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坦誠

　　　「叩叩叩。」辦公室的門被禮貌地敲響了三聲，那不急不緩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很是清晰。

　　　葉婷興味索然地直起身。

　　　伊恩那張過分英俊的面孔已經投影到室內，葉婷哼了一聲，回到辦公桌後面，繼續扮演她的清純溫柔女老師。

　　　秦覺被她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可憐巴巴地攤在椅子裡，一時半會兒大概起不了身。

　　　「進來。」

　　　辦公室的大門無聲地滑開了，金發碧眼的小王子保持著溫和的笑容走了進來，恭敬地對治療系院長鞠了一躬。

　　　「葉老師好。」

　　　葉婷依然笑眯眯的，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一點都看不出她剛剛打算對自己純潔的學生做什麼不可描述之事。

　　　伊恩走到秦覺身邊，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把秦覺擋住半個。

　　　「葉老師，」他用一種好像是士兵向上級軍官匯報軍務的口氣開口，「我是來找秦駱的，我們戰隊最近在嘗試一種新的作戰方式，大家今天好不容易都騰出空來，已經等他好久了。」

　　　「啊，是嗎？」葉婷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哎呀，真不好意思，倒是我耽誤了你們的時間了。」

　　　伊恩笑笑，也沒否認。

　　　葉婷不易察覺地輕輕皺眉，隨即輕快道：「那快去吧，祝你們期末大比取得好成績！」

　　　「嗯，謝謝老師。」

　　　「老師再見。」

　　　秦覺迫不及待的站起來，起來以後還腳軟了一下才跟上伊恩的步伐。

　　　葉婷眯著眼睛看他們一前一後走出門去，坐在那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嗯……謝謝你。」伊恩今天不知怎麼了，出了門以後就是悶頭一直往前走，他個子本來就高，比秦覺現在的身體足足高了十幾公分，兩條大長腿一邁開，秦覺跟著就有點氣喘吁吁的。

　　　伊恩瞥了他一眼，放慢了腳步。

　　　他們這會兒已經走出了治療學院的地盤，周圍是一片萋萋的草地，視野遼闊，只有幾隻潔白的候鳥在上面跳來跳去地活動，遠遠的倒是能看見幾個人影，也絕不會注意到彼此在幹什麼。

　　　伊恩索性停下來，靠著一棵樹皺眉看著秦覺。

　　　秦覺：「……？」

　　　伊恩嘆了口氣：「我們今天打贏了一場很艱難的戰鬥，大家都很高興。」

　　　秦覺很開心：「是嗎？努力這麼久終於有了成果，恭喜你們！」

　　　伊恩：「……」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怎麼會跟葉老師在一起？」

　　　他這話讓秦覺一下子想起來剛才那個差點就被奪走的初吻，忍不住臉一紅，感覺自己又有點腳軟。

　　　他低下頭，顯得很不好意思：「是費利克斯教授把我的情況告訴了院長，今天院長就來找我談話了。」

　　　伊恩知道他前幾天不小心在實操課堂上露餡兒的事兒，畢竟費利克斯教授跟顧先生是好友，這件事情他是先去找顧先生吐槽過的。

　　　不過現在他看著秦覺滿臉通紅的樣子，怎麼看怎麼礙眼。

　　　於是他還是板著一張臉：「葉老師很漂亮？」

　　　秦覺：「？？？」等等少年你這話題轉得有點快我跟不上啊喂！

　　　金發的青年心情看起來更糟了：「你喜歡她？」

　　　秦覺：「！！！」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那麼重口親愛的你要相信我！

　　　伊恩皺著眉命令道：「你以後不要和她走得那麼近，她不是什麼好人。」

　　　秦覺：「……哦。」

　　　伊恩看他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不要被網上那些資料騙了，當時……她還去勾引過秦元帥呢！那時候你都沒出生。」

　　　秦覺：「……」是這樣的嗎這件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伊恩一把抓住他的肩：「小駱，你不相信我？」

　　　「啊？哦不不不……」秦覺趕緊搖頭，「怎麼會呢？你說什麼我都信！」

　　　嗯，一定不能讓孩子覺得你不信任他，不然很容易造成信任危機。

　　　聽了這句話，小王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隨即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的光芒有黯淡了下去。

　　　他心事重重地對秦覺說：「總之你今後離葉老師遠點兒，聽到沒有？」

　　　秦覺：「好好好。」……可以的話他才不想去招惹那個女人呢，簡直太可怕了嚶。

　　　可是伊恩的心情看起來並沒有因此而好一點，他又開始帶著秦覺往訓練室的方向走，背影仍然顯得有點憂鬱。

　　　從沒帶過孩子的秦元帥完全不知道他家小王子怎麼了，只能默默地跟在後面，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伊恩再一次站住了：「……小駱。」

　　　秦覺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那聲音太沉重太壓抑，聽得他心都要碎了。

　　　伊恩轉過身來，伸手摸摸他的頭頂：「你……」他似乎是在思考著措辭，停了半天才繼續，「不管怎麼樣，希望你不要恨我們。」

　　　秦覺：「……哈？」少年你等等，你這個畫風跨越有點大，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伊恩卻沒再說什麼，手掌在他頭上輕輕按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

　　　秦覺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他心裡已經隱約有點預感，於是沒有在再做聲，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回到了訓練室。

