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小鮫人

　　常攸捧著書緩慢往校門口走去，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課，渾身乏力，微微皺著眉頭，這幾天總覺得整個人容易疲勞，渾身提不起勁來，也變得嗜睡了，但又不是想變回人魚的感覺，只是想懶散地躺著，不想動，連胃口都變得奇奇怪怪。

　　“還是不舒服嗎，”邵臣暮見常攸默不作聲地坐上副駕駛座，接過他遞上來的課本丟到後座，回頭注視著他，白皙精緻的臉上佈滿倦意，心疼地摸摸他的臉，替他系好安全帶，“我帶你去程哲那，讓程哲幫你看看，這樣下去我不放心。”

　　常攸露出一抹淡笑，握住邵臣暮的手安慰道：“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覺得有點累，想多睡會兒，如果你不放心，那就麻煩程哲醫生幫我檢查一下吧，我也想知道原因。臣暮哥，別太擔心，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不會有事的。”

　　邵臣暮緊握著他的手，許久才放開，發動車子駛離校園。常攸最近的狀況讓他整日提心吊膽，有時候靠在他身上陪他聊聊天都會睡過去，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除了魚，原本愛吃的東西也不愛吃了，胃口變得難以捉摸。

　　只是看上去又不像生病的樣子，令他非常著急，更多的是害怕，常攸畢竟不是人類，萬一出了什麼事……邵臣暮完全不敢想像，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只要常攸平安無事，他都願意接受。看著現在的常攸，他無數次幻想有一天醒來，常攸變成了普通人類，他不用再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邵臣暮早前跟程哲打過招呼，兩人剛到，程哲已在車庫外等著他們，笑著打聲招呼，將車子停進車庫，率先下車，繞到一邊打開車門，將常攸輕柔地扶下車子。

　　程哲注視著臉色不太好的常攸，微微皺皺眉頭：“進去再說吧。”

　　常攸轉頭看了一眼邵臣暮，邵臣暮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拉著他跟上程哲的腳步。

　　程哲知道常攸的身份，醫院裡畢竟人多複雜，邵臣暮在跟他提起常攸的身體狀況時，他就選擇讓邵臣暮把常攸帶到家裡來檢查。將常攸帶進工作實驗室，讓他躺在床上，開始全身常規檢查，只是越檢查，程哲越震驚，幾乎開始懷疑自己的醫術。

　　“怎麼了？”察覺到程哲的複雜臉色，邵臣暮頓時心下一緊，緊張地問道。

　　常攸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他並不想讓邵臣暮擔心，身體哪裡不舒服也儘量向邵臣暮表達清楚，免得對方胡思亂想。不過他並不覺得有多嚴重，至少他還能維持人形，堅持上完一整天的課。

　　程哲又給常攸檢查了一遍，確定自己的診斷無誤後，告誡自己要冷靜，常攸不是人類，不能用人類的眼光來判斷常攸的身體，注視著好友凝重的神情，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該替常攸擔心……常攸身體一切正常，只是……他懷孕了，所以他最近容易疲勞……”

　　“你說什麼？”邵臣暮皺緊眉頭，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常攸也完全愣住了，僵硬地躺在床上腦海一片空白，程哲醫生剛才說什麼？懷孕了？誰？他嗎？

　　程哲的私人工作室裡一陣安靜，許久，程哲才重重歎了口氣，要讓一個男人接受自己懷孕這件事，確實需要極大的勇氣，就算常攸並非人類，但是常攸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雄性鮫人。他從一開始的不敢確信慢慢鎮定下來，總覺得他的人生充滿傳奇色彩，在他的個人世界裡，常攸並非是第一個。

　　“小心！”邵臣暮見常攸從床上爬起來，下意識地沖上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接收到常攸投來的疑惑目光，尷尬地輕咳一聲偏過頭去，讓常攸靠在他身上，輕柔地安撫著他的後背，將視線集中到程哲身上，“多久了？”

　　“一個多月。”程哲無比慶倖自己做的這個決定，要是讓常攸到醫院檢查，化驗結果一出來准會驚呆一群人，當初薛予深也是，幸好他發現的及時，不過薛予深畢竟不一樣，他對自己的身份有一定的瞭解，才沒有做出衝動的舉止。

　　頭疼地揉揉額頭，他的身邊怎麼總會出現奇奇怪怪的人物？一個薛予深已經夠嚇人了，如今又來一條會生寶寶的人魚，幸虧他的心臟足夠強大，不然早就負荷不起了，哭笑不得地望著滿臉小心謹慎的邵臣暮，當爸爸的人心情就是微妙，連邵臣暮這樣的人物都避免不了。

　　程哲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邵臣暮很認真地記下來，察覺到時間已經很晚，擔心常攸會餓肚子，邀請程哲一起吃晚飯，可以邊吃邊商量，只是程哲答應要陪薛予深父子一起，邵臣暮也不勉強，帶著常攸離開。

　　直到坐上車，常攸還是渾渾噩噩不在狀態，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就算他變成了人魚，但是他從裡到外都是顯示雄性特徵，怎麼邵臣暮平時的玩笑話成真了呢？難道他的內在其實是雌性？想著，常攸渾身惡寒，甩甩頭拋開這些詭異的思緒。

