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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娃娃親鬼夫》第62章
第六二章

  記憶的恢復和功力的提升,讓容胤的障眼法和隱身術比平時厲害出好幾倍,更何況這次還用上血咒,所以想要瞞過秦綺雪,自是再輕易不過。

  由始至終,蘇北就沒有離開過石室,他一直靜靜地靠牆昏睡著,而等他從無邊無際的夢魘中醒過來時,外面天色已經逐漸暗下。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一時間,那些被遺忘的曾經隨著他人的醒來,也從記憶的縫隙裡滲了出來,點點滴滴震撼得令他幾近窒息。

  千年相守,一世相陪,曾經的種種記憶,讓他知道原來容胤於他而言,從來都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執念。

  與此同時,容胤最後的那番話也一併闖入他腦海裡。容胤說:小北,我已經找到讓你和兒子活下來的辦法,但前提是我必須死,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打開虛空,我們只能利用年君遲,趁著年君遲打開虛空之際,我會帶你進入虛空,屆時我會和年君遲同歸於盡,而你或許會跌落其他時空,或許會穿越時光,無論那一種你的命劫都會破除……所以等醒來後,你要做的就是堅強得趕回凰蔓寨,並且立即讓容雲帶你從暗道進入冥巫山的結界內,到時候我自有辦法找到你。

  年君遲會什麼時候開啟虛空,容胤自然不可能猜到,所以兩人必須盡快再次碰面,將他的三魂七魄封印住,讓他提前『死』掉,但這種『死』和正常死亡不一樣,這種『死』能讓他永遠停留在魂魄被封印那日,卻又只局限於他這世的百年身,百年內若不喚醒他,他就是一具屍體,直到百年魂飛魄散,若是喚醒他,他的命劫便會再續,可是如果避開他從出生到百年之間,命劫就會自動無效,容胤抓住的正是這點。

  容胤說,這計劃是他唯一能活下來的生機,當然如果年君遲放棄復仇,那他們只能聽天由命,黃泉路上做對鬼夫夫。

  容胤說橫豎都得死,不如死的有價值點,可潛意識裡,他還是會認為是容胤以死換來自己的生機,僅僅是這樣一想,鋪天蓋地的悲傷便朝著胸口襲來,明明還在跳動的心臟,此刻卻只感覺到被撕裂的痛。

  這感覺,就像是要死了。

  死,就代表著什麼都會沒有了。

  死,就代表著什麼都不可能了。

  死?

  可笑,他和容胤都只有一世為人的機會,怎麼能就這樣輕易死去。

  從表面上看容胤的死似乎已成必然,只有容胤的死才能破面前的死局,其實並非如此,因為在這世上或許還有一人能救他們,那人便是容胤的生父蓮迦。

  兜兜繞繞一圈,一切終究繞回了原點。

  蓮迦,深沉如你,是否早料到會有今日!

  哎……

  重重嘆口氣,蘇北扶著牆站冷靜的站起來,一步一晃的走出石室,來到石室門口,他頓步抬眸左右張望,終於在某處石壁上找到容胤留下的記號,然後便沿著石壁上記號前行。

  沒過多久,他來到封印年君遲的石室,看著滿地狼藉,以及放在四個角落的長明燈也只剩一盞,心驀地一緊,連忙四下仔細查看,在確認不是打鬥,只是單純性破壞後輕舒口氣。就在他正欲轉身離去時,有什麼東西反射出一道寒芒,那寒芒來自一塊黑色碎石,若不湊近看根本不能發現上面插著東西,他上前撿起來仔細看了看,竟然是根黑得發亮的長釘,大約七寸長,大小和普通鐵釘沒什麼區別,看似雖然沒什麼區別,但他總覺得這長釘古怪得緊。

  就在這時,長釘和手腕上的魂骨鈴產生共鳴,同時發出淡淡的光芒,轉瞬即逝。

  腦中閃過容胤提起封印年君遲所用之物是什麼七寸釘,再加上剛才和魂骨鈴的變化,蘇北不由將兩者聯想到一起,頓時躬身在滿地黑碎石裡尋找起來。

  在確認撿完後,他數了數,一共十二根,取下空蕩蕩的包,用紙巾層層疊疊包好放進了包裡,這些可都是蓮迦的寶貝,說不定到最後還能派上用場。

  介於手機電量只剩下半格,加上一天沒有進食,在收拾起長釘後,蘇北並沒再做逗留,繼續開始尋找容胤的記號,只是漸漸地,石壁上記號相隔越來越遠,有時候他甚至走岔路,又不得返回來重新走過。

