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
痛苦,如同無盡的苦海。
可是,度人的那一頁扁舟究竟在何處?
還是,根本就沒有被度的希望所在,只有自己去穿越這無盡的苦海,度了自己。
這疼痛就如同無邊的苦海,我就沉浮在其中,儘管我看不到邊際,就如同不知道這痛苦合適何時會結束?
但我哪裡敢任由自己逃避的昏迷?只能保持著清醒,否則就會被這無邊的苦海所吞沒。
我不想用任何一個詞語來形容這種煎熬了,因為無法形容。
正川哥的雙手很穩,一遍又一遍的用紅色的液體擦拭著我的四肢。
之前擦拭在身體上的那些液體,已經開始擠入靈魂,我在征服著它們,肉體上也在承受著「燒灼」。
每隔幾分鐘,正川哥總會試圖這樣叫我一聲:「老三」
我會抿一下乾枯的嘴唇,無力的'嗯'那麼一聲,表示自己的清醒。
有時候,我會覺得正川哥如同一個最冷血的醫生,明明在給一個病人做手術,卻還在不停的呼喚著這個病人讓他保持清醒。
不止如此,他還在不停的觀察著我'吸收'的情況,若是在有些地方,已經承受到極限,不再吸收的時候,他會非常鎮定的在那個地方劃開一條傷口。
我想笑,因為在痛苦到憤怒的時候,我很想吼一聲:「唐正川,你要不要嘗試一下在你已經感覺上到快成一堆」爛肉「的傷口上劃上一刀,再灑一把鹽,融入你鮮血的滋味?真的很'爽'!」
可惜,我說話都費勁,每隔幾分鐘的'嗯'已經是我的極限,何況一句完整的話。
而且,我的憤怒只是來自於疼痛的撩撥,而並非針對正川哥。
他,只是穩定且冷靜的在幫著我朝前走。
在苦痛之中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無盡的煎熬,就在我以為這痛苦再也沒有辦法結束的時候,那一鍋液體已經用完了。
哪怕是用來給我擦拭身體的破袖子也不能再擠出一滴多餘的液體。
正川哥把這袖子放到了一邊,又叫了我一聲,我再一次表示了清醒之後,那一罐子還剩下三分之一的大妖精血就放在了我的面前。
「小心的,完全清醒的喝下去。」正川哥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到:「我這樣說,是提醒你不要浪費一滴,而且,會很痛苦不管肉身是否破碎,如若靈魂能夠支撐,你就能夠撐下去「。
正川哥在為我打氣。
我艱難的應著,正川哥把罐子舉到了我的嘴邊,我張口,第一口妖獸的精血灌進了我的嘴中,畢竟還是鮮血,帶著如此強烈的血腥氣,滑過我的舌頭,流入我的喉嚨,一下子炸開在我的胃裡。
「咳......」我差點兒吐了出來。
讓人難以適應的味道,更讓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就像吞了一把還在燃燒的刀子。
刀鋒劃過了它經過的任何地方,火焰毫不留情的又燒灼著傷口!
正川哥及時穩住了罐子,拿開了它。是的,我不能浪費一滴。
「繼續吧。」正川哥的聲音帶著嘆息,我看了他一眼,想說和他開個什麼玩笑吧?輕鬆一下氣氛,可我發現也許我被痛苦折磨的失語了。
可是,我還是得喝下去,一滴不能浪費的喝下去。
又是一股力量開始配合著塗抹在身體之上的力量開始折磨我,之前我就感覺我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神經都在承受痛苦。
如今,我感覺到的是「破碎」,它們在我的身體之中肆虐,從我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神經開始破碎,接著是肌肉,骨骼......一點一點的推進,一點一點的破碎。
最後這些力量還沒有'放肆'夠,如同洶湧的江河一下子湧入了我的靈魂。
變成了一把把虛幻的刀子,開始一片一片的切割我的靈魂。
我麻木的吞著正川哥遞到口邊的精血,每一口都像是剩下的本能,清醒?談何容易?一個人無法在這種極度的痛苦下還保持著思維能力。
但我很了不起,我還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必須要做完什麼!
這就是我所能給予的清醒,最堅韌不滅的一絲意志。
也在這個時候,那些草藥終於發揮了一點兒作用,開始帶來一絲一絲的清涼,還有一種微麻的感覺,能夠緩解一些痛苦。
但也有限的很!
在這個時候,我才理解了正川哥的話,如果是沐浴的方式,緩緩的吸收,我能好過很多......但在這樣的夜裡,匆忙的完成這一件事情,也是我的選擇,我沒有辦法等待。
妖獸的精血不算多,因為是精血,就算是大妖,又能有多少?
