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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上+中+下》第27章
  番外-浮華煙雲

  不到三年時間,隆慶帝相繼恩准了數位元老重臣告老還鄉的請願,於是大街上時不時能看見舉家搬遷離京的大隊人馬。圍觀的人不斷,議論者不絕,人群中,也有從看熱鬧分析內幕的聰明人。

  「這些算是太皇太后最後留下的人了,日後朝中,至少有一段時間是再沒有能讓當今天子堵心的人了。」

  「皇帝此舉甚是高明,先是讓這些老官員們明白如今這京裡是再沒他們的立足之地,若是不識好歹硬要留下,可以,那在京城他們就不能犯任何差錯,哪怕犯的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事,都有可能被滿門抄家啊!恩威並施,不走也得走。」

  「而另外,皇帝早已在大量培植棟樑之才,朝中的空缺不怕沒人填補,等這些新官員逐一走馬上任,接下來是好是歹難以預料,只能乞求上蒼給老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這種事情的確說不準。看這些搬離京城的老臣家人,個個愁眉苦臉,此去便是歸田為農,果真是曾經繁華如煙雲,眨眼即逝。」

  角落裡的一桌壓低聲音竊竊私語,鄭容貞坐在靠近街邊的一張桌子前,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紅光滿面心滿意足,末了捧起大碗公咕咚咕咚灌下湯汁,捧著大肚子舒暢至極地長籲一口氣。

  「吃來吃去,還是這家的羊雜面吃得痛快啊!」

  即便他一身文士打扮,路人見狀也以為他不過是披羊頭賣狗肉的二流子,別說有二品官員的架子了,就算穿著官服出來,以他這副尊容別人也肯定以為他是個唱戲的!

  鄭容貞隨意抹了一下油滑的嘴,看見宋平安一手筷子一手面碗地發愣,便用剛剛才抹過嘴的手推他,調笑道:「平安,你怎麼不吃啊,怎麼,今天叫你請客以致于讓你心疼得吃不下?」

  「鄭兄,你又拿我取笑了。」宋平安回過神,見他臉上促狹的笑,沒有介意,反而憨厚地笑了,「你現在是朝廷要員,能讓我請客是我的榮幸——」

  鄭容貞忍不住翻白眼,伸出手就往他肩膀上拍去:「宋平安,別以為我很好說話,別看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這心眼可不比你家那位大多少,若你再對我說這些見外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鄭兄……」宋平安傻傻地看他。

  「行了行了,快吃,這面都涼了!」說罷,使勁伸個大懶腰,這身坐久了僵硬的筋骨才算是舒活了,「吃什麼都比不上吃面實在,再加上溫補的羊肉,一碗下去,我這老胳膊老腿總算是熱呼不少。」

  一筷子面都要吃進嘴裡,又被他這句話給嗆了出來,宋平安捂著嘴猛嗆一陣才有工夫道:「老胳膊老腿,鄭兄你正值壯年……」

  「壯年個屁啊!」鄭容貞猛翻白眼,「最近庫銀吃緊,你家那位還死命地催要大量銀子說是強兵固國,我這邊愁得睡不好覺,那邊還要帶孩子!你可知道那幾個孩子有多金貴,性子傲得很,還打不得罵不得,把我折騰得白頭髮都添了不少!」

  本來說好只教靖熙這一位皇子,結果跟屁蟲靖霖到哪兒都纏住他,連上課也緊黏不放,其他的妃子見狀,又猜想鄭容貞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心裡都有了算計,皇上那兒不好說,孩子淘氣不好管可不算什麼大事。

  於是乎便一個勁地讓自己的孩子與大皇子、二皇子套近乎,死填活塞地一塊兒讓鄭容貞教導。

  皇帝對此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心裡實在是暗爽,他正愁著沒機會折騰鄭容貞呢!哼,敢對他的人心存不軌,朕就不讓你好過!所以鄭容貞是越焦頭爛額他是越痛快,最好忙得再也不能去找他的平安!

  鄭容貞也不是笨蛋,皇帝心庭的算計他怎能不知,於是乎夜深人靜睡不著時,他翻來覆去之余想著怎麼才能讓皇帝不好過……

  終於,他想出了一個法子,也同時,對平安心生些許愧疚,今天才會在百忙之中逮住輪班休假在家幹活的宋平安,卻不想他去時正趕上午飯時間,話沒多說,宋平安見家中實在弄不出什麼好菜,才提出請他出來吃飯。

  鄭容貞略一想,便直接把他拖到擺在路邊的一位賣面的攤子。這面攤老闆在京城賣面有一段時日了,賣的面夠勁道,羊肉給得足且香,價格公道,平頭百姓都愛上這吃。

  鄭容貞落魄時還曾受這位老闆接濟過幾碗面,後來有錢都會儘快還上,一來二去,便與老闆熱悉了,時常會來,只不過近來事忙,他是很久不上這來吃面了。

  這次見到這位許久不見的鄭公子,面攤老闆熱情地與他招呼一陣便又忙活去了,再不久,盛得滿滿的羊雜面就擺在了他與宋平安面前。

  見宋平安面吃得差不多了,鄭容貞試探地問道:「平安,你對於皇后……是怎麼想?」

  「皇后?」平安抬頭,嘴上還掛著一條沒吃盡的麵條。本朝皇后廢了一位,現今哪兒來的皇后?

