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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38章
卷一:涅槃卷 第七十五章 醉心

  秦長歌笑笑,敲敲桌子,道:「櫻紅水碧,挑燈踏歌----素聞趙王風雅,不想竟已至仙人之境,餐風飲露,蹈空御虛----佩服,佩服。」

 裝狂士嘛,就要裝得像一點,否則怎麼引起蕭琛注意?秦長歌其實很委屈--這不是她的風格的說!她的風格,是暗地裡陰人的說……重生以來她每夜練功不輟,她所記得的功法又是當世絕學,如今耳目已較常人靈敏許多,早已聽出有人來到近前,在院外一方略高之處靜靜聽她母子鬥嘴。

 那人呼吸不穩,輕淺微細,顯有宿疾----不是蕭琛是誰?

 又是一聲輕笑,宛如夏日夜風,舒緩舒暢,空氣裡立時蕩漾了無限花香,清麗優雅,溫醇醉人。

 聲音裡帶著笑意,「高人光降,蓬蓽生輝,琛今日回府,聽得窺兔妙聞,一時興起急欲就教,不想做了回惡客,擾了先生父子就餐雅興,歉甚。」

 秦長歌對兒子努努嘴,蕭包子撅著嘴跑去開門,門開處,大片月光不請自來的湧入,閃亮如緞,在堂前地上鋪開一色銀白,卻不抵不遠處月下青石上斜斜坐著的那人光彩瑩然,清雅飄逸如謫仙,細碎的月光映上他天水之碧的長衣,穿出塵世中人難有的韻致和風華,而他面容皎潔,目光清澈,亦如明月。

 聽得門啟,他斜斜側首,一抹笑容美得恰到好處,純澈至極,反生出無限吸引的誘惑,然而那風致高潔,卻又令人覺得何等的私念,也是褻瀆。

 秦長歌已微笑起身相迎,月光下淺淺一禮,「王爺好風采,不枉沈某拋家攜子,千里來奔。」

 「不敢,能得先生青眼,本王之幸。」蕭琛微笑,「擾了兩位用餐,是本王不是--醉心亭薄具庶饈清酌,掃席以待,兩位可願移駕賞光?」

 蕭包子聽得個半懂不懂,隱約知道人家是請他吃飯,而且還很給面子的將他當個人物看待,口口聲聲「兩位」,頓時龍心大悅,很想張嘴就應,不過被惡娘剛剛整過,不敢造次,便不住的揉秦長歌袖子,不住的推她,推,推,推……秦長歌微笑俯首,湊到兒子耳邊,溫柔的道:「你再揉,你再推----我留你一個人享用屋子裡的飯菜。」

 刷的縮手,蕭包子委屈兮兮的又去啃手指,把滿腔的怨恨都發洩在自己的指甲上,我啃啃啃,啃啃啃……本就支離破碎的指甲,被他懷著巨大的仇恨,啃成了花邊。

 秦長歌拉開他的手,拍拍他腦袋假惺惺的撫慰了一下,抬首對蕭琛笑道:「尊者賜,不敢辭,能得王爺親自相邀,亦敝父子之幸也,如此多謝了。」

 蕭琛莞爾,「請。」——醉心亭想來是趙王府景緻最佳之處,臨一泊碧水,向四面樓臺,連接亭子的一路長廊都垂著紫纓宮燈,遠遠望去如一串瑪瑙玉珠飛天而來,長廊兩側都擺著盆栽的菊花,只有兩種顏色,白色的檀心木香,淡綠的春水碧波,都是很少見的品種,難為王府裡竟有這許多,夜色裡一色的粉白潤綠,清美難言。

 長廊一面空曠,行來風聲烈烈,微有寒意,醉心亭卻四面圍了錦帳,是國內聞名極其珍貴的「雪影紗」,輕軟透明,但又極其聚氣擋風,紗上精織楓葉圖案,華美亮烈,也頗應景,荳蔻年華的俏麗小婢笑盈盈的迎了出來,為主人挽起紗幕,亭內一桌酒菜,香氣立時蒸騰的逼了過來。

