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鈴鐺旅館只是一個很小的家庭旅館,所謂的標準間刨去洗手間只有10個平方左右大,兩張床各只有1米1寬,房間設施很簡陋,但東西還算齊全。
我打開包,拿出洗漱用品和葉思遠的睡衣睡褲、我的睡裙,想著還有1個小時才吃晚餐,還有時間先洗個澡。
今天在峰頂上連滾帶爬的,我早就髒得跟個泥猴子一樣了,要吃飯還是弄得乾淨點比較好。
我問葉思遠:「我先洗個澡,我洗完了你洗嗎?」
他搖頭,繼而又點頭,說:「我洗澡比較慢,先簡單洗一下,等會晚上再洗。」
我說好,就進了浴室。
小旅館的洗手間很小,抽水馬桶、洗臉台盆、淋浴房都是緊緊地湊在一起。我站在花灑下,感覺水溫很合適,只是在熱水的衝灑下,我感覺到了渾身骨頭、肌肉的僵硬,我知道自己累壞了,明天早上起來肯定會全身酸痛。我仔仔細細地洗了澡洗了頭,擦乾身體穿上睡裙就走了出來。
葉思遠還是坐在床沿邊,他看到我的樣子,一愣。
我的長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我把它們都攏在我的右肩處,正歪著腦袋拿著毛巾擦。
我身上穿著短袖連衣及膝睡裙,沒有戴BRA。
我在葉思遠面前完全袒露過自己的身體,這會兒也不用裝腔作勢地武裝自己。
葉思遠很溫柔地叫我:「小桔,妳過來,給我看看妳的手掌心。」
我聽話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攤開手掌給他看,經過熱水的沖洗,掌心有些發白,傷口看起來好了很多,尤其是右手,已經看不太出來了,當然,左手破皮的地方還是很明顯。
葉思遠問:「疼不疼?」
我搖頭。
他低下頭,親吻了我的左手掌心,說:「小桔,妳不能再在我面前受傷了,我會受不了的。」
我說:「葉思遠,我答應你,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自己。」
他笑起來,說:「我先去洗一下,等一會兒咱們去吃飯。」
我突然想起來,是要和我們班同學一起吃飯,有幾個討厭的男生,還有更討厭的唐銳,我覺得頭疼,就問他:「你要不要和我單獨去吃?」
他說:「不用,這是你們班的集體活動,妳應該參加。」
我撇撇嘴,心想我們班那些討厭鬼可沒把我當他們集體的一份子。
葉思遠又說話了:「妳那個室友人很好,妳也應該陪陪她。」
我一驚,原來我和王佳芬的互動,葉思遠都看在眼裡了呀,他真是一個很敏感的人。
我答應了,葉思遠站起身,用腳整理了一些換洗衣服,彎下腰用嘴咬著,頭一甩,就將它們搭在了肩膀上,然後,他用腳從背包裡夾出那根可以幫他穿褲子的小鉤子,咬進了嘴裡,就走進了浴室。我沒去管他,開始整理包裡的東西,我們還帶了一些小零食,我想著等下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可以吃。
這時,我想到了我們在鈴鐺峰拍的合影,就拿出照相機來看。一看沒把我給氣死,葉思遠被我拾掇得還算乾淨,臉一點兒也不髒了,就是頭髮有點亂,他微微笑著,眉眼五官分外好看。而我呢?我擠在葉思遠身邊,笑得很傻,頭髮像個叫花子一樣亂,一個歪辮子從腦袋左邊露出來,臉上仍舊是髒兮兮的,粉色短袖T恤又髒又皺,捆在腰間的運動外套像條麻花一樣扭成一團。我的形象,一點兒不誇張地說,就像是一個難民。
我這麼副鬼樣子都能被Mark說成是最美的中國姑娘,澳洲人都是騙子!
