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包裹了糖衣的毒藥

　　在游泳場裏呆了一會，鮑爾又帶他們去辦了手續，看著幾張需要簽名的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劉陽心裏繞的彎多，拿到面前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往下看，好不容易把第一句甲方乙方協議的讀了個大概意思，就見姚燁早就簽好，和鮑爾一起瞅著他，頓時尷尬的笑了笑，落上了自己的大名。

　　鮑爾接過協議轉身辦手續，姚燁乘機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下，低聲罵了一句，“就你丫的花花腸子多。”

　　劉陽鼓著腮幫子斜了他一眼，沒吭聲。

　　他是信的過羅新華和姚燁，可是上輩的社會經驗告訴他，凡事碰見合同啊協議啊之類的白紙黑字就得留下一點心眼，名字一落上去，可是具有法律效應的。

　　這養成的習慣，他到哪里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犯啊。

　　在俱樂部裏總共呆了有半個來小時，鮑爾終於帶他們去了住處。

　　兩室一廳的房子，裏面的傢具齊全，就連床上用品都準備了。

　　鮑爾留下一句明天開始訓練的話後就離開了。

　　倆人站在大廳裏掃了一圈，最後視線一對上，都愣了一下，接著劉陽詭異的咧嘴一笑，腳步一跨，就對直了大臥室沖了過去。

　　姚燁有心鬧他，追在他身後也開始搶，倆人於是在臥室門口拉拉扯扯。

　　後衣領被姚燁拽死，劉陽的雙手抱著門框不放手，一個勁的哈哈笑。

　　姚燁邊拽邊罵，“知道什麼是尊師重道不？怎麼說我也當了你兩個月的老師。”

　　劉陽回了一句，“知道什麼是尊老愛幼不？怎麼說我現在還是比你小。”

　　“小？”姚燁扯著衣領往前踏了一步，開始扳他的手指頭，“那我還比你老呢。”

　　“別，別。”眼看著五根手指頭都要被掰開，劉陽啊啊的大叫，“你不過是雙十年華，青蔥一顆，正值年輕力壯熱血激情的年齡，論老也太那個啥了吧，你這完全就是用體力壓迫人，有本事再過10年，我們再繼續啊。”

　　姚燁冷笑，“只有瞭解自己優勢的人才有仗勢欺人的資本，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擱倒。”

　　劉陽也沒吱聲，剛剛被扳開的四根手指頭又勾回了門框，左腳橫跨到了姚燁的雙腿間，猛的一勾，姚燁措不及防右腿頓時一軟，怕劉陽乘機跑進門裏，第一反應就改變手臂位置，勾在了劉陽的脖子上，連帶著止住了自己往側倒的勢頭。

　　劉陽正打算放聲大笑，半個哈字就被這一勾卡在了喉嚨眼裏，嗆了口氣，劇烈的咳了起來，咳得那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姚燁一聽嚇的急忙鬆開了手，可惜還沒等關心的話說出來，那邊劉陽一獲得自由，轉身就進了門，看著劉陽趴在門邊上一臉的賤笑，咬著牙指著他落下一句話，“你狠。”扭過身提著自己行李就去了另外一間臥室。

　　劉陽咧嘴笑了一會，等到姚燁的身影消失緩緩的收起了笑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拖著自己行李回了屋。

　　其實能有這個機會出國受訓劉陽已經很滿足，無論住處如何，哪怕是十多個人擠一間他也能住下去，所以這間大臥室不是他非得要爭，而是他與姚燁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那雙眼裏掩藏了太多的心緒，卻看著是那麼的平靜，這種無所求的平靜讓他無法面對。

　　劉陽收拾行李的時候在想，他需要一個可以無畏的和姚燁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理由，因為他瞭解自己，讓大腦不去想事情很難，大多時候這是一件好事，但是現在，和姚燁同住一處時卻是一件壞事，他總會從姚燁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聯想到很多，以前的和以後的，然後讓他不知所措，再繼不知該如何相處。

　　依靠笑鬧轉移視線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最關鍵的，他首先要解決了自己心裏這一關，他必須承認，單獨的空間讓他很緊張，而更可悲的是姚燁卻能夠極好的控制自己，兩廂比較下，他反而怕自己漏了馬腳。

　　有些東西還沒到捅破的時候，他還沒做好心理建設，同樣的，或許姚燁也沒有，所以如果現在將一切攤開，相見尷尬是必然的，甚至有可能就此傷害到姚燁。

　　劉陽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姚燁，每當劉陽想起那抱成一團的身影就心裏陣陣發痛。

　　這個人，還沒有承擔一切的能力。

　　簡單的收拾完行李，劉陽疲憊的躺倒在了床上，看了眼手錶，下午5點，這時候在中國應該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再加上飛機上折騰的10多個小時，困意一個勁的往外冒。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劉陽扭過腦袋懶洋洋的看過去，姚燁站在門口禮貌的敲著大開的房門。