  這番折騰下來,等他跌跌撞撞走出墓室,已經是圓圓明月當空掛。

  夜間的寒風迎面撲來,他止不住打了個寒顫,摸出手機看看時間,竟然發現手機奇跡般的有了信號,難道之前這片區之所以沒信號,是因為封著年君遲?如今年君遲離開,一切便恢復正常,連那種令人不舒服的陰森之氣都不復存在。

  沒心思去思考那麼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快速撥通劉大鵬電話。

  轟隆……

  突然,天邊一記響雷落下擊中陰山,宛如憤怒的神明在向凡人降下警告,警告那些妄想主宰自己命運的凡人,與天斗是自尋死路,與命運抗衡是自不量力。

  蘇北被震得渾身顫抖,雙手反射地捂了下耳,下刻,只聽不停有什麼垮塌的聲音從洞中傳來,他驟然回首,卻見本就隱秘的洞口赫然被巨石堵住。

  「喂!喂……蘇北,是你嗎?」

  手機裡傳來熟悉的聲音,蘇北連忙回過神,將手機放在耳邊,聲音嘶啞的開口:「是我,你和段雪青沒事吧?你們現在在哪?」

  「我們在山洞,雪青……他好像快不行了。」

  「什麼!你們在哪?」蘇北驚愕的瞪大眼,昨天他不是引開了大部分亡魂嗎,以段雪青的能力不該如此啊。

  手機那頭劉大鵬著急道:「我們在昨天上山不遠處的山洞內。這一天一夜你去了那?我尋遍整座山都沒找到你,我去村裡詢問,村裡人說什麼都不知道,我本來說今晚過後你還不出現,我就去報警,謝天謝地你終於出現了。」

  「出了點意外,你守好雪青,我馬上過去找你們。」蘇北匆匆掛掉電話,儘管眼前景物開始天旋地轉,儘管走上兩三步就會摔一跤,他還是拼著最後一點體力朝會合地點走去。

  一步,一步,他雙手扶著肚子艱難的走著,不知過去多久,模糊的視線終於看到那個山洞,和站在山洞口不停來回踱步的劉大鵬。

  看到劉大鵬,苦苦支撐的身體再堅持不住倒在了雪地裡,用盡力氣喚了一聲:「哥……」

  山洞口,劉大鵬身形一震,似有所感的朝這邊看來,等看清倒在雪地裡的蘇北,迅速的奔了過來。

  驚慌失措抱起渾身冰涼的蘇北,劉大鵬邊往山洞走,邊焦急叫道:「小北,小北!」

  蘇北無力靠在劉大鵬肩頭,虛弱地說道:「不要擔心……我沒事,就是好餓……」或許該用俗到爆的形容,是快要餓死了。

  劉大鵬聞言濕了眼眶,腳下步伐加快:「再忍下,馬上就有東西吃。」

  蘇北眼皮睜了下:「嗯。」

  回到山洞內,劉大鵬將蘇北輕輕放在乾草上,找出軍大衣緊緊包住蘇北,翻出一盒牛奶餵著蘇北喝下,又撕開一包麵包喂蘇北一點點吃。

  而整個過程,蘇北目光都落在躺在火堆旁的人身上,吃了點東西下肚,恢復了點力氣,他問道:「你們遇到什麼事?」

  提起這個,劉大鵬頓了頓,神色痛苦道:「昨天雪青帶你離開後,我見你們遲遲沒回來,就自己朝那個山洞走去,可等我走到山洞時,山洞裡竟然空無一人,我就想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便原路返還,但回到原地,還是沒有等到你們,我就下山進了村,村裡的人態度很冷漠很古怪,問他們什麼都說不知道,最後還趕我離開,我沒有辦法只有再回去等。後半夜時,我聽到有打鬥的聲音傳來,當即跑過去看,竟然是雪青和另一個不認識的人在打鬥,當時雪青已經滿身染紅,那人也好不到哪去……我本想上前幫忙,雪青卻讓我快去找你,說你有危險……我按照他說的方向跑去,但是到那裡什麼都沒看到,只有滿地雜亂的腳印……等我再返回去時,雪青就是這個樣子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身下的白雪被他流出的鮮血染紅,紅得那麼豔麗……一天過去,他仍然昏迷不醒,氣息時有時無……小北,我好想帶他去醫院,可他看起來那麼脆弱,我不敢碰,我怕我一碰他就,他就……」說到最後,他再也說不去,雙手掩面默默流起淚。

