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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第13章
  第十三章

  當天樓少白一直沒回來。晚上和外出而歸的鍾小姐一起吃飯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她不時盯著我看。我吃完了福媽煮的一碗面,站起身來的時候,她突然撇了下嘴,說道:“你就不問下少白哥去哪裡了?”

  “去哪了?”

  我回頭看她,順口問道。

  鍾小姐彷彿對我的反應很是不滿,或者在為樓少白打抱不平,嘖嘖道:“少白哥真是的,怎麼會娶了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不過也沒什麼,不就娶個女人在家放著嘛。他早上特意跟我說過,他去省府了,要十來天才能回。”

  說到後面的時候,她語氣裡帶了絲小小的得意。大約是得意於我這個做妻子的反而要從她那裡得到關於丈夫的消息。

  我哦了一聲。

  “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省城的汪主席對少白哥一直器重有加,汪家的小姐可是個大美人,真正的大家閨秀,對少白哥不知道有多好。汪主席差一點就要把女兒嫁給少白哥呢。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她說“大家閨秀”的時候,音調特意咬得很重。

  我本來是想反諷下她的,論到這種事情,真要擔心的那個人恐怕是她,不是我。只是話到嘴邊卻又打住了。鍾小姐不過就是個站在雲端眼裡只有自己和樓少白的小仙女,我跟她鬥嘴也沒意思,所以只是笑了下,說了聲慢用就回了昨晚一開始的那個房間。

  無所事事地過了幾天,我和鍾小姐慢慢有些混熟了,有時就旁敲側擊地朝她打聽些關於樓家所藏半張地圖和地宮的消息。但很快就失望了。除了有次聽她提到樓家和池家從祖輩開始就有宿怨之外,她知道的似乎並不比我多多少。想想也是,像樓少白這樣陰沉的人,也不大可能會對鍾小姐透露什麼。

  這天我收到市長夫人的一張關於在本城發起婦女解放自救會的邀帖,鍾小姐對這些很熱心,我們就一道坐了樓少白留在家中的車過去。市長家雲集了滿城富貴之家的女眷,大家就如何讓婦女從封建桎梏中得解放各抒己見,鍾小姐大出風頭,被選為自救會的會長。回來時已是下午,路上之時,兼作衛兵的司機突然踩了剎車,坐後排的我和鍾小姐都猛地向前傾身,鍾小姐怒道:“怎麼開車的你!”

  司機回頭慌張道:“好像撞到了人。”

  被撞的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衣衫破爛,抱著腿坐在路中間不停叫喚,很快就引來了大批人圍觀。

  這個時候汽車被戲稱為“鋼鐵老虎”,不過是極少數富貴人家所用之物,於尋常百姓來說還極是稀罕。見汽車撞到了人,車上又不過兩個打扮富麗的女子和一個司機,人越圍越多。

  “夫人,小姐,我車開得好好的,是那人自己突然撞過來的,我看了下,好像並沒受大傷……”

  司機下車查看了下,回來報告。

  “明明是你自己看准了躥出來想訛人的,撞死了活該!”

  鍾小姐立刻探出了頭去罵那人。

  我隱約也這樣覺得。只是圍觀的人大約本就有仇富的心理,見鍾小姐又出口罵人,紛紛起哄起來。那被撞的人更是倒在地上打滾撒潑,一時大亂。

  “賠他些錢就是。快點走吧。”

  我伸手往包裡拿錢,鍾小姐卻已經氣嘟嘟下了車要和那撒潑的人評理。我怕場面失控,急忙跟著下車想拉她,不想身後卻突然有人說道:“樓夫人,我知道你不是池小姐。”

  我大吃一驚,猛地回頭,看見個身量頎長頭上壓頂烏氈帽的人在我身後。像前次一樣,我的後腰又被頂上了一柄硬物。

  我立刻就認了出來,就是那天晚上用對我綁架未遂的那個男人。

  “樓夫人,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希望你去見個人。你要是不去,我的槍雖然是土制的,也會傷人。”

  他稍稍抬高烏氈帽,對我笑了下,露出一副整齊潔淨的牙齒。

  這個年輕男人一看就是跑江湖的。除了拿槍威脅我,感覺還不算猥瑣,我直覺地就相信了他的話。而且更讓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誰要見我?他又怎麼知道我這個樓夫人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跟我來。我保證不傷害你。”

  他繼續說道,已經收回了手上那柄被大半個袖子遮住的槍。

  身後鍾小姐還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和地上那個碰瓷的在吵架,我隨了這男人擠出了人群。

  “你是誰?你盯著我到底想幹什麼?”