在麻木的痛苦之中,我什麼時候喝完了那三分之一的精血,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喝完之後的那一刻,正川哥開始變得無比緊張。
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冷靜,抓著我手臂的手無比的用力,他卻不自知,我只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和手與手臂之間滑膩膩的汗液,卻絲毫感受不到被抓的痛苦,因為比起我現在承受的痛苦那算什麼?
可正川哥不會無緣無故的緊張,只是下一秒,我的痛苦就到達了頂點。
如果說之前,是那股力量在一點一點的切割著我的靈魂和肉身,那麼現在......就是它們開始一點一點的在我靈魂之中爆裂了!
我終於不能這樣站著了,我開始翻滾,開始嘶啞的吼叫,開始癲狂的在洞中做著一切能夠發洩的瘋狂事情!
甚至洞中的石壁都被我一點點留下了指印,我的指頭也因此血肉模糊。
我彷彿能看見自己的破碎,被那股力量一點一點的炸開......包括自己的靈魂,我覺得我要完蛋了。
只剩下一點點清醒,在告訴自己,我在做什麼?
就是這麼一點清醒,在這股力量爆裂到我靈魂的深處,那一朵花苞所在的時候,喚醒了那一朵靜靜存在的花苞。
它開始輕微的擺動,在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一顆弱小的青草破土而出的景象。
這一朵萬魂花是生的意志。
所以,就是那麼一個簡單的畫面,我卻好像看見了偉大的生命,活著的堅持。
比起爆裂的無所不在的力量,這股微弱的生的力量就是一股涓涓的細流,那麼弱小,就像隨時都要被吞噬一般。
可它始終存在著,頑強而堅韌,就像每一個活著且努力活著的生命,在滋養著我的靈魂,它所過之處,伴隨著我那一絲不滅的意志,開始熄滅那些爆裂的火焰。
從微小的一絲,到不大的一團......但那些熄滅的火焰都會融入它,讓它變得更強大,不停的滋養著我的靈魂!
這是一個多漫長的過程,我已經無法計算時間!
我沉溺在其中,有一種艱難卻充滿希望的鬥爭感,如同看見一個生命在一點點強大那種欣慰,有一種來之不易的勝利感,在支撐著我繼續走下去。
終於,那些爆裂的火焰開始一片一片的熄滅,最終是幾片連在一起,成片成片的熄滅。
涓涓細流終於變成了一條有力的江河,開始徹底的反攻這些火焰......開始一次又一次沖刷我的靈魂!
所過之處,讓我的靈魂充滿而來生機,又能感覺更加的強大。
是一個修補的過程......我甚至能看見我曾經因為靈魂受創留下的暗傷,留下的細小傷口,被這條洪流反復的沖刷,然後被彌補,然後開始重新散發著力量。
我沉醉於其中,開始忘了痛苦。
又看著這一股力量衝破了靈魂的桎梏,融入了我的肉身......又是一個抗爭的過程,又是一種生命裡的對抗。
我的肉身也開始恢復,一點點破碎的力量,被融入了新的力量,開始生長,甚至能夠在存思中感受到每一個肉芽的出現,成型,然後連接著一塊塊的肌肉。
一切都在堅持的意志之中,重生,這種感覺真好。
時間在這個時候真的已經不再重要,我甚至,彷彿看見了人類從古至今走來的一場轟烈,讓人想要流淚的堅持和生命力。
這種感覺很舒服,到最後幾乎已經沒有痛苦。
我舒服的「唔」了一聲,感覺自己的意志也在一點一點的更加清醒,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卻是正川哥擔心的臉。
我感覺身上黏膩,似乎是我的汗水,伴隨著一股異味兒,不是太好聞。
「過了多久了?」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洞口,卻依舊是黑沉的夜。
「這世間一直在傳說伐骨洗髓的說法,原來大妖的精血真的可以做到一些這個功效!老三,你撐過去了。」正川哥卻對我答非所問,只是低頭喃喃自語著。
是嗎?我不太關心這個,還沉浸在之前的那種生命堅韌的重建過程之中,卻又忍不住再問了一聲多久了?
因為沒有時間的概念,我感覺不到時間,我怕已經過去了很久。
卻不想,正川哥忽然抬頭看著我,雙眼之中是化不開的哀傷。
「正...」我覺得奇怪,剛開口忍不住叫他,才叫了一個字,就覺得丹田處傳來了一下尖銳的刺痛,接著是一股酸軟的感覺一下子傳遍全身。
我下意識的低頭一看,一根奇怪的,透明的,看起來是那種柔韌的細針被正川哥很突然的扎入了我的丹田。
「老三,但願我這一舉動不是最終為了和你徹底的告別。」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這一刻,正川哥要開始為我解開封印了,卻不明白為何要那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