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一個腿腳不利索的人能跑多遠，最多洗手間而已我當然不擔心。坐在尚有餘溫的床上我甚至還有心情考慮愛吃甜食的韓宇喝不喝的下不加糖的豆漿。

　　十分鐘一過我漸漸開始著急，找過洗手間之後發現人不在我更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偌大的住院樓一層至少有三十多個房間被我挨個搜查竟然還是尋不見蹤影，為此還和值班的護士大吵一架差點被保安轟出去。

　　腿上剛縫了十幾針他能跑哪兒去，不會是被人綁架了吧？

　　急到開始胡思亂想的我差點把醫院掘地三尺，最後逼著護士長給我調監控錄像。爹媽丟了孩子的心情也不過如此吧？

　　正當我們在醫院大廳吵的不可開交時，那個消失了將近五十分鐘的小子竟然從後樓梯上步履蹣跚的爬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飆到了他身上，包括我在內。那小子被我們虎視眈眈的視線盯得渾身發毛還往後退了兩步，可惜還是沒逃過我的魔掌，被我一把抓了個正著。

　　「你跑哪兒去了？」

　　韓宇先是笑，笑完就縮脖子滿臉討好，還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說，「去、去找洗手間了，然後、然後找著找著就迷路了。」見我表情依舊有怒，心虛的問，「你信嗎？」

　　「你說我會信嗎？」

　　韓宇抿抿嘴，乾嚥了幾下用類似於蚊子說悄悄話的分貝說，「我以為......以為你走了。」

　　我喘著發不出去的怒氣看著滿臉冷汗的他，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無奈的我想一刀把自己劈成幾份圍著他轉。

　　「對不起！我再也不亂跑了。」

　　周圍的人對我擺出一臉「你可真是大驚小怪」的表情一哄而散，護士長臨走時還替我埋怨了他一句，「下次可別亂跑了，你哥急的都快報警了。」

　　「對不起。」韓宇搖我的胳膊討好我，那口氣比平時說話至少粘了好幾倍。

　　我揉著額頭歎了口氣，往地上一蹲說，「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

　　「再不快點豆漿就涼了。」

　　韓宇趴在我的背上問，「你去給我買早餐了？」

　　「不然你以為我去哪兒了？」

　　韓宇嘿嘿笑，蹭了蹭我的脖子偷偷說了句悄悄話，「你真好。」聲音小到吝嗇，不過還是被我聽見了。

　　這世上會認為我好的人也只有他一個，其實我一點都不好。如果我真像他說的那樣，走之前我至少也會留張紙條給他，或則把手機放在他枕邊讓他安心，而不是不聲不響的離去任他胡思亂想，拖著傷腿爬下八樓忍著劇痛去追我。

　　以前不理解這種心情，如今親身體會到了才知道，當一個人找不到另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感覺真會讓人急到哭都無力。剛才他找不著我的時候心情應該也是如此吧？現在靜下來仔細想想還是我錯在先。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別這麼說，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小宇！」

　　「嗯？」

　　「腿疼嗎？......說實話。」

　　身後的他點了點頭，「有一點。」

　　「為什麼不走電梯？」

　　「在搶救病人，我不好意思跟他們搶。」

　　這小笨蛋，難道就不會等下一趟？「下次不要亂跑了。」

　　「那你答應我不會離開。」

　　我用力的點了這個頭，「我答應你，至少在你養傷期間！」

　　「即使我傷好了你也不許離開我，讓我天天看著你。」

　　我笑了笑將他往上提了一下，壞壞的說，「別太貪心了。」

　　其實他一點都不貪心，他想要的也不過僅此而已。

　　可此時的我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承諾的希望越多，無法預計的失望就越多。未來的事誰敢保證？一切順其自然吧，我能做的只是在此時滿足他一些不算過分的奢求。

　　韓宇變的越來越粘人，兩個人單獨在房間的時候他的眼神就沒從我身上移開過，如果我出門他就會緊張的問，「你去哪兒？」

　　我也知道這孩子沒安全感，但次數多了還是會讓我覺得有些麻煩。

　　後來有抽時間和他談過一次，小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乖乖的靠在枕頭上聽我給他講道理，一句都沒有強嘴。直到最後我說完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拉住我的手對我說，「對不起，我只是害怕。」