 亭角四面有燈,青花粉彩,內置導煙管,一絲煙氣也無,四壁垂著金鏤花的銀熏球,散著淡淡的香氛。

 亭內一人,身形軒挺,正負手看前方湖景,聽得人聲轉過身來,笑道:「王爺,沈兄。」

 卻是文正廷。

 秦長歌暗叫不妙,卻見蕭包子歡呼一聲,爬上錦凳,也不待招呼,立即操筷大嚼,白嫩嫩的小臉整個埋在了一盤菜裡,就看見紮著漂亮髮結的腦袋在一動一動,秦長歌皺眉看他,尚自在考慮要不要重新給他惡補關於禮儀和教養的課程,蕭包子已經未雨綢繆的揮了揮筷子,道:「當我不在吧……當我不在吧……」

 秦長歌只好向那兩人致歉,「在下教子無方,見笑了。」

 輕輕一笑,蕭琛道:「令郎天真坦率,活潑可喜,有何可笑處?如此爛漫,真是令人見之心喜。」

 文正廷亦道:「令公子今日妙對,在下可是見識過了,何來教子無方之說呢。」

 他目光緊緊盯著秦長歌,亮若晨星。

 秦長歌並不迴避,側首直視他的目光,笑道:「先生貴姓?如何這般看著在下?」

 「不敢,免貴姓文,」文正廷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道:「只是在下以為,沈兄應該是認識在下的。」

 「哦?」秦長歌挑眉笑,「慚愧……」她笑向蕭琛,「在下僻處淮南,對當世高人多有不聞,想來文兄定然是文章名士,八斗高才,實在失敬了。」

 蕭琛微微一笑,道:「是,文先生才名著於海內外,鳳藻郢聲,天下公認,能得文先生折節下交,亦是本王的福分。」

 秦長歌心中滿意,幾年不見,蕭琛還是這般的冰雪聰明啊。

 卻不料那迂生根本不理會她的馬虎眼,依舊緊緊盯著她,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是覺得……」他突然一笑,斟了一杯酒自飲了。

 秦長歌目光在亭內掃視一圈,在某處微微一頓,立即轉開,轉目看文正廷一眼,笑道:「今夜好風明月,最宜喝酒,待得清晨鳴天鼓,不妨一同醉去,如今好酒當前,佳景在目,卻將大好時光,用在酬答之上,實在有負王爺美意了。」

 文正廷目光一亮,大笑道:「是,是我拘泥,平白辜負王爺,先賠罪一杯。」

 當下三人坐下飲酒,文正廷絕口不提剛才話題,只談些風土文章,人情花鳥,他飽學才子,見識高遠,雖有些酸腐迂執,但不算過分,一桌上盡見他滔滔高論,神采飛揚,而蕭琛素來內斂沉穩,養晦韜光,只淡淡含笑,或親自給兩人斟酒,偶爾插上一兩句,卻正是題眼,言論精妙,激發得文正廷談興大發,再一輪的滔滔不絕,滿座只見他指點江山,縱橫捭闔,而秦長歌懶得開口,只管微笑聆聽,至於蕭包子,人家妙句如雨,他筷下如雨,人家襟袖欲飛,他夾菜如飛----總之,也很忙就是了。

 酒至酣時,文狂士的話題開始由國內轉向國外,登萍渡海,直指諸國,道,「東燕近來國勢漸有起複之勢,據傳都是那國師之功,說此人驚才絕豔,卻又不知是何等的風采了。」

 又道:「聽說東燕國師極其神秘,深居簡出,且身邊沒有妻妾----說到這個,倒和今天那些名士的話有些相似了----東燕國內,也是傳說此人有龍陽之好的。」

 秦長歌一笑,道:「哦?」

 文正廷皺眉搖頭,滿面嫌惡,「不知流言真假--在下是一直很仰慕這位國師的,曾經機緣巧合見過他的《論國》,實在是絕品精妙文章,非大智慧者不能為之,東燕女主得他之助,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但若有了這事,實在大打折扣,令人不齒。」

