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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娃娃親鬼夫》第24章
二四章

  李丹丹先是茫然地眨眨眼,看看窗邊的章無名,又偏頭看看地上那灘艱難爬行的『人』。

  猛然間,她似想到了什麼,眼神無比怨恨陰毒的掃向蔡陽。蘇北見狀,快速上前一步,擋在了蔡陽身前,輕聲道:「專心畫你的,一切有我。」他現在仍處於隱身狀態,藉著符咒能開口說話,所以就算是鬼魂李丹丹也只能看到一道透明的影子擋在蔡陽身前,卻看不清他的樣子。

  「……我知道,小北哥。」蔡陽雙眼緊緊盯著畫紙,汗水順著額頭流入眼睛,刺痛不已,但手中畫筆仍未停一下,他必須一筆一筆抹去當初畫出的形態,所有的恐懼害怕在這一刻全部化為力量,只因他不想死,他不想讓姐姐傷心難過。

  章無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也挪動步子走向李丹丹,明顯他的速度比地上那位快太多,等他站在李丹丹面前,地上那位還在奮力地爬。他抿唇,慢慢地開了口:「李同學,學生對老師產生感情,並不罕見,因為這種感情大多是崇拜、敬佩、仰慕,但它並不是真正的愛情,而造成這種感情萌生的正是年齡和閱歷上的差距。我是你的老師,我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其實你這種感情,不過是某一個階段的衝動,等你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富,你會發現這種感情歸根到底不過是尊敬罷了。我和你之間不僅僅是老師和學生的阻隔,還有年齡、興趣、性格的不同,都造就我和你注定不可能,懂了嗎?」

  聽到這番冠冕堂皇的拒絕詞,蘇北真想拍手稱好,老師就是老師,說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如果他是李丹丹,怕是暫時想不出反駁的話語了。然而在稱好同時,蘇北亦忍不住納悶章無名為什麼能如此淡然平靜,明明是那麼溫潤的一個人,又偏生給人看不透的神秘感,就比如方才看到屍體時,章無名就不見絲毫慌張,是早已麻木了嗎?抑或者,他曾經的經歷比現在的更糟更恐怖?

  可蘇北終究不是李丹丹,自然猜不到李丹丹的想法,只見李丹丹搖頭,情緒激動的吼道:「章老師……你愛過人嗎?愛的卑微到願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在一起,拿什麼去換都願意……對於你,我就是如此……我不想再單相思暗戀下去,我要我們能在一起……為此,我願意用所有去換……包括我的命……為什麼在明白我的心意後,你還能殘忍說出這些話……」

  她話音旋落,回應她的是砰一聲,門被關上的聲音。

  旋即,容胤握著一串紅色的念珠面無表情走了出來,冷聲道:「你的命你不稀罕,我們無話可說。可是為什麼要殘害無辜的人!相比起你的私慾,誰才是殘忍的那個!你口口聲聲愛章老師,愛到願意付出一切,然而真正的愛是什麼,你根本不懂!」隨著他的走出,空氣微微顫動起來,緊接著四面分別築起一道透明的結界,結界將他們與外界阻隔開來,儼然形成另一個世界。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李丹丹大驚,她向四周看了看,面目倏地變得猙獰可怖,蔡陽破壞了她和降頭師的約定,害她被降頭師殺死,而現在,她心心念著愛著的人,也帶來法師滅她。

  她就如此遭人憎恨麼!

  她不過是想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這有什麼錯!

  一瞬間,血淚在她臉上肆意的流淌,她楚楚可憐地看著容胤:「我沒有殺人,我才是被殺的那個,我才最可憐的那個……」

  容胤戒備地單手執符,冰冷無情的聲音撕破李丹丹的偽裝:「可憐?為私慾賣掉壽命給惡魔的人,有何資格談可憐。相比起熊二胖等人,你的死,不足為惜。」對付惡鬼,他從來都是冷酷的,他堅信灰飛煙滅才是唯一解決之法,今日李丹丹若死性不改,他亦會毫不留情的讓她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被激怒的李丹丹咆哮道:「他該死!他不闖進來的話,蔡陽就不會帶著畫跑!他們都該死……」

  容胤面色陰沉:「那蔡陽呢!他把你當做好朋友,如此信任你,換來的又是什麼!」

  「朋友,朋友……」李丹丹突然沉默下來,眼珠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是在算計什麼。

  章無名不願再看下去,柔聲勸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乖乖投胎去吧。」

  這話無疑火上澆油,讓李丹丹徹底狂暴起來:「不……不!我不要……你為什麼可以如此絕情!為什麼能說得這樣若無其事!明明都是因為你啊!」這不是她要的結局,就算在被降頭師殺死那刻,她還是抱著能與章無名相守的幻想,可現實卻扇了她一個大大耳光,多諷刺啊。

  「李同學……」

  章無名皺眉,再開口的時候,冒牌貨也開了口,它痛苦地扭曲著,嘴裡不斷發出慘叫:「丹丹,為什麼要不理我……不看看我,你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創造我的嗎……我們才該是最親密的人……救我……我好難受……我才是真的愛你那個人……救救我……」

  看著那道痛苦扭曲的身影,李丹丹一個激靈,她看著章無名又笑了,僵硬地笑著,直到嘴角拉扯到極限,她仍咧嘴陰森森笑道:「對啊,你根本不是我的章老師!我要你也死!」

  所有阻礙她幸福的人,都該死!

