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短暫的戰意勃發並不能扭轉整個戰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無論再強的意志力與好勝心都不會有太大用處。只不過，初出茅廬的幼虎始終不願輕言失敗，哪怕己方的損失已達六成，仍頑強的反抗著。

　　麥道夫軍事學院一方的戰鬥機已不足一百五十架，而第八艦隊的戰鬥機只損失了不到五十架。這種對比，已經可以預見青澀的學員們潰敗的徵兆，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上，這場戰鬥將最終演變為殲滅戰，毋庸置疑。

　　商平此刻就處於激戰的中心。不知何時，餘下的學員方戰鬥機開始以商平及最初向他靠攏的兩架戰鬥機為中心聚集，在經過最初的茫然失措與中途的爆發之後，這些學員終於將教官在課堂上講解的戰法運用出來，雖然他們仍舊是菜鳥一群，克至少能夠聚集成一個有效防範與對敵的架勢，商平同其他兩人組成的三角，已經連續擊落了五架敵機。這讓餘下的學員不再拘泥於低年級和畢業期的概念，開始通過通訊裝置與商平取得聯絡，商平從通訊器中聽到某幾句話後，險些暈倒在機艙裡。

　　什麼將餘下的戰鬥機指揮權交給他？

　　什麼很看好他？

　　什麼期望他能至少帶領大家不至於被全殲？！

　　這都什麼跟什麼？難道這些人都忘記了他只是個隨隊觀摩，本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的低年級學員？！這場實戰演習是為了磨練畢業期學員的吧？如果把戰場指揮權交給他，那這場實戰演習還有什麼意義！如果自己真的能帶領這群胡鬧的笨蛋擺脫被全殲的命運，難不成學院還能批准他提前畢業？

　　商平有些好笑的發現自己的幽默細胞竟然在這個時候活躍起來，沒有給商平反對的機會，某個傢伙在將指揮權移交給商平之後，迅速的被敵方的粒子炮擊落了。商平無奈的想著，那個傢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就算是不想做也得硬著頭皮做了。

　　沒辦法，商平咬著嘴唇，再一次拉動操作桿，將戰鬥機迅速向右上方拉起，堪堪躲過了兩束粒子炮的攻擊，結果在他後方的某個學員倒霉的被當場擊落。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商平握緊了操作桿，將通訊裝置的波頻調到最大，顧不得是否會被敵方捕捉到訊息，直接向所有學員戰鬥機下達了呈X隊形散開的命令。

　　什麼？開什麼玩笑！

　　幾乎所有人都為商平這個命令吃了一驚，在敵我力量如此懸殊的情況下，竟然還要讓僅存的夥伴散開嗎？那樣不是更容易被敵方擊落？

　　「照我說的做！」

　　商平的口氣無比強硬，雙眼緊盯著四周的第八艦隊戰鬥機，最先從通訊器中傳來了奧斯汀的聲音，「是！」

　　隨後的幾個聲音來自商平還算熟悉的傢伙，以那個灰頭髮男孩為首的低年級小集團，原來他們還沒被擊落嗎？商平撇撇嘴。

　　嚴格的軍事化教育在這個時候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儘管不能理解商平的用意，一百多架麥道夫軍事學院學員駕駛的戰鬥機仍用最快的速度向不同的坐標位置擴散飛行。就在剛剛，第八艦隊的戰鬥機已經呈三面合圍之勢，企圖將聚攏在一起的學員戰鬥機全殲，沒想到只一瞬間，這些本該聚集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小傢伙，竟然以飛快的速度四散開來，每一架學員戰鬥機都按照商平的要求，排列成縱隊向四個方向突圍，儘管他們的戰鬥經驗比不上第八艦隊的戰鬥機駕駛員，儘管他們沒有辦法搶先於對方發射出砲彈，至少他們還有出其不意的速度！

　　這是每一個麥道夫軍事學院學員都必須具備的最基本素質。

　　學員一方的戰鬥機數量太少，這是致命的，卻也在某種意義上更利於他們的逃脫。

　　第八艦隊的戰鬥機駕駛員開始無奈了。以整個戰場的局勢而言，他們正處於絕對的優勢，勝利近在咫尺，甚至讓他們覺得太過容易而提不起太多的戰意。雖然中途這群學員兵小小的爆發了一次，只怪對方的指揮人員太過保守，或者該說是無能，只能讓那瞬間爆發的戰意白白浪費，在他們剛剛有了認真戰鬥意識的時候，對手就已經露出了破綻。可是，就在對方的指揮人員被擊落，將指揮權移交給其中的某一架戰鬥機後，這些幾乎是一邊按著粒子炮發射器，一邊打著哈欠的戰鬥機駕駛員，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從千百次的戰場上生還後得到的，對強敵的敏銳直覺。

