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交心

　　　晚餐很快結束了——在一個人死活不肯動筷子並連偽裝一下都沒興趣的情況下，就算再不正式的場合都會顯得很尷尬。

　　　不過，皇后陛下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她依舊熱情而不失優雅地與秦覺告別，並親自把他送到通向皇宮門口的躍遷通道。

　　　沒辦法，雖然還想在宮裡逛一逛，但也只能通過通道快速離開了。

　　　然而，皇后與王子的對話還遠遠沒有結束。

　　　「伊恩，今天的見面之後，你對秦覺有什麼看法？」

　　　伊恩恭敬地跟在母親身邊，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元帥與傳言中的不太一樣。」

　　　皇后嘆了口氣：「這就是為什麼以前我們不想讓你與他接觸，秦覺這個人，總會讓人不自覺地對他產生好感，」她深深地看著自己為之驕傲的孩子，「而你之前對他的好感，就已經太過濃烈了。」

　　　伊恩低下頭：「我明白的，母后。」

　　　皇后若有所指地把手放在他肩上：「你明白？」

　　　「是，」伊恩站住了，「皇室與軍部和長老院都有修好，算是三方勢力中最左右逢源的一個，我的身份適合與元帥略加接觸，卻不適合親近。」

　　　皇后看起來有些驚訝。

　　　伊恩苦笑了一下：「您放心吧，父皇他們雖然主張讓我們這一代彼此修好，卻不會把我們養成無知無覺的庸人，我……我崇拜元帥，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帝國崇拜他的人多了去了，更不用說，我還算是他的後輩。」

　　　他已經長得比自己的母后還要高，幾年不見，看起來已經完全像是個大人了。

　　　「我對元帥只是普通的敬慕之情，不會因此做出什麼不合皇家禮儀的事情來的。」伊恩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他鼓起勇氣，臉上有些發紅，「母后，我有件事兒想對您說。」

　　　「哦？」皇后笑彎了眼睛，親暱地挽住他的手臂，「看這樣子，難道是……？」

　　　伊恩咬著下唇，竟笑得有點羞澀：「我……兒子現在，正在追求一個人。」

　　　「是哪家的姑娘？」皇后眼睛發亮，她一向是個很溫和的母親，從來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擁有最幸福的生活。

　　　伊恩從未讓她失望過，從小到大，他一向對自己的行為意識清醒。

　　　小王子的臉更紅了：「不……不是姑娘……」

　　　皇后掩唇一笑：「這倒是沒想到，伊恩喜歡男孩子嗎，以前怎麼沒跟我們說過？男孩子也不錯啊，性別相同的話，更容易心意相通、並肩向前吧。嗯……是哪家的公子？」

　　　「不是，」伊恩咳了一聲，「母后……您別生氣，我……我喜歡的這個人，身份比較特殊。」

　　　皇后一怔：「什麼意思？」她想了一下，「是平民家庭的孩子嗎……如果天賦足夠高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們恐怕要面臨些意想不到的困難了。」

　　　她踮起腳溫柔地摸摸自己孩子燦爛的金發：「最好別……不過在這種事情上，你自己拿捏分寸，我和你父皇不是多麼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自己有承受責任的準備，我們就不會過多責難。」

　　　伊恩笑了：「沒有您想得那麼嚴重，他……他很好，實力也挺強，而且肯定是忠於帝國的。」

　　　皇后眨眨眼：「那就好了，那麼他的身份，到底是怎樣特殊？」

　　　伊恩突然噎住，他發現這個特殊好像有點難以啟齒。

　　　……什麼嘛，連人家身份都還不知道，連一個交往的機會還沒有爭取到，這種事情要怎麼跟母后說出來……

　　　「呃……這個……」

　　　皇后瞭然地笑起來：「怎麼了，不想說？」

　　　伊恩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沒什麼……」他斟酌著自己的語言，「只是現在還有些事情不能確定，今天只是跟您報個備，日後定下來了再細說。」

　　　皇后挑眉：「好好好，反正這是你自己的事，你心裡頭有分寸，就比什麼都強。」

　　　伊恩點點頭：「嗯，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太讓您和父皇為難的。」

　　　這邊兩個人好不容易達成了共識，另一邊的元帥府裡，秦覺就沒這麼多想法了。

　　　他正快活地消滅掉蘭德給他準備的宵夜，漂亮的鳳眼都滿足地眯了起來。

　　　「怎麼樣，皇宮那邊沒有懷疑吧？」

　　　元帥優雅地把口中的東西嚥下去，不耐煩地漱了漱口：「這些事兒就等吃完了再說嘛……」話是這樣說，秦覺卻還是認真地回憶了當時的場景，「應該是沒有的，我沒跟他們多說話，皇后也沒有提出指導王子武技的要求，除了菜太怪，今天晚上過得還算愉快。」

　　　蘭德輕笑：「御廚們聽到您這樣的評價一定會哭的。」

　　　秦覺聳了聳肩：「誰叫他們技藝不精。」

　　　「不能都算是技藝問題吧，」蘭德搖搖頭，「你對做菜人的要求遠比對菜餚精緻程度的高，不管是我，還是伯母，在廚藝一道上還是比不得那些鑽研此道的大師的。」

　　　「隨便咯，」秦覺毫不在意，「我也不影響誰，還不能選擇選擇自己喜歡的菜嘛？」

　　　……不能說沒有影響啊。

　　　蘭德有時候對好友缺乏自知之明的情況還是蠻頭痛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在廚藝上，已經有不少大師前仆後繼地誓要做出帝國元帥滿意的飯菜為己任了。