 秦長歌微笑道:「此不過人倫之私,與道德品性卻是無關的,文兄過苛了。」

 文正廷大搖其頭,非也非也,便開始了長篇大論關於龍陽之好的抨擊,秦長歌不喜辯駁,只有一句沒一句聽著,她坐在蕭琛對面,無意間眼光一瞥,見蕭琛正微低了頭斟酒,神情寧靜,手腕穩定,卻不知怎的,有些微微出神的樣子,酒將溢竟也沒有移開酒壺。

 他身側一個婢子一直侍候著,見狀上前一步,微笑道:「王爺,此壺將盡,容婢子換上新的。」毫不著痕跡的將酒壺輕輕取過,此時酒將將盈滿酒杯,多一滴便要溢出。

 蕭琛神色平和的微笑,道:「好。」緩緩抬眼看過來,秦長歌已俯首喝酒。

 那婢子轉身去換酒,身姿盈盈,秦長歌趁蕭琛不注意,仔細的看了她一眼,是個清豔女子,容姿不凡,更難得眉目間有英逸之氣,舉止有度氣質高雅,實在不像個婢子。

 想到她剛才的機變靈巧,不露痕跡,更加懷疑。

 注意看了看,她一直伴在蕭琛身邊,而四周婢子,無一人不看她眼色行事,心有所悟,卻也不點破。

 此時夜已將深,蕭包子吃飽喝足,早癱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蕭琛也有倦色,低頭輕咳,秦長歌笑道:「今日一宴,著實盡興----只是實在夜了,王爺又事忙,還當早些歇息才是。」

 文正廷瞟瞟她,看看天色,立即附和,蕭琛坐著不動,只笑道:「也好,來日方長,有的是盡歡之時,蘊華,代我送兩位先生。」

 那先前斟酒女子躬身應了,秦長歌遜謝一番,向蕭琛告辭,那叫蘊華的女子,親自執了宮燈在前方引路,她身材高挑,卻步姿輕盈,行走飄逸若在雲端,文正廷先時未在意,看見了也不由吟道:「漫乘九霄風,徘徊月正華。」

 那女子回首,宛然一笑,道:「長嘯若鸞音,日下正無雙,妾蒲柳之姿,不敢當先生謬讚。」

 此答先贊文正廷風采才名,再遜謝自身,言辭文雅,非常人能為,文正廷目光大亮,讚道:「不想趙王府執燈侍婢,也有此等才情!」

 侍婢麼?你看走眼啦,秦長歌拖著兒子,堅決要他自己走好消化滿肚子水陸奇珍,在心裡懶懶的笑。

卷一:涅槃卷 第七十六章 夜約

  黎明,天色將明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時辰。

 於西梁國,稱「鳴鼓」之時,因為那是宮中鳴鼓,催帝起身的時間,所以也稱「天鼓」。

 鼓聲隆隆,龍章宮卻仍靜靜矗立於黑暗中,如同他的主人般沉睡未醒,風從窗櫺處潛入,拂過紫金簾幕玉鉤明珠,明黃紗幔後銷金龍鳳枕錦繡蠶絲褥華光燦爛,隱約有人影綽約,身姿起伏如優美的山巒。

 蕭玦疲憊的翻了個身,懶懶的不想起床——昨夜失眠至丑時才睡,未滿兩個時辰的睡眠令他十分疲倦,聽著那擾人鼓聲,直恨不得明日取個錐子來戳破鼓皮才痛快。

 粉光膩脂的修長玉臂輕輕伸過來,指尖蔻丹嫣紅誘惑,伴隨著女子暱儂軟語的嬌媚聲氣,嚶嚀聲流蕩在暗香四散的幽暗寢殿裡,十足銷魂,「……陛下……」

 皺皺眉,拂開女子不甚安分的藕臂,蕭玦閉著眼迷迷糊糊的道:「長歌,別鬧!」

 雪色玉臂突然一僵,忙活不休的纖美手指拗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凝在了半空中。

 蕭玦瞿然睜眼。

 ……剛才說了什麼?

