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親
一個滿是銅銹的盆子裡,一團黑煙聚攏在裡面,黑煙不停翻滾著,就是沸騰的水。一個拳頭大小的骷髏被黑煙籠罩著,骷髏的底下放著一個面具。
尼斯半坐在盆子旁邊,手裡不停地打著法印。
說實話,他感覺自己離牧師的身份越來越遠,一開始還只是研究一下魔法,後來開始搞起肉身魔甲這樣邪惡的東西,現在他居然連死靈魔法都玩了起來。
不過他也沒辦法,此刻他在萬神殿的身份已經暴露,想要用原來那個身份調查父親的死因,恐怕還沒靠近父親生前認識的那些人,他的敵人就已經有了警覺,所以他必須另外弄一個身份。
在萬神殿裡,每一個人只會有一個投影,上面有靈魂印記,所以再怎麼改頭換面也沒用。
不過再嚴格的規則也會被人找出漏洞,此刻尼斯正在做的事情就是為自己另外搞一個身份。
銅盆裡放著的面具和骷髏來自於一個可憐少年,他是艾米麗的一個遠親,平時住在摩德納,夏天的時候碰巧去那裡做客,沒想到遭遇殺身之禍。
既然是艾米麗的遠親,這個少年的身上自然也流淌著前帝國祭祀團的血液,他的天賦同樣不錯,所以也擁有萬神殿核心成員的身份。
這個少年是跟著另外一群人逃出第瓦爾,半路上遭遇襲擊受了重傷,逃出邊境之後就死了,屍體被埋葬在門薩托尼亞的一座荒山上,不久前門薩托尼亞和夏馬恩締結貿易條約,那些逃難到門薩托尼亞的人和死難者的遺體被送到夏馬恩。
因為只是遠親,而且知道這個關係的人全都已經死於非命,為了確定這個少年的身份,艾米麗動用了【啟示錄】,所以尼斯才會知道這件事。
銅盆裡面的黑煙越來越少,他們融入了面具裡,原本白色的面具現在變成漆黑一片,隱約還可以看到一張鬼臉在裡面時隱時現。
吧嗒一聲輕響,骷髏裂開了,碎成數十塊,與此同時,銅盆也迅速腐蝕,眨眼間變成一堆淺綠色的銅銹。
尼斯非常小心地拿起那個面具,他可不敢把這個東西往臉上戴。
咬破手指,用血畫了一個神秘的符咒,下一瞬間尼斯就感覺自己已經身處於萬神殿裡。
這個空間不大,但是四周金碧輝煌,天花板和地板猶如黃金所鑄,四周貼金,而佈滿了絢麗的花紋。
尼斯並沒有感到意外,他手上的面具被重新煉製一遍,相當於洗清原來的記憶,此刻他在貝尼,所以進入萬神殿之後,直接到了和貝尼相對應的所在。
在這個金碧輝煌房間的正前方,同樣也有一面很大的鏡子,鏡子裡映照出來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精靈。
這是那個可憐少年設計的形象。
尼斯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他連忙改動一下,瞬間鏡子裡出現一個摸樣清秀的提線木偶。
他走動了兩下,樣子果然和真正的提線木偶沒什麼區別,這樣就不會因為背影或者一些習慣動作而暴露身份。
以前他一直認為在這個世界裡的每個人都頂著一張假面具,沒人能夠知道面具後面藏著的那張真面孔,但是現在他知道這個想法大錯特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張面具根本就是透明的。
仔細再查看一遍,確定沒有地方會出現破綻之後,他推開了門。
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同樣金碧輝煌,天花板上是一排華麗的水晶吊燈,地上鋪著織錦地毯,地毯上繡著的是神話故事,走廊兩邊全都是門。
這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走廊。
貝尼在萬神殿相對應的地方叫黃金宮殿。
和翡翠森林、黑沼澤這類地方都不一樣,整個黃金宮殿都在室內。
往前走了十幾米,尼斯就看到了一道樓梯,上下樓梯的人不多,但是等到他踏上去之後,才發現樓梯越來越寬,旁邊的人也越來越多,等到他走到最上面一階,整個樓梯已經寬達十幾米,上下樓梯的人也有十幾個。
樓上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同樣有著猶如黃金所鑄的地板,天花板變成一幅巨大的天頂畫,絕對出自名家之手。
