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個清晨……
那天晚上劉陽過的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糟糕,躺在床上的時候只覺得頭頂上的蚊帳在晃,不斷的扭曲著往下壓,閉上了眼又覺得自己在從高空墜落,漆黑的冰冷的像是沒有底,好不容易眯著了又被尿意憋醒,蹦蹦跳跳的一去一回又沒了睡意,在不斷重複的睜眼闔眼中折騰了一晚上,。
寢室裏鼾聲正濃,劉陽沒忍心叫醒他們,似乎熬了一年才等到起床的哨音響起。
劉陽讓葉書文幫自己請假後坐在床邊發呆,心裏正尋思著等天亮了就去隊醫那裏時寢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姚燁帶著一臉的淺笑,身穿淺藍色的運動衣,帶著一身早上泥土的清新氣味精神抖擻的踏了進來。
劉陽這邊正驚訝著,那邊的大腦袋就湊到了面前,黑白分明的眼離的很近,似乎能看見瓷釉般的白色眼仁上細微的血絲。
“沒睡好?”姚燁盯著他的眼睛開口問,薄荷香的牙膏味瞬間盈滿了劉陽的鼻端。
劉陽想著自己還沒刷牙,抿嘴點頭就後傾了幾分。
“給我看下。”姚燁蹙眉伸出手拎著他的後脖子往自己這邊拉,劉陽掙紮了一下放棄,順著他的力氣靠了過去。
冰冷有力的手指在發絲間穿過,帶著細微的麻癢感,劉陽覺得自己頭皮就要炸了,忍不住抬頭看他。
天還是黑的,窗外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線映照進來與室內的光線交錯,姚燁的臉上帶著深深淺淺的陰影,下巴有點尖,淺色的唇緊緊抿著,目光認真中隱隱透出擔憂,睫毛有點長卻不翹,直直的像兩柄小巧的刷子。
僅一眼,就被腦頂傳來的疼痛打斷。
姚燁見劉陽抖了一下,急忙收回了按在撞傷處的手指。
“對不起。”
身下的人微微搖著頭,小臉上的高原紅由淺到濃的彙聚成一團,下唇被緊緊咬著,腮幫子鼓的像個散發著香氣熱氣騰騰的包子。
太可愛了。
姚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極力克制自己的手去包子上掐掐,試試這泛著血潤色澤的包子臉會是什麼樣的手感。
“教練,我覺得我有點腦震盪。”劉陽低著頭悶聲說著。
“天亮了帶你去醫院,昨天晚上吐沒?”
“忍住了。”
“忍住了?”
“恩,吞回去了。”劉陽想著這樣挺噁心的又補上了一句,“憋在喉嚨裏的。”
“想吐就吐唄,昨天晚上不是叫葉書文他們收拾了嗎?”
“自己能忍住就沒麻煩他們。”說到這裏,劉陽抬眼看向單手搭在上鋪床沿邊的姚燁,“教練,謝謝你。”
“說這些,我這人就怕客氣,別老把我當教練,沒事吹吹牛開個玩笑的不是更好。”姚燁咧嘴笑著,背著光的臉看不清楚,就覺得這口白牙格外的亮眼。
劉陽咧嘴笑了笑,撐著床邊站起了身,見姚燁要過來扶自己急忙笑著搖頭。
因為搖的有些快,四周的景色一片花朦,似瞬間回到昨晚掉落的無敵深淵,一陣陣天旋地轉驟然襲來,就像有只大手在胃帶上那麼一捏,一股噁心感覺從腳底板一路躥到腦門頂上,胃裏的東西就要噴出來。
劉陽急忙把手搭到嘴上緊緊的唔著四處打量可以宣洩的地方。
下一秒,身子騰空而起,被人架著胸口給抬了起來。
這一架,正趕上頂在胸口身體放橫,嘴裏的東西順著指縫就流了出來,劉陽抖著身子忍終究是沒忍住,稀裏嘩啦的悉數吐了一地。
眼見著還有兩步就到洗手間門口了,姚小爺邁出的腳步一停,輕輕的把人放了下來,一隻手臂從後面橫過去攬著腰,另外一隻手在後背上親拍,間或從下到上輕撫順氣。
該出來的那些也就嘴巴裏的一點東西方才都悉數噴了出來,劉陽一陣陣的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可是抓在胃部的大手卻怎麼都不肯放過他,沒輕沒重的抓著,恨不得把胃裏的那點存貨都給他倒騰出來。
劉陽乾嘔的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流,到了最後除了零星的酸水外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
他不知道這樣的折騰持續了多久,似乎有很久,到了最後只有自己劇烈的喘息聲,如雷聲般襲入耳朵。
抽離的意識漸漸回歸,當最後一滴眼淚從眼眶裏滑出去他幾乎窘的不敢抬頭。
視線內。
藍色的褲子,古銅色的大腿,小腿,直至最後那雙擦洗的白白淨淨的運動鞋上全是自己吐出去的東西。
臉火辣辣的燙。
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為這只無辜的被自己波及的腿感到抱歉。
“好了?”姚燁低聲問。
見弓成一團的人做出疑似點頭的動作,手臂微微用力,幾個跨步就把人帶進了洗手間。
他把人放下,開水。
“能站穩不?”