　　就在下一刻，這些本該乖乖等著挨宰的學生兵，突然開始向四個方向突圍，他們的運行路線有些刁鑽，雖是一條直線，戰鬥機的分佈卻並不均勻，可以說是他們的戰鬥力太少，也可以說是某種下意識的行為，總之，在第八艦隊的戰鬥機駕駛員意識到這群學生兵的意圖之後，第一時間發射了粒子炮，卻無可奈何的發現，那些網狀的耀眼光束全部射入了太空的黑暗之中，而向四個方向突圍的學員戰鬥機，幾乎是在這些網的間隙之中，貼在第八艦隊戰鬥機的機身邊上飛了過去。

　　他們沒有發射粒子炮，這種距離之下，只要將粒子炮發射坐標微調就可以將這些學員機擊落，但是，由於剛剛己方隊伍的聚攏，一旦坐標略有偏斜，很可能對己方戰鬥機造成傷害。

　　這是不被允許的！

　　第八艦隊的戰鬥機駕駛員即使是在實戰演習中也遵循了戰場上的習慣，這給予了麥道夫軍事學院的學員們沉重的打擊，也意外的讓這些學員逃出生天。

　　不過，學員們的好遠也只是在一開始，只有不到六十架學員戰鬥機逃出了包圍圈，在第八艦隊的駕駛員們明白了商平的作戰意圖之後，迅速將包圍圈擴大，剛剛好在粒子炮的射程之內，餘下沒來得及逃出的學員戰鬥機，終究還是成為了粒子光炮下的犧牲品。這其中，就包括了商平和奧斯汀，以及那個灰色頭髮的男孩。

　　不過，第八艦隊戰鬥機分隊企圖全殲麥道夫軍事學院學員戰鬥機的計劃到底還是落空了。

　　漢森上校與埃德加上校從頭到尾的觀看了整場戰鬥演習。兩位上校心中同樣升起了一個念頭，如果這場戰鬥一開始就換上另一個人指揮，是否會有不同的結果？

　　「埃德加，不得不承認，你的養子相當不錯！」

　　「當然！」

　　埃德加上校大笑著拍著漢森的肩膀，「那是我的寶貝，也是商譽的兒子，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商譽，如果商譽還活著，或許可以一起喝一杯慶祝一下。」

　　漢森上校難得的笑了，他至今仍舊記得那個一起登上戰艦的夥伴，以及在戰鬥中掩護自己和埃德加，最終消失在黑暗宇宙中的男人。

　　「是啊，那個混賬傢伙！」

　　埃德加壓下了軍帽，遮住了他的雙眼，隨即抬起頭，把軍帽抓在手裡，衝著漢森上校一揮手，「我現在要去獎勵一下我的寶貝了，所以，漢森上校，想喝酒你一個人去吧！」

　　「你這傢伙！」

　　漢森上校衝著埃德加的背影吹鬍子，卻並不顯得有多憤怒。就在這時，旗艦操作台前的通訊員對漢森說道：「上校，巡邏艦隊有緊急信息傳回來。」

　　「接過來。」

　　「是。」

　　卡農軍事要塞停機場上，一群麥道夫軍事學院的學員圍在一起，大聲談論著剛剛的演習，甚至忽略了站在一邊的教官。

　　商平跳下戰鬥機，奧斯汀已經在等著他，身材修長的少年似乎因為剛剛戰鬥中被擊落顯得有些不開心，金色的柔軟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碧綠色的雙眼看著手中的頭盔，似乎在想著些什麼。

　　商平卻沒有傷春悲秋亦或是不甘的情緒，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終於活著從戰鬥機裡爬出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奧斯汀……」

　　沒等商平把話說完，剛剛聚集在一起的畢業期學員突然向他圍了過來，哪怕只有一年的差異，這些少年的身高與體魄仍舊帶給商平不小的壓力。比起以往對低年級學員的嚴肅與些許傲慢，這一次，這些年輕人毫不吝惜的對商平表達著敬佩的情緒。