這樣的建築物也就只有在萬神殿裡才可能擁有,在現實世界裡絕對不可能做到。
讓尼斯感到意外的是,大廳裡全部都是人,難的都英俊瀟灑,女的都美麗迷人,不管男女,身上穿的衣服都華麗到讓人晃眼。
【你是第一次來這裡?】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輕輕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尼斯一時間看得傻眼,這絕對是他看過最漂亮的女人,漂亮得讓人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好在他的克制力很強,很快就從失神的狀態恢復過來。
萬神殿裡一切都是虛幻,誰都不敢肯定這美妙的身姿後面會不會藏著一個又老又醜的禿頭男人,在萬神殿裡動情的話,結果不只是悲劇,往往還會淪為笑柄。
【其他地方的人拚命想掩飾自己的身份,沒想到這裡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尼斯顯得很感慨。
【在別的地方,教會就算不讓人畏懼,也至少讓人敬仰,但是在這裡,教會可不敢亂說亂動,連教廷都只不過是另外一種樣式的囚徒罷了。】那個女人貌不掩飾她的輕蔑。
【這裡的人可真多。】尼斯看了四週一眼。
這點說得不假,整個大廳宛如一座廣場,此刻看上去雖然不算擁擠,卻也不顯得空曠,這裡的人少說有兩、三千。
尼斯只在過年的時候看過萬神殿有這麼多人。
「你難道不知道嗎?國王死了,大家都是來這裡打探消息的。」
那個女人上上下下地看著尼斯。
那一瞬間,尼斯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就像他第一次看到老Q的時候一樣。
同樣也在那一瞬間,現實世界裡那張漆黑面具上的鬼臉猛地扭曲一下,瞬間變成一個清秀少年的模樣。
在萬神殿裡,那個女人顯然被尼斯的手段欺騙,她原本以為有一個值得注意的人物進來了,沒想到只是一個偏僻小城破落家族的後裔。
「你不覺得自己太顯眼了嗎?」
那個女人倒也沒直接把尼斯打發走,而是找了個藉口把尼斯支開。
尼斯也感到很不自在,換成其他地方,他這樣的打扮一點都不顯眼,但是在這裡,他卻像人群中的小丑。
向那個女人道了聲謝,他瞬間消失了。
他這個身份同樣也是核心成員,最起碼的瞬間移動能力還有,剛才之所以走著過來是因為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對這裡不熟。
回到那個金碧輝煌的小房間裡,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圈,尼斯瞬間變成一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青澀中略帶靦腆,還顯得有些沒有自信,至於面目自然也是往漂亮方面修改,漂亮的有些不像男的。
尼斯控制著這具身體走動兩下,這一次他比剛才更加小心,並不是用自己的意識控制,而是操控面具裡那個殘存意識,讓萬神殿裡面的身體完成一個個動作。
殘存意識帶著活著時的習慣,所以在萬神殿裡的身體做出每一個動作,都和那個可憐少年一模一樣。
這樣一來動作免不了有些僵硬和遲緩,好在被靦腆和略帶羞澀的外表掩飾過去。
尼斯知道他剛才的表現已經讓很多人確定他是一個菜鳥,年輕而且沒什麼見識,而他能在萬神殿裡瞬移,又表明他是核心成員,很容易猜到他是憑祖上餘蔭得到這個身份。
在萬神殿裡,這樣的人最沒有危險性。
下一瞬間,尼斯回到剛才的大廳裡。
他看了看四周。
果然剛才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那個女人顯然認為他沒有價值,不再對他感興趣。
尼斯到也沒在意,他在大廳裡閒逛起來,兩隻耳朵豎的筆直,聽著周圍人的交談。
萬神殿裡如果不想讓旁人聽到交談,完全可以徹底隔絕聲音,但是這裡的人顯然沒有打算那樣做,他們原本就是來交換消息。
「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腓力並不是被野豬頂穿胸膛,他是被一支箭矢射穿。」