  蘇北嘆了口氣,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你現在去找些木棒做個木架,我們抬他下山進村。」

  「……進村?」劉大鵬一愣,抬起了頭。

  「嗯,必須盡快想辦法回到江都市,雪青的傷勢也拖不得。」段雪青是不老不死的降頭師,已經不能算是正常的人類,醫院裡的那些救助辦法自然行不通,所以他要帶段雪青一起回凰蔓寨。

  「但,容胤呢?我們還沒有找到他啊。」

  蘇北垂下眼簾:「他早便離開了這裡,你快去做吧,我想休息一會,有什麼問題晚點再問吧。」

  劉大鵬看他明顯不願再談的神情,那些衝到嗓子眼的話又無奈地吞回去:「好吧,你好好休息。」

  等劉大鵬出去後,蘇北慢慢爬到段雪青身旁坐好,看著段雪青和外面白雪一樣的臉色,又是一嘆:「雪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寂靜的山洞內,只有火堆燃燒發出的辟啪聲。

  「雪青,鬼域的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你卻因為他甘願付出性命,你做得夠多了,我想等他知道了的話,見你遍體鱗傷,一定會很難過。」蘇北解下魂骨鈴,放進段雪青手裡,繼續慢慢說道:「魂骨鈴上的鈴鐺本是一支木簪上的吊墜,他一直用來挽髮,後來被秦錦葵有意削斷,你便撿了下來,取下上面的鈴鐺做成手鏈送給他,他十分喜愛,就將手鏈煉成魂骨鈴,其實你不知道的他珍惜得只是你這份心意,他曾告訴我,你是他很重要的家人,當年之所以會出手救下你,是被你眼中那份清澈打動,那怕多年過去,他依然記得你看著他的眼神。現在我物歸原主,把它再次還給你,我希望能由你再次交到他手中。」

  話音旋落,段雪青的手倏地握住魂骨鈴,就好似握住他的全部般,他眉宇間痛苦的皺在一起,淚水順著眼角一滴一滴的滑落,蒼白的嘴唇無聲的張合。

  每一次的張合,都是一聲呼喚,那呼喚是單一的一個字,也是縈繞他心頭一生的人。

  這幕,看得蘇北喉嚨裡像堵住了似的,他只能強壓下胃裡的陣陣翻騰,顫聲道:「所以請你一定要撐住,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帶你去見他。」

  初見段雪青,覺得他美好純淨得如初雪,讓人不忍去觸碰,再見又覺得他就似三月裡的春風拂面,溫潤的讓人想親近,可眼下那個溫潤的人,命在旦夕。

  「對了,容胤……是蓮迦的兒子,其實他叫蓮胤,他心裡一面怨著蓮迦的狠絕,一面又仰慕著蓮迦的強大,只是再強大的人也有倒下的時刻,在蓮迦倒下的時候,他就暗暗做好決定等一千多年後入世,最可愛的是他拉不下面子,還沒事故意爬來問我的意見,似乎很苦惱,很不願意……」

  陷入回憶中的人緩緩說著,睡在乾草上聆聽的人也配合地靜靜聽著,從不出聲打斷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劉大鵬再回到山洞,蘇北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段雪青身邊睡過去,而段雪青那張本來毫無生氣的面孔,竟恢復了幾分氣色。

  「做好了?」聽到動靜,蘇北睜開眼。

  「嗯,好了。」他在木架上用籐蔓做了根背帶,蘇北身體虛弱,自然不可能真讓蘇北來抬,所以他決定讓段雪青睡在木架上,他拖著木架走。

  蘇北坐起來揉了把臉:「走吧,你先抱雪青出去,我來收拾東西。」

  一個多小時後,三人來到村裡,蘇北按照容胤所說徑直找到施樂家,因為術法的解除,村裡所有人對最近發生的事都沒有半點印象,並且十分牴觸外來人,就在劉大鵬以為蘇北也會遇到和他一樣局面事,沒想到施家表現得很熱心不說,還幫他們找人找車連夜送他們回了鎮上。