換成以前,看到那麼醜的照片,我肯定是把它刪除了。可是現在,我的身邊有了葉思遠,我看著他在照相機裡安靜地看著我,高高的個子,身側是垂著的空袖管,心裡只覺得一陣柔軟。
這是我和葉思遠第一次拍合影,雖然我拍得很醜,但它還是足夠珍貴。
我打開電視機看了會電視,一直到6點差5分,葉思遠才從浴室裡走出來。他的頭髮濕濕的,身上換了一件黑色的長袖圓領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褲。葉思遠的褲子都很神奇,不管是牛仔褲、休閒褲還是運動褲,全部都是鬆緊帶褲腰的。他告訴我說,他家裡是開服裝廠的,這些褲子都可以在廠裡定做,大小合適,面料講究,款式還很好。聽他說過這些事後,我才知道他為什麼要學服裝設計和工程專業,原來是為了將來進家族企業工作啊。
葉思遠坐到床上,左腿屈起,左腳踩著床面,右腳抬起來,將肩膀上搭著的毛巾勾下來,開始擦頭髮。
他的韌帶真的很柔軟,右小腿擱在左腿屈著的膝蓋上,右腳可以一直夠到頭頂,看來他平時梳頭也是這麼梳的了。
我突然說:「葉思遠,我幫你擦頭髮吧。」
他一愣,隨即就同意了,把毛巾搭回到肩膀上,腳放了下來。
我走過去,爬上床,跪在他的身後,拿起他肩上的毛巾,就開始幫他擦頭髮,他的頭髮好香,我說:「你不是說不洗的麼?」
他說:「只是簡單地洗了一下,待會兒還得洗一遍。」
「你有潔癖啊。」我笑。
「不是,我洗澡比較慢,這麼點時間我洗不好的。」
我明白了他的困難,又用力地幫他揉了揉頭髮,說:「行了,我也得去洗手間換衣服了,咱們吃飯去吧。」
「好。」他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到了餐廳,我發現一共有4張大桌子是屬於我們的。我自然是先尋找王佳芬,立刻就看到她在朝我們打招呼。我和葉思遠一起走過去,發現這張桌子上是4個女生和3個男生,王佳芬幫我們留了兩個位置。
我和葉思遠一起坐下,我立刻向服務員要來了一根吸管,插/到了葉思遠面前的茶杯裡。
葉思遠坐在那兒,面上雖然看不太出來,可是我知道,他還是有點兒尷尬。
果然,冷菜端上來以後,他想了想,終於對著一桌子人說:「我把腳擱到桌子上來吃飯,不知道你們介不介意?」
同桌的女生是王佳芬、施小燕、馬英和我們班一個男生帶來的女朋友,男生都是我們班的,萬幸的是都沒有追求過我。
他們立刻都說:「不介意,不介意。」
葉思遠終於把右腳擱了上來,夾起了小碗邊的筷子。
我注意到,餐廳裡的服務員,其他桌子的顧客,還有我們班另外三桌的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地朝他看。
我看到唐銳眼裡那古怪的目光。
葉思遠已經很久很久沒在公共場合吃飯了。
我心裡不禁有些擔心,就伸出右手在他左大腿上按了按。
他扭頭看我,小聲說:「我沒事,吃飯吧。」
「恩。我給你夾菜。」
說著,我就把菜夾到了他的小碗裡。
因為有我的幫助,一餐飯也吃得比較順利,葉思遠會和我們同桌的同學開玩笑,給他們講述他去國外旅遊時的見聞,還聊到了廣告創意、設計的話題,我們是廣告班嘛,和他這個學美術的總是有一些共同話題。
葉思遠用腳吃飯很熟練,很靈活,時間長了,同桌的同學也就習慣了,王佳芬做得最好,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過葉思遠。
我在心裡發誓,回到學校以後,我一定要加倍地對她好,我終於找到一個女生,可以像婉心一樣對我好。
吃著吃著,大家就開始喝酒了,班長叫來了四箱啤酒,男生們都很興奮,同桌的男生要給葉思遠杯子倒酒,我看了下他的表情,並沒有太在意,也就不出聲了。我知道葉思遠酒量還不錯,喝點啤酒不成問題。
後來,連我也喝了好幾杯,我的酒量不太好,喝得多了就頭暈腦脹,腳下也輕飄飄的了。我靠在葉思遠身上,醉眼迷離地看周圍,葉思遠低頭說:「小桔,你醉了,咱們回房間吧。」
我竟然還不想走,抱著他的腰使勁兒搖頭。
唐銳端著杯子走了過來,他喝得臉有些紅,說:「峰頂風光如何?上去看了麼?」一臉促狹的表情。
我大聲說:「風光好得很!我和葉思遠都上去了!」
唐銳一愣,說:「呦~~葉思遠,你真是了不起啊,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葉思遠看著他,我站起來,一把端起桌上酒杯,說:「我代他喝。」