「這就奇怪了,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殺死腓力的是一頭野豬,不過那不是普通的野豬,而是一頭魔獸,旁邊的護衛根本沒能擋住,還傷了兩個人。」
「這怎麼可能?自從克萊門多五世死了之後,國王就變得異常小心,保護他的超階強者絕對不會少於五個,他身上一直都穿著兩件內甲,還有一件量身打造的金屬板甲,什麼樣的野豬能夠穿透這樣的防禦?」
「不管是刺客干的,還是魔獸干的,他們怎麼進去的呢?國王打獵的那塊地方並不很大,而且事先已經搜索過一遍,還有魔法師專門警戒,別說是野豬,就算一隻老鼠也別想闖入。」
「用不著闖入,只要事先知道國王要打獵,完全可以潛伏在那裡。」
「那就奇怪了,腓力打獵之前,保護他的魔法師難道沒有搜索一遍?難道藏在裡面的是一頭普通的野豬,或者是一個手裡拿著木頭小刀的騎士?」
所有人都在談論著自己聽到的消息。
沒有人比尼斯更加清楚實情,刺殺國王的契機就是他的老師找到的,當初制定計劃的時候他也參與了。
他的老師預知法蘭克王會去打獵,刺客早就已經潛伏在獵場裡,他躲在十幾米深的地下,用來刺殺的武器是一把專門打造的重型十字弓,除此之外還有一枚禁魔球。
法蘭克王正如預知的那樣前往獵場,這位陛下憋得太久了,忍不住想要出來輕鬆一下。
宮廷護衛的佈置不能不說不夠嚴謹,他們像梳子一樣把整個獵場梳了一遍,負責監視的魔法師也把打獵的區域籠罩在底下,可惜,大雪掩蓋那個地洞,就算那些宮廷護衛從上面走過,也不會知道底下的玄機,禁魔球也讓監視結界形同虛設。
等到宮廷護衛們放出事先準備好的獵物之後,一隻野豬被洞口散發出的香氣吸引過去,那種香氣其他的動物根本不感興趣,卻是野豬的最愛。
那只被香氣吸引過去的野豬是宮廷特意飼養的,沒人會懷疑它有問題,而那天釋放的獵物裡就以它的價值最高,所以被香氣所引誘的野豬就成了引誘法蘭克王進入圈套的誘餌。
之後一切都很簡單。
御養的鬣狗把法蘭克王引到陷阱前面,隨同國王打獵的王公貴族們簇擁著國王進入陷阱,大家拍著手慶賀國王一步步走到陷阱中央。
刺殺開始,禁魔球讓國王身上所有的魔導器和魔法裝備瞬間失效。
國王身上穿著三重護甲,但是為了貼身也為了舒適,護甲打造得異常輕薄,就連那件板甲也是用質地輕軟的秘銀打造而成。
用精金打造的箭頭穿透那三重護甲,也穿透法蘭克王的心臟,那位王當場就死了。
刺客順著地道逃之夭夭。
至於那些站在遠處的王公貴族和宮廷侍從來說,他們看到野豬,也看到國王倒下,很少一部分人看到箭矢,但是沒幾個人看到箭矢是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所以傳出來的消息也就變得五花八門。
萬神殿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圖書館,裡面放的並不是什麼珍貴的典籍,而是當地一些資料,圖書館的存在是為了讓人對這個地方能夠有所瞭解。
尼斯在外面轉了一圈,聽到大家都在討論國王遇刺的事,他對此沒什麼興趣,所以就跑到圖書館裡。
此刻整個圖書館裡只有他一個人。
萬神殿裡面的圖書館全都大得讓人難以想像,這個圖書館長寬至少有百米,高有七、八米,中間是一排排書架,這些書架頂天立地,資料少說有幾千萬冊。
現實之中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巨大的圖書館,即使是哈斯家族計劃建造的那座圖書館也及不上這裡的百分之一。
如果真的建造這樣一座圖書館,單單用紙張填滿這些書架,所花費的代價就已經是天文數字,更別說還要在紙上抄寫文字,那絕對是令人難以想像的大工程。
尼斯信步走著,他的腦子裡默想這需要查找的內容。
他唯一的線索就是父親留下的那枚戒指,戒指上不但有朱庇特之雷的標誌,上面還有一個非常隱秘的符號。
尼斯原本並不知道這個符號代表的意思,直到不久之前雨果和老Q邀請他加入萬神殿真正的核心層,他才得以接觸到這方面的情況。