　　　這導致了兩國廚師力量分配嚴重不均衡，別的不說，在頂級廚師的對比上，不論是質量還是數量帝國都完爆聯邦。

　　　不過讓人沮喪的是，目前為止大家唯一一次在公共場合見元帥動口，當時的主廚是聯邦人，那還要追溯到遙遠的川澤之戰之前了。

　　　那場宴會還有一個重要意義——那是秦覺與聯邦名媛葉婷那段「纏綿悱惻的戀情」開始的地方。

　　　宴會之後，甜點主廚聲名鵲起、身價倍增，不用多久就成了上層貴族們爭相追捧的人物。

　　　啊……真是個美好的誤會呢。

　　　其實只是當天元帥心情不好，蘭德為了安撫他才喪權辱國地往他的機甲空間裡塞了臨時趕製出來的糕點，在宴會上公然偷吃的秦覺為了掩人耳目才會從侍者那裡要來盤子，以偷樑換柱罷了。

　　　……那之後白澤整整一個月沒給他好臉色看，並嚴詞拒絕再回到機甲空間。

　　　不過，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內幕，那次晚宴也是元帥記憶中不可忘懷的美好回憶了。

　　　可惜後來為了避免再出現什麼不可預料的後果，蘭德再也沒同意跟他這樣胡搞，各種晚宴在秦覺眼裡也就越來越索然無味了。

　　　字面意義上的索然無味。

　　　蘭德看著面前正襟危坐卻還不斷把眼神往桌子上瞟的帝國元帥，只能挫敗地擺了擺手：「算了你先吃吧，吃完我再問你。」

　　　秦覺戀戀不捨地把視線拉回來，毅然決然道：「不，你還是先問吧，早點解決了你，我等會兒才好沒有顧忌地享用美食。」

　　　蘭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皇后跟你說了什麼話，你又是怎麼回答的？王子有沒有對你的舉動表現出疑惑？你有沒有按照我的劇本來演？」

　　　秦覺老老實實地坐著，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乾脆屈上來盤在沙發上，兩隻胳膊肘撐著膝蓋，用手托著下巴。

　　　他就像一個乖巧的學生，認認真真地回答每一個問題：「皇后告訴我王子很崇拜我，說了王子在學院的大致情況，邀請我有空再去宮裡品嚐今年新下的花茶，哦對了，她最後還說今後王子一幫人從軍請我多多關照。」

　　　「我就沒怎麼說話啦，就是那些外交辭令附和她幾句……」

　　　「伊恩應該沒有察覺到什麼吧，他開始一直表現得很激動，後來雖然平靜下來了，但其實還是很激動。」

　　　「至於你的設定我當然有好好遵守啊，我們都這樣做了這麼多年了，你還對我的演技沒信心嗎？」

　　　蘭德憂慮地看著他：「我只是對你的情商沒信心。」

　　　秦覺不以為意地笑笑：「我那玩意兒要是及格的話還要你的劇本幹嘛？」

　　　唉，也對。

　　　想想就糟心，蘭德決定還是不要提醒這小祖宗皇后是怎麼幾次三番地試探他的態度的了，反正元帥一直就是這個樣子——貌似什麼都沒明白，卻總能在之後給予有力的回擊。

　　　這本來也就是自己和參謀們的工作。

　　　秦覺打了個哈欠，深黑的瞳孔外面迅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連上挑的眼尾都有些發紅：「好了嗎，今天接連著應付長老院和宮裡頭，我現在好困。」

　　　他的腦袋從托著下巴的兩手之間滑了一下，手掌便撐在了面頰上，於是下半張臉自然而然地嘟起來，再加上濕漉漉的眼睛，看上去既可愛，又有點可憐巴巴。

　　　蘭德摀住胸口，冷著臉與他對視，卻還是承受不住這番視覺暴擊。

　　　「你吃吧吃吧吃吧，」他憔悴地妥協道，「吃完感覺洗漱休息，明天還有不少活兒要干。」

　　　秦覺眼睛一亮，拉過餐桌就準備繼續。

　　　然而副官繼續板著臉吩咐：「睡前不准吃太多，不然明天自己去喝營養劑……還有，不許上網，不許剪頭髮，不然接下來一個月都自己去喝營養劑。」

　　　秦覺：qaq

　　　「沒用，」蘭德大魔王冷酷無情地背過身去抵擋這波puppyeyes，斬釘截鐵道，「這都是為了你的身體，元帥，不要表現得像個耍賴的孩子。」

　　　見抗爭無望，秦覺也就放棄了掙扎，一臉心痛地從豐盛的菜餚裡挑出來自己最喜歡的，然後把剩下的退還給了機械廚房管家。

　　　沒辦法，它們若還是被放在這裡，一定會忍不住的！

　　　話說到底為什麼會發生能量穩定需要頭髮來維持這麼扯的事情啊！更重要的是自己原先的頭髮根本沒有這麼長啊！

　　　想到今天出門熟人們詫（jing）異（yan）的目光，秦覺深深鬱卒了。

　　　尤其是，這樣真的很影響吃東西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