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對於沈定軍的動作，沈星那邊很快也發現了問題。

　往常雖然也有當天沒換到窩頭的人會抱怨幾句，但是數量很少，而且一般人也只是隨便抱怨兩句便作罷了，並不會真的對他們產生很大的怨念，常常來這裡賣草的絕大多數人，對於他們這家養魚工廠都是十分感激的。

　沈星和邱成兩人在新南市沒什麼對頭，自從上回沈星參加過元旦晚會之後，很快就有人到他們廠門口來鬧事，被擋回去之後，現在又不斷有人來他們這邊散播謠言，挑撥人們的情緒。

　不用說，沈星也知道這些好事都是出自沈定軍或者是沈韓宇的手筆。如今想起來，沈星也怪自己太沉不住氣，一抓到機會就忍不住要上她老子那裡去招搖，結果給他們的養魚工廠招來了這樣的麻煩。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邱成那邊不用說，沈星也不是吃素的。

　詢問過邱成的意見之後，沈星很快也就有所動作，上一次的元旦晚會她不是白參加的，借著那一次晚會，她認識了不少人，這才剛過了沒幾天時間，這些關係就要用上了。

　這一次，沈星讓人從魚池裡撈了一批魚上來，自己出去走動了一番，沒兩天，她就又上了電視了。

　這回她上的是本地電視臺的一個訪談類節目，節目的開頭，先是展示了一下邱成和沈星兩個人的照片，然後又放了一段老胡舅甥兩人收購蟲子和牧草的視頻，伴著有力的男配音：

　“他！她！”

　“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他們夏季收購蟲子，冬季收購牧草，糧食問題一天比一天緊張，庫存的牧草已經十分充足，他們卻還在堅持收購！”

　緊跟著，畫面一轉，就轉到了那天有人上養魚工廠門口鬧事的場景，人群騷亂，老胡舅甥兩人匆匆忙忙把廠門關上了，門外的人卻遲遲不肯散去，叫嚷著像是隨時都可能會破門而入。

　“但是！”

　“他們的工廠現在卻面臨著一個巨大的生存危機！”

　“為什麼？”

　在幾個血紅色的問號之後，畫面切換到節目現場。

　“歡迎大家收看今晚的新南訪談節目，關注新南訪談，關注身邊的點點滴滴，我是主持人楊鬥。”主持人楊鬥是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只見他大馬金刀地坐在鏡頭前，說話聲音洪亮有力。

　“我們市里有這樣的兩個年輕人，他們都是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年紀，卻已經幹出了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不過他們的這個事業啊，既不是辦農場，也不是開工廠，而是養魚養羊，沒錯，我們這一次請來的，就是星晨養魚工廠的沈經理。”

　“在眼下這種糧食緊張的時候啊，沈經理他們的養魚工廠每天都還要蒸出一大批的窩頭，用來跟市民換購牧草。”

　“現在呢，據說在他們星成養魚工廠裡面啊，青貯的飼料都已經夠廠裡養殖的山羊吃到明年夏天了，但是沈經理他們卻依舊堅持收購牧草，沈經理，我來問問你，你們為什麼會在眼下這種時候，還依舊堅持收購牧草呢？”

　“每天都有那麼多人過來賣草嘛，我們手裡的糧食還能堅持，那就接著收嘛。”電視裡，沈星一改平常的精明硬氣，楞給自己塑造出一個大大咧咧沒心眼的樸實形象。

　“那麼你可不可以跟大家說一下，你們手頭上的糧食還可以堅持多久呢？”主持人又問了。

　“這個很難說。”沈星有些為難地說道：“從前我們每天都會拿出二百斤左右的玉米麵做成窩頭，然後從市民手裡收購牧草，但是這幾天的情況不太好，現在還不好說。”

　“您說的情況不太好具體是指什麼呢？”主持人問到。

　“就是……這幾天我常常聽到一些不滿的聲音，說是排了好久的隊，卻換不到窩頭，還有人在廠門口鬧了幾回，我跟我的合夥人正在商量接下來要怎麼應對。”沈星說道。

　“那你們現在有沒有討論出來，可能會以什麼樣的方法來應對眼下的局面？”主持人繼續問。

　“就兩條路嘛，要麼加大玉米麵窩頭的供應，要麼就收攤咯。”沈星的笑容中透著幾分無奈。

　“你們現在還有能力加大供應量？”主持人一臉吃驚地問道。這同樣也是電視機前的許多市民都想知道的問題。

　“加大供應的話，肯定堅持不了幾天的。”沈星搖搖頭，說道：“本來我們現在也沒有多少糧食了，前陣子我的合夥人為了這個事，把他珍藏多年的一批玉石都拿去換糧食了，當年在臨時基地那麼困難的時候，他都沒捨得賣那些玉……”

