自於《唐傳》的劇照，可之後出的大賣的EP和他被扒出的從前堅持了很多年的組合歌手的歷史，總讓人潛移默化地留下一個他的主業是歌手的印象。畢竟比起如今一窩蜂還在製造中的各種影視作品，EP的成績早就已經有目共睹。羅定的音域、唱腔乃至於和音樂作為搭配的舞蹈，都已經優秀到深入人心的程度。粉絲們雖然在追星的時候會顯得不理智些，可也是有基本辨別能力的，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所有優秀的東西都堆砌到偶像身上。那不是愛他，是在捧殺。

　圈中掀起的看唐傳拉高收視率的話題十分火熱，但大多數人只是想要支持一下羅定的影視事業罷了，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演技驚艷啊這種可能。

　然而幾天過後，飯圈內原本有關音樂的討論卻已經徹底被《唐傳》的劇情給蓋過了。

　「哎喲早知道我就抱著電腦偷偷刷男神了，在家裡看電視，結果我奶奶跟我一起看，昨天下午抱著紙盒哭了一下午，說男神可憐。真擔心她把身體哭壞了。」

　「我爺爺問我能不能給男神送東西，說燉點東西送公司給男神吃。」

　「233333於是我們這個奇葩的飯圈要迎接老年人夥伴了嗎？？！」

　對劇情的各種討論除了粉絲圈原本的團體外，還引來了不少圍觀的路人一併討論，熱度前所未有的高。一開始不少人還只是以為這部劇在網絡上紅，結果幾天後華語電視台的收視率一統計出來，霍！

　最高收視率8.6！

　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這可不是當初那個水滸傳能達到70、80收視率的年代。媒體業越發達，電視網越普及，各種影視劇層出不窮，瓜分蛋糕的人越多，每個人能分到的份額必然就會越少。

　華語電視台曾經的收視率冠軍是一部海外引進的韓國電視劇，狗血曲折的情節吸引了無數觀眾，雖然叫座不叫好，但高達4.9的收視率也讓其他的地方電視台著實眼紅了許多年。

　也正是憑借那一次的收視神話，華語電視台一躍成為國內各大地方電視台的領軍人物般的存在，資產資歷都得以節節攀升。

　只是吃老本終究不是明智之舉，若非嘗到了甜頭，他們也不可能捨得出這樣大一筆資金來投拍《唐傳》。

　《唐傳》的各種炒作受眾基本上都在壯年人群當中，一部電視劇只要拍的足夠好，到後期吸引來收看電視的主力軍，也就是中老年人的關注，那麼收視率必然還會節節攀升。反之如果只是純粹糊弄觀眾為狗血而狗血，拍的不夠好看，觀眾也會絲毫不留情地棄劇而去。

　現在的最高收視率8.6，以《唐傳》的精工細緻跌宕曲折，到後期恐怕就會變成9.6，甚至10.6！

　許多原本還在踟躕不前的其他地方台一見到白紙黑字的數據，瞬間便瘋了，搶破了頭想要買到播放權。但相比收視率而言，之前那個叫很多人都瞠目結舌的電視劇價格顯然又顯得很不夠看了。

　漫天要價和坐地還價，這些地方台的負責方後悔的要死。之前就因為聽說《唐傳》的定位是歷史劇，他們才開始猶豫不決。近年來歷史劇的收視率已經越來越低了，年輕人對歷史題材的大多數沒什麼興趣。他們要看的是愛情，是宮鬥，是俊男美女間的曲折感情，央視投拍了不少大型的歷史劇最後都慘淡收尾，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收視率不至於太難看，可相比人們的預期，已經差了太遠了。

　叫好不叫座和叫座不叫好，以利益為先的地方台自然是更加傾向於後者的。這也是為什麼雷劇嶄露頭角開始盛行不衰的原因，一邊罵雷一邊追劇的觀眾們慣壞了投資方，既然隨便拍拍都能賣那麼多錢，他們又何苦花費更多的心力去吃力不討好呢？