  看他一頭霧水,鄭容貞輕咳一聲。和宋平安說話真不能跟官場裡的那幫油滑子一樣得拐著彎說話,否則就算說到大海枯竭他也聽不明白。

  「你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東宮不可始終無後,皇上遲早都得再立後,屆時你……」該如何?

  鄭容貞話未說盡,宋平安卻全然明白了,他又不是真的低智,不過是反應比別人慢些。

  宋平安低頭喝了一口湯:「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事情該怎麼便怎麼,鄭兄何必問我這些。」

  看宋平安無任何異常的神色,鄭容貞反倒有些吃驚:「那你心裡……就不會有些、不好過?」

  喝完湯汁,宋平安同樣不拘小節地用衣袖一抹,咧嘴呵呵一笑。

  「鄭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別人是怎麼想我卻是不知道,但在我這兒……」宋平安拍拍胸口,「只要不讓他為難,不讓他為我束手束腳,能夠隨心所欲地辦事,看他過得快活,這心裡才會好過。更何況我早想明白了,他可不是一般人,擔負的責任是最大最重的,我不能為他分憂解勞,怎麼還能拖他後腿呢,你說是不?」

  聽了他這般言辭,鄭大才子難得愣著沒回話,半晌才喃喃:「既然如此……我倒不必再措心屆時你會為這事不順心了……」

  至於鄭尚書說的「這事」是何事,不過幾日便有了分曉。這日他與宋平安分開之後,往後幾讓便致力於一件事上,那便是攛掇朝廷上下官員在朝堂中進諫上摺子提醒皇帝,該立後了……

  鄭大官人可是皇帝眼裡的紅人能臣,朝廷上下誰人不知皇帝但凡有事頭一個找的便是這位。現在見他如此致力于皇上立後之事,官員們便皆以為這其實就是皇上的意思,哪敢怠慢,頓時分工明確,選人的選人,寫摺子的寫摺子,找畫像的找畫像,不出三天,便已是萬事俱備,就差皇帝的臨門一腳了。

  第三日,眾官員信心滿滿地站成兩排立在奉天殿左右,待皇帝一出來,比往常都還要鼓足勁地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隆度帝著實被嚇一跳,心想這幫官員今兒個是不是都吃錯藥了。

  眾官員以為這次他們如此齊心合力為皇上分憂解勞,定能讓皇帝讚賞有加興奮得滿面春光,比自己娶了媳婦都要激動。

  隆慶帝的屁股還沒在龍椅上坐熱,代表說話的官員便喜不自勝地走出行列遞上精心準備的摺子。

  隆慶帝狐疑地在個個笑得跟撿了錢似的大臣臉上看過一遍,最後定格在某位目不斜視,一臉正經,嘴角卻翹起一個詭異弧度的鄭尚書身上,這才接太監送上的奏摺。

  「嗯……」翻開奏摺,只需看開頭與結尾,再看看落款寫下的參與此事的諸位官員的大名,隆慶帝似笑非笑地合上了奏摺。

  這鄭容貞,八成是欲集朝廷上下官員之力,來給他一個進退維谷。沒有誰比鄭容貞更明白,這皇后他是不想再立了,這空出來的位置已坐著另一個人,一個永遠也不會公諸于世的人。

  當皇帝也不儘然能夠隨心所欲,時候到了,該娶還是得娶,隆慶帝明白。不過明白雖明白,做不做卻是另一回事,本來是打著沒事找事讓朝中上下官員忙得無暇思考這件事的盤算,先拖個三年五載再說,沒想到如今卻被鄭容貞給挑了出來。

  這傢伙肯定對自己暗中算計他的事心存芥蒂呢!

  朝堂之事沒有皇帝不知道的,這幾日看鄭容貞在宮中幾個衙門裡亂轉,便知道他又要使出什麼花招,原來竟是想明著逼他立後,暗中讓他也不好過……

  隆慶帝朝鄭尚書的方向瞥去一眼,放下奏摺,對眾臣說道:「諸位愛卿提及此事,正好朕這幾日也在想……」

  一聽這話,底下的大臣們更是滿面紅光,可接下來皇帝話鋒一轉:「可是,朕後來又想起當年立後一事,當時是由皇太后一手操辦,統共花費的銀子恐怕不少吧,不知眾卿家可還記得共花了多少銀子籌辦那一次的封後大典?」

  眾人一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統一落在戶部大員鄭尚書身上。

  鄭尚書腰板一挺,不卑不亢道:「回皇上,共計六百七十五萬兩白銀!」

  「是啊。」皇帝一聲歎息,「當初皇太后急著為朕選後,這事辦得還不算是特別隆重。這次選後大婚,怎麼也得按禮制一條一條來,這才算是對新後的尊重,也是朕對祖制的尊重……」

  「這皇宮嘛……」皇帝左右看一眼奉天殿,「自本朝建朝以來都未曾大舉修繕過甯次,朕前天還在東園牆角看見一個洞,不雅不雅,實為不雅,這次怎麼著也該好好的修繕重建!還有那些個被褥舊物,一個個統統換了,織造的衣料就改成蘇綿,那些個帷幔全用雲綢,門啊粱啊全過漆,碗啊碟啊也全換了……唉,這事還挺多,不過有錢嘛,還是能辦得通的。