  我追問。

  他拉起輛停在路邊的黃包車,示意我坐上去:“樓夫人,我帶你去見個人,見到你就明白了。”

  這個男人上次失利,很明顯一直沒放棄我。說不定剛才這場碰瓷的鬧劇就是他弄出來的。他到底是誰,又怎麼知道我是冒牌的池景秋?他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一個個謎團在困擾著我,我捏了下手包裡的樓少白給我的那柄M1906,膽色壯了不少,不過略微猶豫了下,就坐了上去。男人在前面拉著車,腳程極快,拉我到了老城區,這裡都是典型的舊式民居,顯得有些骯髒淩亂,在巷子裡七拐八拐,在我神經漸漸拉緊,緊緊捏著M1906的時候,他終於停在了一條寂靜巷子的巷尾,邊上是間帶圍牆的老平房,青石壘砌的圍牆上爬滿青苔和籐蔓,牆頭壘了層瓦堆,院子裡有顆老銀杏。

  男人推開了虛掩的門,回頭朝我笑了下。我壓住心頭的緊張,跨進了小院子,跟著他掀開門簾進到了裡屋。

  屋子裡隱隱有一股中藥的味道,我的目光還沒適應裡面的昏暗光線,手一空,包已經被他奪了過去。

  “好東西!不愧是樓少白那裡拿出來的東西,我的土槍果然沒得比!”他一下就翻出了那把M1906,把包扔回給了我,放在手心端了下。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剛才把包捏得過緊,這才讓他看出了異樣。只怪自己經驗不夠,這才在這些老江湖面前一招沒過就露了底。

  “人呢?你要我見什麼人?”

  我淡淡問道。

  裡屋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露出個年輕女人的頭。我抬眼望去,整個人一下就懵了。

  我看到了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只不過這張臉現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你……”

  我彷彿見了鬼般地指著她,吃吃地說不出話。那女人也睜大了一雙眼,定定地望著我,驚駭絕對不在我之下。

  “池小姐,你身子還沒好,快回去躺下。”

  我還陷在驚駭之中時,身後的男人已經一個箭步上前,小心扶住那女人的衣袖,輕聲勸道。語氣與剛才和我說話之時截然不同,滿是溫存小心。

  池小姐……

  彷彿面前突然炸開一道驚雷,我突然明白了過來。

  池景秋!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我被這個認知再次震驚了,還微微張著嘴發呆的時候,池景秋竟然甩開了那男人的手,猛地撲到了我面前,一雙冰涼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哀聲說道:“樓夫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爹找來的人。但你能代我嫁進樓家,這大恩大德,景秋沒齒難忘。”

  我急忙扶住池景秋,含含糊糊應了句。

  池景秋被那男人再次扶住進去,躺到張炕席上。在她不停咳嗽聲中,我鑽出屋子,站到了院子裡的那棵老銀杏下,整個人還有些暈暈乎乎的。

  池景秋和玉堂春私奔被發現遭追趕後,玉堂春逃跑,池景秋跳河不知去向,然後我被池孝林帶人給撈出來當做池景秋帶回去。真正的池景秋到底怎麼樣了,是死在了什麼地方嗎?我甚至還假設過她會不會和我掉了個個,穿到二十一世紀。現在才明白,玄而又玄的事情只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偶然救了池小姐,她嗆水傷了肺氣,養了多日還不好……”

  身後響起了那男人的說話聲,我回頭。

  很快我就明白了一切。池景秋跳河,命大抓到根浮木,隨水沖到了下游,快淹死的時候恰巧被這男人所救,帶了回來。池景秋起先不肯吐露身份,無意從這男人帶回來的一張用來包麻油餅的報紙上看到我和樓少白結婚的消息時,她當時的震驚大概不亞於我。或許是這男人的細心和關懷讓她信任了他,就把自己的身份和跳河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樓夫人……池小姐絕不會和你搶樓夫人的身份,那個池家她也不想回去,所以你放心就是。我之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要見你,只是想幫池小姐一個忙……”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低了下去。我看向他,見他神色間彷彿帶了絲悵惘。

  “你也放心,我對天起誓,池小姐既然不願回池家,我絕不會洩露她的行蹤。但是幫忙,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什麼。”

