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第二章　橫生枝節

　從終年冰雪不融的冰原下來，外面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進入三月，北地的冰雪開始融化，雖然地上仍舊有積雪，但是大路上冰雪卻已經消融。

　　尼斯他們並沒有走大路，而是在有積雪的地方行進，因為寒冰戰車在雪地裡的阻力很小。這些寒冰戰車並不是靠自己的能量在雪地上滑行，而是被十幾匹馬拉著前進。來的時候他們帶著三十幾匹馬，現在一半的馬拉車，另外一半馬被趕到車頂上休息。

　　為了早一些回去，這一路上他們日夜兼程，連吃飯都不停下來，所以拉車的馬只能這樣輪換休息。

　　五天之後，五峰堡終於近在眼前。

　　時隔兩個月，這裡又有了很大的不同，當初很多房子只有框架，還沒有牆壁，現在一幢幢房子不但都造好了，還冒著青煙，裡面已經住了人。

　　那五座鎮全部加起來能夠容納近萬人口，原本大家都以為沒有十幾年的經營，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人，但是因為夏馬恩王國大量人馬的湧入，現在房子已經不夠住，山腳下臨時搭建了一批木屋，才勉強解決住的問題。

　　好在吃喝用度倒是不缺，自從安德魯希亞子爵決定暫時放棄領地，把家遷到這鎮來，尼斯就寫信給切爾哈蘭總督，向他購買了六十船麥子，足夠讓這五萬多人吃一年。

　　此刻，在臨近山頂的一幢房子裡，有一群人正站在窗口俯視著山下的熱鬧景象。

　　「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我的父親和兄長那麼熱衷於王權了，一個曾經的女王，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權勢也沒有多少財富，卻仍舊有這麼巨大的影響力，隨隨便便就能夠召集起如此強大的一支軍隊……」

　　菲利普王子輕歎一聲。之前他還為自己的實力而感到自豪，為他擁有一支四百人組成的騎士團而驕傲，現在他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了。

　　再強大的領主也只不過是領主，沒有辦法和王相比。

　　王代表的是一個國家，一聲令下，眾多領主匯聚於帳下。每個領主手下即便只有五、六個騎士，積少成多，也可以輕而易舉召集起一支龐大的軍隊。

　　「殿下，您用不著羨慕別人，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王位遲早是您的。」

　　薩格拉蒙特在一旁安慰道。

　　此刻他多少有點佩服尼斯。

　　菲利普王子捲入夏馬恩王國的王權之爭，確實會有一些風險，不過夏馬恩和哥倫安特之間並不接壤，所以他們的風險頂多就是輸掉這場戰爭，所有的投資全都打水漂，並不會危及到領地本身。

　　相反，如果贏得這場戰爭的話，重新掌權的伊莉莎白女王將會成為菲利普王子的堅定盟友，這對於菲利普王子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肖恩，你那邊怎麼樣？鎧甲能夠按時打造出來嗎？」

　　菲利普王子轉頭問道。

　　和虛無縹緲的王權比起來，他更在意眼前的利益。

　　這些夏馬恩領主可謂是砸鍋賣鐵賭上一切，他們手裡全都有很多錢，而這些錢不會購買別的東西，只會用來武裝自己。肖恩負責的正是新式鎧甲的製造，這是貝爾格最高的機密，知道全部技術的只有他、菲利普王子和尼斯三個人。

　　「之前打造那批鎧甲已經讓鐵匠們練熟了手，現在打造的速度比年初快了很多，在入冬之前，應該可以打造好全部六千副鎧甲……」

　　肖恩沒有說完，薩格拉蒙特插嘴道：「反正最近一段日子我們這裡不會有戰事發生，不如讓我們的騎士把鎧甲拿出來，讓夏馬恩人先用……工匠們的手藝越純熟，打造出來的東西肯定越好。」

　　菲利普王子猶豫了一下，這個提議一舉三得，既能夠賺到錢，也能夠讓自己的手下穿上更好的鎧甲，同時也讓夏馬恩人盡快武裝起來。不過把發下的鎧甲重新收回來，很可能會讓騎士們感覺他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

　　「這個提議完全沒問題，但是要以自願為前提。」

　　肖恩有點不爽薩格拉蒙特的插嘴，所以他用點評的口吻在一旁說道，不過這個說法倒是得到王子殿下的認可。

　　和尼斯他們接觸了這麼久，他也習慣從利益的角度看待問題，同時再顧及到對方的面子，只要注意到這兩點，大部分人都很容易打交道。

　　幾個人正說這話的時候，突然底下變得喧鬧起來，山腳下，人們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肖恩搶先一步走到那邊窗口，他看了一眼立刻喊道：「他們回來了，帶著戰車回來了……好像還有其他東西……」

