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臨行前的深疑
「能不能想辦法聯繫到童帝?」我需要和童帝聯繫。
第一,不管是他,還是我,到現在都掌握著最大的兩股獵妖人勢力,在這個亂世,我們彼此之間必須要溝通。
第二,則是辛夷的消息。當年,關於地下城,我和童帝做過一個交易,他大概也跟我說起過地下城進入的規則。只是在當時那種紛亂之下,我已經有些記憶模糊了,大抵只記得地下城只有特定的日子才能進入,不然就要找到特定的人物。
如今,我已經決定出發動身前往地下城,自然是要聯繫童帝的。
Tina當然也知道聯繫童帝的必要,只是第一點,就已經不容拒絕了,至於第二點,沒必要讓在場所有在意關心我的人知道。
「家主,水童家的聯繫方式,我自然有。不過在村子裡,電話很不方便,還需要藉用你的衛星電話。」Tina跟我說明了一下。
這一次也算機緣巧合,在聯繫人員的方便,衛星電話貢獻絕大,而秦博士遞給我那一刻開始,我竟然沒有想到它會發揮出如此巨大的作用。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我只希望盡快聯繫到童帝。」我淡淡的說到。
「不敢保證,因為童帝本人常常行踪不定。只能說聯繫到水童家,再看情況吧。」Tina對我認真的說到。
我點點頭,湧出的是一陣陣的疲憊,就連肋間的傷口也隱隱作疼,從出逃到現在,我並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去休息一會兒吧,少爺。萬事都有我在。」囌靈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管我是誰的家主,在她口中永遠是那個少爺。
我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想要睡覺了,幾乎是意識在同一時間就模糊了,只是對囌靈說了一句:「找到童帝,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繫我。」
接著,便被囌靈帶去了臥室,是怎麼倒在床上睡去的,我都快要記不得。
只是記得迷夢中,我彷佛又回到了聶焰那個時代,但我已經身死,只是反复的看見碗碗淒清一個走在雪地裡的身影,我大聲的叫她,她不應,我時而記得自己已經死去,時而感覺自己還強烈的存在著。
這樣的糾纏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碗碗走近了一片荒蕪的廢墟,她好像終於累了,也停了下來,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
我認得這個廢墟,不就是曾經被我一把火燒掉的小龍鎮嗎?碗碗帶著我的殘肢來到了這裡嗎?可夢中的我是矛盾的,一邊想著的是自己的殘肢,一邊又覺得自己是鮮活著的,我甚至能大步大步的跑向碗碗,拉近之前一直追不上她的距離。
「碗碗。」我再次開口大聲的喊到。
這一次,她對我的聲音好像有了一絲半點的反應,身體輕輕的動了一下。
我充滿了欣喜,更加快的想要接近她,隔離了千百年,這種思念已經不能用刻骨銘心來形容,而是成為了一種習慣,就像呼吸一般的存在。
不是不痛,也非不愛,而是習慣去承受一個人孤獨而無望的去愛著她,也是習慣了逃避那絲絲縷縷的思念。
這種情緒不能爆發,一旦爆發,就會瘋狂。
就好像現在,她在夢中始終沒有回頭,我卻覺得我可以一生追逐下去。
「碗碗。」我喘息著,終於站在了她的背後,此時的她似乎已經完全的聽見了我的呼喚,身體顫抖的厲害,雙肩抖動,似乎是在哭泣。
我明明很想再看一次她的臉,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夢中,我卻一步也挪不動,只是呆呆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我知道,你來了。」她的聲音一如既往,那麼好聽,那麼輕柔,好似一縷春風拂過我的胸膛。
我開口想要說什麼,她卻忽然說到:「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在這天地間沒有比天狐再要敏感的存在,你的一縷思念由心而起,哪怕相隔萬里的空間,千年的時間,我總是能感覺到的。在你最強烈的想念我的時候。」
我開始恍惚,我這是在夢中嗎?還是已然我已經回到了過去的歲月。
「即便是一個靈魂,但活過了兩生,兩世為人,便已經昇華成了另一個你,因為會多了許多的東西。比如新的記憶,新的心靈體悟,新的牽掛,新的...很多很多。我很慶幸擁有這一生的你,而下一生的你,不該為我再糾結。」碗碗說到這裡,聲音開始哽咽。
我心中大急,不管多了什麼新的東西,本質是我,不變的終將不變,為何要這樣說?
「碗碗,回頭看我。」我有千言萬語,卻化成了這樣一句話。
她回頭了,除了蒼白一些,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雙目含淚望著我,在那一刻,分明那麼近,我卻感覺我們像開始忽然拉開了距離,無法阻止,最後凝固的時候,比天塹還要遠。
「不明白嗎?碗碗這一生心中有的只是聶焰,也慶幸欣喜你為聶焰時,一腔情深只係於碗碗一人。這是一段該要結束的記憶,已經有了自己的結局,便不該再執著。」碗碗說話間,淚水再次滾落,我伸手想要為她抹去,卻怎麼也觸碰不到她。
「你我曾經相許來生,你忘記了?」我一字一句的問到,心中忍不住開始沉痛,因為不敢承認碗碗的話是對的,聶焰和碗碗已經有了結局。
「那是想,倘若有來生,只是倘若...可未曾想,來生就算再次相遇,相愛。你也不再是聶焰,我也不再是碗碗,我們繼承只是前世的緣,而非前生的情的延續,因為所發生的都會是新的開始,新的一切。就算你的靈魂還是你,但作為聶焰的一生已經結束,而我,就算千百年以後再與你相見...」碗碗抬頭看著我。
「相見怎麼樣?」我不明白碗碗的意思。
「我也並非再是我,因為碗碗只有這一生。所有人都只有這一生,不管靈魂是輪迴,是再生,這一生就只是這一生...不會再遇見完全相同的事,相同的人。跳脫不出這紅塵,一切都將是一個新的輪迴,而跳脫之後,哪會再為情所困?」碗碗忽然望著我,淒楚的笑了。
這是屬於天狐的智慧嗎?為什麼一字一句那麼難以讓人理解?