　但《唐傳》的出現，顯然打破了近年來縈繞在歷史劇上空的詛咒。

　幾乎以轟炸之勢，各大地方電視台都開始選擇在黃金檔播放起了《唐傳》。吊在上空的肥肉雖然最大口已經被咬走，但能沾到些油葷，總比什麼都吃不到要強。

　《唐傳》的首播還沒放到一半，各大主演已經迅速走紅。

　多少年都沒見到這種場面了，播出時間隨便在街上走一圈都能聽到主題曲和片尾曲的音樂，這樣暴高的出鏡率不走紅才是有鬼。原本就紅的烏遠和潘奕茗作為作為主演，自然是整部劇最大的一對贏家，代言廣告井噴般湧向他們，參加其他活動的時候，場面之熱鬧也絕非電視劇開播之前可以比擬，火候已經夠了，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們便可以再進一步。

　羅定的大熱，在人們的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這個角色雖然不好扮演，但太討巧了。身世不好、一生跌宕、心智堅韌卻又無比純善，極端的人設奪人眼球，外貌條件也十分優秀，再加上鄭可甄刻意在剪輯上的偏向，他不紅，那就簡直沒了天理。

　雖然只是個配角，雖然在電視劇中途就已經死掉，但僅僅是「伏株」這兩個字，便已經足夠抵消掉太多的不如意了。

　從年輕偶像到當紅演員，彈指一揮間。

　各大片商紛紛遞來橄欖枝，他的話題度也開始節節攀升，甚至比起EP最火熱的時候還要誇張一些。因為如今知道他的人已經不局限在粉絲群裡，不追星的普通人，也都已經熟知了羅定的臉蛋和名字。

　劇中伏株和李世民的恩怨糾葛可稱作狗血之極，可偏偏又對了觀眾們的胃口。一邊心疼一邊恨他不開竅，眼見他將自己越逼越緊越帶越遠，糾雜於理智和道義當中，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最後一幕，伏株送走出征的兵將，一個人安靜地回到自己小小的院落當中。

　李世民對他很好，關懷備至。因為知道他從前隱跡山野，誤以為他喜歡山野當中自由空曠的感覺，在他的院落裡栽植了十分茂密的植被。

　綠影重重，白衣青年跪在當中，陽光自葉片的空隙當中灑落，斑斑駁駁印在周圍。

　刀鋒印著皮膚，留下深刻銳利的紅痕。

　有那麼一瞬間，時光斗轉，他彷彿回到了多年之前，重新成為了那個總是說錯話的不通世事的少年人。然而歷經滄桑的眼神卻再也變不回去了，他望向天際，目光悠長深遠。

　可是天被葉脈遮的嚴嚴實實，他什麼都沒看到。

　血色噴濺，他不支倒地。鏡頭扶搖而上，他躺在一地落葉當中，白衣漸漸染上艷色，纖細的好像一折就斷的手卻仍舊不死心地在地上摸索著。

　握住那柄最終是以自己的鮮血開刃的短劍，伏株不動了。

　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千里之外，李世民掏出放在內兜裡的三枚白色錦囊，期待著勝利和重逢，滿眼柔軟的笑意。

　虐cry。

　人們簡直不敢去想像回到長安的李世民在得知伏株自殺的消息後會有多悲痛了。總之現在他們在李世民之前就已經悲痛的夠嗆了。明明從出場到落幕，伏株頂多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支線人物，台詞都沒有李建成的多，甚至在劇還沒放到一半就領了便當。可他的死，卻宛如在所有人心上狠狠剜下一塊肉，疼的連呼吸都沒了力氣。

　*****

　羅定扯下眼罩翻了個白眼，長歎一聲扭過頭：「你們四個安靜一點行不行？」

　他連跑了四個活動又要趕飛機，困的不得了，旁邊的哭聲就像鬼叫一樣，每次他剛有點睡意就被哭聲鬧醒了。

　旁邊的休息桌上，段修博捧著平板電腦，吳方圓和谷亞星拉來椅子坐在他兩邊，米銳站在身後，都在全神貫注地看電視。

　哭聲就是谷亞星發出來的。

　米銳第一個喊冤枉：「不是我！我沒哭！」電視劇而已，誰不知道是假的啊？他這麼多年管理情緒表情毫無難度，至於看電視看哭嗎？最多眼眶紅了一點罷了，掉眼淚得有多慫！

　吳方圓眉頭皺到扭曲，鼻子已經酸溜溜了，看到關鍵的情節趕忙轉移開視線。他要是哭了米銳一定又會變本加厲地笑話他的。

　段修博板著臉，沒看到紅眼睛或者掉眼淚的跡象，表情不好看倒是真的。

　這樣一看倒是谷亞星最純良，桌上的紙巾快要被他用完了。從之前伏株在城牆給李世民送別就開始哭，一直哭到李世民還不知道伏株死的消息一心期盼著和伏株重逢的那一幕，頓時眼淚鼻涕一起下，噁心的不得了。