  然後,朕可是皇帝,選了新後,這彩禮當然得是全天下最豐厚的,國庫裡的金銀珠寶什麼好就備上,還是不夠就去買,這事嘛,朕相信戶部定能為朕分憂解勞。」

  「至於接下來的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

  「皇上!」鄭容貞面無表情地出列,手持牙笏彎身道:「臣以為立後一事日後再議,國事為重,上回朝上提出的鞏固國防的四百五十萬白銀再過半月等各地府衙的稅收交上,便能如期交付給兵部!」

  隆慶帝笑了。

  隆慶帝並不是個好逸主人,他剛剛說的東園牆角的洞早八百年前他就知道了,還是他親手挖的,不然怎麼偷溜到外城去!至於其他的嘛,更是不值一談。這次不過是故意為難一下鄭容貞,讓他知道,皇帝可不是好欺負的。

  若說他真的想娶,哪怕違背禮制,甚至違背綱常有逆天道,他也不在乎。

  而鄭容貞被倒打一耙,是他低估了皇帝的厚臉皮,誰又能想到一國之君居然把立後一事,弄得像在市場上買菜一樣一條一條討價還價呢!

  有這樣的皇帝,鄭容貞輸得也不算冤了,不過心裡也堵了一塊。趁著到禦書房裡更進一步討論皇帝從戶部挪用銀兩辦事之機,末了丟了一句:「平安對你要立後一事可是半點也沒在意啊!」轉身跑了。

  瞅他溜走的背影,隆慶帝把一本奏摺重重拍在案上。

  若說今兒個還有什麼事能堵這位一國之君的心,恐怕就只有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宋護衛了。

  兩人相知相伴這麼些年,怎麼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按理說這小日子該是越過越平淡才對。可皇帝偏不,每回對著老實本分的宋平安,這顆心都跟被貓抓撓過,沒一刻能安分下來,恨不能天天把人拴在身邊,歡喜時就啃一、兩口,興致來時上榻玩會兒顛鸞倒鳳!

  可宋平安呢,和皇帝卻根本不是同一個想法。兩人不常在一塊,見了面時恭恭敬敬,不見面時兢兢業業,從未見他顯露過幾分熱烈,並且每回聽聞皇帝去了哪位妃子宮中坐了,又對哪位妃子好了,也完全不以為然,倒把故意這麼做想激他一激的皇帝氣得夠嗆。

  好嘛,本來就對這事心存不滿了,現在又被這麼一鬧,皇帝能痛快嗎?鄭容貞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不會突然說這句話,儘管明白這是鄭容貞之奸計,但皇帝的心還真的堵了。

  他現在就想把人逮過來好好折騰折騰,至少在床上,平安沉浸欲望的誘人風情還是很能取悅這位一國之君。可剛這麼想,皇帝心中就更加鬱悶,宋平安不住在宮中,礙于身分更無法自由出入皇宮,每回進來不都得偷偷摸摸怕人發現怕引來非議?要想見他,比見朝中的官員還困難。

  其實皇帝倒是想光明正大,可惜某人不肯,皇帝再如何霸道也架不住平安的三懇四求,總算是沒再想著把人往宮中帶,此事便就這麼了了。

  而更讓一國之君煩躁的是,這位致使他心情不爽的「元兇」此時不在外城當值,他輪休回家去了,皇帝是想見也見不著!

  這位至高無上,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帝王癱在龍椅上,批閱奏背審查公文的心情此刻半點也無了。

  「娘,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啊!」

  「好。」

  宋平安出屋,對著天際咸蛋黃一般的太陽先伸個大懶腰,舒活筋骨,遂才低頭才把甫換上的新衣服重新打理一遍,覺著沒甚不妥當,這才穿過整潔的小院,拉閂開門,發現門前一人正坐在石階上倚著牆壁。

  宋平安定睛一看,大驚失色,「皇——呃!黃公子,你怎麼坐在這兒?」說著,便趕緊去扶,燁華順勢起身,任平安給他拍去屁股上的灰塵。

  「穿這麼精神,你這是要去哪?」燁華趁機上下打量他一眼,幾分不滿地蹙起眉,和他在一塊時,平安都未曾特意修整儀容,此時見他一身新衣,便有些許吃味。

  宋平安老老實實地答:「護衛營裡的一位同僚今日成婚,請我去喝喜酒。」

  一國之君孩子氣的撅嘴,「和我一塊時,都未曾見你穿得如此好看!」

  「啊?」宋平安一愣,半晌回過神臉上一赧,吭哧道:「和你一塊時,要麼是在宮裡當值穿著兵服,要麼就是家中大街上,沒必要特別換新衣裳。」

  人有時候便是這麼神奇,原來還鬱悶不快的心情只因見他酡紅的一張臉,頃刻便煙消雲散了,也不顧左右有人沒人,皇帝臉湊上去,壞心眼地在他臉上吧唧就是一下。

  「皇——」平安臉更紅,手捂住被偷襲的地方,人一急差點就要說錯話,好在緊要開頭還是被他硬憋回肚子裡。

  燁華厚臉皮地嘿嘿一笑,拉近這個讓他在意到骨子裡去的人,輕拍他的背安撫:「放心放心,肯定沒有人看見。」

  被他拍了半晌的背,平安才算是能說句完整的話,「這裡畢竟是人來人往的街道……」

  「知道了,我下次肯定注意!」注意看四周沒人了再親個痛快!