在朱庇特之雷裡,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串符號,只要看一下符號就能夠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和屬於那個分支。
尼斯突然停在一排書架前面,那排書架上面浮現暗淡的紅光,這些紅光來自於零星散佈在那裡的一些資料上。
這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萬神殿裡的圖書館比起現實世界的圖書館實在方便許多,如果是在現實之中,他想在如此眾多的資料裡找到需要的內容,恐怕用一輩子的時間都找不到,但是在這裡,只要稍微動一下念頭就夠了。
一抬手,被他盯著的一份資料自動飛到他手裡。
隨手翻了翻,讓尼斯感到意外的是,那居然是一本賬本。
這並非是任何一家商行的賬本,而是六年前的三月份到五月份,法蘭克王國各地貿易的記錄。
尼斯迅速翻看著。
賬本很厚,上面全都是數字和一些記號,讓人感到異常枯燥。
等到把賬本翻完,尼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資料,他鬱悶地把那份資料仍在地上,一落到地板,賬本立刻化作紅光消失,轉眼間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他隨手又抽出另外一份資料。
那同樣是賬本,只不過時間不同。
一份接著一份,為了追查父親的死因,尼斯不厭其煩地在這裡翻找著。
還別說,這番努力沒有白費,當他翻到第十七份資料的時候,終於不再是賬冊,是一本類似筆記的東西。
不過那絕對不是日記,更像是一部沒有完成的論著,上面闡述的全部都是一些思想。
尼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他認真地閱讀這這份筆記。
那些保守派讓人感到失望,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世人對上帝感到失望嗎?誰都知道教會已經徹底腐爛,但是人們對上帝的信仰並沒有減弱多少……
想用萬和的方式尋求變革,根本就不可能,只有烈火和鮮血能夠洗清腐朽,讓自由的思想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腓力國王幹得不錯,他讓世人看到教廷虛弱的本質,教廷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令人戰慄的龐然大物,現在的它更像是一個渾身佈滿疥瘡、已經腐爛發臭的胖子……
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是朱庇特之雷也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一群鼠目寸光的傢伙盤踞在決策層裡,曾經是文明和智慧起源的那片土地,現在到處都散發著銅臭的氣味,教會被徹底腐蝕了,但是我們自己也已經被腐蝕地得差不多了……
翻著那本筆記,尼斯的心裡越來越感到驚訝,說實話,他感覺自己好像從來不認識父親。
在尼斯心目中,父親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物,做任何事都要為自己留一條退路,為人寬厚溫和,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對僕人也總是很溫和。而這些筆記裡透露出的卻是一股激進辛辣的味道。
他當初就是聽說朱庇特之雷內部分成三大派系,分別是激進派、保守派和中立派。一直一來他都以為自己的父親不是保守派就是中立派,沒想到完全相反。
按照這些言論來看,他的父親就算是在激進派裡恐怕也是屬於比較極端的那種。
突然,尼斯心頭一動,他把那些筆記全都仍在地上,讓他們自動回到原處。
「搜索與之相近的思想。」
尼斯在心裡默念著。
幾乎在一瞬間,許多書架同時亮起紅色的光芒。
尼斯愣了一下,紅光實在太多了,他根本就看不完。
「按照作者不同,給我找一張列表。」