　谷亞星上氣不接下氣：「怎麼那麼慘呢……都拍成苦情劇了……」

　羅定有些無語，他知道谷亞星感情挺豐沛的，倒真沒料到能豐沛到這個程度。

　怕他還要繼續哭，因為後續還有李世民回宮發現伏株不見了的情節，羅定只好叫段修博:「段哥！」

　段修博抬頭看他。

　「關掉，別看了。」羅定朝谷亞星抬抬下巴，「他吵得我睡不了覺，別看了。」

　段修博皺起眉頭瞥了谷亞星一眼，毫不留情地命令道：「不給你看了，快走。」

　他一邊伸手去推谷亞星讓他離開，一邊表情仍舊糾結：「我怎麼覺得這個劇情有哪裡不對勁呢？」倒不是漏洞不漏洞，這部劇對原著的還原率算是非常高了，可是他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谷亞星被哀嚎著推走了，米銳佔了他的位置，段修博回放到前面的城牆送別看了幾遍，恍然大悟。

　這尼瑪氣氛不對啊！

　君臣之間有這個調調麼？分別時的眼神交流，肢體接觸，乃至於到最後李世民乘上御攆前回頭遙遙那一瞥，和在出征路上看著錦囊時那帶著笑意的柔軟眼神。

　這尼瑪是皇帝對臣屬的？！

　段修博在飯圈混跡多月，CP嗅覺已經萬分靈敏，一下子就聞到了自己不太喜歡的味道。

　他頓覺不妙，上微博一看，世界已經被邪教佔領了。

　羅定的大部分粉絲們萌CP，並非只萌羅定和段修博的CP。羅定是主要的，段修博只是附帶而已，此時出現了一個更加有JQ來往的角色，頓時爬牆無數。

　首頁有掐架的有心靈雞湯的也有指桑罵槐的，老CP黨們無法接受新口味，各種呼籲圈內大大們堅守立場。但情勢還是因為《唐傳》的熱播開始變得不樂觀起來，伏株和李世民的各種互動充滿了JQ的味道，大概是取景時也有些角度上的刻意，總之兩個人看上去，真的有那麼點曖昧的味道。

　這兩個角色在原著中便有那麼點感覺了，那些研究野史的專家裡有些心直口快或者口沒遮攔的，甚至直接說過李世民被美色迷惑之類的論調。當然他們最終對伏株的評價都還不錯，可是從學術圈子裡傳出的兩個人有曖昧的可能，早已被廣大讀者們所熟知。

　代入這個前提，他們在書中的各種互動，便充斥起了一股「相愛相殺」的感覺。

　而這部劇中，相愛相殺這個詞語顯然被烏遠和羅定兩個人演繹地淋漓盡致。

　烏遠長相英俊，羅定也帥氣的很，美顏對美顏，首先便少了雷點。再加上羅定喜歡給自己加眼神戲，一個鏡頭從開始到結尾，他的目光都在不停地配合人物心理活動發生變化。時而柔軟時而堅毅時常又游移起來的眼神在鏡頭靈敏的捕捉下，看上去……還真的有那麼點含情脈脈的意思。雙方對手戲很多，李世民作為皇帝，能容忍對自己那麼孤傲的伏株活蹦亂跳本就有些不科學，前面十幾集兩個人看去似乎只是在慢慢消除隔閡，可到了伏株送別的那一場，忽然就多了種捅破窗戶紙的感覺。

　半跪啊，攙扶啊，送別啊，回首啊……

　其實說那麼多，說來說去，還是看臉。

　臉長得好，普通人做起來只是尋常的互動，放在他們身上便成了不尋常。

　段修博憤怒地取消關注了好幾個平常有互動的爬牆了的大大，覺得混在粉絲圈子裡真的是要有一顆金剛不壞鐵打的心。眼看那些苦苦支撐的段羅黨們哀嚎著沒有新料剛入圈的CP粉快要留不住了，他急的咬牙，想了想，平板一丟，衝到了羅定身邊。

　谷亞星好歹不哭了，羅定剛鬆了口氣，段修博就在這發神經。他摸不著頭腦地問：「你幹嘛？」

　段修博按住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腦袋湊到羅定臉邊拍了一張大頭自拍照，盯著畫面看了許久，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刻意。