　　菲利普王子也走了過去，他從那一側的窗口往外看，看到長長一串樣子古怪的密封箱子在十幾匹馬的拖拽下，朝著這邊而來。

　　身為主上，他應該在這裡等著，等候尼斯前來覲見，不過此刻他好奇心佔了上風。

　　尼斯最吸引他的地方，除了賺錢的本事，就是在煉金術上的天賦，白糖提煉、新式鎧甲都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而這一次尼斯花了很大的代價弄來情報，又帶著一支精幹而又強悍的隊伍前往北面的冰原，為的就是製造寒冰戰車和寒冰鎧甲，這不能不讓王子殿下動心。

　　山腳下變得異常熱鬧，和尼斯一起往前冰原的小隊成員都已經從寒冰戰車裡出來，他們把寒冰鎧甲的零件從車裡搬出來。

　　旁邊早有女神戰士將東西接過去，有些人急不可耐地拿著鎧甲零件在身上比來比去，還有人拿著刀劍在鎧甲零件上劈砍著，想要測試它們的堅固程度。

　　尼斯在一旁翻著白眼，這些女人的做法讓他想起伊蓮娜當初也這麼做過。

　　「不許糟蹋好東西。」

　　星娜的一聲喝斥總算讓女神戰士們有所收斂。不過她嘴上這麼說，眼睛卻掃過被劈過的鎧甲零件，她也想知道這東西管不管用？

　　「防禦力不錯，可以承受『雷霆投槍』的全力一擊。」

　　莎莎走過來說道。在冰洞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測試過了。

　　星娜悚然動容，她最清楚女神戰士「雷霆投槍」的威力。

　　能夠擋住「雷霆投槍」的全力一擊，這些寒冰鎧甲的防禦力已經相當於高級魔法裝備了。不過寒冰鎧甲有些特別，它在使用之前需要浸泡在水裡，讓鎧甲的表面凝結起一層厚實而又堅硬的冰殼，用起來比較麻煩，而且它的強度和天氣有關，到了炎炎夏日，它就沒這麼強了。如果把寒冰戰甲帶到沙漠裡，它或許連皮甲都不如。

　　「我們還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發現。」

　　莎莎看了看左右，在這裡不太適合提起冰晶蓮的蓮子和蓮藕的神奇效用。

　　回來的路上，尼斯已經和隊伍裡所有人約定好，只有女神戰士部族、墨菲和拜尼部落的直系成員、玫瑰十字團的核心人員和布萊克一家，能夠知道這個秘密。

　　「或許我們不用麻煩教會的牧師，我們發現一種很神奇的藥。」

　　莎莎只能盡可能說得模糊。

　　「已經用不著了，教會的人已經到了，我們的人已經在接受治療。」

　　星娜的回答讓莎莎有些錯愕，在世人的印象中，教會的拖沓和缺乏效率是有名的。

　　「來的人好像和那個小牧師很熟，是和他一起修行的苦修士。」

　　星娜解釋道。

　　她說的當然是阿德蒙特隱修院的人，年初的時候，尼斯就寫了信給隱修院長格羅裡爾，希望他能夠派幾個人過來幫忙，結果這位剝皮鬼院長親自帶著半數的苦修士過來。

　　剝皮鬼院長自然不會白白幫忙，他早已經把所有的費用都記在尼斯的帳上。

　　一陣喧鬧聲打斷兩個女人的交談，只見一隊人馬迎面而來，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菲利普王子殿下。

　　王子是衝著尼斯去的。

　　「殿下，沒想到您會在這裡。」

　　尼斯微微有些驚訝，他並沒有得到手下的通報。

　　菲利普王子繞著那幾頭巨蜥的屍體打轉，當初死亡谷之行，尼斯也搞回來一大卷星盤巨蟯皮，那絕對是最好的製作輕甲的材料，而眼前這些個頭巨大的蜥蜴長著佈滿棘刺的厚皮，應該是製作重甲用。

　　「這一次的收穫不錯，應該可以製作一百多副重甲吧？」

　　這位殿下掃了一眼之後，大致計算出能夠取出多少皮革，並且推算出製成鎧甲的數量。

　　「您和肖恩都會得到一副鎧甲，保證是最好的。」

　　尼斯並不打算獨吞，不只是這兩個人有，還要加上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的三件鎧甲。