  我立刻一口截住他的話。

  自己現在都步步為營誠惶誠恐,哪裡來的多餘心思去幫別人。

  那男人臉色一沉,剛才的悵惘立刻消失不見,哼了一聲:“樓夫人,你願意幫最好,不願意也得幫。要是讓樓少白知道你是個冒牌貨……”

  他的威脅之意很是明顯。

  我笑了起來,口氣很是輕松:“要是讓他知道了,我這個冒牌貨自然沒好下場。但正好,真正的池家小姐可以做回名正言順的樓夫人了。”

  我很篤定,這個年輕男人對自己救回的大家閨秀池景秋一定是暗懷情愫了。果然,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猶豫了下,口氣終於變軟了些:“樓夫人,你既然是個明白人,那我就直說了。池小姐對那個玉堂春的下落念念不忘。這些天我四處打聽,知道他落在了樓少白的手上,現在就關在司令部的牢房裡。我想來想去,只有你能幫我弄出他。”

  我極其意外,萬萬沒想到這男人竟會是個大情聖,連連搖頭:“我真不行。你找別人。”

  “樓夫人!”男人哼了一聲,“這世道,有什麼行不行,只看能不能出到足夠的價碼。你既然肯冒充池小姐嫁給樓少白,必定是貪圖他的榮華富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就不信你能冒充一輩子。說吧,你要多少價碼,絕不會少你半個銅板!”

  我不為所動,連聲拒絕。

  男人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極限,怒道:“你應不應?再不應,別怪我不客氣!老子從前是滿清官府追捕的人,如今換了天,名字照樣還在紅頭緝書上,也不在乎手上再多條人命!”

  我嚇了一跳。之前這年輕男人給我的感覺還頗有幾分儒修的味道,沒想到發起狠來就是另一個樓少白,且江湖痞氣更重,怕他真對我不利,急忙住口了。

  “你回去給我想個辦法,帶我混進司令部大牢就可以。我通地七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幫了我,我絕不會欠你人情,大洋1000塊,這個價碼滿意嗎?”

  他的臉色稍緩,看著我慢慢說道。

  通地七……他自稱通地七……,我是聽錯了嗎?

  見我愣愣不動,他以為我對這價錢不滿,繼續往上加:“兩千!”

  “你……你是通地七!盜墓的通地七!”

  我睜著眼,顫聲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彷彿覺得“盜墓”兩字不大順耳,嗯了一聲,“我姓吳,家中行七,道上略有薄名,江湖朋友就送了個通地七的綽號。”

  在我的想像中,我的老祖宗通地七應該是個五六十歲的乾瘦老頭子,卻萬萬沒想到,現在的他還是個年輕的帥小夥。

  我激動得簡直語無倫次。他可是我上四代外太公!我忽然又想到了現在在屋子裡躺著的池景秋。難道她就是通地七以後的妻子,生下了女兒,然後我脖子上的這塊翡翠就當做寶一代代傳了下來?

  眾裡尋他千百度,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突然自己掉到了我的面前,叫我活生生地見到了原本早該作古化土的上四代老祖宗,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此刻的詭異和興奮。大約是我直勾勾的眼神讓通地七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試探地叫了我一聲:“樓夫人?”

  我驚醒了過來,深深地呼吸了口氣,沖這個在我眼中一下變得親切無比的男人笑了起來:“行,沒問題。我一定會幫你。錢我不要,但事成之後,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我態度的突然改變讓他有些驚訝,他狐疑地看著我說道:“樓夫人,我的習慣是不欠人人情。萬一你的事我無法做到……”

  “一定是你能力範圍內的事,我保證!你要是不答應我的條件,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答應你放出池小姐的心上人……”

  我笑吟吟地望著他,故意把“池小姐的心上人”幾個字聲調拉得老長,然後看到我的大情聖老祖宗通地七神色一僵,猶豫了下,終於一咬牙,點頭應了下來:“行。我通地七對天發誓,盡力就是。實在做不到,我再付錢給你。”

  我的心情極好,忽然又有些同情起他了。能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去救她的心上人,這該是怎樣的騎士風度啊,忽然我想幫下他。

  “我實話跟你說吧,那個玉堂春不是個東西。上次私奔的時候丟下池小姐不管,新婚夜的時候……”

  我把那晚上發生的事情跟他簡單提了下,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

  “我去跟池小姐說,讓她知道那個玉堂春是個什麼東西!”