我心如刀絞,是因為這一刻才開始接受我和她的結局,我不甘心,想要再次擁她入懷中,可就是觸碰不到她。
我很憤怒,很想嘶喊,這一刻,如果逆天能換來一個擁抱她的機會,我為何不敢逆天?但逆天又如何?這一刻,我照樣輸給了自己的遺憾和不甘。
碗碗的笑容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但了最後,感覺就要破碎在天際的時候,陡然變得清晰了起來,可我卻一下子呆立當場,為什麼我看見的不再是碗碗?而是辛夷? !
「碗碗!」我心痛的大喊,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明明是寒冷的冬夜,何況是在深山中的村子?我竟然一身黏膩的汗水,醒來時,連被子都是潮的。
「少爺...」囌靈一下子在我的腳邊驚醒,站起身來無措的望著我,難為這個丫頭,守著我,竟然在我的腳邊趴著睡著。
我用了好長的時間才適應了從夢中到現實的轉變,而囌靈在這個時候,卻已經為我倒來了一杯熱水。
我接過來,喝了半碗,心中的感覺才稍定,卻怎麼也抹不去那股心痛與不甘,我知道這個傷口沒有辦法,只能交給時間。但夢中那如此真實的怪異又是為什麼?那根本不像是夢,而像是我真的最後一次和碗碗重逢。
交給時間?真的可靠嗎?千百年來了,這記憶遺忘又被想起,依舊痛的刻骨銘心。
我披著外套,從床上下來,站在了窗前,不敢去想,為什麼碗碗的笑容到了最後變成了辛夷的臉?是在暗示什麼嗎?莫非是說,我是葉正凌的這一生,愛的是辛夷?我不自知?會有這麼糊塗的愛情嗎?還是說...
旁觀者清,就如老周明白我和辛夷,陳重未嘗也不明白?只有我自己從來無法去定義。
如今非要細想,就感覺如果真的去心甘情願和辛夷在一起,我始終不能接受,有一種像是本能的東西在阻止我!
到最後就成了,我不能失去她,比誰都牽掛她,卻始終不能接受和她在一起的狀態。
「少爺,你不再休息一會兒?你到現在只睡了兩個小時,而且睡得很不安穩。」囌靈在這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語氣溫柔。
她很聰明的不去問我碗碗是誰?這個丫頭一向妥帖,知道不去做讓我難過的事,說讓我難過的話。
「沒有童帝的消息嗎?」我結果囌靈拿給我的煙點上了,皺起了眉頭,為了解開心中這股奇異的感覺,也為了安撫自己這麼久的時間,沒有去找辛夷所造成的巨大不安!我想盡快的見到童帝,我恨不得自己在這一刻,就馬上身處在地下城!
「之前Tina姐有來過一次。已經聯繫到了水童家,童帝本人沒有消息,但水童家的人說是會想辦法轉告,這個過程不知道要多久。」囌靈在我身後小聲的說到。
我揉了一把臉,想要平復內心的焦躁,卻是沒有任何的用處。
我忽然開口問囌靈:「囌靈,如果有那麼一個人,對你很重要。我是說,平日里,你不知道她的重要,但已經習慣她存在你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最私密,最好的朋友都接觸不到的空間。然後,你再去知道她的重要。重要到什麼程度呢?就是你可以毫不猶豫的以命換取她的性命。」
「嗯?」我的話很抽象,但囌靈竟然聽懂了,難道女孩子天生比男人對感情要理解的清楚許多?
「可是,你卻不願意和她在一起。無論如何,是不想在一起的。但這關係怎麼說?朋友,絕對不是朋友。想要說是妹妹?親人?也不是!那你覺得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我皺著眉頭,開始試圖去描述這種凌亂的心態。
囌靈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到:「如果說,這個男人除了她以外,還能和另外一個女人共度一生。那就說明,現階段,這個男的沒有遇見自己真正愛的人,卻也捨不得她,不想去破壞他們之間那種平衡,因為放不下。」
「這麼自私?」我笑著問了一句,其實心中卻是在想,我能夠和其他的女人共度一生嗎?不,絕對做不到,我一直覺得我應該是一個人不停的漂泊。沒有遇見真愛嗎?我那麼愛碗碗...可我卻神奇的發現,我無法去衡量辛夷和碗碗兩個人。
就好比,去和碗碗共度一生,放下辛夷這種比較,無法去做!很詭異的感覺。
「那如果不是呢?」我又問囌靈。
「我只是猜測哈,第二種可能,那便是,那個男人已經深愛,可是心中有一道過不去的坎,讓他不願意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囌靈小聲的說到。
我卻一下子愣了,過不去的坎,那是什麼?又會是什麼?
我忽然非常的煩躁,一用力連手中的煙都夾斷了,惹得囌靈擔心的問我:「少爺,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不,沒有。」我深呼吸了一次,然後勉強笑著對囌靈說到:「我想要洗個澡,如果不麻煩,幫我準備一下?」
「不,不麻煩。」囌靈很開心,我終於能夠正常的說話,而不是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囌靈...」我猶豫了一下,又叫住了她。
「嗯?」
「那兩件東西,在嗎?」我終於開口問到,我失去它們是在來到火聶家總部以後,被告知,這兩件東西被收起來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東西應該是在火聶家。
那一個如同眼珠一般的掛件,還有那一張白色的狐狸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