　“那麼對於這一次的事件，你的合夥人是什麼意見呢？”主持人的聲音低緩，仿佛也帶上了一些傷感和沉重。

　“他就說攤子不能收，還像現在這樣堅持下去，等到年關的時候賣出去一批魚，到時候就會有糧食補充進來了。”沈星說道。

　“說起來啊，沈經理之前也上過我們電視臺的新聞節目，想必很多市民都認識她。但是對於她那個傳說中的合夥人，大家肯定都沒見過，我們今天！”主持人說著一抬手，聲音也揚得高高的。

　“嗷！！！”

　“哇！！！”

　“啊！！！”

　觀眾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鼓掌，電視機前面的觀眾也都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這個沈經理的合夥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我們今天！”主持人的手臂高高抬起，然後又輕輕收回，說道：“我們今天終於爭取到一個，和他進行電話連線的機會。”

　“咦……”

　“切……”

　“噓……”

　觀眾席下面的頓時又發出一陣噓噓，電視機前面的觀眾也都被逗得笑了起來。

　“邱先生你好，我是新南訪談節目的主持人楊鬥。”

　“你好。”邱成這時候也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拿著話筒說話。

　“沈經理跟我們說啊，你才是這個星成養魚工廠的實際擁有者，她只是個打工的，這是真的嗎？”主持人笑著問道。

　“沒有沒有，我們是合作關係。”邱成回答道。

　“那我聽人說啊，在你倆的這個合作關係啊，就是你出錢，她出力，是不是這樣啊？”主持人繼續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差不多全新南市的人都知道沈星她們母女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那您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沈經理呢？要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候，只要有錢有糧，願意更你合作的人大把。”

　“當初的話，也算是緣分吧，沈星她很有能力，人品方面我也信得過，在處理廠裡的問題的時候，我們兩個的觀念都是相近的。”

　“哦，原來是這樣，之前我們都誤會了，以為你們倆，那啥啥……”主持人說著，沖著鏡頭一個勁兒地擠眉弄眼。“這男未婚女未嫁的，難免我們要誤會一下嘛。”

　“這確實是誤會了，我們的合作是建立在志同道合相互信任地基礎上的，和男女性別沒有關係。”邱成澄清道。

　“說得好！只要能志同道合，只要能相互信任，那就是很好的合夥人嘛，是男是女那都沒關係。”主持人這時候又很配合地把邱成的話又點名了幾分，無疑，這個話就是替沈星說的，沈定軍重男輕女、生了兒子就不要女兒的事情，全新南市還有幾個人不知道的。然後他又道：“再邱先生一個問題，對於你們的養魚工廠目前面臨的問題，你是怎麼想的呢？”

　“要是能堅持下去，那就努力堅持吧。”邱成說道。

　“就算是有這麼多人不理解你們，你還是決定要繼續堅持嗎？”主持人問到。

　“那畢竟是少數。”邱成說道。

　“我在這裡呢，再替觀眾朋友們問邱先生一個問題。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是選擇要繼續堅持！”說到後面，主持人說話的聲音陡然加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節目現場一時間也是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邱成才再次說話了。

　“大家都不容易，之前那麼多年都熬下來了，現在的困難肯定是暫時的，我既然有能力，那就多做一點事，多堅持一下。”

　節目現場，主持人楊鬥已經紅了眼眶，說出來的話卻依舊鏗鏘有力：“謝謝邱先生！謝謝你為大家做的事，還有你的堅持！”

　下面的觀眾席上響起一陣熱烈都掌聲，久久不肯停息。

　結束了這一段電話訪談之後，主持人楊鬥又說了：“孟子有雲啊，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誰說我們把老祖宗的東西都給丟完了？看看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

　觀眾席上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很多現場觀眾都已經紅了眼眶，還有拿著紙巾抹眼淚的。

　節目的下半段，是通過最開始的時候播出的另一段視頻展開的，也就是有人在養魚工廠前面鬧事的那一段。

　就這個事，節目組還提前採訪了市里的幾個實業家，還有這個事件的相關人員，這些視頻也都被安排播放了出來，相對于上半段，這下半段的節目就顯得沉重了許多。

　在節目的最後，播放的依舊是那一段視頻，騷亂的場景，叫囂著的人群，還有邱成晴朗的聲音：“……我既然有能力，那就多做一點事，多堅持一下。”

　這個訪談節目播放之後，整個新南市頓時一片譁然，很快，這一期的訪談節目就被人錄製成視頻，發到網絡上，一時間也火了起來，當然，也有人說是作秀之類的，但是更多的人相信了，因為他們也跟視頻裡的人一樣，有著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

　隨著這一個視頻一起受到人們關注的，還有邱成和沈星，邱成這個人在過去的時候就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沒什麼好挖掘的，沈星那邊的故事就多了，沈定軍過去做下的那些事被人挖出來也是無可避免的，被人罵得體無完膚也是無可避免的。

　然而邱成沒想到的是，在這個視頻播出之後的第二天，市里就有不少農場主工廠主紛紛響應。

　農場主們之前雖然已經響應過市里的號召了，但是這時候再擠一擠，也是可以擠出一些糧食來的。至於各個工廠，廠子那麼大，隨便在裡面蓋個羊圈養幾頭羊也占不了多少地方，目前市里有一些工廠經營得好的，依舊還能用他們生產的商品從一些產糧區換到糧食。