  我往屋子裡去,他卻忽然攔住了我。

  “算了。池小姐對他用情很深,你過去說這些,她不會信,我怕她反而疑心是我和你串通好騙她的。且等我把他弄出來再說吧。”

  我一怔,對這個男人更多了份敬意,應了下來。

  從街上遇到碰瓷到現在,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了,眼看天色快暗下來,我也不多耽誤了,和通地七約好接頭的地點和暗號,他就拉著黃包車再次送我回了鍾小姐的洋樓,順道把那把槍也還我了。

  我進去的時候,福媽鬆了口氣,連聲謝天謝地的,鍾小姐卻瞥了我一眼,不滿道:“去哪了?還以為你又被人綁走,弄得雞犬不寧。”

  我這才知道,原來司機發現我不見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送鍾小姐回來後,就去了池家問,見沒消息,如今還和人一道在外面找。

  “哦,我隨便逛了下街。”

  我推脫著笑道,又問她下午後來的情況,鍾小姐這才得意地哼了一聲。原來她下車親自評理時,那個碰瓷的人忽然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了。

  “鄉下土鱉耍賴,被我一罵,就縮了脖子。哼哼……”

  我忍住笑,順她口風道:“是呢,我們鍾表妹威武。”

  鍾小姐一怔,我已經撇下她自顧上樓回房間了。

  這一夜我興奮得幾乎沒有睡著。照鍾小姐之前的話,樓少白去省城至少還要幾天才能回。現在趁他不在,正是我下手的好時候。只要我能帶通地七進入司令部的大牢弄出玉堂春,我也就可以隨了通地七徹底消失在樓少白的面前。

  從被當做池景秋嫁給他到現在,我一直在勸自己要忍,要留在樓少白的身邊,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我以為只能通過樓少白而遇到通地七。現在老天開眼,自動把通地七送到了我面前,我再用池景秋的身份留下已經完全沒必要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以後只要牢牢傍著我的老祖宗,讓他相信我的話幫我完成那件大事就可以了。至於我走後,樓少白和池家會怎麼樣,那就對不起了,真的不關我的事。想到樓少白以後發現我失蹤後的那張臭臉,我就興奮得不行。

  黑暗中我正在胡思亂想,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

  我直覺地就想到了樓少白。猶豫了下,拿被子蒙住頭不去理睬。電話斷了,但是很快又不屈不撓地響了起來,我終於下床拿了起來,餵了一聲。

  “為什麼不接電話?”

  果然是他。聲音裡聽起來有些不高興。

  我心情極好,懶得和他計較,反而笑嘻嘻道:“樓少帥,都幾點了,你在省城當夜貓就算了,我還想要睡美容覺呢!”

  “美容覺?”那頭的他彷彿一怔。

  “是啊——,”我拉長聲音,反正也打定主意要走了,乾脆耍耍他,“美容覺對女人來說太重要了。從晚上10點開始到第二天淩晨2點之間,睡眠中皮膚的新陳代謝功能最為活躍。我睡過去了,你偏偏打電話吵醒我,你說你是不是妨礙我美容覺?”

  他彷彿覺得好笑,低聲笑了起來:“你已經夠漂亮了,還要美容做什麼?”

  我知道自己長得還過得去,但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地誇我,一下接受不了,汗毛呼地豎了起來,急忙說道:“打住。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

  他沉默了下,忽然說道:“我離開的那天,可玲說你……”

  “說我踢她下床是吧?”我打斷了他話,哼了一聲,“我就是看她不順眼,踢她下床了,你拿我怎麼樣?”

  他大約有些奇怪於我突然的囂張和跋扈,在電話那頭彷彿怔了下,隨即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來,想跟你說下,可玲從小就沒了爹娘,在我家長大,我母親對她很好,她大概也被我寵習慣了,所以脾氣不大好。要是得罪你,你別放心上……”

  這下輪到我奇怪了。這個人大半夜的突然打這個電話過來跟我說這些……有點莫名其妙。

  “唔唔……,我脾氣更不好。得罪了她,你也別放心上。”

  我含含糊糊應了句。

  他大概也感覺到了我的無心應對,沉默了片刻。我餵了一聲,正想說沒事就掛電話了,那頭突然叮一聲,先掛斷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後一刻沉默時,我彷彿感覺到通過電波傳遞而來的那種失望。

  莫非他以為自己半夜忽然興起打個電話給我,我該欣喜若狂感激涕零才是?

  我搖了搖頭。

  拜拜了樓少白,往後咱們一別兩寬,從此各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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