  見皇帝一臉保證,相信君無戲言的平安一顆心總算落回原處,若是他能有讀心術知道皇帝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後悔放心得太早!

  「黃……呃、燁華,你來了怎麼不進屋,快,進屋坐坐吃點兒東西。」至高無上的貴客來訪,平安只得先把其他事情暫壓于後,先安置妥當這位大貴人再說。

  「不了,不進去了。」皇帝拉回欲把自己往院中帶的人,「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接著狠狠欺負一陣便走,「不過現在我改了主意。」

  「怎麼了?」平安睜著一雙黝黑的眼,一臉的迷茫。

  皇帝一陣嘿嘿壞笑,握緊他的手,道:「我要和你一塊去喝喜酒。」

  「啊?」

  平安拗不過皇帝,儘管明白他此去就跟山雞窩裡飛落一隻鳳凰那般扎眼,還是得帶他一塊去。

  老百姓與皇帝的婚禮一樣都是遵照周時的風俗,即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若有所不同,恐怕便是場面以及奢華程度了吧,一國之君的大婚,必定是傾舉國之力安排,小老百姓哪敢攀比。

  而這位一國之君儘管自己也曾成親過,知曉婚禮上一套一套的規矩,可長這麼大,老百姓的婚禮場面到底如何,他是真沒見識過,此時聽了平安的話才會突然起了想去看一看的興致。

  等到了地方一看,大為感慨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可比他這個皇帝有勁多了。皇帝即便大婚,也得先去祭拜天地祖宗,婚後數天還要去進行各種各樣的祭祀典禮,就算是在洞房之中,一切照樣不能隨意,都得按規矩按祖制來,一通折騰之後等總算到床上了,基本除了只想好好大睡一覺之外,其他心思是不會再有了。

  而民間呢,沒這麼死板,門前迎來送往熱熱鬧鬧,新郎官一身紅火身前還系個喜慶的紅綢大花,婚宴上來參加婚禮的人一番鬧騰,場面熱烈喜慶到頂點,等新人入洞房了,新人的友人親戚還能去鬧洞房。

  鬧洞房時,燁華實在坐不住,也起身跑去看了。他並沒擠進屋中,只在新房外笑咪咪地看一對新人被鬧洞房的人逗得臉比衣裳還紅。

  宋平安怕他出事,時刻緊跟在他身邊,在燁華看房中的新人時,平安看著身邊的他。

  等到兩人又回到婚席上時,宋平安被其他同僚拽到一處,不滿地指責道:「你帶來的那人是誰啊,他一進來可風光了,都快把新郎官的風頭全給搶走了!」

  宋平安的朋友基本都和他一樣是個即便有個小小的軍職在身,脫去軍裝,也還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所以像燁華這種一看便是大家出身,氣宇軒昂的公子哥兒出現在小老百姓們的眾會當中,實在是讓人目瞪口呆,因此在燁華進屋的那一刻,屋中的人都看著他發了好一陣的呆。

  這次婚宴之上,不少人都是帶了女眷的,燁華這種儀表不凡的俊美公子實實在在地獲取了不少在場女性的關注,也讓在場的男性們打翻了一屋子裡的醋罎子。

  知道是平安帶來的人後,一些認識他的人好不容易找著個機會把人逮過來質問!

  平安也是一臉無奈,實在回答不出來。

  好在這位同僚也不為難老實人,換了個問題道:「這人是誰,和你什麼關係,以前沒見過呀。」

  平安真想對天長歎,這個問題比上一個問題還難開口啊!

  燁華一坐下便被早盯上他多時的幾位祖輩級的老人圍住,從他的出身到是否婚配統統問了個遍,燁華笑眯咪地一一作答,問到師從何處,便說只在家中讀過幾本書,問到家在何處,便道暫住親戚家,又問可有婚配,便答已有四子五女……

  幾位老人對燁華的興趣隨問題的深入漸漸冷卻,看這位公子一表人才,沒想到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酒囊飯袋,自家的親戚或孫女真要嫁給這種人,准遭罪!

  燁華兩三下便化解幾位老人欲招他為婿的念頭,等空下來正要去找平安,又被一件事給絆了手腳。

  等平安好不容易從同僚那脫身時,沒在屋中找著燁華,出去一看,便看見他面前站著一女子,正低頭扭捏地跟他說話,女子不遠處還有幾個竊竊私語笑看他們的幾位男女。

  現在民風比前朝略微開放,加之尋常人家沒有大戶人家那麼多的規矩,因此只要有其他人在場,男女單獨閒聊也不是什麼大事。

  平安看著燁華對著女子謙和以禮的氣質,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上前,只得退後一步,默默潛入陰影處。

  燁華今天心情較為不錯,便也能耐著性子聽眼前的女子對他傾訴戀幕之情,幸好在燁華的忍耐力到達極限之前,女子的話也說完了,也不等他回話,便往他身前塞了個親手制的香囊。

  此時剛好是端午剛過不久,香囊幾乎是人手一個,甚至有的人身上還有好幾個,所以這個香囊倒不是特地為燁華準備的,想來也是這姑娘臨時起意。

  燁華順手一接,還未看清手中的東西,這名女子已經紅著一張臉跑開了,攛掇她來的人也嘻嘻笑笑跟她進了屋。

  舉起手中的香龔,借著月光燈光仔細一看,並無什麼特別,料子也不是頂好,不論手工還是料子,比起端午時皇宮的妃子專門縫給皇帝的差遠了,不過氣味倒是比較清淡些。

  當然,燁華東西是拿了,可卻從未帶身上過,嫌它累贅。現在這香囊半強迫地送到他手中了,他也不曾在意,這兒人多眼雜他也不好就這麼隨處一丟,便拿在手中,想等會兒再尋個地方丟了。