尼斯繼續在腦子裡想著。
可惜這一次沒有成功,萬神殿裡有些事情被絕對禁止,要不然宗教裁判所只要有人打入,很可能會替整個萬神殿帶來滅頂之災。
一想清楚這一點,尼斯也就不感到意外。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有另尋他路。
「幫我按時間排列」這次萬神殿有了反應,之間那些紅光變得深淺不一,剛才他放回去那幾本筆記顯得最亮。
尼斯在圖書館裡來回走動著,很快就看到了一本書,那上面散發的紅光和筆記本散發的紅光差不多。
尼斯抬手把書取了下來,稍微翻了翻,他可以肯定這絕對是父親寫的,不只是遣詞用句一模一樣,那裡面包含的思想也一模一樣。
尼斯迅速翻到最後一頁。
這一次他終於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和剛才那些資料不同,書的後面有簽名。
「海恩茨·考斯特?」
尼斯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著,他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話音剛落,四周頓時亮起一片紅光。
尼斯愣住了,他徹底愣住了,緊接著他想起自己從什麼地方聽到這個名字。
那是伊斯特在閒談時提起的,似乎和藝術有關。
海恩茨·考斯特是一個名人,他是一位藝術家也是一位博物學家,更是一位思想家。
「您怎麼會對這個人感興趣?」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清秀的青年牧師小心地問道,他是艾瑪爾紅衣主教派過來的書記官,負責幫著尼斯抄抄寫寫。
現在誰都知道尼斯正在進行一個龐大的計劃,到處搜羅各國的書籍,要對它們進行整理和編輯。艾瑪爾紅衣主教顯然也支持這個計劃,他已經把派系裡稍微年輕一些的人全都集中起來做這件事,過了年之後,這些年輕牧師將會前往北地。
而眼前這個書記官是特意挑選出來的,他不但對宗教經典理解深刻,其他書籍也看了一大堆。
「之前和路易王子聊天的壞死後,聽他說過這個名字,王子殿下似乎對這個人的學說很感興趣。」
尼斯自然的把理由往路易王子的身上扯。
「這倒是有可能。」
年輕的書記官若有所思,他正琢磨要不要把這件事向紅衣主教大人報告。
「現在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嗎?」
尼斯微微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這個人在藝術方面很有成就,他寫過好幾本建築方面的數,也擅長雕塑和繪畫,不過這人宣揚的東西、、、會腐蝕人新,讓人墮落。」
「為什麼這樣說?他是一個異端?」
尼斯問道。他克制著情緒,竟可能讓自己顯得平靜和淡漠。
書記官並沒有發現尼斯的一場,他回答道:「這倒不是太確定,他宣揚的是古典主義,也就是前帝國時代盛行的那種墮落藝術風格。」
「這並不奇怪,在南方、在各個港口城市,到處都能看到那樣的東西。」
尼斯不以為然的說道。
「或許吧。」
年輕的書記官點了點頭,平心而論他也挺喜歡那種風格,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既然你也認為那個人宣言高的東西近乎於異端,宗教裁判所肯定會注意他,他們難道沒有查過?」
尼斯繼續問道,他確實想知道答案,如果宗教裁判所曾經調查過的話,應該會有一些資料。
以他現在的地位,宗教裁判所的人絕對不會不給面子。
「應該不可能,在法蘭克,宗教裁判所的地位還沒有其他地方高,一個能夠讓路易王子掛念的藝術家肯定有一大堆保護著。」
書記官說道這些的時候,顯得頗有些難看。
這倒也在尼斯的預料之中。
「你能弄到這方的書籍嗎?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哪一些過來,我要知道王子殿下的喜好,他馬上就要成為國王陛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還會大興土木為自己建造一所宮殿,所以我要準備一下。」
