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送
洪氏見劉氏說出這樣的話,皺起眉上來道,“大姐,月華還忙著呢,鋪子裏事情多,你下回再來罷。”
她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月華才剛剛和離,這劉氏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戳人傷口,洪氏哪里看得下去。
可劉氏並不理她,只跟沈月華說話,“怎麼會是香爐灰呢,這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啊,我跟你說啊,月華,這藥吃下去肯定能生孩子的。”
“哦?”沈月華挑挑眉,“那是什麼藥呢,方子給我瞧瞧。”
劉氏故作神秘,“這可是神藥啊,神仙給的,哪有什麼方子,我給你求了好久,才求來的。咱們縣裏那王家你曉得的,他們家媳婦不也是好幾年沒有孩子麼,就是吃了這個才懷上的。”
王家的事,她倒是沒有胡說,確實真有其事,但這藥,可說不好了。
沈月華掃了劉氏一眼,見她眼珠子亂轉,就知道她這是在亂撈救命稻草了。
什麼神藥?
以前不見拿來,她和離了,神藥就出現了?
信她才怪呢!
沈月華道,“你把這藥給趙大人送去,若他相信是真的,自會來娶我。”她笑了笑,“大伯母,你也曉得送上門的不香,我這都和離了,自己再求上門去,可不是讓人笑話?大伯母既是一心為我,就替我走這一趟好了。”
“哎喲,我怎麼能去?”劉氏連忙推脫,“這是你的事兒啊,藥也該你吃的,話也該你去同趙大人講的,我去,像什麼樣子呢?你乖乖的,只要好好同趙大人說,你以後還是官夫人啊!”
沈月華看著她這副嘴臉,連鄙夷都懶得鄙夷了,接過紙包往地上一扔道,“大伯母也知道這是我的事情啊?你以後再不要提一句了!不然……”
她用力一腳踩下去,紙包裏的灰漏出來,把邊沿的紙染黑了一圈。
劉氏瞪大了眼睛,指著沈月華,“你,你……”
沈月華拂袖而去。
劉氏跳腳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我好好的來幫她,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誰是狼是狗,誰清楚。”洪氏斥責道,“你們借著她是趙府的少奶奶,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還有臉說?”
劉氏才不承認,“什麼借她名頭?她難道不是我們沈家的姑娘?倒是你們,才沾了好處呢,難怪在她面前總說我們沈家的壞話,好一心幫襯你們!”
當年紙紮鋪生意做起來的時候,沈月華的大伯一家很是羡慕,也想來插一腳,想跟沈月華合開鋪子,占一半的股份,結果沈月華愣是沒有給他們面子,反而請了她小舅來。
為這件事,劉氏一直都很記恨。
洪氏不想理她了,這種人臉皮厚的什麼話都講得出來,最後總是沒個道理好說的。
她把劉氏往外一推,砰的把門關上了。
劉氏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幾口口水。
沈月華在鋪子裏足足忙了三天,才把牡丹園給成功的做完。
這牡丹園,她每一年都會弄出點新意,雖然賀公子沒有提這個要求,可是她心想,賀公子的妻子也許會嫌棄呢,她生前既然那麼喜歡牡丹花,若是每次都一模一樣,豈不是太單調了?
再說,真正的牡丹也會不停的生長麼,它們的樣子肯定會變的。
在這方面,沈月華總是很花心思,她雖然是個唯物主義者,可卻秉持用心為客戶服務的態度,總是願意去相信在世界的另一頭,逝者們可以收到他們親人捎去的禮物。
所以,賺錢歸賺錢,她做事仍是很認真的,這樣才能無愧於心麼。
薑法慧把牡丹園放置好,給沈月華端來一盞茶。
沈月華啜了幾口道,“等中元節過去,咱們這鋪子就要關了。”
“要關多久?”薑法慧問,“京城的鋪子不是才開始裝修麼?”
“咱們紙紮鋪又不似別的鋪子,要弄得富麗堂皇的,也不用幾天功夫。關了,你們好收拾收拾,再說,去京城,吃住問題啊,也得先解決了才能開鋪子。”沈月華說著瞧了瞧薑法慧,“你早知道了的,大叔大嬸捨得你去麼?”