　　「你這傢伙，簡直就是個天才！」

　　「你是怎麼想到用這個辦法逃出來的？」

　　「太讓人吃驚了，你真的還有一年才能畢業嗎？」

　　「啊，我迫不及待等著看你在畢業實戰演習中痛揍那群大兵了！」

　　這些熱情的小夥子將商平圍在中心，七嘴八舌的大聲表達著讚賞，奧斯汀仍舊一言不發，那個灰髮的低年級學員和他的小團體低聲嘟囔著：「什麼啊，大概只是好運吧，碰巧罷了。」

　　只是這一次，其他的低年級學員似乎並不贊同他的觀點：「如果真的是運氣的話，你也運氣給我們看看吧。」

　　「是啊，而且商平發出指令的時候，你不是最先響應的人之一嗎？」

　　灰髮男孩只有把頭撇向一邊，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好吧，他承認那個黑頭髮的商平很厲害，不過，這也不能代表什麼，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表現得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當天晚上，第八艦隊指揮官漢森上校派幕僚將這次實戰演習的實時記錄帶給了麥道夫軍事學院的隨行教官，同時表達了漢森上校對於在戰鬥中有傑出表現的學員們的喜愛之情。

　　「上校十分遺憾，有突出表現的幾個小夥子都不是畢業期學員，否則他會第一時間向軍部申請，讓這些小夥子都加入第八艦隊。」

　　一石激起千層浪，幕僚的話雖然帶有激勵性質，卻也讓畢業期的小夥子們不太好受。歸根結底，他們在實戰演習中的表現實在糟糕透頂，也難怪第八艦隊指揮官會誇獎商平。

　　此時被誇獎的商平正被埃德加上校抱在懷裡，用力拋向天空，就像他小的時候，埃德加上校每次做的一樣。

　　「埃德加叔叔，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是嗎？」

　　埃德加上校兩手扣住商平的腰，輕輕鬆鬆的將商平舉在半空，「這麼輕，寶貝，你得多吃一點才行！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要是有人想把我拋來拋去，那純粹是妄想！」

　　商平雙手搭在埃德加上校的肩膀上，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該怎麼和埃德加叔叔解釋人種之間的差異？估計說了也沒用。現在和地球時代完全不同，在埃德加叔叔的觀念裡，只有馬爾斯人與賽斯人的區別，至於什麼白種人還是黃種人，純粹聽都沒聽說過。

　　商平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奇怪，他自認為身高體型已經達到標準了，為什麼在別人眼裡還會覺得他長得單薄？就像之前同奧斯汀的流言一樣，自己還不是被稱為一個小個子的黑髮傢伙？

　　「寶貝？想什麼呢？」

　　「沒什麼。」

　　商平搖搖頭，示意埃德加上校放他下來，在落地的一刻，卻被一雙大手按住了肩膀。

　　「寶貝，你今天雖然表現得不錯，卻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知道是什麼嗎？」

　　「……我自己？」

　　「對。」

　　埃德加難得正色的看著商平，英俊的面孔十分嚴肅，「寶貝，你要記得，你站在指揮官的位置上，就必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確，你的指揮使那群學員逃過了被全殲的命運，但是，你卻留在了包圍圈裡。要知道，在真正的戰場上，如果失去了指揮官，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戰艦的靈魂。如果沒有能夠替代你指揮的人，那麼，你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性命！否則，那些先逃出來的人，也只能走向毀滅。」

　　「這是經驗之談嗎？」

　　商平話落，就被埃德加上校一把按在了腦袋上，「寶貝，你在諷刺我嗎？叔叔我可是從沒打過敗仗的！」

　　「哈哈……」

　　在這場實戰演習結束之後，商平也結束了他這次卡農之旅。麥道夫軍事學院的學員們將返回馬爾斯星球。畢業期的學員們根據各自的表現得到艦隊服役的通知或者是被送去蠻荒星球，隨隊的九個低年級學員暫時還沒有這方面的煩惱，不過，他們必須在回到麥道夫軍事學院之後，開始補修這幾天落下的課程。這也頗為讓人苦惱，至少對於商平和奧斯汀之外的七個人來說，連續幾天都要坐在教室裡面對枯燥的學術課，實在稱不上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

　　就在商平正專心致志的記著特里尼德教授歷史課筆記的時候，賽斯共和國新任總統劉郗，從機要秘書肯特手裡接過了一份來自羅伊斯人工天體的報告。

　　看著報告上的內容，劉郗微微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