尼斯很容易的久找到借口。
「我會幫您辦妥。」
書記官一口答應下來,他不會再管那些作品是否近乎於異端,只要發來克王國未來的統治者喜歡,那就絕對不可能是異端。
「做這件事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別人知道。」
尼斯警告道。
尼斯的警告是不想讓朱庇特之雷的人有所警覺。
那個書記掛您誤會了,以為你死不想讓教會的人知道這件事。
有著的舞會也很正常,海因茨,考斯特的座屏就算沒到禁忌的程度,也已經屬於禁忌的邊緣。
書記官離開了。
這人一走,旁邊你的房門就猛地打開,艾米麗跑了出來:「這個海因茨 斯考特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對他感興趣?」
尼斯沒有回答,而是翻了白眼沒好氣的問道:「你剛才又用 啟示錄窺視我的秘密,要好好的打你一頓屁股。」
「來啊!」
女孩撅起屁股,她一點都不在乎。
尼斯那這個厚臉皮的傢伙是在沒有辦法。
「告訴我嗎!我或許能幫上忙。」
艾米麗坐在尼斯大腿上,不停撒著嬌。
這一次尼斯沒有拒絕,他想要調查父親的死因,肯定離不開啟示錄的幫忙。
「你以前不是偷窺過我的過去嗎?應該知道我的福清是怎麼死的,我懷疑這個海因茨 斯考特是我父親所擁有的另外一個身份。」
尼斯歎道,他對此只有四成的把握,首先去要確定的就是這一點。
艾米麗瞪大了眼睛,他現在才知道,尼斯這一次來法蘭克並不是為了路易王子,原來還有這層目的。
「啟示錄」已經和艾米麗心意相合,根本就用不著她有所動作,心意一動,「啟示錄」立刻運轉起來。
之前尼斯也曾經用這個東西套差福清的死因,可惜都沒有結果,朱庇特之雷能夠和教會玩一千多年的捉迷藏,自然有著他的一套應付辦法。
不過這次不同了,尼斯已經得到另外一條線索,就彷彿找到另外一個線頭,他至少可以把其中一段連接起來。
突然一道光華從艾米麗的手掌心裡射了出來,「啟示錄」從那邊五彩光華中憑空冒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並且徐徐展開。
「啟示錄」看起來就像是一卷羊皮紙,此刻羊皮紙的正面顯露出一些模糊的圖像。
「這個人就是你的福清?」
艾米麗瞪大了眼睛。
你死的眼睛也盯著「啟示錄」上映出的影像,說實話,他也不敢肯定,因為那張臉實在有些陌生。
那是一張相當英俊的臉,雖然輪廓隱約像是他的父親,但是相比之下,父親在他的記憶中的樣子就顯的太平凡了。
突然影像一邊,變成了兩個人。
尼斯瞳孔猛的收緊,應為其中一個人就是父親平常的樣子,影像不停的改變著。
尼斯明白了。
他的父親和海因茨 考斯特可以說是一個人,也可以說是兩個人。
讓尼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海因茨 考斯特居然是父親真實的身份,所以他本人應該叫尼斯考斯特。
而亨利 尼克羅登 康塞爾也確有其人,這個小貴族和福清同齡,兩個人年輕的時候都在馬薩求學,不過亨利 尼克爾登 康塞爾是在馬薩一個國足家庭學習,尼斯的父親就讀於貝爾布托修道院。
他們恰好乘坐同一條船,航行到外海的時候遇到海難,尼斯的父親死裡逃生,其他人全都死了。
平心而論,尼斯的父親據對不能算是一個好人,他看到唄衝上海涵的屍體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從中獲得一些利益。
在修道院學習的他多少會一些神術,獲取死者的身份讓死者得以安息,這是最基本的神術。
當他用神術獲知其中有一個死者是貴族,他立刻有了一個邪惡的想法。
他把亨利 尼克爾登 康塞爾的衣服剝了下來,然後把一塊石頭綁在屍體上,將屍體沉入海裡。
身為信使之神的神眷者,天生就精通各種欺詐和裝扮,為了不至於露出破綻,尼斯的父親還裝出輕度失憶的樣子,騙過所有的人。
從此之後他就成了亨利?尼克羅登?康塞爾,一個不怎麼起眼但是很善於鑽營的小貴族。