  回鎮的拖拉機上,劉大鵬問道:「你是怎麼和他們說的,為什麼他們突然願意幫我們?」

  「就說我是容胤的朋友。」從施樂死後,容胤每個月都會按時寄錢給施家,代替施樂照顧家中老人和上學中的弟弟妹妹,這麼多年來從沒斷過,施家人自然會感念容胤的恩情,正因為如此,如果容胤知道施樂曾做的那些事,縱然明白不是施樂本人的意願,容胤心裡必定也會不好受,更何況施樂已經魂飛魄散。

  「小北,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蘇北嘆了口氣,說出心裡的安排:「打算就是去找容胤,但我走後,我爸就拜託你了,我爸就是你爸,以後你要好好孝順咱爸。」

  劉大鵬打斷他:「當然,不用你說,我也會把叔叔當自己的親爸來孝順,可我始終不是他親兒子,我想叔叔還是更希望看到你和容胤陪在身邊。」

  蘇北嘴裡苦澀:「我知道,可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劉大鵬急了:「所以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容胤究竟在做什麼,他就放任你帶著小傢伙這樣胡來?」

  蘇北安撫的拍拍他,盡量笑著說:「不是胡來,我們只是拼上最後一拼,哥,很多事我和你解釋不清楚,反正我相信你……還有雪青我會帶走,你就回山頭村等著吧,如果我們沒有回來,來年你就在惡人墳旁邊給我、容胤、雪青隨便修兩個土包包吧,記得我和容胤要葬在一個。」

  劉大鵬臉色變得難看:「別和我說這些,你去我就去那,別想扔我回山頭村,反正你們都能狠心不管叔叔,我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咱們三兄弟要死就死一起,來世繼續做兄弟。」

  「……」

  就在蘇北苦惱劉大鵬死活要跟著時,另外兩個出現在家門口的人也讓他頭大不已。

  見蘇北回來,王剛激動的上前,將人上下打量了遍:「蘇北,你可算回來了。」

  「你怎麼在這裡?沒上班嗎?」看到王剛身後的人,蘇北皺了下眉,隨即微微頷首:「你好。」

  那人同樣回以頷首,今天她手裡依然拿著個布娃娃,只是沒有再拿剪刀一直戳。

  王剛提起行李,道:「上班那有你的命重要,走吧,我們東西都收拾好了,什麼時候出發?」

  蘇北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出發?去那?」

  王剛沉聲道:「你的命劫,容胤的生死未卜,我全都知道了,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我們是什麼關係,那可是穿一條褲子打球的哥們,如果不是墨墨告訴我,你是不是我要悄然無息的失去你這個朋友!」

  蘇北訝然的轉頭看向程墨:「你怎麼知道?」容胤不可能把這種事隨便說,他更是從沒提起過半個字。

  王剛故作鄙夷:「瞧你大驚小怪的模樣,墨墨是守靈人啊,自然能知道很多事。」

  經他一提醒,蘇北恍然大悟:「就算如此,這些事也和你們無關,王剛你帶她離開吧。」

  「你是不是不把我當……」王剛的話還沒說完,程墨忽然拉了下他,然後看向蘇北的腹部,嘴唇微微張啟。

  有過一次經驗,蘇北這回沒有表現出多震驚,只瞇起眼道:「我和剛子之間不存在什麼恩情,他只是被我連累而已。」剛才程墨說:我雖然不懂任何驅魔術法,但守靈人都擁有最純淨的靈力,能助容胤起陣守陣,殺死那個人,算是替王剛還你們當初的救命恩情。

  程墨嘴唇又是一陣張啟:「這是王剛的命裡劫數,縱然沒遇到你們,那些冤魂跑出尋仇也是遲早的事,就比如那片山現在已經在開山採礦。」一炸山,屍骨必定重見天日,王剛仍會經歷此劫。

  蘇北淡笑,不否認她的觀點:「的確,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可我已經找到辦法救我和容胤,所以多謝你們的好意。」

  「說這種話我不愛聽,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和墨墨是跟定的,除非你有本事甩掉我們,但很可惜你沒這個本事。」王剛插話了。

  蘇北無語皺眉,明明是自己的私事,卻一而再的拖累上朋友,真不是他願意見到的情況,可誠如王剛所說,他根本沒發甩掉他們。

  如此,一行人五個人連夜開車回了凰蔓寨。

  冥巫山和陰山不同,陰山是一座大山,冥巫山則是綿延起伏的山脈,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森林,走在遮天蔽日的參天樹林間,人類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卻不會有陰山的半點陰邪之氣,更不會莫名遍體生寒。