“不捨得啊,不過我要去,他們還不是依著我。”薑法慧笑。
薑法慧同她一樣,都是很有自己的主張的,沈月華點點頭,“那你跟我一起住好了,我那院子空著呢。”
薑法慧搖搖頭,“我跟王大嬸一起住。”
“啊?”沈月華驚訝道,“你竟然跟我娘住,也不願意跟我住?我還有兩個丫頭呢,珊瑚燒的菜可太好吃了。”
薑法慧抿嘴一笑,“就不跟你住,我答應過大嬸,她一個人冷清呢,就跟她住好了。”
沈月華覺得這話奇怪,可想到她同趙蘭修的約定,他若是來的話,薑法慧好似也不方便,就沒有再說了。
她喝完茶,把吳中,孫觀泉兩個人叫過來。
“去京城的事,你們家裏都怎麼說?”
吳中道,“我自然跟著師父去了,娘子也肯的。”
吳中今年十七,剛剛新婚,說起來,像他們這種職業要成親也不容易,多數人都嫌不好的,幸好掙得錢可觀,遇到真心喜歡的,對方也能接受。
吳中的妻子黃氏便不介意她相公的職業,還主動說服父母同意,在縣裏可算是一段佳話。
“小泉,你呢,你爹娘捨得你去嗎?”沈月華問。
孫觀泉才十二歲,剛來不到兩年,說是說沈月華的徒弟,其實都是跟著吳中學的,他皺了下眉頭道,“我娘不太樂意,但是我爹說去京城好,我自己當然也想跟師父去。”
家裏一般都是父親做主的,現在父子兩個都同意,應該能成的,沈月華道,“那就好,等我回去,給你們租處院子,到時候你們自己帶好行李。”
兩個人都應了一聲。
又過了幾日,明日就要到中元節了,鋪子裏反而冷清下來。
因為客人要買的都已經提早買好,中元節要出城掃墓,總不會當天再來買,只有些紙紮,還留著沒有人取走。
沈月華眼見如此,也打算帶著玉珠回京城了,她離開這段時間,也不知丁字和把鋪子裝修得怎麼樣。
兩個人在路上走的時候,有個人在後面道,“這不是沈掌櫃麼。”
她回頭一看,見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穿深青色長袍,瘦臉,頜下留著三寸黑須,她笑了起來,“原來是雷管事。”
這人是賀家的管事,每回都是他來取牡丹園的。
今年也不例外。
“沈掌櫃的牡丹園真是越做越好看了。”雷管事道,“難怪我們爺別家的都看不上,每年都非得來這裏。”
沈月華趁機打廣告,“過兩天鋪子就關門了,我們打算搬到京城去。”
“哦?那很好啊!”雷管事高興的問,“具體在哪里?我們到時候也好找些。”
“華章街進去第三家便是。”
雷管事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這地段好,挺適合開紙紮鋪的。”
沈月華向他行了一禮道,“這幾年真是多謝你們照顧生意了,我知道要不是當初賀公子在此買了牡丹園,總是做得不太穩當的。”
“不敢當,不敢當,主要還是沈掌櫃的手藝好啊!”雷管事也是慣會做人情的,笑道,“咱們爺也是舉手之勞,別人問起來,自然就說了,要不是沈掌櫃留得住人,就是介紹了也沒有什麼用。”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樣,不過,其實不管賀公子的幫忙是有心無心,她都是很感激的,只是今日正好跟雷管事搭上話頭,這才想起來問一下。
沒想到雷管事很健談,他原本嘴巴挺緊的,所以沈月華對賀公子的家世一無所知,但今日卻有些不同。
兩人講了一會兒,雷管事聽說沈月華是要去京城,便道,“咱們也是回京,不如沈掌櫃就一起走好了。”
“那怎麼行。”沈月華推辭,“前面就有騾車坐了。”
雷管事卻忽然站定,恭敬的喊了一聲爺。
沈月華側頭一看,見是賀公子來了,忙打了聲招呼。
賀公子微微頷首,並不說話。
雷管事道,“爺,沈掌櫃也要回京,小人請她一起坐車呢。”
沈月華面色微窘。
雖然她對賀公子的印象很好,可這人實在有些不好相處,她每回跟他談話,都不知道說什麼,所以什麼一同回京,她真的不想。
賀公子問雷管事,“有車?”
“有啊,小人騎馬就行了。”雷管事道。
賀公子便“嗯”了一聲,往前走了。
沈月華對雷管事道,“我們還是坐騾車罷。”
“沒事,沒事,坐咱們馬車罷。”雷管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就停在前頭呢。”
他實在很熱情,沈月華也不好再拒絕,便跟著去了。
但是她心裏很是想不明白,這雷管事罷,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的,絕沒有今日這般殷勤,再說,他也是下人,怎麼隨便好請人坐賀府的馬車呢?
而賀公子還同意了。
看起來,他其實很好說話?
她當然不會知道其中的原因。
起因只是因為賀公子有日突然問起雷管事關於她和離的事情……
然後,雷管事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