  話畢,她驀的飄向冒牌貨,將它緊緊抱在懷裡,把自身的鬼力渡了部分過去:「我不會讓你消失的……去吧,吃了蔡陽補充鬼力!等我殺死這些礙事的人,我們就離開這裡。」

  清楚聽到那句『吃了蔡陽』的蔡陽,眼睛忍不住一眨,一滴淚滑了下來,他這樣的人,果然不該去奢望任何友情。

  蘇北怒極,真想衝上去甩李丹丹兩大耳光子,這他媽是人說的話嗎?

  「真是冥頑不靈。」容胤目光森冷,手中符咒快速扔出。

  孰料,李丹丹手掌揚起,一個藍色鬼火陡然結成,向符咒打了過去。

  砰……

  鬼火和符咒空中相撞,迸出無數藍色火光。

  容胤沒料到才死不久的鬼魂會有如此威力,不免一愣道:「食了降頭師的小鬼麼,看來降頭師為殺你,損失不少呢。」李丹丹死時本就怨氣沖天,死後屍體又被那般對待,自然不是一般惡鬼所能比。

  李丹丹放開冒牌貨,指甲突然暴長數寸,看起來鋒利無比,她朝著容胤嘶吼了一聲,隨即夾帶滿身黑氣,張牙舞爪的直撲向容胤。

  容胤單手結印,在身前築起一道結界,另只手快速虛空畫符。

  ……

  這一邊,得到力量的冒牌貨再度站起來,藍得發黑的水袖一甩,攻向了蔡陽。

  蘇北見狀,二話不說抄起旁邊的空畫架,快速貼上符咒,衝了上去,他打小和容胤一塊長大,什麼好的沒學到,倒是簡單對付鬼怪的法子學到一大堆。

  「啊!」

  冒牌貨顯然沒想到會這樣,慘叫一聲,身體被畫架打飛出去,落在結界上,一彈,再落回地上,一身黏稠的顏料流滿地。

  這一衝,蘇北也傷得不輕,跌跌撞撞爬起來,看著滿身顏料和報廢的符咒,直皺眉:「真是噁心。」心底卻在暗慶,幸好冒牌貨餓了兩天,否則他倒下就別想再爬起來。

  「死……死……」冒牌貨拖著詭異地聲調,慢慢的朝一塊凝聚。

  冒牌貨儘管沒有臉,但蘇北依舊能感受到它正恨恨地盯著自己,然後如爛泥的身體從地上猛竄起,再次撲了過來。

  「靠,還來!」蘇北頭皮發麻,一個閃身朝旁邊躲了去。只是這次他身形剛動,就感覺腰間一緊,接著整個人好像飛了起來。

  章無名水袖一拉,將蘇北拉回身邊,另只水袖捲起地上石膏像砸向了冒牌貨。

  但冒牌貨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蔡陽,這次攻擊仍然不過是個幌子,蘇北的躲閃正好合它的意,它身形再度變化,堪堪躲過章無名砸來的石膏像,直撲蔡陽。

  而一直注意蘇北的容胤,見蘇北沒有了危險,內心輕舒口氣,手中紅玉珠一拋,嘴裡快速念動咒語,伸手一指,紅玉珠登時散發出一圈紅色柔光包圍住蔡陽,擋掉冒牌貨的攻擊。

  他這一分心,肩上生生挨了李丹丹一爪,這一爪狠又快,五指扣入他體內,鬼火灼燒肉體發出一陣嘶嘶聲音。容胤顧不得疼痛,順勢抓住那隻鬼手,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了上去,大聲喝道:「滅!」

  「啊……」李丹丹淒厲嘶叫著,整個身體被包圍在刺眼的白光之中,瑟瑟發抖,已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冒牌貨見李丹丹被制服,心下害怕不已,再無心纏鬥,身形一縮,朝窗邊逃去,結果碰上結界反彈回來,又不死心的換了方向。

  然而與此同時,隨著蔡陽最後一筆的落下,整張畫紙沒任何預兆地自燃起來,地上冒牌貨隨著畫紙的燃燒,開始一點點化成水。

  「容大哥,我……我完成了!」扔掉筆,蔡陽整個人虛脫了般跌坐到地上,再按耐不住內心的悲傷和恐懼大哭起來。

  蘇北走過去,抬手接住空中的紅玉珠,然後蹲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結束了。蔡陽,你很勇敢。」一個平凡安份的大學生無端遇上這樣的事,任擱誰身上,心裡都免不了難受,特別還是被自己朋友利用。

  另一邊,章無名嘆了口氣,緩步走向李丹丹。

  「……嗚……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李丹丹縮在白光中,不甘地望著越來越近的章無名。