　　劉陽笑了笑，“進來唄，客氣什麼？有事兒？”

　　姚燁進門在床邊坐下，席夢思墊子偏了一邊，劉陽身子隨著歪了歪，擦了下眼睛沒精神的看著他。

　　“困了？”姚燁問。

　　“嗯。”劉陽閉著眼點頭，“時差，你呢？”

　　“還好。”

　　劉陽牽著嘴角笑了笑，困意一波一波的往腦袋裏湧，又想閉上眼。

　　“算了，本來還說叫你把晚飯吃了再睡的，要是真困，就先睡吧，我給你帶回來。”說完，姚燁又要站起來。

　　劉陽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別，一起吧，離開床就沒那麼困了。”說完就要起身，結果又被姚燁給推回到了床上。

　　“得了吧，瞧你這樣，先睡，一會叫你起來。”姚燁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笑著，轉身出了臥室。

　　劉陽躺在床上聽到關門的聲音傳來，想了想自己的實際年紀，又想想姚燁的年紀，算是大了一輪，怎麼這輩子就老受這人的照顧，乾脆咬咬牙去洗了個澡，清醒後就坐在客廳等著。

　　可惜電視裏嘰哩哇啦的說著英語，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催眠曲了，沒過10分鐘，劉陽就睡死在客廳的沙發上。

　　姚燁手裏提著一大袋東西進了門，見到劉陽倒在沙發上身影頓時放輕了關門的聲音。

　　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為難的盯著劉陽看了一會，心裏尋思的是把他推醒了吃飯，還是抱著回臥室。

　　說句實話，姚小爺心裏更偏向後者，可惜最終還是選擇的前者。

　　畢竟劉陽也快15歲了，長期的運動，體格也比一般15歲的孩子要高得多，他姚小爺再自負也沒有本事達到舉重若輕不吵醒他的地步，只要一想到正抱著的時候，劉陽用一雙清澈的眼盯著他看看，心裏就一陣陣的發毛。

　　從大口袋裏掏出兩個快餐盒，自己留了一個，另一個推到了劉陽面前。

　　劉陽睡眠被打斷，大腦迷迷糊糊的打開了快餐盒，就開始找筷子，找了一會沒找到，抱怨的看向了姚燁，頓了一會，啊了一聲，又開始找叉子和刀。

　　姚燁憋笑憋的胃抽筋，心裏就琢磨著，這人怎麼能這麼可愛，真恨不得摟到懷裏使勁的親上一口。

　　這麼想著，姚燁的鼻尖嗅到了劉陽方才沐浴過的清新味，看著他半闔的眼，以及不斷開合的嘴唇，姚燁的雙瞳瞬間黝黑。

　　姚燁側支著腦袋專注的看著劉陽，突然發現這個人似乎真的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裏，兩年多了，一次又一次的分開，長時間的見不到面，不但沒有減少心中的感情，反而在每次見面後不斷的加深，同時他也漸漸越來越害怕再次分開的日子。

　　才剛剛見面就害怕分開，是這個場面太過幸福了吧……

　　這種如履薄冰的幸福。

　　姚燁覺得自己似乎快要到達極限，一種想要將一切坦誠的欲 望洶湧襲來，他緊緊攥著叉柄閉上了眼，極力壓制這種不合時宜的想法，還太早了，真的太早了，他告訴自己，還沒到時候，現在將一切說出來一定會後悔。

　　面對劉陽時，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總是會脆弱的不堪一擊，而這個弱點在全運會時他就瞭解的清清楚楚，他試過逃走，他花了半年的時間壓抑自己不要去想劉陽這個人，可是只是一通電話，就徹底摧毀了他內心好不容易建起的高牆。

　　離開中國，到陌生的地方，只有他和劉陽。

　　像塗抹了毒藥的美味蛋糕，即便明知道吃下去會死，他也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而現在，他果然嘗到了苦果。

　　這是一個單獨的空間，很近的地方就有一張床，而眼前的人正困的神志不清。

　　天時地利人和。

　　然後呢？

　　姚燁想不到然後，比起滿足了自己的欲 望，他更想從這雙眼中看到清澈的一如往昔的通透，以及那份信任。

　　劉陽真的困得什麼都不知道嗎？

　　可能嗎？至少那不是劉陽。

　　頭頂上射過來的灼熱視線幾乎能洞穿了他，而且這是個陌生的地方，身處於這種環境下，人類的神經總會莫名的繃緊，由而更加敏感。

　　咽到肚子裏的食物是個什麼樣的味道劉陽根本嘗不出來，他只是一個勁的告訴自己，別抬頭看，千萬別，一抬頭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一頓飯吃的心驚肉戰，就像打了一場仗，當最後一塊牛排塞進嘴巴裏，劉陽刻意將刀叉重重的甩到了餐盒裏，閉著眼大大的撐了個懶腰。