  冥巫山的結界內,年君遲的突然到來,讓本來自由活在結界的鬼魂通通散去,還有部分被年君遲抓來提煉成屬於自己的鬼靈。

  這幾日來,容胤就像是個木偶的跟在秦綺雪身邊,他木然地聽著鬼魂們的哭泣,看著鬼魂們的絕望,甚至連眼皮都不曾顫下,他成功的扮演了一個完美木偶。

  今日,這個木偶趁著秦綺雪和年君遲談事時,偷偷離開聖殿去了後山的一個山洞,山洞內蘇北等候許久。

  一進山洞,他便立即設好結界封住洞口,而在看到憔悴不堪的蘇北後,麻木幾日的心,瞬間痛了起來:「蘇北。」

  蘇北笑笑:「你來了。」

  容胤快步走過去,緊緊的擁住他:「讓你受苦了,這一路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還好,我一到就讓容雲帶我過來了。」

  「容雲呢?回去沒?」

  蘇北搖頭:「沒,她和程墨王剛他們在暗道那邊等我。」他的計劃是問到進入忘川河的辦法,直接帶段雪青過去,昨天晚上段雪青就醒了過來,不過仍然不能開口說話,程墨說段雪青五臟六腑被屍毒腐蝕了乾淨,現在的段雪青就是一具空屍體,如果一開口說話或一動氣,最後那點元神也會隨之消散,屆時大羅神仙降世都無濟於事。

  「……他們都來做什麼?你給劉大鵬交代好了嗎?」容胤話說的很快,怕耽擱太久引秦綺雪懷疑。

  「他們硬要來幫忙,程墨還說她能幫你守陣,至於劉大鵬,你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不可能勸得住他,至於段雪青估計不行了,我是帶他來見個故人。」

  容胤皺眉:「他怎麼了?」

  蘇北痛苦自責的說:「為殺死納蘭晉軒,他算是賠上了一條命……當初我們如果不步步逼他,他也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總覺得是我們害他這樣。」

  容胤嘆息,同樣自責又心疼地抬手撫上蘇北的臉:「就讓所有罪業加諸我身,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吧。」

  蘇北抓住他的手,直直望著他的雙眼:「不,你不會死,我去找蓮迦,我去問他怎樣做才能再次封印年君遲。」

  容胤身形一晃,重複他的話:「找蓮迦?」

  「嗯。」蘇北堅定的點頭,將事情來弄去脈簡單快速地說了一遍,包括容胤的身世。

  容胤面無表情的聽著,對於自己的身世,從墓室到後來的種種,雖然很荒謬,但他也懷疑過自己有沒有可能是蓮迦和息帝的兒子,沒想到會在今日得到證實,呵,心底說不出是諷刺還是榮幸。

  「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一定就能救你,那找他何用。」容胤冷聲道。

  「至少你不用死,鬼域的人不用消失,不是嗎?」容胤的冷漠態度,蘇北能理解,最開始他就怨蓮迦把他丟在忘川河邊,讓他不能像正常小孩那樣長大,怨蓮迦逼他修煉各種術法,怨蓮迦每月只來看一次他,帶著弟弟來看他又不許他抱,怨息帝從不親自來看他,只每次帶禮物給他,或者一年他由蓮迦帶回人間一次,父子才能見面一次,但儘管如此,在知道年君遲封印鬆動的時候,他還是毅然選擇替父迎上年君遲,那怕他知道很有可能為此喪命。

  容胤不贊同他的想法,幽幽說道:「按照你所說,我虧欠你已經太多太多,這次我無論如何都要救你,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蘇北又急又惱:「行,你既然要一意孤行,我說再多都是白搭,橫豎你死我也跟著死,你自己想清楚吧。」

  「你……」

  「我什麼!我們還有四天時間,不是嗎?你告訴我如何去進入忘川河不就完事了麼!」

  「那是死人才會去的地方,那能說進就進,你什麼都不用說了,現在四陰之魂已經再次集夠,年君遲挖我心就這幾天的事,所以晚上帶我房間床下的黑盒子,來在這裡等我,一直等到我來,對了,讓程墨一塊來,我有求於她。」容胤輕描淡寫扔下這番話,轉身就朝洞口走去。

