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農
「……隱秘嗎?」景陵擴大神識,將整個三迭谷的地形收入眼底。林木茂密掩藏下的狹長谷澗,若論隱秘,那便只有……被遮掩下的、某處岩洞後通向的另一方小谷。
景陵眼神一亮,捲住青痕當即向目的地而去。
這方小谷因為天然地形的緣故,具有屏蔽神識的作用,故而一開始景陵並未發覺,然而對於一位擅長陣法之人,發現此處,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隱匿身形,進入小谷,還不待搜尋,便聽到了嬌滴滴的輕斥聲,和粗重的殘喘聲。
「……蕭濁哥哥,塵兒知道你最疼我了,所以,就是將你那枚護身符給我也沒關係的,是吧。」
「呸!怎麼,攀上了高枝,還轉過頭惦記著我準備送給未來道侶的信物,你到底是哪裡長的美!」
「嗤,死禿鷲,看你那副丑樣,你當真以為芳塵妹妹是真心心悅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撥開亂石雜藤,景陵看向被他苦尋已久的事發地點。
嬌俏美女、俊美郎君,以及在地上趴著的……畸形長臉、深刻抬頭紋的老成少年。
老成少年吐出帶著血沫的石頭渣子,強撐著已中了七煥之毒的身體站起,對少女嘲諷一笑。
若可能,他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是耍嘴皮功夫。他甚至想馬上奔過去,就著這妮子的白淨小臉狠狠擦擦鞋底子,以慰己識人不清之罪。
奈何背後受襲、身受重傷在前,接連三天的連續纏鬥、劇毒破壞經脈在後,此刻即使奮起,亦不過強弩之末。
少女單手撐起一把小傘,吱溜溜轉的歡快,面上端的是楚楚可憐,「蕭濁哥哥,妹妹也想好聚好散。你那護身符原先不就是準備送給我的,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口中說著,手下絲毫不慢,手中小傘高高擲起,道道勁風向蕭濁襲去。
蕭濁原地一滾,手腕急轉,半化出的一雙羽翅,化出數千針羽狠狠扎向其傘面,巨翅揮下,帶出劈淵之勢,卻被其傘面靈紋一阻,震斷半邊翅膀、蛻落了大片羽毛。
一側的長東妖王見此,大聲嘲笑:「蕭濁啊蕭濁,你說你一隻禿鷲,不是應該只禿頭嗎,怎麼現在連翅膀也禿了!哈哈哈哈!」
芳塵柳腰一扭,腳下用力,萬花傘直溜溜,將蕭濁的斷翅擋住,口中嬌笑不已,「若哥哥只有這點伎倆,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來的實在,免得失手傷了我,白惹你心疼。」一邊說著,一邊細觀蕭濁,眼見其已基本沒了力氣還擊,眼角熠熠生光,掩不住喜意。
她眼角媚光流轉,正待趁機結束了蕭濁性命,陡聞身後一聲大喝:「住手!」
一沉若萬鈞之聲,陡然劃破混沌。
「誰?」
一直都在做壁上觀的長東,在對方攻擊抵達時,攬住芳塵細腰連連向後,警惕回頭,卻見陰影處走出一位青衫書生般的斯文男子。
「小生也!」男子單手握著把書卷慢悠悠走出,睜著雙無辜大眼,笑嘻嘻道,「長東妖王,久未謀面,小生這廂有禮!」
長東防備道,「月農妖王!你不是在肅儀州嗎?來此作甚!」
「來此當然是為正事。」月農妖王慢悠悠答話。
「我們上宜州與你肅儀州向來友好,想來道友是不會主動打破這種和諧,是嗎?」
「原當如此,」月農點頭,卻在下一刻含笑轉折,「不過,此事另當別論。畢竟蕭濁乃我肅儀州之妖,縱使他單方面離家,也改變不了他為我肅儀州妖的事實。」
長東肅容嗤笑,「月農妖王,書呆當有書呆的樣子,你願將書做興趣,勞煩你就安安分分呆在書堆裡,別總探出腦袋搭理別人的閒事。」
「長東道友此言差矣,小生不能苟同!想天下之人,論興趣,無非琴棋書畫、劍斧矛弓,書之一字列之前茅,現之正大,豈書無可為興趣乎?非也非也,古往今來……」
「閉嘴,本王今日沒興趣聽你弔書袋,」長東惡狠狠喝道,指向半臥在地上勉力撐眼的蕭濁道,「你今日來可是為他?」
「正是。」月農點頭,看向地上趴伏的身影,「雖小生常恨其不爭、怒其不秀,奈何其確為小生平生至交,還望長東道友行個方便,稍後小生自會為你留下半分情面。」