點頭。
“那行,我先去洗洗。”鬆開手臂走到了另外一個池邊,不放心的轉頭又看眼。
劉陽繼續做著自己的縮頭烏龜,小臉幾乎貼到了水柱子上,熱的幾乎要燒著了似地。
嘴裏包著一大口水,雙手捧著水沒命的往臉上潑,幾下做完又沒有事情做了,想到自己沒有刷牙蹦蹦跳跳的就要往外走。
“幹嗎去?”姚燁停住脫褲子正脫到一半的動作抬頭看他。
“我,我還沒刷牙。”一扭頭就看藍色褲子上的深色痕跡,劉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下。“那個,對不起,褲子和鞋留這裏我幫你洗了,還有這裏有淋浴,雖然沒有熱水有點冷,但是光洗洗腿還是夠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沒忍住,我……”
姚燁把褲子穿回來慢慢的直起身子,從上往下俯視他,劉陽的話被堵在了嘴裏,他知道姚燁不會打他,更不會罵他,可是他僅僅這麼站著,一種可以稱之為鋒芒的東西紮的也生生做疼,後面的話頓時無以為繼。
劉陽下意識的挺直了後背,視線左右漂移最後盯在了正前方胸口的藍色衣衫上。
衣衫緩緩下移露出了深深的鎖骨,脖子,下巴,最後是一雙帶著笑意的眼。
姚燁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彎腰與這個羞的幾乎要燒著的小東西對視,不得不暗自讚嘆這個傢伙很幸運。
他見過他的母親,很賢惠很美麗的女人。
他的眼睛像他的母親,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像是會說話般每個眼神都帶著靈性,今天以前每當自己和這雙眼對視的時候似乎他都在說,我可以做好,可以做的更好。
他的嘴唇也像他的母親,微厚,尤其是下嘴唇非常的飽滿,凝視著,似乎能夠感覺到那種糯糯的粉紅的溫潤感。
鼻子……姚燁不知道像誰,或許像他的父親,筆直的鼻樑,鼻翼很小,呼吸間能感覺到蓬勃的生命力在其間環繞。
姚燁移開一隻支撐自己的手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溫熱的液體瞬間潤染上自己的手指,觸感光滑細膩。
姚燁笑了笑,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我去拿。”
劉陽刷完牙自己蹦躂著出去了,事實上他的腳傷的並不重,雖然無法劇烈運動但是小心點走路卻沒問題,可是劉陽覺得自己應該裝的很疼,避免傷到了某人過於氾濫的同情心。
只要想起在洗手間裏時,教練在自己刷牙時的抱歉還有那份對他自己的惱怒,就讓劉陽無法把自己能走的話說出口。
劉陽覺得很無奈,這年頭當真什麼樣的人才都不缺,明明是自己被積壓了一夜的昏眩感覺突然爆發之後才是他才突然把自己抱起來的,可是在對方非得承擔大部分責任的受虐要求下,劉陽覺得自己也只能順應他的特殊愛好好心的成全他。
洗手間的水嘩啦啦作響,劉陽趴在窗戶上往外面看。
清新的空氣帶著涼意撲面而來,地平線的金光已經露出了一角,半邊天空被潤染的露出了蔚藍的端倪,在視線不遠處運動場燈火通明,隱約能夠聽到哨音和運動員的喘息聲,美妙如天籟。
他愛這樣的生活,每天被訓練充斥的滿滿的,不用花費心裏去想這個社會的規則,只要認真的努力訓練,投入了自然會得到豐盛的回報。
忽然的,劉陽很想參加一場比賽,不用多麼盛大,不用有人觀賽,只有他和他的對手,站在出發點上做出出發的最後的姿勢,繃緊的肌肉緊咬的牙關,雙目堅定不移的注視著前方,在槍聲響起的刹那如掙開束縛的雄鷹在蔚藍的天空留下自己的蹤跡。
回首間,一個人影躍入眼簾,身材修長充滿力量,眼神犀利如刀,每一個步伐的邁動都帶著跳躍的輕盈感,落地很輕,沙沙的聲音,帶著運動的氣息。
或許,劉陽覺得自己找到了目標,努力的攀爬,在某一天與他踩在同樣的高度時來一場暢快淋漓的比賽。
劉陽對姚燁的看法一直在改變,最初是教練,然後是運動員,現在姚燁同志的形象正在向尊老愛幼積極向上勤快熱心的新時代新四好男人邁進。
劉陽同學現如今正吊著一隻腳單手撐著桌子裝模作樣的阻止某人的清掃運動。
某人手持拖布腳下無鞋擺著一張泛青的撲克臉彎腰拖地,偶爾抬起的眼神像是在說,小爺我願意收拾你老人家就該燒香拜佛叩謝神明別嘰嘰喳喳的惹人不高興啊。
劉陽知機拋去一個小生痛哭流涕叩謝姚大老爺屈尊降貴洗手湯羹為我這半殘人士做出的感天動地流芳百世的偉大犧牲。
於是劉某人厚著臉皮披著個半殘人士的馬甲,穩坐釣魚臺。
於是姚某人面上厭惡心裏卻高唱祖國處處鮮花開,興奮的彎腰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