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道
第一場雪落下,尚未沾地,便融化在空氣中。像是被吸走了周圍的熱度,岑三娘機靈靈打了個寒戰,開口說話時聽到了牙齒打顫的聲響:“媽,媽媽,冷……”
奶娘許氏慌的将她連人帶被抱着,叠聲喊着:“百草!百草!三娘子醒了!”
“三娘子醒了?”外間傳來丫頭百草驚喜的回答。
藥罐一直煨在爐子上。百草用布巾包着藥罐的提把,一隻手拎了起來,另一隻手拿着隻竹筷擱在罐口,麻利的将藥湯篦進隻粗瓷大碗,再用湯勺舀進青花瓷碗裏。動作行雲流水,藥湯半點沒有溢出。
經她這麽一倒騰,藥湯便涼了下來。百草拿起小銀勺嘗了一口,滿嘴苦澀,臉頓時皺得像隻捏了十八道褶子的白面包子。
“百草!磨蹭什麽哪?”許氏着急的催捉着。
“來了來了!”百草飛快的将青花瓷碗放在托盤上,拿了碟糖漬梅子,端着進了裏屋。
岑三娘迷糊的靠在許氏胸前。睜開一道縫,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她本能的又閉上了眼睛。鼻端傳來濃濃的藥香,她聽到許氏親呢的叫她:“三娘子,喝了這碗藥,發發汗,就好了!”
聲音如此親切,許氏身上傳來的溫暖如此熟悉,岑三娘順從的張開了嘴。
熱騰騰的藥湯咽下去,她的背心立時騰起一層毛毛細汗。
“三娘子,漱下口再吃顆梅子就不苦了!”她聽到百草清脆的笑聲。一盞白水洗去了她嘴裏的苦味,随即泛起了一絲甜。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許氏将岑三娘放下,細心的揩去她額頭的汗,掖緊了被角。
那股子陰寒不知不覺中消散了。被窩柔軟而溫暖,岑三娘換了個舒服的姿式。
“三房老太太說明日就請了族老開祠堂,要把四老爺的九少爺過繼給咱們老爺。”
“可三娘子的病還沒好呢。”
“三娘子又進不得祠堂……三老太爺是老太爺的同胞兄弟,三老太太說将來她會替三娘子作主,選門好親事。”
“咱們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裏了嗎?”
“三娘子才十歲,有老太太在,總能護着三娘子長大……”
許氏和百草的說話聲細細碎碎的傳來。岑三娘迷迷糊糊的聽着,眼前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最終墜入黑甜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