  於是便這麼朝一幫人還在吃吃喝喝的堂屋中走去,結果眼尖地發現一個匿在角落的熟悉身影。

  「平安,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平安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人,嘴巴一張正欲說話,可半天都沒能出聲,最後還悶悶地合上了嘴。

  見他欲言又止,燁華湊近他不解地問:「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不……呃……」平安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手似乎不知該往哪處擺。

  燁華望向熱鬧的屋中,轉念一想,聲音略沉幾分,道:「是不是你那幾個朋友為難你了?」

  平安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那是……」燁華目不轉睛地看他,「看別人成親,勾起你也想娶妻生子的心思了?」

  平安猛地抬頭,正對上燁華比往常還要沉深一些的雙眼。

  庠華手扶上一旁的樑柱,手指輕敲,很快又沉聲道:「平安,你恨我攔著你不讓你成親嗎?」

  平安向來遲鈍,可這回他輕易便察覺到了燁華身上傳來的壓抑氣息,平安首先是心疼,隨後是心酸,這個看似強大的帝王內心一向敏感,甚至脆弱,一點點的事情都能讓他放在心上。

  心腸子軟的平安也許壓根沒想到這根本是皇帝小心眼的表現吧。燁華也不想想他的後宮有多少嬪妃,自己則一想到平安會動這個念頭就立刻打翻醋罎子。

  平安主動靠近,猶豫一會兒,伸出手輕輕扯住他的衣袖,仔細斟酌措詞後,方小聲低語:「皇上,你也知道我腦子笨,想不了太多事,當我認定了一件事,准會一條道走下去,誰也勸不回。我答應了皇上要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就不會後悔……而且,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首度聽他一番肺腑之言,燁華還未來得及開心,便又聽他接著道:「而且我剛剛不是為別的……就是、就是心裡有點兒悶……」

  「悶?」

  平安迅速瞥了他一眼,又低頭盯自己的腳尖:「看你和剛剛那姑娘在一塊,還收了她的東西,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燁華一愣:「你剛剛都瞧見了,才故意躲在這兒?」

  平安的心怦怦跳得厲害,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臊人的話,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若是平常他肯定爛在肚子裡也不會說,主要還是剛剛燁華的態度讓他心軟了。

  燁華終於弄明白他到底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時,覺得身子都快要飄起來了,就要失控的緊要關頭,一個閃念掠過腦海,他壓抑心中的激動,湊近他問道:「可宮裡那麼多嬪妃,我也沒見你這般過啊?」

  若要吃醋,平安更應該吃這些人的醋吧,燁華的確有些想不明白,便不恥下問了。

  平安只覺得臉上臊得厲害,聲音更是小聲,燁華幾乎貼近才聽清他在說什麼。

  「你是皇上,三宮六院繁衍後嗣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那時我又沒親眼所見……」

  燁華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平安低頭未能看見他眼底的柔情似水,沉默了好半響,燁華似再也按捺不住,拉住這低頭羞澀之人的手便往屋外走去,一路匆匆。

  「怎麼了?」平安微驚。

  「別說話,跟我走。」

  燁華的聲音很沉,卻讓平安心安,果真不再說話,緊跟他的步伐,走出小院穿過小巷,也不知道走了幾條街,終於在一間雅致的小苑前停下,手輕扣小門,很快使有人來應,一見外頭的人,開門的老頭立刻躬身道聲老爺。

  燁華應道:「今晚我住這,你不用伺候了,去休息吧。」

  說罷,他拉著平安繼續往內苑走去。平安只來得及看見後面的老頭再度把門閂上,人便在不是很寬敞可處處透著清雅的苑裡兜兜轉轉,終於停在一個門外有小池塘的屋前。

  昏頭轉向的平安被直接推進了屋,門一合上,燁華摸著黑抱住這個總是令他心癢難耐的人,湊近臉親了上去。

  輕咬他的唇,入侵他嘴裡的每一處,勾起他的含住再輕輕當咬,直把他折騰得口水直流,不停發出粗重的喘息。

  黑暗中,一邊扯下平安身上的衣物,一邊把他往床上帶,結果一腳絆上桌腳,雙雙倒了下去,燁華護著平安,自己的背卻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平安聽著一記沉悶的聲音,心立刻揪起來,趕緊爬起來問:「皇上,你傷到哪兒?」

  燁華嘴角一勾,故意痛呼道:「痛,背……」

  屋裡太暗看不清,平安湊近想看,結果被猛拉下去,燁華趁機翻身覆上,手順著他被拉開的衣襟便摸了進去。

  好在此時是盛夏,地面也涼不到哪兒去,燁華也不擔心平安會不舒服,恣意地摸著平安不甚光滑卻很溫熱趁手的皮膚,只需兩、三下便摸上左邊的小豆,拈起重重捏了一下,讓平安的身子繃了起來。