　「米銳！」他高聲叫自己的全能經紀人。

　米銳嘴角抽搐地立刻出現。

　段修博把手機塞給他：「拍。」

　「拍什麼？」米銳摸不著頭腦。

　「拍我和羅小定！一會我擺姿勢，讓你拍你就按快門，找個好點的光線！」

　段修博果斷地發號施令著，然後微笑著調整了一下坐姿，對上羅定不明所以的視線，摸摸他的頭：「配合一下。」

　配合什麼？

　羅定一頭霧水地見段修博擺弄枕頭被子，不停換姿勢，然後一邊喊著「拍！」「拍！」一邊變化自己手上的動作，片刻後接過手機刪刪改改，留下了一張坐在沙發邊上垂頭和羅定說話的照片。

　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姿態很自然也很親密，段修博眼神溫柔，一手蓋在休息室發的小薄毯上，另一手抓著一個護頸枕揚在半空，好像在和羅定比劃著一個動作。

　「很好！」段修博點頭，「登你的號，說一下羅定工作辛苦在休息室補眠，我跟他在聊天什麼的，然後提一下我們回《刀鋒》劇組拍攝的事情。」

　米銳沉默了一會兒：「……這個有什麼用？」

　「宣傳啊。」段修博理直氣壯地說，「你發就好了，那麼多廢話幹嘛？」

　米銳受不了他了，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段修博回首對上羅定看著自己有些奇怪的眼神，笑著把眼罩戴在對方腦袋上拍拍他的頭：「睡吧，登機時間到了我叫你。」

　他心滿意足地回去刷首頁，果然發現等待良久的大大們都開始轉發起這張機場照了。米銳的微博下一大堆求經紀人大大多爆照的留言，哭嚎著日常甜死人的聲音多不勝數。

　段修博看到一個粉絲數已經破萬的忠實CP粉評論並轉發照片道：「劇裡永遠是虛的，管什麼伏李李伏，電視熱度過去了就過去了。三次元才是真的，段羅永遠頭頂青天！」

　段修博深吸一口氣，在心中為對方一番金玉良言怒點了五個贊又怒點五個贊，加在一總共三十二個贊。

　爬牆的CP粉又紛紛嗅著糖味兒回來了，段修博覺得自己簡直睿智的不行不行的。

　羅定從段修博來跟他拍照開始心情就有那麼點複雜，其實他隱隱約約猜到點對方的意圖了。他現在對CP粉存在的現實接受度越來越高，於是有時候谷亞星和吳方圓他們也會拿這種事情和他開開玩笑。電視劇熱播之後，他跟烏遠兩個人的拉郎配一下子火了起來，羅定看到這些言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段修博肯定要發火了。

　奇怪的是，同樣有CP粉存在，他跟段修博現在的相處越來越自然，前幾次在活動現場碰到烏遠的時候，兩個人四目相對卻多了那麼點尷尬。

　那些天生一對啊相愛相殺啊嚷嚷著皇帝快拿下傲嬌的伏小株的聲音，其實並不比當初鬧騰著段修博和羅定如果不在一起他們就不相信愛情的聲音要大。但這種感覺就像班級裡原本沒有什麼曖昧卻偏偏被所有人認作一對的早戀緋聞，會讓人在看見對方的時候下意識地照著言論的方向去腦補，然後噁心到自己進而打從心底加以排斥。

　反正羅定是沒法想像到烏遠跟他嘴碰嘴的場景的，烏遠也覺得好兄弟之間被冠上這樣猜測太過惡意，兩個人日常的接觸不自覺便帶上了點距離。為了避嫌，也是為了自己心裡的疙瘩。

　好在感情沒變，都是成年人了，總不會因為外界的一些猜測就放棄朋友的。

　對同性緋聞有牴觸沒什麼不正常，可是有了對比之後，正常也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至少羅定最近空閒下來就總是在想，為什麼他心裡對段修博的時候沒有對烏遠的那種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對方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了，心中的信任也可見地在增加著。就像剛才段修博來拍合照，他心中第第一時間閃現的念頭居然只是「段修博又在瞎胡鬧」而已，沒有拒絕也沒有追根究底，任憑他就這樣發出去了，甚至沒有考慮到自己是否會因為合照受什麼影響。

　段修博很開心地回去看電視，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重新溫暖了起來。不過重新播放的電視他換了個全紀錄的災難片，無視了周圍幾個人都想看《唐傳》的念頭。羅定的戲份都完了，這電視還有什麼好看的？