　　　剛才伊恩對葉婷說的話並不完全是在騙她，他們五個人最近在競技場裡摸爬滾打終於見了點成效，於是準備找秦覺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計畫。

　　　除此之外……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伊恩他們三個人對隱瞞自己的身份感到越來越不安，就像顧安禮一樣，他們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繼續接受秦覺的幫助了。

　　　畢竟實力提升是太過重要的一件事，繼續這樣依靠著欺騙得來，所有人都感覺坐立難安。

　　　伊恩大概是他們之中最糾結的那個人了。

　　　論身份，他是所有人中最高貴的那個——也就導致了在面對秦覺的時候，他將會首當其衝地被視為「敵人」，可論感情，他又是和秦覺相處最深的那一個。

　　　表面上看起來，三人組和秦覺相處的機會似乎是一樣的，可不論是在索斯星暫住的那段時間，還是回到學校以後，伊恩都實實在在的是陪在秦覺身邊最多的那個人。

　　　那一次酒後失言，他在酒醒後並沒有忘記，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身份太過尷尬，想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於是那之後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在處處避著秦覺的。

　　　好在秦覺那天似乎也是喝醉了，清醒之後對當晚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伊恩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可避免地感到十分遺憾。

　　　一旦想到知道真相後的秦覺可能對他們的厭惡感更上一層，伊恩就感覺滿心的恐懼，好像在被綿密而銳利的小針戳刺心臟，雖不致命，卻時時刻刻都疼得厲害。

　　　——他可從沒忘過，這個少年和他們相遇的情景，是有多麼糟糕。

　　　不在意契約說得好聽，可誰又能做到真正不在意呢。

　　　不過是欺騙自己的天真之語罷了，有時候伊恩會驀然苦澀地意識到，如果秦覺沒有那樣驚人的天賦，沒有對他們小隊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那麼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是可以預知的僵硬，他們甚至可能就此毀掉一個本該在軍校中前程遠大的少年。

　　　——就算是現在，又有什麼不一樣呢？他們顯然不可能讓秦覺去到聯邦加入軍隊……

　　　他感到一陣絕望：難道以後，就真的要在對彼此的愧疚和仇恨中生活了嗎？

　　　不論心頭千般念頭，這一段不長的路程總會走完。

　　　伊恩在打開訓練室的大門之前，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飄在空中一樣。

　　　落迦戰隊的成員一個不差地聚集在房間裡——薇薇安也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畢竟她是可以查到明確身份的帝國人，伊恩他們再三跟調查組確認之後，就挑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把實情告訴她了。

　　　薇薇安對此表達了相當程度的震驚，然後她就出人意料地表示對伊恩脫粉了。

　　　「既然你是我們帝國人我還崇拜你幹什麼？」內心十分暴躁的蘿莉振振有詞，「難道你還能比得上秦元帥嗎？帝國的所有男人都早就被遮掩得黯淡無光了！」

　　　這個理由實在很強大，也……很讓伊恩喜歡。

　　　於是他們兩個愉快地互相交換了手頭的各種元帥周邊，成為了比以前更好的朋友。

　　　……落迦戰隊的其他小夥伴表示，他們早就放棄看懂這兩個人的畫風了。

　　　秦覺進門以後，被室內凝重的氣氛嚇了一跳。

　　　不是說贏了嗎？這表情怎麼好像是被人秒下場了一樣？相信龍安戰隊的那群人當天在休息室裡都不可能比他們現在更悲傷了。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顧安之率先開口：「小駱，你還記得那天我哥跟你說的話嗎？」

　　　秦覺一臉迷惑：「哪句？」

　　　事實上他的心已經狂跳起來——他當然知道是哪句，再結合現在的氣氛……

　　　啊哈，小夥伴們終於打算跟他攤牌了嗎！

　　　「就是……」顧安禮磕磕巴巴地說，「就是我說，我和安之以後會加入帝國國籍。」

　　　秦覺點點頭，表示他還記得：「怎麼了嗎？你們又打算加入聯邦了？」

　　　他本來是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只是看大家的表現……呃，元帥覺得他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吧。

　　　林歡試探道：「小駱，你有沒有想過，今後安之和安禮加入帝國籍，就將會是你的敵人？」

　　　秦覺能明顯感覺到所有人的身體都隨著自己的沉默而繃緊了，他甚至能感覺到站得很近的伊恩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不是在戰隊成立的第一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嗎，我不會因為你們的國籍問題而存有偏見的。」

　　　伊恩終於忍不住了，他乾脆直接把實情說了出來：「很抱歉……小駱，我們三個，也不是聯邦人。」

　　　帝國的小王子頭一次說出自己的祖國說得這麼艱難：「我們都是帝國人……當時，那麼跟你說，只是為了隱藏身份。」

　　　秦覺：「……」少年你好實誠，啊幸好自己前兩天已經知道他們身份了，不然這時候一定會驚喜得跳起來的！

　　　啊，那就太損害形象了呢。

　　　於是元帥相當淡定地裝了一會逼：「哦。」

　　　哦？！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難以形容：我們緊張糾結了這麼久，你給的反應就是一個「哦」？！

　　　秦覺掛起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似笑非笑：「怎麼，你們終於決定說出來了？」

　　　其他人：「……」

　　　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