  蘇北吼道:「容胤,你給我站住,每任鬼域祭司都知道通往忘川河的辦法,奶奶也是這樣說的,你為什麼要騙我!」

  這次,離去的步伐沒有如從前那般停下,而是繼續向前走著,若仔細看,便能看出那在隱隱顫抖的雙肩。

  「容胤……」

  ……

  兩人見面不到十分鐘,又再次分開。蘇北不禁恍惚一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抬手在石壁上輕輕一按,一條暗道登時出現在眼前,他扶著肚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暗道。

  就在石門關上那刻,一道人影陡然出現在山洞口,那人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絕美笑容,一步一步地走進山洞,最後站在蘇北的那個位置,重複蘇北方才的動作。

  暗道不長,幾分鐘就走了出來,就在蘇北走出暗道那刻,詭異的血色煙霧忽然從四面瀰漫而來,將蘇北、以及坐在那邊草地休息的幾人全部籠罩其中。

  程墨大驚,怎奈自己是個啞巴,就算感應到什麼也無法說出來,情急之下,只得把手中布娃娃向前一拋,布娃娃停在半空中,猛地張大嘴怪叫一聲,將紅色煙霧如數吸進腹中。

  而血霧散去,眾人所看到得是令他們雙目欲裂的一幕,只見前方,秦綺雪一掌拍在了蘇北的天靈蓋上。

  一陣熟悉的陰笑聲中,蘇北眨了眨眼,還未來得及啟唇說些什麼,鮮血就早一步的流了出來,接著笨拙的身體重重倒地。

  霎時,天地萬物靜止,人亡,魂散。

  瞬息之間發生的變故,讓眾人措手不及,腦子裡皆是一片空白。

  傍晚的天空,陰沉得厲害,此刻似乎愈發的壓抑起來,而蒼天也好似要嘲笑這幕,道道雷霆閃電從雲層落下,轟隆隆的雷聲滾滾響起,震醒了眾人的神智。

  這樣的結果,秦綺雪覺得仍不解恨,他一腳踹起蘇北的身體,絕美的面目變得猙獰可怖:「魂飛魄散的你,拿什麼來和我爭,和我搶!」

  「蘇北啊……」回過神的劉大鵬雙目鮮紅,飛撲上去接住半空中的蘇北,慣性使然,接住蘇北的他撞上樹桿落地,劇烈的疼痛感自脊柱迅速竄開,耳中更是嗡聲乍起,可他覺得這點痛遠遠不如胸口的痛。

  他手足無措的胡亂擦去蘇北嘴角的血,語無倫次道:「小北,不疼不疼……不要怕,我們現在就回家……我們不要認識什麼容胤,不要再管他死活,我們回家,叔叔一定站在院門口等我們……我會掙好多錢,讓你和小傢伙過最好的日子……這次,這次我一定會教好小傢伙,不讓他重蹈覆轍……我會告訴他,只能喜歡女人……我會掙錢讓他娶一個最漂亮善良的老婆……像你那樣善良懂事……」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懷裡的人都無動於衷,沒有氣息,沒有心跳。

  那個他抱著滿村跑的弟弟,那個他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弟弟,那個跟著他爬樹下水的弟弟,那個會苦惱的和他說心事的弟弟,那個善良,那個漂亮,眼睛總是彎彎的弟弟,就這樣死在了他的面前。

  死了。

  蘇北死了。

  這個認知,讓劉大鵬撕心裂肺,痛徹心扉,一定是他命格帶煞,先剋死爸媽,現在又剋死蘇北,他合該這輩子沒有親人……

  悲傷和絕望吞噬他的理智,他放下蘇北,什麼都不管的朝著秦綺雪衝了上去。

  而同時,王剛也從嘶吼著衝了上去。

  程墨手亦一揮,半空中的娃娃轉身瞄準秦綺雪,將方才吸入腹中的血霧,如數噴了出來。

  秦綺雪卻不屑地哼了聲,手腕一抖,一根長鞭赫然在手。

  ……

  道道閃電劈在結界上,強大的電能未能擊碎結界,也進不了這片陰暗昏沉的鬼域。

  剛剛走到祭台的容胤心臟猛地一縮,痛得他不禁弓起了身,那種痛緊緊只有一瞬間,但就是在那瞬間,他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緊縮過後的心臟變得空落落,隨即一種不祥預感浮上他的腦海。