沒等唐銳反應,我碰了他的杯子就把一杯啤酒乾了下去,完了還打了一個酒嗝。
「小桔!你沒事吧?」葉思遠擔憂地問我,我坐下來靠著他,笑嘻嘻地搖頭。
唐銳臉色變幻了一陣,隨即也喝下了自己的杯中酒,朝我亮亮杯底,就走開了。
我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
這時,餐廳裡只剩下了我們四桌學生。班長找來了餐廳服務員,打開了卡拉OK,立刻就有喝多了的同學上去唱歌。
大家鬼哭狼嚎了一會兒後,我已經樂得不知所以然了。
不知道哪個人想出了點子,要班裡帶家屬來玩的,輪流表演節目。
三對情侶先後上去唱了歌,接著他們就朝我和葉思遠起哄了。
我的腦子突然清醒了一些,一個人就走上了台,我拿過麥克風說:「你們別瞎起哄!我給你們唱個歌,這首歌,送給葉思遠,你們都給我好好聽著!」
我點了S.H.E幾年前的歌《belief》,很口水的歌,但是我非常喜歡,因為它的歌詞,還因為我的嗓音和selina很像,甜到發膩,最適合唱這種小女生的溫暖情歌。其實我唱歌還挺好的,比這首歌高得多的高音我都得上去。
前奏響起來了,有一點兒中國風的感覺,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在人群中尋找葉思遠的臉。
很快的,我就看到了他。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正深深地望著我。他有著烏黑濃密的頭髮,白皙消瘦的臉頰,漂亮的黑眼睛,挺俊的鼻梁,還有那雙我怎麼嘗都嘗不夠的性感嘴唇。
他輕輕地抿著嘴,頰邊露出兩個很淺很淺的酒窩。
我緩緩開口,用心地唱出這首歌,送給我的葉思遠:
「我知道每陣風,吹著吹著就停息
也知道每朵雲,飄著飄著就散去
But I believe……but I believe……
因為我們,我們有愛情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So I believe
就像是每條河,總會流到海裡去
你知道我的心,也只願意奔向你
我說愛你……就是愛你……
這是真理,永遠別懷疑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So I believe
真心會給人力氣,穿越過所有距離
帶領我們走進永遠裡
啊——————」
唱完高音,我拿著麥克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葉思遠,酒精讓我的身體變得亢奮,我只想把我的感情,放進這段歌詞裡,然後一遍一遍地唱給他聽: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所以我相信
So I believe!」
唱完了,同學們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甚至有男生吹起了口哨。我放下麥克風,快步走下台,奔向葉思遠身邊,他還是坐在那裡抬頭望著我,眼底甚至有了一層霧氣。我突然對他說:「葉思遠,快,快帶我回房間,我……我想吐了!」
我們提前回了房間,同學們還在餐廳裡狂歡,大家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對於這種放縱狂亂的活動還是很熱衷。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我們慢慢長大,變成各個領域,各個崗位上獨當一面的人時,你們會不會偶爾想起這山間小旅館的一晚,然後發自內心地微笑?
這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時光,每個人都只有一次,而我的青春記憶,都是和葉思遠纏繞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回憶這一切,我還是會感受到一份獨特的溫暖,一點兒也不覺得後悔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