  章無名居高臨下,溫潤的眸子裡沒了溫度:「還真是執迷不悟。」

  直到此時此刻,李丹丹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看似有多溫柔,骨子裡就有多絕情冷漠,而比起這個認知,此刻身體所承受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我恨你!章無名,我恨你!」那張詭異的臉因為她的咬牙切齒,她的憤怒,變得愈發可怖猙獰。

  「是嗎?」章無名淺淺嘆息,忽然跪了下來,一把按住李丹丹的頭,將她緊緊擁入了懷裡,那白光穿過他的身體,劃破他的戲服,隱隱滲透了出血跡。

  這幕發生得太意外,等容胤和蘇北反應過來,欲要阻止時,已遲了一步。

  章無名親暱地貼在她耳邊,溫聲引誘道:「乖,告訴我,殺死你的降頭師在那?」

  如此溫柔,李丹丹根本無從抗拒。

  不知道李丹丹說了什麼,只見章無名又微笑了下:「李同學,你問我愛過人沒有?呵,我當然愛過,我的一生只會愛一個人,而我這一生還沒結束也不會結束,你說我怎會再愛上其他人。不過正因為愛過人,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理解你的執迷不悟,但是對不起,恕我無法認同你的做法,這一切既然因我而起,就讓所有罪孽全部落到我身上,你……就乖乖的消失吧。」

  李丹丹驚愕地睜大眼,明顯感覺到一隻手緩緩伸入她的胸腔,掐住她的『心』,鬼魂怎會有心,她那裡只有一顆由情血蠱蠱蟲幻化的假心。事到如今,她知道她在劫難逃,奈何死性不改地她想再看章無名一眼,可這種簡單願望,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成為一種奢望,她的身體在快速消失,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一瞬間,悲傷、委屈、絕望、不甘……齊齊湧上心頭,她縮在章無名懷中無助的哭泣起來,流淌出的血淚將白色油彩染得豔紅,將這幕渲染得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淒豔詭異味道。

  「章無名!」看到章無名愈發紅豔的衣衫,蘇北大叫,本想衝上去拉開章無名,卻見容胤扶著受傷的肩膀,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要管。

  ……

  半刻鐘後,容胤看著變成灰燼的蠱蟲道:「好了,這樣情血蠱便徹底解除。」一條蠱蟲是化為水的冒牌貨體內的,一條是章無名從鬼魂李丹丹體內拿出的,蠱蟲離體不能超過半個小時,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分開解決而非要一起解決掉的原因。

  章無名謝道:「這次的事,謝謝你們。」

  容胤揚眉:「各取所需罷了。」

  章無名伸出手:「記得回去處理下傷口,有機會再一起喝茶探討鬼域。」

  「隨時奉陪,還有這裡的後事處理就交給你了。」容胤淡笑,伸出手握了下。

  等送完蔡陽回家,蘇北看著容胤俊美蒼白的臉,問出心中擔憂:「傷得很嚴重?」

  容胤將車停在路邊,疲憊地靠在車座上,點燃根煙:「比起石室,這點小傷不值一提。你呢?還有沒有那裡痛?」

  蘇北搖頭。

  一陣沉默後,蘇北忽然莫名其妙開口道:「章無名拒絕人的本事還真厲害,說辭一套一套的,相比起你那些左躲右閃的拒絕方式,你真是太弱了。」

  容胤茫然:「關我什麼事?我拒絕過誰嗎?」一般情況,他是連機會幻想都不會給予,何來拒絕一說。

  蘇北切了聲,脫口而出:「你拒絕我的次數還少嗎?」

  容胤更加茫然了:「我拒絕過你?」

  「你敢否認?」話已出口,自然收不回去,蘇北憋紅著臉,瞪著他。

  容胤習慣性地皺眉:「你什麼時候對我表白過?」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十年前沒有,十年後再相遇亦沒有。

  「我沒有嗎?」

  「你有嗎?」

  「……」蘇北怔住,他似乎真的從沒說過:容胤,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容胤,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然而話說到此處,不僅蘇北自己,就連素來冷靜的容胤也愣住,有些事悶在彼此心裡許久,像這麼直白說出來,卻還是第一次。

  一時間,相對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容胤捻熄煙頭:「蘇北,以前……」

  「停,快回去吧,明天我還要上班。」蘇北慌忙地打斷他,不要提,不要揭,他的確很喜歡容胤,甚至是愛容胤的,可是豈止為今,他仍做不到平靜的將那件事搬出來說,他就是這樣矛盾的人,一面喜歡容胤,想要容胤只屬於自己,一面想到以前容胤的所作所為,又止不住的生悶氣,不想和容胤多說什麼,只想一個人逃避。

  容胤深深看他一眼,發動車子:「也行,改天再說吧。」其實他一直以為蘇北是喜歡女人的,對他只是單純地依賴和信任,所以對於兩人的關係,他從不窮追猛打,再說懂事後,太多事壓在他肩上,他無暇分出心思考這些,橫豎他們有婚約在身,蘇北跑不掉,現在看來他應該錯了。是他疏忽了,的確該找個時間坐下來好好談談,特別是還發生了石室那件事。

  「喵……」

  在他們前腳剛離開,後腳一聲貓叫憑空響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厲,格外突兀,就好似從地獄深處傳來的悲鳴鬼嚎,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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