  下一刻,他臉色劇變,開始探尋蘇北的氣息,可任憑他如何探,都再探不到蘇北的生息,驀地,無邊無際的恐懼盈滿他的身心。

  他踉蹌的轉身,按照原路跑回,然而剛跑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抬眸望去,昏暗的視線裡,年君遲正迎風站在祭司台上。

  見他目光掃過來,高高在上的年君遲漫不經心地笑問道:「怎麼不跑了?」

  這口氣……容胤當即明白過來,冷冷的勾起唇:「跑還有用嗎?」薑果然還是老的辣,他的那點計謀在年君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年君遲大約從開始就知道他是裝出來的,卻隻字不提,這樣的人除了心機深沉,還因為自身擁有絕對的實力,根本不去擔心他這種小角色會鬧騰出什麼,但這也正是缺點,認為自己可以主宰天主宰地,從不將他這樣的人放在眼裡,殊不知角色再小,那也掀起驚濤駭浪的一天。

  「的確沒用。不過你也別急著傷心憤怒,秦綺雪會以命賠命,你們不算虧。」狗咬狗,他最喜歡看這樣的事發生,以他的能力怎麼可能看不出容胤在裝,他不過是順水推舟,再利用秦綺雪為他辦幾件事而已。現在一切既然都準備妥當,這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就該自相殘殺去,容胤打的什麼算盤,他沒興趣知道,他堅信實力就是一切,況且他從不認為以容胤的能力能逃出他的掌控,畢竟容胤和蓮迦相差的不是半點。

  「同人不同命,秦綺雪他算個屁。」事已成定局,容胤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顧慮什麼,蘇北死,他陪!蘇北死,秦綺雪三魂必裂,七魄必滅!

  年君遲似同情似諷刺地笑道:「嘖嘖,可憐的秦綺雪若聽到你這番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容胤冷嗤:「他怎樣是他的事,關我屁事。」

  年君遲聞言大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大侄子果然也夠絕情。」

  容胤面無表情地提醒:「別亂套關係,我和你不熟。」

  年君遲一怔,再看向他時,神色間竟有些感慨的道:「怎會沒關係,你父蓮迦可曾是我的義弟,按輩分來說你得喊朕一聲皇伯父。」

  「呵,有兄如你,我只能為蓮迦感到可悲。」容胤毫不客氣的嘲諷回去。

  年君遲也就笑笑:「蓮迦懷胎八月產下一子,不過沒過多久就被朕殺死,魂魄盡數打散……到底是朕低估他的能力,沒料到他不惜散盡功體為你聚魂,那怕讓你變成鬼嬰,也要活下來……一千多年啊,以鬼嬰姿態活一千年,那該多寂寞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當初死掉就罷了,還硬被改變命運活過來……他就這樣的自私殘忍的一個人,從來都只憑自己想法做事,不去顧慮別人的感受,朕想你對此,定亦怨恨極了吧。」在第一次見面容胤時,他就看出容胤便是蓮迦的兒子,不過一直閉口不談罷了,因為沒談的必要,秦家人從來都是他最噁心的人,所以他怎會讓秦綺雪稱心如意,容胤他要殺,秦綺雪也要死,封印之仇他更會報,打開虛空回去,他勢在必行。

  容胤聞言神色不變:「你們上一代的恩怨我沒興趣知道,但還是多謝你的坦白相告,讓我更加堅定殺死你。」

  「殺死我?」年君遲仿若聽到天大的玩笑般,仰頭大笑,笑聲迴盪在結界內,久久不散,震得人耳膜欲裂。

  「任何事都要去試試才會知道結局,不是麼。」話落,容胤一手在身前設結界,一手快速虛空畫符,符咒飛出去,帶起條長長的尾巴,他抓住尾巴飛向祭祀台。

  年君遲見狀,手指間輕輕一捻,一朵藍色的鬼火在指尖陡然升起,他隨意一彈,那鬼火便朝著容胤攻去,在快接近容胤那刻,突然變大數十倍。

  砰,鬼火遇到符咒在半空中爆炸開來。

  只是……

  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年君遲假慈悲的嘆了口氣:「還是跑了嗎?也罷,據說秦綺雪所殺之人於你很重要,朕就讓你見他最後一面,當然是見屍體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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