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太過瞭解這丫頭的屬性，再加上此行有求於她，景陵第一時間選擇與孔令羽劃清界限，「婆娑境的傳說也不准，那都是誤會與傳言，似這種傳言，我也很苦惱。」

　白衣少年略帶病態的淺粉唇瓣緊抿，眼瞼低垂，宇帶輕愁，似沉浸在悲傷的思緒中，讓人心生不忍。

　丁零目光閃了閃，下一刻不屑的挪開視線，嬌氣的嘟起粉唇強調，「我管你是不是誤會，但你要記住，絕對不能打令羽哥哥的主意！他！是！我！的！」

　景陵面露喜色，愉悅接口：「如此甚好！若你當真能讓令羽妖君不來找我，我將以三瓶混元丹酬謝。」那貨剛掐過他脖子，短時間內他根本不想去見他，最好能讓丁零多拖住他一會。

　丁零：「……」這種彷彿不好的東西急於脫手的怪異感。

　她張了張嘴，無語靜立，清澈的眸中難得染上幾許複雜與審視。許久，她扭頭四處看看，確定四周確實沒人後，才探頭湊近景陵，低聲道：「為什麼你也這麼說？」

　景陵眉梢一跳：「也？」

　「是啊，我阿姐也這樣說。她說那種傢伙就是白送她也不要，若我能夠收服他，就給我十萬山嶺慶賀，我說，你們都是什麼意思。」

　景陵：「……」丁糖那傢伙肯定不是和他一個意思！

　丁糖肯定是在想：既然有一個肯定不會回應自家妹妹的人，能暫時吊著自家妹妹那顆想要勾搭男人的心，那就先吊著好了，反正妹子情竇未開，孔令羽也不是一個會玩弄人感情的人。

　所以，曾經他就充當著丁零面前的胡蘿蔔，幫她抵擋了大部分因為丁零向他挑釁的妖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夠感覺到，這丫頭對他從來都只是迷戀，沒有愛戀。

　曾經他也會感到憋屈，想過乾脆將這丫頭的芳心勾到手，來報復丁糖讓自己做擋箭牌的怒氣，然而後來無論怎樣嘗試都無果，事實證明，這丫頭當真情竇未開。

　「或許是因為我與你姐的看法一致吧，那種高傲自大的妖，並不適合你這種單純的女妖。」景陵強忍住心中的吐槽，慢吞吞感嘆。

　丁零身形突然一僵，抬頭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半晌，雙眸漸變晶亮，臉上染上了半面霞光，忽然變得扭捏起來：「我姐說，以後若當真遇到一個能與她想法一致的男妖，就會放心的將我交給他。」

　景陵：「……」

　丁零紅著面頰，又羞澀堅定反駁：「雖然我姐定會屬意你，但我還是會喜歡令羽哥哥的。」

　景陵看著丁零的羞澀的面頰，聽著她如鼓擂的心跳，心騰地一下懸起：器神在上，這丫頭是芳心初動了？可他……他剛才確實什麼也沒有做啊！這讓他該怎樣面對丁糖那個悍婦，想起丁糖那口寶貝大彎刀，景陵不由渾身一個激靈：那簡直是比知娘和哲棟加起來還要恐怖的存在！

　明心火悠哉點評：「混小子，魅力不錯！」

　「滾！」

　按著抽疼的太陽穴，正進退兩難之際，遠處辛伊抱著一大堆湖蛹緩緩歸來。景陵眼睛一亮，對上丁零嫣紅的面頰、晶亮的眼神，淡定的將剛才烤制的兩盤湖蛹遞上：「丁零道友，我的同伴來了，我們也該去拜訪紅狼族長了，先行告辭！」

　丁零噌的一下靠過來，欲抓住景陵的手臂，「景陵哥哥，你是準備去找紅岩姐姐嗎？我們一起去如何？」

　從景陵妖君到景陵哥哥，他剛才到底一不小心做了什麼，你說出來，我改！雖說他本來打定的主意便是讓這小妮子引薦，但這事情的發展過程，還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會見完紅岩姐姐，剛好我也有事要找北姍姐姐，我便和你一起回寧坊。她一定又將我忘記了，我得再去刷一遍臉，我答應她每天都會讓她看到我一遍的。」