　　“小攸，你不開心？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明天就去學校辦理退學手續，在家裡好好休息，如果你擔心我會粗心大意照顧不好，我們就回家去，伯母一定比我更細心，我們一起來照顧你。”邵臣暮從一開始的震驚慢慢恢復理智，現在最重要的是常攸的身體，程哲說因為剛剛懷孕，早期三個月很重要，非常危險，凡事都要小心謹慎。

　　常攸輕搖頭，露出一抹笑容安慰道：“不是，只是……你不會把我當成怪物吧？我居然會懷孕？爸媽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我怕嚇到他們……”

　　“傻瓜，說什麼傻話？”邵臣暮單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了握常攸擱在膝上的手，難得感慨地說道，“小攸，自從決定和你在一起，我就做好了跟你過一輩子的決心，根本沒打算孩子的問題，平時只是想逗你開心，沒想到無心之語會夢想成真，如果……如果你覺得孩子是個負擔，或者懷孕對你身體傷害很大，我願意放棄這個孩子……”

　　“不會！”常攸趕緊反駁，雖然以男子之軀懷孕難以啟齒，但是孩子很無辜，他根本不忍心剝奪孩子的生命，“程哲醫生說過，我身體各項指數顯示很健康，目前只是懷孕早期的正常反應，過段時間就會好，況且……你都說了會好好照顧我，沒什麼好擔心的，還有程哲醫生在呢！”

　　邵臣暮點點頭：“不過一切還是以你的身體為前提，別逞強，知道嗎？”

　　常攸輕笑，用力點點頭，他能感受到邵臣暮即將成為一位父親的驕傲，所以無論是為了邵臣暮還是常家二老，他都不會放棄這個孩子。他都能由一個普通人重生成一條人魚，於他而言沒什麼好可怕的，大不了這一年他都躲在家裡不出門，有邵臣暮和常家二老的陪伴，他不會覺得孤獨寂寞。

　　他同樣能明白邵臣暮心裡的擔憂，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他的身體無法承受懷孕帶來的負擔，邵臣暮真的會放棄這個孩子。心裡默默地感動著，幸好他沒有覺得哪裡不妥，懷孕會嗜睡，胃口會變，這些都很正常，以後待在家裡多多休息，一定可以熬過。

　　第二天一早，邵臣暮就帶著他去聖洛學院辦理了退學手續，理由是常攸身體不好，需要在家裡靜養，有程哲的證明，校方很快同意了常攸退學。常攸覺得非常可惜，好不容易考進了聖洛學院，這麼快就要告別，不過目前的情形，退學是必須的選擇。

　　當穆筱得知這個消息，他覺得自己的三觀徹底被刷新了，目瞪口呆地瞪視著沙發上笑容滿面的常攸，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我好像產生了嚴重的幻聽，請再說一遍？”

　　常攸笑著招呼穆筱坐到沙發上，不懷好意地掐掐穆筱的肚子：“你還是定期找程哲醫生檢查身體，說不定你肚子裡什麼時候就多了一隻小小遲暮！”

　　“別開玩笑，說正經事呢！”穆筱無奈地拉開常攸的手，眼睛不時地掃視著常攸的肚子，隨後皺緊眉頭，他怎麼都無法相信常攸的肚子裡正在孕育著一個孩子，要是對方不是程哲，他絕對會跳起來拍打醫生的腦袋，怒吼一聲庸醫。

　　“你該不會是女扮男裝吧？”好半天，穆筱憋出這麼一句話，一臉的一本正經。

　　常攸哭笑不得，他只是覺得這件事情絕對瞞不住穆筱他們，才選擇說明真相，畢竟穆筱是值得信任的人，或許這一輩子，他都要跟這群人生活在一起，就算是再隱秘的事情，他都不打算隱瞞，這個世界上，他要是連穆筱都無法信任，他還能信任誰？

　　不過最終他還是隱瞞了人魚的身份，只是說他也不清楚為何會懷孕，程哲正在研究中，也許是祖先的遺傳問題吧。這幾天他才從邵臣暮那裡得知，薛祁陽是薛予深的親生兒子，這個親生說得就是，薛祁陽是薛予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

　　有了薛予深的先例，穆筱他們也不再過多詢問，不過穆筱和寧棋這兩天跑他這裡勤奮多了，尤其是寧棋，比他還用心，給他找來了一大堆資料，什麼“懷孕初期的注意事項、忌口食物”啊等等。沒辦法，他們畢竟不是心思細膩的女孩子，何況他們這群人早就註定不會有下一代，根本不會去研究這種東西。

　　常攸的這個孩子來得觸手不及，震驚了一群人的同時，似乎讓他們變得更忙碌了，邵臣暮的別墅這幾天特別熱鬧，連程哲都會經常過來看看，時刻注意著他的身體狀況。穆筱更是關注他的飲食情況，替他準備營養料理。

