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等到了十一月二十九號這一天，上面倒真的是排除萬難，往新南市送了一批糧食過來，這天晚上的火車站，裡裡外外都駐紮著全副武裝的武警士兵，就怕這批糧食出了岔子。

　“哈哈哈，如今咱新南市可是有面子了，這回這糧食，省城就沒有，就我們有。”洪市長看著從車廂裡卸下來的那一袋袋糧食，那叫一個眉開眼笑。

　雖說對於整個新南市來說，這些糧食還是杯水車薪，但這已經很給他們提起了，別的不說，起碼十二月份可以安全度過了。

　“都是老洪同志領導有方啊。”旁邊的一個副市長半是玩笑半是拍馬道。

　“我老洪算個屁，這可都是看在那位的面子上，老邵啊，那可是咱新南市的招牌啊，雖然不知道他在哪裡，但是咱也得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高人既然不願意露面，那肯定就是不享受到打擾啊，咱務必要排除一切困難，讓他老人家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你說是不是？”

　洪市長這時候心情大好滿面紅光，拍高人的馬屁拍得那叫一個一本正經。那不是高人嘛，這批糧食對新南市來說可是大事，說不定這時候他也正躲在什麼地方看著這裡呢，這時候好好表現肯定沒錯。

　“嘿。”嘉園小區六棟，正通過“天羅地眼”觀察著這邊的情況的邱某人覺得這個馬屁十分受用。

　今天這批糧食對他們新南市來說確實很重要，所以這時候他也通過“天羅地眼”默默觀察著，就想親眼看著它們安然入庫，沒想到無意間竟被他們新南市一把手一個馬屁給拍了個正著。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這一番話都十分符合邱成的心意，他不就是想過清淨日子。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也為了拉攏和鼓勵，這一晚邱成摸到他家裡，在他床頭櫃上放了一枚“解百毒”，什麼話也沒說，他知道這老狐狸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洪、老洪……洪德強！”第二天一早，洪市長就被他愛人給叫了起來，剛開始還是走得溫柔賢惠路線，等叫了幾聲，見他還睡得跟個死豬似的，頓時母大蟲的原形畢現。

　“幹嘛，難得睡個安穩覺。”老洪最近也不容易啊，難得昨天那批糧食進倉，他的精神才稍稍得到放鬆，才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哎，你先起來，我跟你說個事，一會兒再接著睡。”老洪媳婦到底心疼她男人，這時候聲音又放緩了。

　“什麼事啊？”洪市長坐在床上，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你看看這個，我剛剛起來的時候在床頭櫃上看到的，哎，你說會不會是那個……”他媳婦說著，就把一個用紙巾包著的東西遞到他手上。

　“嗯？”洪市長迷迷糊糊接過來，低頭看了手上的東西一眼，那眼睛頓時瞪的溜圓，他先是把東西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臉上很快就顯出大喜的神色：“沒錯，沒錯，是這個味，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

　“不知道啊，我早上一起來，就在床頭櫃上看到這個，我瞧著像，這不，趕緊就把你給叫起來了。”他媳婦說道。

　“哎呀，真是感謝高人，感謝高人啊，以後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隨時來找我老洪。”洪市長喜不自勝，握著那枚“一線生機”喃喃自語。這可真是雙喜臨門啊，沒想到自己昨天那一席話，竟然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收穫。

　當然，這也驗證了他的之前的想法，高人一直都在看著他們，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昨天他剛剛說了那樣的話，今天就收到一枚“一線生機”。

　事已至此，他也算是已經站了邊了，從前他不表態，高人沒注意到他倒也罷了，如今他說了那番話，高人又送了這枚“一線生機”給他，將來若是做了什麼背叛的事，以那人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要收拾他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香啊，這個事就咱倆知道，誰也不能告訴，對孩子也不能說，知道嗎？”回過神來，洪市長連忙對她夫人說道。

　“你當我傻嗎？這可是咱們家保命的東西。”洪夫人之前就比較擔心，這Y病毒現在也沒個疫苗什麼的，他們家人要是一個不小中招了，那可真的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好容易有了這枚“一線生機”，等到了關鍵時候，這可是能救命的東西。

　“老東西你也警醒點，別到時候鬼迷心竅把它拿去換了前程。”洪夫人還倒回去提醒洪市長。

　“嘖，你也太不相信了，什麼前程有小命重要，就算不想著自己，我還能不想著你和孩子麼？”洪市長佯怒道。

　“行了，我也沒說不相信你。”

　“倒是你，這事可一定要在心裡憋住了，千萬別漏了口風。”

　“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你還不知道我，等出了這屋，我就只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哎，老洪啊，你說這東西我們把它藏哪兒合適呢？”

　“我看看……”

　等到了十二月一號這一天，早早的，就有許多市民聚集在售糧處門口，其中有新南市本地人，也有前些時候剛剛搬遷過來的南方人。

　早上七點半，街道另一頭開過來一個大部隊，緊跟著有人就看到售糧處門口貼告示了。

　那告示上面說，為了控制糧食消耗，安然度過這一年冬天，從這個月開始，本地市民原本每人三十斤糧食的限額購買，降到了二十斤。

　至於那些剛剛落戶的南方人，他們的糧食則要通過兩種渠道解決，在市里，每個月每人限購糧食十五斤，另外，在工業區那邊，從南方搬遷而來的好幾家工廠馬上就要開工了，等到時候他們去廠裡上班，廠裡也會解決一部分口糧問題。