  「皇上……」

  「叫我燁華。」

  燁華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物,低頭張嘴含上被手指蹂躪過微微發硬的小小紅豆,用力吸吮輕咬,卻完全忽略另一邊。逗得主人這邊又麻又疼,那邊又癢又空虛,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放在燁華的發上,很想把他扯過去也舔舔另一邊。

  可是在這種事情上,燁華向來不夠體貼,反而總是把人欺負到雙眼淚汪汪地求饒才勉強甘休,這一次也是如此,平安越是急著想他安撫另一邊被忽略的小豆子,他便越是不去理會,最後甚至把平安身體的每一處都撫遍啃光了,也沒去安撫這個小可憐。

  當然,平安的這點小不滿也早消散在燁華極限的愛撫中了,最後不是哭著喘息,便是哭著討饒。

  燁華在平安的身上留下一個個炙熱的吻,有的還特意留下專屬的印記,最後含上他胯下顫巍巍的陽根,唇舌愛撫帶給平安無法思考的銷魂快感,牙齒伺候除了刺激的痛覺還有難以想像的顫慄,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瘋狂。

  平安只能隨他擺佈,等到繃緊的身子泄出陽精時,連呼吸的氣都快沒了。

  燁華抿唇壞心一笑,抬起上身,把唇裡的東西渡到平安嘴中,讓平安嘗到了自己的苦澀味道,唇舌交纏之間,自又是一番難以言表的情動。

  手指這時順著他順直的後背摸到股間,在彈性十足的臀上用力地揉捏,滿足之後才轉移陣地,潛入股間的小狹隙。這裡早開發得柔軟無比,手指只需愛撫幾下,便輕易地闖入了禁地。

  上頭被燁華的舌挑逗,下身被他的手指玩弄,平安反應本來就慢的腦子更遲鈍得厲害,只能隨身體本能地承受一波一波襲來的刺激。

  也難怪燁華喜歡在這方面欺負他,看他無助地低泣,看他像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只能嗯嗯啊啊的低吟,然後不由自主地用下身磨蹭他的身體,燁華的心就能獲得異樣的滿足,這一切,只有他一人才能看到!

  猛地抽出埋在他體內的三根手指,「啵」的一聲令人耳紅,隨即代替手指的便是燁華早脹得發疼的大物件,如燒紅的鐵杵一般直搗入洞,在半道時先慢慢地摩挲,直至身下人難耐地主動挺起腰杆吞進更深時,再繼續深入,直至整根沒入。

  被他的肉壁緊緊包裹住時,炙熱柔軟的感覺每次都幾欲令燁華瘋狂,他低頭,趁平安伸長脖子用力呼吸時,一口咬上他的喉結。

  「唔!」

  平安身子一僵,猛抽一口氣,更是用力地包裹體內巨大的硬物,也讓身上人舒爽地一聲長歎。手摸到他結實的臀上,大力地抓揉著,想借此宣洩一些身體過盛的欲火。

  等理智恢復些許,燁華才雙手抓緊平安的腰身,先是淺入淺出,隨後逐步加重力道,直撞得平安的淚水一顆一顆往外冒,連討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一夜,如是瘋狂,雖然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可對燁華而言堪比天籟,美妙得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吃進腹中,因此,地面上放縱了一遍仍不夠,桌面上讓平安趴著從後背進入再來一次。

  燁華抱著人原先是想放到床上,結果路過一張椅子時,便把人放椅子上,雙腿架在兩邊扶手上露出股間濕漉漉的私處,又是一通折騰玩弄。

  到最後終於躺在床上時,平安是連哭的力氣也沒了,可燁華硬是不肯放過他,抬起他的一條腳,側身進入,那個紅腫發燙的入口本能地含住這個貪婪的入侵者,任其為所欲為。

  這一夜,直至平安再也受不了昏過去,這場情事才算完。

  第二天一直到日上三竿,平安才悠悠轉醒,而且還不是睡飽餓醒,完全是被壓在身上的人折騰醒的。撩開沉重的眼皮時,燁華的那只毛手正往股間探入,平安下意識地縮起身子,卻引來渾身酸痛,不禁呻吟出聲,但仍伸手制止試圖埋人體內的那只手。

  「真的……不行了……」平安用昨晚就已經喊啞的聲音求饒,「真的不行了……咳……」

  嗓子似被火烤過般,又幹又澀,才說幾個字,就咳了起來。壓在身上的火熱身子倏地抽開,又很快貼近,平安的臉被輕輕拾起,接著一雙微涼的唇吮上他的嘴,渡來清涼的水。

  平安有些急切地咕嚕咕嚕吞下,原本燥悶的身子經過水的滋潤頃刻舒展不少。

  杯子裡的水喂完,看見平安的臉色也好看不少,燁華笑了一下,又躺回去把人緊緊抱在懷中,上上下下摸著他的身子,先是輕咬他的耳郭,又舔舐他的臉龐,順著後頸一路向下,咬上他結實的肩膀,輕揉他股肉的手則在這時悄悄潛入前方覆上那個又軟又熱的小東西,用四指托住用拇指細細地撫摸……

