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半個月後，伊甸聯盟中心星系的雲端星。

　　一場葬禮正在舉行。

　　伊甸聯盟第二十七任議會長，也是唯一一位到現在都不明生死的議會長——瑪格麗特女士的葬禮，正在舉行。

　　來的人很多，不僅僅是各類達官顯貴，還有許許多多他們不認識的，可能是小人物也可能是大人物的人。

　　天氣晴朗，可以說是萬里無雲，與那些小說電影中每逢葬禮必然陰雲密佈的場景完全不同。

　　安格斯和亞力克抱著盧瑟爾和納西，一起站在人群中，聽著年老的牧師帶著悲天憫人的笑容誦讀聖經，然後向大家一點一點的細數瑪格麗特這一生為社會做出了哪些貢獻取得了哪些別人達不到的成就……

　　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著，有些人甚至開始擦拭眼淚。

　　安格斯抱著盧瑟爾，心裡感覺頗為複雜，他以為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拚搏而來，結果瑪格麗特那十幾分鐘的遺言中，用寥寥數語就勾畫出了他的前半輩子，不但已經按照計劃實現了他的前半生規劃，連她死後幾十年的計劃他都不得不將之一一實現。

　　他很佩服瑪格麗特，也很怕她。

　　這種濃厚的敬畏感，讓他都有點不敢相信瑪格麗特這個不是人的傢伙居然會死。

　　也讓他即使放縱也無法對瑪格麗特產生怨恨之類的情緒。

　　她幫他取得了自由，她給了整個宇宙所有Ｏｍｅｇａ平等的權利。

　　安格斯將一束百合花扔到瑪格麗特的空棺木上，然後看著泥土將那樽細長形狀的棺木逐漸掩蓋起來，腦子裡空落落的，只想著「這一切都結束了，瑪格麗特應該能夠安息」。

　　這些都在他轉頭之後就結束了。

　　奇諾恩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站在來參加葬禮的人群的最邊緣位置，那個女人頭上戴著黑紗，將大半張臉都牢牢地遮蓋住了，只能看見她形狀優美的下巴，她穿著厚重的大衣，手上也戴著厚厚的手套，全身上下居然只有那一小塊下巴是能見到陽光的。

　　安格斯放輕腳步走了過去，他身旁已經有人開始低低的哭泣起來。

　　盧瑟爾懵懂的睜著眼睛，抓著安格斯垂到肩膀的頭髮，嘴裡咕唧咕唧的說著什麼，沒人聽得懂。

　　奇諾恩和那個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奇諾恩對他露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容來，對他揮了揮手。

　　安格斯走到他們面前，盧瑟爾已經放開了他的頭髮，伸出兩隻小手要那個女人抱。

　　「你要抱抱他麼？」奇諾恩問那個女人。

　　「把他給我吧，我試試，應該還可以。」她的聲音格外嘶啞，像是被硫酸什麼的剛剛腐蝕過一樣，「小傢伙居然還認得出來我，這真讓人高興。」

　　安格斯彎下腰，把盧瑟爾放在女人的膝蓋上：「他一直就很喜歡你。」頓了頓，他又說，「被人推來參加……這場葬禮，感覺如何。」

　　女人笑了笑，下巴上的皮膚略微繃緊了一些：「我頭一次知道，原來那些胡鬧也可以算成是功績，這麼一看，瑪格麗特在這個位置上幾百年，取得的成就真是讓人驚歎不已。」

　　「議會長大人自然是很厲害的，」安格斯低聲笑了笑，表情挺無奈的，「我被議會長大人擺弄了一輩子，居然一點也不恨她，甚至還挺感激她的。」

　　「這個世界上最好掌握也最難猜測的就是人心，女性Ａｌｐｈａ天生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女人揉了揉盧瑟爾柔軟的頭髮和圓鼓鼓的臉，「瑪格麗特不過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

　　於是三個人一起微笑起來。

　　奇諾恩又說：「我陪著瑪格麗特玩了最後一次，原本是打算搶了軍部控制權讓她頭疼一下，結果卻意外發現了你和亞力克之間的事情，便轉換了方向，讓她玩得更開心一點。現在我也沒什麼好做的了，也沒幾年好活的了，我已經將退休報告交上去了，明天就帶著她，」輪椅上的女人伸出一隻手來，與他緊緊相握，「坐遠航艦離開雲端星系……去哪裡還沒決定，最後走到哪裡就死在哪裡，我死了之後，你記得去幫我收屍，順便把我們兩個葬在一起。」

　　安格斯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會的。」

　　「那就等我們死後再見了。」女人費力的把盧瑟爾抱起來，送還到安格斯懷裡，「我們沒有孩子，你和亞力克差不多就是我們的孩子了，當然還有琳達……見到我們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就讓我成功的逍遙到最後吧。以及，祝你們能幸福。」

　　安格斯抱著盧瑟爾，再次點頭：「我會的。」

　　女人動作瀟灑的對他揮了下手，奇諾恩推著她轉了個方向，離開了。

　　安格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兩個，目送他們消失在墓園的轉角，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亞力克頭也不轉一下，依舊盯著那還在填土壓實的墓坑，嘴上卻低聲問道：「他們走了？」

　　安格斯一點也不驚奇亞力克知道自己剛剛去做了什麼：「嗯。」

　　「哦，走就走吧。」

　　亞力克說完這一句之後，就不再說話了，他懷裡坐著的納西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頰。

　　安格斯看著納西，真心覺得孩子太懂事真是挺讓父母煩惱的。

　　瑪格麗特死後，琳達在亞力克和安格斯的幫助之下，迅速的坐穩了聯盟議會長的位置，並且展現出了完全符合聯盟議會長這一職位的能力與手段。

　　即使如此，在某些時候，還是會有人歎息著說：「要是瑪格麗特議會長還在……」

　　琳達對此不以為意，她比別人都明白瑪格麗特是多麼的優秀多麼的難以超越——

　　「能被用來和母親比較，這已經是大家對我的肯定了。」

　　納西和盧瑟爾逐漸長大，現在都快有一米高了。

　　當某天安格斯接到一份來自幾萬光年以外的來信時，盧瑟爾看了看寄信人的名字，然後看看安格斯：「爸爸，你要出遠門了是麼？」

　　安格斯點點頭，摸摸他的腦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別擔心。」

　　「哦。」盧瑟爾想想又說，「那你要記得給他們選一個好一點的地方，要安靜一點的……瑪格麗特愛睡覺，不能太吵。」

　　安格斯手下一頓，失笑：「原來你也記得。」

　　安格斯提著小行李箱，去給那兩個多年不見的友人收屍去了。

　　盧瑟爾坐在鋼琴前，練習彈奏一曲《夢中的婚禮》。

　　窗外，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ＴＨＥ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