與此同時他也是海因茨?考斯特,那是在他以亨利?尼克羅登?康塞爾的身份離開馬薩之後的一個星期,他又以海因茨?考斯特的身份回到貝爾貝托修道院,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尼斯的父親絕對是一個不錯的演員,他把自己的死裡逃生說成上帝的仁慈,所以他要前往聖地朝聖以感謝上帝的恩德。
這個借口讓他順理成章離開了修道院。
而身為那場海難僅有的兩個生還者,尼斯的父親以海因茨?考斯特的名義拜訪了亨利?尼克羅登?康塞爾,他再一次成功地瞞過所有人。
從此之後,亨利?尼克羅登?康塞爾和海因茨?考斯特在眾人面前就成了一對親密的朋友,亨利?尼克羅登?康塞爾這個小貴族,也是海因茨?考斯特眾多保護者之一。
「你的父親比你更會演戲。」
艾米麗也在一旁看著,她絲毫不客氣地評論道。
尼斯不得不承認艾米麗的話是正確的,不管怎麼說,他只是混在教會裡藉此掩飾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而他的父親乾脆玩大變活人的把戲,同時扮演著兩個角色。
現在他總算知道為什麼父親每年都會有幾個月在外地,顯然那幾個月就是他恢復海因茨?考斯特身份的日子。
「現在有一個問題。」
艾米麗摸了摸下巴,她的腦袋看著天花板。
「我知道。」
尼斯用不著艾米麗提醒。
他的父親費盡心機製造這樣一個隱秘的身份,肯定是當做最後的退路,這個秘密連他兒子都沒有說,肯定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難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如果是因為你父親的身份暴露,朱庇特之雷的人殺了他之後為什麼會放過你?他們應該知道你也繼承神眷者的血統,將來肯定會是大麻煩。」
旁觀者清,艾米麗顯然想的更多一些。
尼斯沉默不語,他的腦子裡有各種猜測,可惜沒有一種猜測的可能性比較高。
闊別四年,再次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尼斯心裡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裡就是你的故鄉?」
艾米麗看著眼前這座小鎮。
這座小鎮還不如她以前住的小鎮呢!
「別多囉嗦,趕緊把事情做完。」
尼斯的心情不怎麼樣。
尼斯回到以前住的小鎮並不是緬懷過去的歲月,此刻他站著的地方是鎮外的墓地。
時間已經過了四年,小鎮上有了不少變化,有些房子被翻新了,還多了一些店舖,但是墓地仍舊是老樣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父親墓碑四周多了一些雜草。
尼斯輕歎了一聲,隨手在四周布下一個隔絕結界,然後從戒指裡掏出一把鐵鍬。
當初挖墳墓的時候,教堂的那個瘸腿駝背整整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挖了這麼一個坑,如果讓那時候的尼斯來挖,恐怕一個星期都別想挖好,但是對現在的尼斯來說,想把棺材挖出來實在太容易了。
棺材的質地不錯,已經快四年了居然沒有腐朽,鐵鍬碰到的時候還發出咚咚的聲響。
尼斯小心地將土扒開,把鐵鍬的邊緣插入棺蓋的縫隙裡,用力一撬。
棺蓋應聲而開,一股屍臭味撲鼻而來。
尼斯連忙把事先準備好的淨化術卷軸扔在地上,卷軸化作一片白光將腐臭的味道瞬間驅散。
棺材裡躺著一具屍體,四年過去了,屍體裸露的部分已經變得像肥皂一樣,但是臉卻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不過那層皮膚看上去有些假,就像一張羊皮紙貼在上面。
「這就是你的父親?」
艾米麗退開半步,雖然她的膽子一向很大,但是她畢竟是女孩,對於屍體,特別是已經腐爛的屍體,天生有著某種厭惡。
尼斯沒有說話,他伸手拔下一根頭髮,小心翼翼地放在屍體上。
突然一道紅光閃現,那根頭髮和那像肥皂一樣的皮膚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長在皮膚上的一個印記。
「他是我的父親。」