  平安至此越發動得厲言,喝了水後清晰許多的聲音不停地響起:「不行了……燁華,真的不行了……」

  平常很難改口,可到這節骨眼上都還不學乖那便真是傻子了,若是叫錯肯定又被以懲罰的名義「就地正罰」,所以平安這時候叫起「燁華」來可一點都不彆扭。

  平安用手去擋,燁華就把他的手摁住,他的身子不停的扭,燁華便用強而有力的腰身把他壓在床上,視他的求饒為情趣,越聽越是喜歡……

  「燁華……」平安昨晚就哭腫的雙眼又泛上了淚花。

  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燁華又是一記壞笑,握緊右手中的小小平安,垂首沉聲道:「若想我放過你,就再說一次。」

  「說什麼?」

  「說你不喜歡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塊,說你在乎我……」

  平安愣住,回過神來後真想哭死過去,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

  「燁華……」這種話說過一次都覺得丟臉死了,怎麼還有臉再說第二回,平安雙眼泛著淚水,格外無辜可憐。

  可燁華一點兒也不為所動,輕笑一聲後,手指潛入股間,威脅似地抵在腫熱的入口處:「看來平安是想再來幾次了?」

  「不行了,真的!」平安趕緊搖頭。

  燁華微微眯起眼:「那麼,你是說或不說?」

  手指已經微微探入,縱然平安已經竭力夾緊下身,可早已經習慣情事的身體又如何抵擋得了燁華有心的侵犯?

  知道這位一國之君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並且平安自己也曾身體力行過數回,因此才更是懼怕。

  平安正艱難地衡量得失的時候,向來沒什麼耐性的燁華已經把手指探入他體內,那處昨夜被使用過度的地方早火燎一樣的疼痛,他突然闖入,刺激得平安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

  「燁華!」平安趕緊叫住他,「不要!」

  「哦?」他身上的人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他。

  無可奈何欲哭無淚之余,平安只能選擇妥協,可嘴巴一張,開開開合數次,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讓憨厚老實人一個的平安說這麼肉麻兮兮的話,也實在是夠為難他。

  燁華笑著輕吻他的嘴角:「看來平安是很想與我顛鸞倒鳳翻雲覆雨呢……」

  說著,手指又探入一根,在火熱溫柔的體內堅定且緩慢地撫揉。

  平安咬牙,豁出去了,臉埋進燁華胸前,閉著眼睛掩耳盜鈴一般,聲音幾乎細不可聞:「燁華……我在意你……我心裡……有你……真的……」

  燁華鬆開他的雙手,平安立刻環住他的腰身,臉埋得更深,燁華只需低頭,便可自他紅紅的耳朵上看出他此刻的羞赧……

  並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一直沉默就會心生不安,縱然需要用盡手段才能自這個容易害羞的男人嘴裡撬出想聽的話,可也因此而顯得尤為珍貴,燁華一顆心頓時溢得滿滿的。

  他也用力抱住懷中的這人,已經不需要再多言語,此時此刻,唯有嘴角洋溢的滿足和喜悅可以表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燁華總算沒再欺負老實人,而是本本分分地抱著渾身酸軟的人去沐浴更衣,事了,抱平安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東西。

  在剛剛吃過苦頭的時候,平安最是柔順不過,深怕一個不慎又被某人逮到理由按回床上來個「深入交流」。

  之後,光明正大蹺了一天早朝的天子便膩著平安親親啃啃,這一天連院子也沒出,盡情地享受二人獨處時的溫馨。

  可這時的他們卻不知,就在同一天,宮中傳出了一件噩耗,皇長子靖霖的母親楊昭容在冷宮之中,上吊自盡了。

  那時傷了平安之後,皇帝沒有動楊昭容,只是把她關進冷宮之中,可隨俊便傳來她變得瘋瘋癲癲的稍息,皇帝沒有去看,只是讓御醫去證實之後,讓人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楊昭容是戴罪之身,連皇長子都不能去看她,又有皇帝干預,這件事也就一直沒有人知道。

  現在楊昭容自盡時,皇帝恰巧不在宮中,她好歹也是皇帝的妃子,她的死茲事體大,是想瞞也瞞不住的,因此事情很快便滿城皆知。

  關於楊昭容的死,很多人都認為是她忍受不了被皇帝遺棄冷宮才選擇自盡,這種事情宮中屢見不鮮,老百姓也只能一聲歎息。

  當皇帝知道這件事時,平安隨後也知道了,平安的腦袋當時就嗡了一下,半天無法運轉。

  他首先想到的是:靖平會恨我。

  也難怪他會有如此自虐的想法,畢竟楊昭容是因為刺傷他,才被皇帝找了個由頭弄進了冷宮,縱然保住一條性命,卻失去了當昭容時的榮華與尊崇,一般人很難承受如此巨大的反差。

  平安這些年一直對此事心有介懷,曾試著向皇帝勸說讓她離開冷宮,可燁華態度異樣堅決,只道:「當初若不是你求情,我定會叫人把她直接拖出午門斬首,現在留她一條性命已是仁至義盡!」

  向來不欲也沒這份心思干涉皇帝的決定的平安提過一、兩次,被駁回之後,也沒再提過。

  這次楊昭容之死,他不免怪罪在自己身上,事情起因在他,若他當初再多懇求皇帝幾次也許情況就不一樣了吧?

  現在靖平的娘死了,也許他現在還不知道來龍去脈,若哪一天他知曉了呢?