　　「你怕什麼？」

　　「當年母親說出去買東西......再也沒有回來，我怕......」

　　我沒等他把話說完，將顫抖的身體攬進懷裡輕輕的拍了拍，「對不起，對不起。」

　　我根本不知道他連母親都沒有，也根本就沒有去探究過他缺乏安全感的真正原因。我只知道埋怨他，卻從不曾去理解他，他的身世他的背景他的家庭，那一切根本就不曾引起我的在意。

　　「......母親死的時候面目全非，那麼大一攤血，把馬路都染紅了，她明明說過很快就會回來的......」

　　「別說了，別說了。」懷裡的身體抖的厲害，我第一次看見這麼無助的他，好像突然間小了十歲，像個孩子......

　　「李凱，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求你不要離開我！」這句話是他哭著向我提出來的，卑微的讓人心酸。

　　這種時候真應該馬上答應他讓他笑逐顏開才對，可我說不出口，有時候最簡單的承諾卻是最難辦到的事。「看緣分吧，也許我們可以做一輩子朋友也說不定。」

　　韓宇臉上的表情複雜又痛苦，糾結之後又流露出了一點坦然，「沒關係，我可以等。」

　　我沒有繼續和他探討這個話題，因為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我的父母，我的理智，我的傳統觀念，還有我的性取向，這些都是讓我退縮的理由。

　　最重要的一點，至今為止李妍仍然被蒙在鼓裡。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如果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代替品不知道自尊心受不受得了，麻煩的是另外一位主角還是我這個當哥的。

　　上次她來醫院看我們的眼神就怪怪的，韓宇還故意當著她的面和我親近，搞得我像驚弓之鳥似的趕緊八抬大轎送她走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轉身的工夫正看見一道消瘦的身影急匆匆的趕來。我還在想這次要找什麼借口勸她回去，走進一看，是我認錯人了。

　　「你好！」

　　難怪會看走眼，原來衣服是一模一樣的。話說回來，我們認識嗎？「 哦，你好，什麼事？」

　　對面的女孩臉上飄著兩朵霞紅，還對我溫柔的笑了一下，「那天早晨在花壇那......」

　　「嗯？」我莫名其妙。

　　「你可能忘了，那天你給我們姐倆兒買了兩份早餐。」

　　我恍然大悟，定眼一打量，完全沒印象。不是我窮人多忘事，實在是因為當時心煩意亂。「哦，我想起來了。」

　　女孩害羞的低下了頭，「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這點小事不用謝，怎麼樣，現在心情恢復好了嗎？」我想應該是恢復好了，否則根本笑不出來。

　　「喪事都辦完了，好多了。」

　　「那就好。悲歡離合世事無常，想開點。」

　　「真是謝謝你了，哦，對了，我想、想......方便給我留個電話嗎？」

　　「哥！」

　　好大聲，震的人鼓膜生疼，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你怎麼出來了？」

　　小宇嘟個小嘴，滿臉怨氣，金雞獨立竟然站的穩穩當當，手往下一指，「我腿疼！」

　　「腿疼還出來亂跑，趕緊回去。」

　　「這是你弟弟呀？長的可真好。」

　　韓宇對女孩的誇讚絲毫不買賬，挽著我的胳膊不滿的問，「你找我哥幹嘛？」

　　一句話把人家問的滿臉通紅，「沒什麼，就是、就是來道個謝。」

　　「哦，我還以為你對我哥有意思呢，幸好不是，不然被我哥的女朋友知道非吃醋不可。」

　　「小宇！」

　　「本來就是嘛！」韓宇不高興的嘟起嘴，尥了個蹶子走了。

　　我只好替那個臭小子跟人賠禮道歉，末了回了房間他還一臉委屈的讓人訓都訓不出口。

　　「李凱，我想回家。」

　　「要回家也得過幾天，你傷還沒好呢。」

　　小嘴撅的能掛瓶醬油，「我不，我就想回家，現在就回。」

　　也不知道他稚什麼氣呢，算了，反正我也在醫院住夠了，這段時間被「粘糕」貼的太緊，連個洗澡的時間都沒有，幸虧天氣不熱，不然早臭了。

　　「好好好，聽你的，那我去辦手續。」

　　韓宇一臉得逞的笑，「回了家看誰還勾搭你！」

　　「你說啥？」正要出門的我回頭問。

　　「沒沒，沒什麼，嘿嘿，你趕緊去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