　　菲利普王子無比欣慰地接受這個賄賂，他的目光又掃過寒冰鎧甲，當初第一次聽到尼斯提起這種鎧甲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缺點上，但是現在，看到女神戰士們用斧頭劈砍鎧甲卻只留下一道印痕，他有些心動了。

　　「這種鎧甲的好處就是輕便，您已經有了新式板甲，換成寒冰鎧甲的話有些得不償失，萬一您的對手在夏天進攻，您豈不是危險了？」

　　尼斯說著這些鎧甲不好的地方，他可不希望這位殿下對冰晶蓮產生興趣。

　　王子被說服了，女神戰士能夠操縱寒氣，就算夏天她們也能夠讓寒冰鎧甲發揮不錯的效果，騎士就沒這個本事了，雖然也存在陰寒屬性的鬥氣，但那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修煉的鬥氣都是沒有屬性的。

　　「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向您稟報，我想請您幫忙看護一下這五座小鎮。」

　　尼斯說道。

　　「你想讓玫瑰十字團直接參與這場戰爭？」

　　菲利普王子驚詫地瞪大眼睛。

　　尼斯沒有回答，而是輕歎一聲之後反問道：「您認為，現在的玫瑰十字團像一個騎士組織嗎？」

　　菲利普王子原本以為尼斯貪圖些什麼，以為玫瑰十字團打算抱著伊莉莎白女王這條大腿，以為他們想在北方再獲取一塊領地，尼斯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也讓他深思不已。

　　「或許我們也應該借這個機會，讓那些新加入的騎士得到一些磨練。」

　　肖恩和王子相處那麼久，自然明白王子的想法。

　　「如果傷亡太大怎麼辦？」

　　菲利普王子心動了，但是他又有顧慮。

　　「只要時機把握得準確，就不會有太大的傷亡。如果您信任我的話，就由我來統領這支隊伍。」

　　肖恩毛遂自薦。

　　他這麼做也有一些自己的心思，他現在已經不是一無所有的騎士了，他擁有自己的領地，那是真正的領地，五百多畝最為肥沃的農田。

　　換成以前的他，絕對會認為這已經很不錯了，但是見識多了，他已經明白自己狗屁都不是。

　　他想要更多財富，想要過奢侈的生活，但這一切不可能靠王子殿下賞賜，只能靠自己獲取，而戰爭正是獲得名望和財富的最佳途徑。

　　菲利普王子想了想，突然打了個手勢。

　　尼斯立刻把四周隔絕起來，他知道殿下有話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打贏這場戰爭？」

　　王子問道，這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事。

　　「你眼前的這批人，在八年前就打過一場仗，他們一開始連連失利，吃盡苦頭，歷盡艱辛才獲得勝利，而他們的敵人大多是一群軟骨頭，國王塞巴斯蒂安還被敵人俘虜過，這樣兩群人打起來，誰的勝算更大？」

　　「再說，我把這片領地借給他們，並且提供給他們食物和武器，讓他們在這裡集結，讓他們能夠安安靜靜地訓練，也不全都是好心。」

　　「我這樣做，是逼他們不得不放棄一切，讓他們再也沒有退縮的餘地，他們要不贏得戰爭，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要不從此一無所有。」

　　尼斯一邊看著那些夏馬恩領主，一邊低聲說道。

　　「你別忘了，塞巴斯蒂安國王的背後還有靠山，夏馬恩的局勢一旦對他不利，帕斯特米拉王國肯定會插手進來，甚至佩爾蒙德、特裡同、第瓦爾、斯洛佛哥這四個國家也可能出兵。」

　　菲利普王子最大的顧慮就是這個。

　　「法羅迪家族想要重建斯塔爾王國，周邊各國肯定不希望斯塔爾重新統一，那五個國家也不是鐵板一塊，它們內部更是有人反對合併，最重要的是……」

　　尼斯指了指北方：「那邊的人最不希望南面多出一個統一的強國，你們不會沒看過斯塔爾王國的歷史吧？」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菲利普王子和肖恩的臉都微微一紅，他們真的沒看過。

　　尼斯只得先替這兩個傢伙補充知識。

　　「五個世紀以前，原本生活在北方的克尼亞人被蠻族趕到佩爾蒙德，他們和周邊的部族漸漸融合，就有了斯塔爾王國的雛形，一百年後費迪南一世建立斯塔爾王國，他把蠻族視為世仇，畢生都在和蠻族作戰，他的兒子、孫子也是一樣，帕斯特冗米拉和夏馬恩都是他們從蠻族那裡搶來的土地。法羅迪家族的血管裡流淌著戰爭的血液。」