 霍然回首,正對上女子驚惶的眼眸,嬌媚的面孔一片惶然之色,抖著嘴唇抓起衣物意欲下榻請罪,卻又不死心的故意露出雪肌玉膚玲瓏曲線,希冀能令帝王情動迷失。

 面色一冷,蕭玦抓起褥墊,狠狠一拖。

 「啊!」

 女子淒切嬌呼,身子譁的被抽開的褥墊帶翻下榻,額角砰的撞在榻角上,一時竟爬不起身。

 從榻上冷冷俯視,蕭玦狹長明燦的雙眸幽深冷冽,「錢氏,朕命你睡在外殿,你竟然敢爬上御榻!」

 第一次被召入寢殿便被帝王如此對待的錢美人早已嚇懵,對上帝王的目光如被冰雪潑下,心膽俱裂裡恍惚想起宮中流傳已久的那個絕大忌諱,一時嚇得手足麻木,就勢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個翻身跪了,也不顧額角紅腫身無寸縷,拚命磕頭請罪,眼淚滴滴落下,在明亮的金磚地上洇開水暈。

 「滾!」

 衣衫不整狼狽抽泣的錢美人被太監們連拖帶拽架了出去,蕭玦重重的倒在榻上,睜大眼毫無睡意。

 「咚。」第二聲鼓聲,沉雄的響起。

 穿越蒼穹層雲,甬道深殿,穿過天街小巷,王府內院,傳入那些深眠的,失眠的,根本未眠的人們耳裡。

 秦長歌就是沒睡覺的那一個。

 負手立於院中,仰首遙望黑烏烏什麼也看不見的天際,秦長歌看起來很瀟灑風雅——其實她真的好想睡覺。

 可惜,沒辦法,說話要算數。

 「待得清晨鳴天鼓,不妨一同醉去。」這句話是說給文正廷聽的,意思就是:淩晨天鼓鳴時,咱們再約見。

 文正廷聽懂了,所以才肯在酒宴上放過了她。

 半晌,牆頭傳來重重的咚的一聲。

 有人從牆頭栽了下來。

 秦長歌回身,便見文大才子正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迅速撣塵整衣,不想給她看見剛才栽了個嘴啃泥的狼狽。

 秦長歌默然。

 為什麼要爬牆呢?

 我雖然栓了門——但你可以敲門啊……你怎麼就這麼木瓜腦袋,見門鎖著就去爬牆呢?

 秦長歌好無辜的看著他,微笑,「文兄好雅興,是不是牆頭上的夜色更加好看些?」

 手忙腳亂的打掃周身,文正廷努力神色端整,笑道:「沈兄說笑了。」一隻手悄悄握緊了扯破的外袍下襟。

 秦長歌裝作沒看見,上前熱情的去攜文正廷的手,「文兄光降,蓬蓽生輝啊,來來,屋裡坐屋裡坐……」

 文正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剛一伸,又趕緊再抓緊袍子,神色狼狽。

 一笑撒手,秦長歌懶得再惡作劇,只隨意向院中石桌前一坐,道:「既然文兄嫌屋子裡憋悶,那就在這裡吧,有什麼想問的,趕緊著,不然下次,在下也許就不會回答了。」

 文正廷尷尬一笑,卻不由自主的也隨著坐下來,眼前這個貌不起眼的男子,形容散淡,言辭簡練,舉止間卻自有高華氣質,更有隱隱霸氣,如久居高位者般,隨意行止間亦威重自生,令人心生敬意不敢違拗,自己算是笑傲王侯的一介狂生,等閒高官貴胄,也未必放在眼裡,不知怎的,卻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然而盤桓在心的疑問還是要問的,他想了想,一時卻不知如何問起。

 秦長歌卻已笑笑,為他代勞,「你是想問我,和睿懿皇后有什麼關係?」

 呆呆的看著秦長歌,文正廷的手伸進袖裡,輕輕捏緊了那張珍藏了多年的紙箋,很多年以前,那個飛白浪笑春花的日子,那個儷山之巔縱橫高論笑傲群倫的日子,那個日子裡自己狂放得意的笑聲,被一個布衣女子傳遞出錦帳的紙箋生生切碎,從此那張輕軟的紙,伴隨著自己行遍五湖四海,那些步履天下飽覽山川的日子裡,昔日的偏狹自大漸漸為壯麗風物所淘洗乾淨,偶爾也有狂性發作的時候,然而摸摸那紙箋,便不自覺的收斂許多。