　　有時候看著這麼一群大男人圍著一個還未出生的寶寶轉悠，常攸忍不住笑歎，最多的是感動。選擇與同性為一生的伴侶，無怨無悔的同時，心存淡淡的遺憾，這個遺憾不為彼此，而是為養育自己的家人。如今他有了下一代，穆筱他們這麼關心照顧他，或許也是找尋一絲絲的安慰吧。

　　常二老終於盼到了常攸和邵臣暮回家，早早地就等在家門口，看到他們從電梯裡出來，常母立刻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常攸，把常攸拉進客廳，將他按到沙發上，嘴裡一直詢問著“坐車累不累，好好休息”之類的關切慰問。

　　“媽，我很好，您快坐！”常攸起身將忙得團團轉，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的常母拉到沙發上，他能體諒常母的心情，原本做好了沒有後代的準備，如今他突然有了身孕，兩位老人高興壞了，“這幾天一直在家裡休息，臣暮哥把我照顧得很好，連程哲醫生都說我身體比以前還要健康，所以媽別太擔心。”

　　“我們家小攸果然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不行，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準備點心，小攸乖，你先坐著，媽去給你準備點心，你要吃什麼儘管跟媽說，媽做給你吃。”常母從沙發上猛地起身。

　　“啊？媽，我、我不餓，你別忙……”

　　“小攸，你讓她忙去，這幾天她一直都是這樣，根本閑不下來。”常父無奈地搖頭，眼中卻是滿滿的幸福與高興，“我們老了，原本以為不會享受到這種逗弄孫兒的天倫之樂了，那天你突然說懷孕了，我和老太婆興奮了整整一夜都無法入睡，害怕這只是一個夢，謝謝你，小攸！”

　　“爸，你別這麼說！”常攸很感動，這個孩子是在大家的祝福和期盼中成長，一定會成為最幸福的孩子，就是不知道孩子出生後，是跟邵臣暮一樣的普通人類，還是像他一樣是條小小人魚？

　　懷孕時期有很多不便，邵臣暮把他看得很緊，首先電腦不能碰了，這點沒關係，他跟穆筱請過假，聲深動聽那有穆筱擋著，完全不用擔心。可是聯手機和IPAD都不能經常玩，邵臣暮嫌棄開著無線網路輻射太大，只能稍微玩玩小遊戲，馬上又會被剝奪。

　　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常攸拼命忍住了，把邵臣暮的書又拿出來從頭到尾全部看了一遍，書看完了，他完全沒事情做了，天天在花園裡閒逛。趁著肚子還不明顯，有時候會去小賣鋪裡坐坐，常二老更是把他捧在了手心裡，根本不讓他幫忙，連站久了都會心疼不已。

　　常攸覺得他快哭了，這一個個都把他當成什麼了？陶瓷藝術品也沒這麼小心翼翼啊！不過他能理解這種心情，女孩子在懷孕期間，家人都會關懷備至。何況他在家人眼中是珍貴的人魚，或許他們始終覺得他不是人類，完全不能有任何閃失，才會如此小心呵護吧。

　　好在他身體健康，沒有出現特別強烈的反應，偶爾早晨起來會有點反胃，平時邵臣暮和常二老把他照顧得很好，只要吃得下東西，問題就不大，畢竟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除此之外，他就是覺得特別無所事事，穆筱和寧棋又不可能經常過來看望他，只有週末才有空。

　　常二老也不放心他去S市，怕他路途勞累，他只有去找程哲檢查身體時，才會在S市多待幾天，以後等他肚子大起來，只能拜託程哲過來替他檢查了。這段時間，他和邵臣暮每次逛超市，都會置辦一些嬰兒用品，早早做準備麼。

　　“嗯……”

　　“怎麼了？”邵臣暮敏感地驚醒過來，起身注視著常攸，見他滿臉通紅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重重鬆了口氣，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寶貝，我真的會被你嚇出病來！”

　　常攸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他本來也是好好地在午睡，只是突然感覺到肚子裡有明顯的動靜，如今五個月了，正是胎動的開始，寶寶會在肚子裡活動，拳打腳踢地展開四肢運動：“我覺得寶寶是人類，不是小小人魚。”

　　“你感受到了？寶寶開始活動了？”邵臣暮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常攸日漸明顯的肚子，湊過去給他一個熱情的親吻，“辛苦你了，無論是人類還是人魚，都是我的寶貝。”

　　“我希望他是普通人類的孩子，我不想他跟我一樣辛苦……嗯，又動了一下，你感受到沒？”常攸覺得小生命真的很奇妙，這麼小小一團就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

　　“嗯！”邵臣暮莫名覺得很驕傲，這是他和常攸的寶貝，輕輕愛撫著他的肚子，“兒子看來很活躍，兒子，別太折騰你媽媽，乖一點！”

　　“去，我是爸爸！”常攸抗議地推推邵臣暮，斜瞪他一眼，得到邵臣暮一個霸道的熱吻，舒服地躺在對方懷裡，沒了睡意，就親密地抱在一起聊天。

　　人生不需要多麼轟轟烈烈，家人、愛人和未來的寶貝，現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完美，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