　重回劇組，短暫的分別卻給人恍如隔世的錯覺。

　大廠房，複雜的道具和佈景，不同膚色髮色的異國劇組成員，這讓羅定以極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躁動的心情。

　一邊拍他一邊奇怪地想，現在自己接的戲怎麼那麼奇怪。《臥龍》裡，廣陵王最後死了，《唐傳》裡，伏株最後死了，現在這部《刀鋒戰士》，亞爾弗列德最後也沒什麼好下場，包括之前為潘奕茗拍的MV，殺人犯都沒有落得什麼善終。這樣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老是死死死的。

　下一部戲應該考慮接一些歡快點的角色吧？要不以後一出場就讓人篤定角色活不長，可比定型的喜劇悲劇演員還要困擾人一些。

　他在國內拿了電影節獎項的事情劇組內不少人都已經知道了，作為影視圈新的不能再新的人，一出手就奪下了最佳男配的頭銜實在是很少見的。男配的獎項實際上比男主角更加難劃分界限，一部劇花費了打量的筆墨刻畫出一個受人歡迎的主角，配角的風頭太強盛，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最佳男配這個最佳，究竟是輔佐的最佳還是出彩的最佳，要看的就是當季評委個人額口味了。

　《臥龍》在華夏電影節上抱走了最佳男配和最佳電影的獎項，段修博和袁冰也只是去走個過場。他們資歷太深，總不好和國內的後輩們爭奪資源，於是在公映之前，《臥龍》裡炒的最熱出頭最快的居然便成了羅定。

　羅定靠著《唐傳》知名度大有提升，對後續的電影票房也絕對能起到很大的拉動效果，拿獎之後，霍謝就將宣傳的很大一部分側重在了他身上。

　因為並非只在本土上映的緣故，《臥龍》一宣傳，不少國外媒體都開始登載起幾個主演的消息。

　***

　在國內雖然忙碌於工作奔波，但因為有段修博叮囑日常飲食的關係，羅定並沒有瘦多少，套進小號盔甲的時候甚至有一點小吃力了。

　艾瑪在旁邊折騰頭髮，卷髮拉直，原本的金色已經變成鉑金色，柔順而光滑地垂在她的背後，很長。

　她穿著精靈女王長長的袍子，也是白色的，上面用綠線繡出的籐蔓花紋跟彩繪在羅定後背的很是相似，透著一股從林生物特有的迷霧般的神秘氣息。

　艾瑪笑著說：「你是應該多吃一些，手臂比我的還要細，平常也沒看你節食，運動量也沒有我大，居然不長胖。太引人嫉妒會被投毒的。」

　那場勾引未遂的事件似乎並沒有讓她感覺到尷尬，羅定回來劇組之後，該怎麼相處還是怎麼相處，並未出現相顧無言的尷尬場面。

　羅定歎了口氣：「你已經很瘦了。」

　「穿不了零號的裙子我會死的。」艾瑪問他，「我總覺得你和段這次回來以後感情就好了很多，去中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羅定一愣：「有嗎？你看錯了吧？」

　「羅小定！」屋外忽然傳來了段修博喊他的聲音，羅定回頭應了一聲，便見段修博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滿身金色的盔甲熠熠發光，被擦得纖塵不染。

　他抱著自己的頭盔還在說話：「你怎麼不在自己的休息棚？我找了你半天。」

　羅定順手接過他抱著的頭盔放在桌面上，「幹什麼？」

　「我們倆應該對一下台詞吧？一會兒還要奔跑我們還有個擁抱，我現在情緒調動不起來。」段修博耷拉著眉毛走近幾步按住羅定的肩膀，聲音很是低沉，「我不想拍這一場。」

　佈景已經搭好，這一場要拍亞爾弗列德死在奧斯頓懷裡的情節。

　羅定也有點擔心自己的情緒是否能全然投入，但見段修博這個模樣，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擔憂摸了把他的頭髮：「不要鬧，早拍晚拍都是要拍的。」

　他說著回頭開始找自己的台詞本，便直接對上了艾瑪帶著揶揄的眼神，微微一怔。

　段修博這才好像才發現屋裡還有一個人似的，開口問好：「艾瑪，你也在啊，早上好。」

　艾瑪回過頭聳了聳肩膀：「你可以當做我不在，我沒什麼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