　　「這樣強悍的家族怎麼會大權旁落，最終讓王國分裂的呢？」

　　菲利普王子感到很不可思議。

　　「同樣是因為戰爭，兩次十字軍東征法羅迪家族都是積極參與者，這個家族的很多成員死在那片土地上，他們的實力也折損大半，各地領主感到有機可趁就造反了。」

　　尼斯大致地解釋了一下原因。

　　菲利普王子聽得很仔細，他已經明白為什麼蠻族不願意看到斯塔爾王國重建。

　　與此同時，斯塔爾王國的盛衰也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想要讓國家強盛，就要勇於面對戰爭，甚至為了利益挑起戰爭，但是不能沉溺於戰爭。

　　隨著尼斯的回歸，備戰的氣氛越發濃烈。因為尼斯這個中間人非常重要，只有他才能夠從菲利普王子、切爾哈蘭總督、格羅裡爾院長、阿薩克斯獲得各種物資和協助，而當這一切匯聚在一起，立刻就變成清晰可見的戰力。

　　只用了半個月，所有的士兵都擁有鎖鏈甲、鐵甲衣、頭盔、盾牌、戰斧和長槍，最基本的裝備全都有了，有些人還得到長弓或者十字弓。雖然大部分東西都是舊的，卻比赤手空拳要強得多。

　　現在缺少的只剩下馬匹，和其他物資不同，馬匹的購買只能慢慢來，好在按照計劃，他們發起進攻的時間將會在六、七月間，那時候積雪融化，非常適合行軍，有人受傷的話，治療起來也容易。

　　有付出，自然也就有收穫，尼斯在打鐵作坊裡漫步而行，他一邊走一邊聽著鐵錘敲打的聲音。

　　這片作坊區是最近剛剛建造的。

　　就憑眼前這一切，足以證明戰爭是最能夠獲取利益的一件事。

　　眼前這些鐵匠並不是他招募的，而是夏馬恩領主們離開自己的領地之後一起帶過來的。

　　對於一塊領地來說，最大的財富並不是土地，而是人，特別是那些有著一技之長的人，現在這些工匠全都匯聚於此，論工匠的數量之多，就連王城波拉巴爾馬都不能和這裡相比。

　　如此眾多的工匠每天日以繼夜地幹活，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就讓五峰鎮隱約有了城的雛形，如果這場戰爭持續一年的話，很難想像這裡會變得多麼繁榮。

　　尼斯突然想起菲利普王子那嫉妒的眼神，這恐怕也是殿下最近這段日子一直住在這裡，根本沒有回過貝爾格的原因。

　　「你好。」

　　遠處一個阿德蒙特隱修院的苦修士和他打著招呼。

　　尼斯連忙點頭致意。

　　這群苦修士一個個肚子裡都有不少貨色，只是以前身單力薄，只能賺點小錢，後來有了卡奧尼和阿薩克斯，前者作為生產基地，後者負責出售產品，這讓他們全都賺得盆滿缽滿，所以一聽說北方有發財的機會，這些人全都跑了過來。

　　說到條件，這裡確實比卡奧尼好得多。

　　「蒙德在哪裡？」

　　尼斯隨口問道，他絕對不會忘記這個領路人，每天都會問候一聲。那個苦修士笑著拍了拍尼斯的肩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最近這段日子蒙德又重拾以前修煉的那套東西，你的成功給了他信心。」

　　尼斯微微一愣，他確實有些意外。

　　「我去看看。」

　　尼斯說道。

　　「蒙德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他每一次修煉都找沒人的地方。」

　　那個苦修士笑嘻嘻地說道。

　　尼斯當然明白這是為什麼。

　　蒙德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那樣失落，以至於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現在他重新振作起來，但是在沒有成果之前，肯定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

　　尼斯倒是很期待能夠看到蒙德的新成果。蒙德當初的想法有些偏差，但是能夠開創出屬於自己的路絕對不容易，他這樣的人一旦找對方向，誰都不知道最終能夠走到哪一步。

　　「對了，那個叫麥克馬倫的武器匠人也從卡奧尼過來了，他好像要找你，不知道有什麼事？」

　　苦修士隨口說道。

　　尼斯微微皺了皺眉頭，麥克馬倫找他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肯定和聖殿騎士團有關。現在的他不但對聖殿騎士團感到失望，還有一絲躲瘟神的味道。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最終決定還是去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