尼斯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艾米麗也下意思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棺材裡躺著的是尼斯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公公。
「你幫我檢查一下父親真正的死因,我不相信他是從馬車上摔下來折斷了頸骨,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尼斯往旁邊跨了一步,把正面的位置讓了出來。
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艾米麗不是宗教裁判所裡專門負責解剖屍體的人,她沒這方面的經驗,但是她的手上有一件無所不能的神器。
只看了一眼,艾米麗就已經知道前因後果。
「你的父親確實是因為頸骨折斷導致死亡,不過他絕對不是摔死,而是被人在脖頸上用手刀拍了一下……」
艾米麗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有些發白。
「你還發現了什麼?」
尼斯皺起眉頭。
艾米麗臉色蒼白的說道:「你的父親為了不然別人知道他的秘密,事先替自己下了咒,他死亡的一瞬間,那個法咒就摧毀了他的記憶和靈魂。」
尼斯的臉色也變得慘白,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了,這是他的父親用魂飛魄散作為代價換來的。
艾米麗有些怯懦的說道:「很抱歉,我沒有看到兇手的模樣。」
「這和你無關。」
尼斯絕對不會隨意找一個人發洩心中的苦悶,他只會把憤怒隱藏在心底,將來有機會的話還給兇手和兇手身後藏著的那些人。
「殺你父親的人似乎想要從你父親那裡知道些什麼。」
艾米麗有些不太肯定地說道,這只是她的感覺。
尼斯並沒有感到意外,事實上他也有這樣的猜測。
就拿他本人來說,想要知道什麼秘密也不會採用審問的辦法,他更願意直接地把人殺掉,然後從死者的記憶中獲取答案。
用這種辦法只能得到簡單的答案,而且沒有任何細節,但是有一個好處,死人絕對不會撒謊。
「讓你的父親安息吧,需要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艾米麗勸道。
尼斯彷彿從夢中驚醒。
「我還要做最後一件事。」
尼斯彎下腰去,輕輕地揭開那層有些詭異的臉皮,剛才棺材一打開他就已經知道了,他以前熟悉的那張面孔完全是假的。
艾米麗知道尼斯要做些什麼,她連忙轉過頭去。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一聲沉重的歎息,過了片刻,她又聽到棺蓋被蓋上的聲音。
把棺材重新埋入土裡,尼斯突然突然感覺壓在心頭的那種沉重感一下子消失了,這座小鎮給他帶來的那絲憂傷也變淡了許多。
「有沒有興趣到我家看看?」
尼斯朝著艾米麗問道。
「好啊,好啊。」
女孩顯得很興奮。
尼斯指的家,自然是小鎮上的那棟房子。
這幾天來他一直回憶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他確實發現一些違背常理的地方。
最違背常理的地方就是他家明明有一座很大的莊園,但是父親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鎮上的那棟房子裡。
以前尼斯以為那是為了後面的釀酒作坊,這個作坊生產出來的葡萄酒才是家裡主要的經濟來源,莊園的出產頂多維持自家的用度,所以父親才那麼在意鎮上的房子,但是現在尼斯卻不那麼想。
打死他都不相信他的父親會沒有一些隱秘的產業。
以前他認為賺錢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是這個想法在他從聖地回來之後就改變了。對於有些人來說,賺錢實在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