　連失憶都不能老實點的北姍，你還有何話說？

　景陵：「其實北姍再過一陣，就會恢復記憶，你也就不用每天去找她。」你這樣我壓力很大。

　丁零聞此，眼神越發晶亮，崇拜點頭：「景陵哥哥果然很厲害，北姍姐姐說你馬上就能給她治好，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景陵哥哥，我們趕緊走吧，你剛才不是還很急嗎？」

　「景陵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穿白衣啊，那些說你一身寡的人絕對是嫉妒！」

　「景陵哥哥，我這裡還有一匹雪蟬紗，只要你不再去令羽哥哥，我就給你做衣服好不好？」

　「景陵哥哥……」

　景陵：「……」他彷彿已經看到了丁糖提著那口寶貝大刀，在來砍殺他的路上。

　有了紅狼族的出入常客丁零的帶路，景陵與辛伊進入苗谷並未有太多波折。甚至還因為丁零的緣故，一路上不少人向兩人打熱情招呼，只是卻都在得知兩人身份時，神情轉為微妙。紅狼與穿山甲、食蟻獸的衝突，整個苗谷內幾乎人盡皆知，包括後來兩族投奔新晉丹師景陵妖王，那現在這二人上門，又是所為何事呢？

　心思靈活的，趁著三人與他人搭話時，先行一步前往紅狼族地報訊去了。

　景陵看著對方遠遠離去的身影，未置一詞，只是面對眾妖若有似無的探尋與譏諷，笑的越發清貴出塵。

　紅狼族地，位於苗谷東部邊界，與曾經的穿山甲族和食蟻獸族相距不遠，自從香奴被虐殺後，紅狼族已將苗谷東部與外界的通道封閉，如有訪客，則須或送上拜帖、或由苗谷中人引薦，方能穿越苗谷其他族地、抵達紅狼族。

　這也是景陵必須得尋到引薦人、方能進入紅狼族的原因。

　紅狼族族長一位紅衣爆乳的豪放美女，景陵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不拘小節、豪爽潑辣。其夫君於四海秘境中身隕，平日對兩個孩子疼愛非常。現在，大兒子已至其他兩州闖蕩，紅岩的滿腔母愛全權投注在小香奴身上，誰想不過一段閉關，再出關時小女兒已被人虐殺。

　紅狼一怒，浮屍千里！

　不計後果的下達了對穿山甲、食蟻獸兩族的滅族令，卻依舊怒火難消，她累月閉關，尋找復活女兒的方法，卻始終無果。直至出關時聽到上宜州出了一位三品丹師，和兩族被新任丹師庇護的消息。

　至此，紅岩的理智方逐漸回歸。理由……凶手……細節……她都將一一確認，讓行兇者無所遁形、認罪認得心服口服。至於那位丹師，她想，她有必要與對方相當詳談。

　於是，在景陵的拜訪請求過去了數月後，紅岩終於給了他洽談的信號。

　穿過一眾眾惡狠狠盯梢的紅狼，景陵與辛伊從容的跟在丁零身旁。來途中，景陵已將兩人來意與丁零說明，索性小丫頭並未反悔，雖然她的理由是：她相信能與令羽哥哥婆娑手環交融的人，不會是壞人。

　再次見到紅岩，景陵恍若隔日。雖往日明豔的五官、因近日變故平添幾分憔悴，然而紅岩，依舊是那個豪爽大氣的紅岩。

　見到景陵後，她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來途用時略久，慚愧。」

　紅岩視線似有似無的滑過辛伊，淡淡道：「我知曉你們的來意，但或許你們並不知曉我等待你們的用意。在談話之前，請先隨我去一個地方。」

　「妖君先行。」

　紅岩轉身，大大方方離去，景陵二人緊隨其後，周圍十數隻紅狼將二人團團圍住前移，彷彿二人只要稍有異動、便會撲上來撕咬一般。

　丁零擺弄著手指，見幾人兩句話功夫便轉戰戰場，就待跟上，卻被幾位紅狼男妖阻住，「丁零道友，再往前便是我紅狼禁地，還望止步。」

　丁零嘟唇，到底也心知茲事體大，不是她能隨意摻和的，只得扯著嗓門大叫道：「景陵哥哥，臨走時記得叫我啊，我還要去看北姍姐姐呢。」得到景陵擺手回應，才興奮的原地輕跳幾下，轉身離開。