 很多個寂靜的夜裡,山居羈旅,孤燈明滅,他無數次取出那紙箋,目光一遍遍掠過那字跡。

 那字跡,不似女子手筆,風骨秀峻,筆意恣肆,鐵畫銀鉤之間,凜然之意漸生。

 看多了,那手筆便深刻於他的記憶之中,永不能忘。

 如同今日,偏堂之內,這個自稱沈無心的男子,一副長聯,令他震驚。

 如同世間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這世間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的筆跡。

 他是誰?

 秦長歌早已想到這個疏漏,文正廷是見過她筆跡的,亦已想好應對之策,所謂說謊,必得在七分謊言中摻雜三分真話,方能令人混沌莫辨——金老先生說的,韋爵爺必殺之技。

 「實不相瞞,我是女扮男裝。」

 文正廷怔了怔,卻聽她又道:「你是看見筆跡,所以懷疑的是吧?當年,睿懿皇后在錦帳內寫聯句之時,我是一旁侍候筆墨的婢子,當時見了皇后手筆,十分仰慕,也貿然求取了皇后的字,皇后寬宏,也沒因我身份卑賤而拒絕,之後我日日琢磨,時時臨摹,久而久之,也學成了皇后的字體——我在這方面,也算有些悟性。」

 她語氣忽轉哀怨,幽幽道:「後來我嫁到淮南,有了溶兒,先夫不幸去世,生計無著,無奈窘困之下,聽得趙王廣納門士,只得易裝來投,今日見先生目視聯句神情有異,便知先生疑慮,特以詞相邀,來此分說明白,還請先生看來我孤兒寡母悲苦無依分上,務請守口如瓶,無心在此先謝了。」說著微微一禮。

 文正廷立時跳開,期期艾艾道:「啊……不必不必,不敢不敢……你放心……」

 秦長歌已直起身來,眨眨眼睛,道:「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如今再留先生已是不便……先生請回,還望從今之後,能待無心一切如常,想先生高義,無心自然不必再擔心身份洩露,如此先謝了。」

 說著便去開門,微笑一揖,「孤男寡女,不敢久留先生,請,請。」

 文正廷糊裡糊塗的被請出了院子。

 走出好遠,低頭看見月色漸漸隱去,突然道:「不對啊,她什麼意思?三言兩語打發走我,還暗示我,如果她身份洩露,就是我言而無信多了嘴,以後我為了名聲,還得替她彌縫掩飾身份…………我也蠢,明知道不可能是先皇后,還非要問出個什麼來……這下好了,成她同謀了……嗐!這奸詐女子!!!」

 他怒氣衝衝的一腳踢在身側一棵樹上。

 卻聽哧拉一聲。

 本已裂了個大縫的袍子,因他的動作一下子開到腰部,兩片分岔,滑稽的拖在臀後。

 文正廷哎呀一聲,悲泣:「這怎麼了得?有辱斯文啊……」他捂著臀部走了幾步,突然皺眉喃喃道:「不對……還是不對……再說這事無論瞞誰,也不能瞞王爺啊,王爺對我恩重,我輩當以赤心報之……王爺仁義,必會如我一般同情她,不會傷害她的……」

 他計議已定,遠遠看見有人過來,趕緊奔開。

 早起的廚房夥計阿張挑水經過,遠遠看見一個高高的黑影,拖著兩片奇異的翅膀狀的東西,捂著身後,一蹦一跳飛竄著沒入黑暗中,大驚之下,哐啷一聲,水桶墜地,水潑濕了半邊褲腳猶自未覺,大呼:「妖怪!!!」

  次日,天鼓時分出現山精鬼魈的消息,驚悚的傳遍了趙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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