　至於那些鬧事的人，自然是不敢再來了，與此同時，邱成他們養魚工廠每日收購牧草的攤子前面，排隊的人也不像從前那麼多了，因為在新南市各處，目前有好幾個收購牧草的地方，這些人每天出城去割草，回來的時候，就往最近的收購點去了，不用像以前那樣，就算是從城北那邊回城，也得穿越整個新南市，跑到城南來賣草。

　總體來說，在目前這種緊張的局勢下，這一段視頻還是給大家帶來了一些正能量，雖然除了新南市之外，對其他地方的影響並不大。

　要說不良影響的話，那就是給沈定軍帶去了一些不良影響，就算沈星在節目上沒有說一個字，但是他當年做過的那些事情，大家可都還記著呢，只要沈星還能蹦躂，他這輩子就別想消停，當初要不是看准了這幾個賠錢貨根本翻不出什麼浪花，他又怎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在這一刻，沈定軍終於清醒地認識到了，沈星才是他事業上最大的絆腳石。

　只是他還來不及將這塊絆腳石踢開，邱成這邊又給他下了點猛料。

　一月份中旬，一個尋常的早晨，空氣乾燥，溫度較低，城外的荒野裡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城裡的人們早早就都起床了，再過一會兒，該上班的上班，該幹活的幹活，又要開始為了幾口糧食而忙碌辛苦的一天。

　市中心的某一戶人家中，一個年輕人穿好衣服剛準備去衛生間洗漱，眼睛一掃，就掃到自家外面的窗玻璃上竟然掛著一個毛茸茸的吸盤娃娃，和娃娃掛在一起的，還有一個U盤。

　這個年輕人打開窗戶看了看，他這裡是六樓，樓前也沒什麼借力的地方，這個吸盤娃娃又是從哪裡來的？不解歸不解，他最終還是打開電腦，決定要看看這個U盤裡面有些什麼東西。

　反正這年頭一台電腦也不值幾個錢，他這台電腦是前幾天剛從夜市裡淘來的，裡面也沒什麼東西，中毒也不怕。

　隨著U盤的打開，他看到了幾個音頻文件，也沒有多想，隨手就點開了第一個。

　“爸，那死丫頭又翻新花樣了，瞧瞧她在電視上面裝得，爸，我們該怎麼應對？”

　“哼，不過就是一些三腳貓的手段。”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這個事情交給我吧，你不是她的對手。”

　“……”

　聽著電腦裡那一老一少的對話，沒頭沒腦的，電腦前面的年輕人剛想關掉音頻出門找活幹，很快，他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爸！你說沈星他們廠裡有我們的人？”

　“嚷嚷什麼？”

　“哎呀，爸，那你打算怎麼利用這枚棋子？這一次你可千萬別再手下留情了，那丫頭根本只會壞事。”

　“放心吧，這一次我一定叫她……”

　沈星？這個名字現在大家都很熟啊，前幾天還上電視了呢，他們家那點事，網絡上也被人傳得沸沸揚揚的。媽的！這沈定軍果然是個人渣！

　“……”

　“艾文海那邊的事情，你打聽得怎麼樣了？”

　“沈總……”

　“這段時間，你們……”

　“……”

　“……”

　“哼，那個死老太婆！竟然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她手裡頭現在可握著不少糧食呢。”

　“糧食多有什麼用，那也得守得住才行。”

　“沈總你看？”

　“現在先……”

　“……”

　“……”

　“沈總，畢竟是政府方面的人，不給面子會不會不太好？”

　“怕什麼？這個XXX，我前面因為離婚官司的事情找過他兩次，他也沒給我什麼面子，禮尚往來罷了。”

　“就怕他到時候給我們穿小鞋。”

　“他算老幾，這年頭，只要有錢有糧，上哪兒都是大爺，誰還有把財神爺往外趕的道理？”

　“……”

　“……”

　“……”

　“……”

　一段段的音頻，聽得這年輕人先是憤怒，然後又覺得有些好笑，多**多牛掰的一個人啊，怎麼就被人給竊聽兼錄音了呢，這簡直是被扒了個一絲不掛啊。

　他還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些東西傳到網上上去呢，結果他的一個朋友就給他打電話過來了：“他媽的特大新聞啊，你趕緊上微博去瞧瞧。”

　“什麼新聞啊？”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微博打開了。

　“人渣啊！真是人渣！”他朋友答非所謂。

　微博一打開，他很快就看到朋友微博上轉發的一個音頻文件了，一點開：

　“爸，那死丫頭又翻新花樣了……”

　得，他這邊還沒動作呢，就已經有人早他一步了，也對，人家既然有心要散佈這些東西，又怎麼會僅僅只找上他一個。

　沈定軍得到消息的時候，這些音頻已經被人傳得滿世界都是了，看著電腦屏幕，他只覺得有一股殺伐之氣向他迎面擊來！

　誰！到底是誰在跟他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