長東氣笑,「你我同為妖王,又怎知我必敗,酸話說多了,小心閃了舌頭!」
月農笑,慢悠悠吐字,「曾無數人肖想過小生之舌,奈何直到今日,它依舊靈活似綾、吐玉為珠,奈何!奈何!」
「噗!」
竟是兩人身後的蕭濁,狠狠吐出一口鮮血,微弱呼吸間,七竅緩緩流出血來。
「哈哈,你瞧,連你這至交都被你氣得吐血。」長東猖狂大笑,手化狼爪,大有將之頭顱一下撓掉之勢。
蕭濁此時情形已相當不妙,或許是因為看到月農的緣故,心神一鬆,被七煥劇毒佔據上風,已陷入深度昏迷。月農皺眉,手中晃出桿毛筆作勢一擋,小巧毛筆陡然變成丈許長,將那重逾千斤的利爪輕巧撥開,身形一閃,一腳踢開準備再次偷襲的芳塵,單手撈起蕭濁,向後略去,徒留身後一股迷人香氣在空氣中慢慢暈染開來。
「不好!是迷染蘿!」長東拽著芳塵急忙止息後退。
「長東道友今日之情,小生替吾友銘記在心,改日定當攜禮為報!」月農妖王的聲音愈來愈遠,獨留山澗內長東的狠厲低咒聲。
眼見長東怒目圓瞪,面色猙獰,芳塵心下惴惴,她輕輕推了推身側的長東,「長東哥哥。」
長東恨恨的吐出一口氣,晦氣道:「最好不要再被我遇到,我們走。」
說罷,兩人一前一後,飛快離開此處。遠遠的,草叢中一支隱秘的亮色飛竄跟上,沒入芳塵的背影中消失不見。
放走了芳塵和長東,景陵帶著青痕緩緩自陰影處走出,他勾起溫吞的笑容,不緊不慢的晃悠著羽扇:「青痕,你猜猜我剛剛幹了什麼?」
剛剛因禿鷲、蛇雕的出沒而癱軟在地的青痕立即麻利的從地上爬起,順溜的取出一套茶盞,沏滿,遞於景陵:「回王上,您該喝水了。」
他還沒開始說話,喝什麼水!
如此機智的打斷他傾訴的*,真的好嗎?
不過看青痕一臉蒼白的誠懇關懷,景陵還是接過嘆息:罷了罷了,還是憋著回去找墨襄嘮吧。
看著遠處早已不見蹤影的兩人,景陵的雙目黝黑深邃。
前世,這兩人確實是一對愛侶,然而這對姦夫□□再如何情深,日後也走上了分道揚鑣的道路。
那個長東,最後成為了靈貓芷薇的夫侍,而那位芳塵則成為了被廢人蕭濁虐殺的第一個妖王,當然這背後,肯定有芷薇妖女的手筆。
剛剛他在芳塵身後隱秘貼上了一枚自己的小鏡分.身,之後,他會讓這位鼎鼎有名的芳塵妖王隱約看到幾件她未來會經歷的事。
或許剛開始她會懷疑這是幻境,但當她逐漸發現,她身邊的一切都與她幻境中重合時,那麼哪怕是虛幻的幻境,亦會被認定為真實……
如此,他們的未來又會如何呢……現在想來,真真是好生期待!
「混小子,你又使壞了,嘿嘿。」
「嗯,那是我二師父教得好。」
直至辛伊的傳音紙鶴飛來,景陵才帶著青痕前往辛伊攔下月農的地點。
兩人慢悠悠的行了小半個時辰,眼見快要到達目的地,青痕突然開始猶豫:「……王上,我有些糾結。」讓一條蛇去見一隻蛇雕,無論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巨大考驗。
景陵:「你放心,那位蛇雕月農和你一樣喜看書,你們肯定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青痕急忙搖頭:「不!他看的書都太過高深,我基本看不懂!而且我只看張生的書,肯定不會有共同語言。」
「小友都看張生的哪些書籍?」溫潤如水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青痕沒有防備,反射性回道:「《邪魅妖君》、《征服俏寡婦的一百零八式》、《青梅帶球跑》、《霸寵小妖妻》……」
「雖然小生未拜讀過,但不覺明厲,那本《征服俏寡婦的一百零八式》可否借給小生一觀?」
青痕怔了怔,而後脖頸僵硬的後旋,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鷹眼。下一刻,他不受控制的「噌」的躍起,化為手指粗細的小蛇,竄入景陵懷中,瑟瑟發抖。
景陵:「見笑。」
月農一邊輕撫著臂彎上昏迷著的斷翅膀禿鷲,一邊溫柔搖頭,「非也,他甚和小生胃口,各種層面上。」
瑟瑟發抖的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