　另一廂，紅岩帶領景陵一行人向密林深處行去，越往深處，守衛越多，越加隱秘。通過重重守衛，幾人抵達紅岩最近常去閉關的洞府，推開石門，步入其內，殺陣重重，寒氣逼人。

　推開最後一層石板，景陵與辛伊便看到冰床上被保存的完好的、似人類□□歲年紀的女童軀體。

　因為被保存的良好的緣故，小女童面色紅潤、身體柔軟，若不是神識之下，她的兩隻手臂和大腿全是與身體分離了的話，還真會以為對方是睡著了。

　紅岩輕撫摸著女童紅潤的臉蛋，面色平靜，或許因此時已距慘案有些時間，她的情緒已不再癲狂，「這便是我的女兒，她特別可愛。雖然有些小脾氣，但大都無傷大雅，但誰想，我現在不僅未幫她報完仇、手刃仇人，就連尋到她的魂魄、為她復生都做不到。」紅岩坐於冰森刺骨的石床上，仿若感受不到其中的森冷，喃喃低語。

　許久，她才抬頭，雙目若幽深寒潭，輕道：「景陵妖王，如果只是求情的話，我現在是根本聽不進去，也不想聽。」

　一屆妖君能對妖王做到如此，景陵心知，對方僅是看在他的丹師身份、和稍後會求丹的意圖上，因此並未生氣，只是平靜道：「紅岩妖君，我來此，是想再做一下嘗試，看看能否幫您找到真正的凶手。」

　紅岩眸中波光閃動了一下，平靜道：「方法。」

　「我有一項特殊的天賦能力，只要小香奴遇難周圍的植株有一絲靈性，便可與之溝通，重現當時經過。」妖修為天道厚愛者，幾乎每隻妖修都會有一種甚至多種天賦能力，再加上景陵杜撰的本體是青凰，含半絲神獸血脈，故而如此說倒未惹人懷疑。

　聽得此言，紅岩嚯的一聲站起，雙目猛然爆發出奪目光芒，「此言當真？若妖王當真可幫我尋得凶手，證實我過去判斷錯誤，那我當馬上承認錯誤、奉上大禮，並在此承諾，在不違背道義與原則的情況下，答應穿山甲族與食蟻獸族各一條件。」

　兩支實力不強的小妖族，得到了紅狼大族的承諾，本身便是榮幸。需知妖界弱肉強食，即便強者真的毫無理由的將一小族殘殺殆盡，也不會有人去怨恨強者一分半毫。

　此番若不是景陵丹師的身份，以及他有能力幫紅岩尋得凶手，恐怕便是這個所謂的承諾，也不會給予。

　這便是妖界規則的殘酷。

　辛伊垂頭，緊握在身側的雙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無力的垂下頭顱，默認對方提出的條件。

　景陵見辛伊態度，心中瞭然。三族的交戰中，損失的不止穿山甲與食蟻獸兩族，恐怕狼族中人也傷亡不少，只是因為實力的強盛，所以不顯罷了。弱者在沒有絕對實力前，沒有委屈的資格，能夠得到如此調和結果，已算沒白來此趟：「如此，還請妖君帶路，前往事發地點。」

　小香奴的被虐殺地，位於苗谷東側的參天密林中。密林外，便是穿山甲與食蟻獸一族以往的居住地。因兩族實力不強，一直生存在苗谷外，依附著苗谷生存。

　事發地早在第一時間便被紅岩層層封鎖，不允許任何生物出入、完全保留其中痕跡，故而在景陵提出觀看時，紅岩才會如看到希望。

　戾氣橫生，冤恨繚繞，鬼氣陰森，是景陵對事發地的第一印象。

　因為時間略久，部分痕跡已淡至虛無，但只憑此地殘留下的氣息，便足以想像，小香奴在死前都經受了何種折磨，以及她自靈魂深處怒嚎而出的不滿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