  平安便這樣沉浸在自責中,根本就未想過楊昭容刺傷他在先,更未想過,就算他再如何懇求,已經同意放過楊昭容一條性命的皇帝都不可能放人。因他被刺一事,燁華心中一直憤怒難平,沒有暗中找人下毒已經算是他大度了。

  似乎知道平安會怎麼想,不出三日,皇帝便找人把平安帶入宮中。

  果然不出燁華所料,見到平安時,他形容枯槁,目光黯淡,好似死的不是一個傷害過他的人,不是一個陌生人,更像是死了親人。

  燁華早已滿腹的勸慰話語此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無言地走過去,把人摟在懷裡。

  「要不要見見靖平?」

  靠在皇帝壞裡的腦袋先是輕輕點了點,隨後又用力搖擺。

  「平常來宮裡不都是想見他嗎,今天卻不想見了?」

  平安悶聲道:「想見他,又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不要胡思亂想,別忘了他叫你爹呢。」燁華下巴在他的頭頂輕輕摩挲,手于他背上不輕不重地撫拍。

  「可他親生的娘死了,是我的錯……」

  燁華手一停,很想低頭咬他一口:「是他娘自己想不開,又關你什麼事啊,別什麼錯事都往自個兒身上攬!」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現在就傳他來乾清宮。」

  等穿著一身素衣的皇長子靖霖進到乾清宮,見到站在正殿的人後,原本通紅的雙眼頓時泛淚,撲到平安懷裡,大聲哭泣。

  「爹……嗚嗚……娘死了……」

  縱然和她一直不親,可終究是自己的生母,血緣永遠也割不斷,當噩耗傳來,靖霖也傻了。

  可他如今已是個小小男子漢,不論是看見母親的遺體還是面對所有安慰的人,他忍住淚水硬是沒流出來,可如今見到疼他寵他的平安爹爹,眼中的熱淚,心中的委屈苦楚便再也忍不住,一一在平安懷裡傾泄。

  平安跪下來用力抱住這個孩子,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水。

  一直到靖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平安輕撫他的腦袋,沉重地說了聲:「對不起……」

  這時的靖霖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等他終於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時,平安已是個滿頭華髮的老人,可他一點也不怨,因為那時的他已經明白,愛錯還繼續執迷不悟才最傷人。

  他娘是在明白皇帝心中從來不曾有她,以後也不會有她,才終於絕望地選擇一條不歸路。

  在她絲毫不顧念年幼的兒子撇下他選擇這一條路時,是平安用親情撫解了失去母親的孩子,讓他得以在冰冷的宮中平平安安的成長,所以,他有什麼可怨恨的呢?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靖霖只會心存感激,而這份感激,全是來自十年如一日疼他知他的平安,並且一如既往地善待他們之間這份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之情。

  因為楊昭容之死,平安很長一段時間鬱鬱寡歡,燁華便想了許多討他歡心的辦法。

  其中一個,是在中秋之夜,神秘兮兮地蒙上他的雙眼,帶他登上樓閣站穩之後,在第一枚煙花呼嘯著升到空中時,摘下蒙住他眼睛的帶子,讓他看見煙花綻開後最美的一刻。

  平安不由得一個愣神,第一枚煙花在黑漆漆的天空凋謝之後將近半盞茶工夫,第二枚更大更美的煙花升上天空綻放,隨後,一朵接一朵的煙花遍佈整個天空,看得人目不暇接,平安黝黑的雙眼也盡是忽閃忽滅的彩色火光。

  「如何?」

  燁華立于他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身,下巴隨意地撐在他的肩膀上,透過他的下頡望向天空。

  「今天是中秋,如今國富兵強,五穀豐登,物阜民安,宮中便與天下百姓一起慶賀這個月圓之夜,這場煙花,只要走在京城的街上都能看見,如何,美嗎?」

  平安略略點頭,目不轉晴望向璀璨的天空,稍後才開口道:「很美……可是,也很短暫。」

  燁華看著他的臉,手下收緊,嗓音低沉:「所以更要好好珍惜此時此刻。」

  平安動了一下,手輕輕摸上環住他的那雙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說:「皇上,我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明明知道他費盡心思就為討他歡心,他還說這種冷場的話,雖然是無意之舉,可仍舊心慌難安。

  「不會!」燁華嘴巴湊上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柔柔淺笑道:「我喜歡你這樣,有什麼心事都能說出來。」

  平安對上他的眼睛,看他眼底的盈盈笑意和潛藏的柔情,想他這幾日千方百計的討好,心中不禁一暖,臉傾了一下,一個吻蜻蜒點水般地落在燁華額頭上。

  然後又紅著臉埋在他懷裡,輕聲道:「我知道了,燁華,我會好好珍惜現在的。」

  燁華一愣,回過神來後也回敬他一個吻,不過較之剛才的蜻蜒點水,這個吻更深更長也更熱烈。

  煙花還在漆黑的天空綻放,短暫的華麗,美得令人屏息。

  鄭容貞難得清閒倚坐在欄杆處,對著頭上的煙花,手握酒杯淺飲,當天空不時綻放的煙火停止,漆黑的夜幕只剩下淡淡的煙霧時,他一口飲盡杯中物,有感而發吟道:「火樹銀花天盡散,人間只道秋愁忙,不識浮華如煙雲。」

  一聲歎息,一口醉,閱盡人間無數,終也是老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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