　“不是說一樣待遇嗎？怎麼像在又變成兩種渠道？概不得人都說官字兩個口！”這個告示一貼出來，馬上就有不滿的聲音了。

　“別不知足了，聽說最近上邊有好長時間都沒撥糧食下來了。”聽他這麼說，本地人還不幹了。

　“就是，現在咱吃的，都是咱本地產的糧食，你嫌十五斤太少，我們還不樂意分出去呢，就因為人多糧少，咱每個月的口糧也一下子被扣了十斤。”馬上旁邊又有人附和，在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爭執中，本地人往往都顯得人多勢眾。

　“幹嘛呢，這還排擠上了？咱把戶籍落在新南市，從今往後就是新南市的人了，可不分什麼本地外地的。”外地人勢單，但他們也抱團。

　“我呸！工業區那邊招工可都要有經驗的，說白了不就是要你們這些南方人。”有些本地人最近顯然在工業區那邊碰了壁。

　“招工本來都是要有經驗的，一百年前就這樣，一百年後也這樣，全世界他媽都這樣，還扯什麼南方北方，他媽的你們這些土包子在說什麼玩笑話呢？”

　“你他媽說誰土包子呢？你有種別跟咱這些土包子待一塊兒啊，既然瞧不上呀，那就收拾收拾東西趕緊滾吧。”

　“操！你讓誰滾呢！”

　“說誰土包子呢！”

　“……”

　人群裡推推嚷嚷的，鬧哄哄一片，原本生活壓力就大，一大清早跑過來排隊買糧食，結果又看到這樣一個告示，正一肚子怨氣呢，再加上本地人和南方人原本就有矛盾，這時候一有了導火線，整個場面眼看著就要失控。

　“砰砰砰！！！”幾聲震天的槍響之後，人群頓時就都安靜了下來，從臨時基地出來的，誰都知道槍子的厲害，那是能要人命的東西，可不是擺設。

　“吵什麼吵！吵什麼吵！還買不買糧食了？買糧食的都排好隊，不買糧食的該幹嘛幹嘛去，在這裡鬧哄啥呢？”說話的是糧食局的金局長。

　“金局長，這二十斤糧食，怎麼夠吃一個月啊？”見局長都出來了，市民們趕緊反映意見。

　“你們看著這個數目少？知道為了湊這些糧食，咱洪市長都幾天沒合眼了嗎？相信大家也都聽說了，現在上邊糧食吃緊，為了保證每一個市民都能吃上飯，你們知道這後邊有多少人為這個事付出多少努力嗎？你們還嫌少，還鬧騰，知道這些糧食來得有多不容易嗎？”

　金局長說到這裡，眼眶都紅了，想想這些天為了籌備這些糧食，他這個糧食局長操了多少心，日日夜夜的就想著糧食的事，頭上的頭髮大把大把地掉，腿都快跑斷了，好容易才有了今天這局面，結果得到的卻是埋怨，是不滿，他心裡邊酸啊。

　聽了他的話，在場的人也都沉默了，這年頭，他們要養活自己一家人，都已經是千難萬難了，市里的領導要操心他們這麼多人的口糧問題，想想也知道肯定容易不了。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領導也是一樣的，現在市里有了電，有了網絡，手機也能用了，信息相對就發達了，外面的消息他們也知道一點，相對來說，他們新南市雖然要啥沒啥，物資匱乏，但是老百姓過得卻不怎麼比別的城市差，這其中就可以看到地方政府的努力。

　看著鴉雀無聲的眾人，金局長頓了頓，又說了。“二十斤糧食確實不多，但是想想咱在臨時基地的那幾年，咱都是從那時候熬過來的，眼下這一關，怎麼就過不了了？越是困難的時候，大家越是要相互理解、共同努力，沒有過不去的坎。”

　“金局長說得好啊！”局長這話剛說完，就有人帶頭鼓起掌來了。

　“局長辛苦了！”有人一邊鼓掌還一邊大聲喊道。

　“局長辛苦了！”一人喊起來，很多人就都跟著喊了起來。

　“哎哎。”金局長的眼淚頓時就兜不住了，嘩嘩流了下來，他抬起手臂擦了擦，吸了吸鼻子笑道：“確實辛苦啊，這操蛋的世道，我這糧食局局長當得，盡挨駡了，今天有你們這些話，我老金挨再多罵也值了。”說完，他便轉身進去了，剛好這時候也到了售糧處開始營業的時間，大夥兒趕緊排好隊，等著購買糧食。

　只不過這一次，大家心裡都已經沒有了憤怒和不滿，心裡更多的，是無奈與堅定，還有感激。

　這操蛋的世道越是要把他們往死裡逼，他們就越是要咬緊牙關挺下去，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撐到最後過他幾十年好日子，怎麼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