　　再睜開眼時，姚燁的面容果然如常，腦袋甩了甩讓他進屋睡覺。

　　劉陽點著頭站起了身，視線隱晦的在姚燁未動一口的牛排上掃了一眼，暗自嘆了口氣。

　　因為不是大賽期的緣故，俱樂部的訓練安排的並不緊湊，早上不單沒有早操，而且只有半天訓練。

　　劉陽和姚燁就是勞苦命，都是律己能力極強的人，磨磨蹭蹭在床上躺到5點左右實在躺不下去了，於是倆人商量了一下去出門開始早操。

　　早操的運動量並不大，劉陽很輕鬆就跟上了姚燁，繞著俱樂部開始跑圈，跑一圈就做做俯臥撐和蛙跳類無需器材的訓練。

　　這些動作他們早已做過億萬遍，可是只要繼續當一名運動員，就必須持之以恆的繼續下去，滴水穿石，鐵杵成針說起來簡單，需要的卻是大恒心大毅力。

　　成功的道路是枯燥寂寞，只有耐得住這份寂寞的人才能夠走的更遠。

　　讓劉陽覺得幸運的是，他的身邊總是不缺乏這類嚴以律己的人。

　　早操完，吃了個三明治就算解決了早餐，接著休息一個來小時，倆人到俱樂部的游泳館準備第一天的訓練。

　　姚燁在更衣室見到了熟人，不過因為語言不太通的原因，倆人就是相互擁抱了一下，問了好。

　　劉陽站在身後惡意的想，姚燁這位同志是用什麼心態和半裸的同性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這是不是明目張膽的吃豆腐？

　　可惜，名為劉陽的花生豆腐很快就被吃掉了，吃的他明明心裏頭清楚卻也逃不掉。

　　姚小爺勾著劉陽的肩膀，倆人肌膚貼著肌膚，指著對面的人為他介紹，眼前這位高鼻深廓的藍眼睛帥哥是一位在國際泳壇上頗有知名度的游泳運動員，去年世錦賽短池共獲得了三枚金牌，是姚燁的朋友兼對手，叫瑞卡德，今年22歲。

　　介紹到劉陽的時候瑞卡德友好的同劉陽握了握手，笑容看著很迷人，再加這身材，劉陽估計他在女孩子中應該很吃的開。

　　因為鮑爾教練還沒到，姚燁就向瑞卡德約了戰，讓劉陽做裁判。

　　第一次兩個人游的50米自，姚燁以半個手臂的優勢取勝。

　　第二次游的50米蝶，瑞卡德又以半個手臂的優勢獲勝。

　　對這一結果兩個人都不滿意，正要約戰第三次時，鮑爾來了。

　　最終只能另選日子。

　　加上劉陽和姚燁，鮑爾今天共帶了六名隊員，分了三個水道，兩人一組，劉陽和姚燁自然是共用一個水道。

　　由於今天是力量訓練，倒也沒什麼說的，下水全力游100米，起水拉著吊環斜倒在地做引體向上20個，順便休息，安排了12組，也就是蝶仰蛙自各X100米四組，先訓練完先休息，然後再安排下麵的。

　　姚燁先入的水，等到他那邊碰岸後，劉陽也跳到了池子裏，開始倒也沒有什麼，結果到了第五圈，輪回到自由泳時，劉陽明顯感覺到姚燁和自己的距離近了，憋了一口氣，加快了速度，就想把距離拉回到開始。

　　可惜姚小爺無論體力還是成績都比劉陽好，到第九圈再次遊到自由泳時差距已經到一前一後的能摸到腳後跟的地步。

　　姚小爺貼在後面看著劉陽在水泡裏不斷擺動的腳，想起了第一次，在省遊校游泳館裏的情景，那時候就是這雙腳不斷在眼前晃蕩，腳背蹦的筆直，五個小指頭勾著，腳心窩出一個弧度，在水泡裏若隱若現。

　　一回首，已經快兩年了，這雙腳也隨著記憶裏的人變大了一些，一時戲耍心起，手臂加快了兩次劃水的力度，再入水時，看准目標，一把抓住了劉陽的腳脖子，接著再往後猛力一扯，人就給扯到了身後。

　　姚小爺勾著嘴角壞心的笑了起來，拿出了比賽的勁頭飛快的遊到了前面。

　　劉陽被拽的狠狠的嗆了一口水，從水裏撲騰出來，惡狠狠的瞪著姚燁磨牙，琢磨著這仇該怎麼個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