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盛事

　　　兩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等伊恩他們從實境裡出來的時候，秦覺也基本上補全了過去一年遺留下的瑣碎問題。

　　　他們很順利地用假身份報了名——或者說，報了名之後把明面兒上的身份改成了假的。帝國相關官員們在這件事上非常配合，畢竟其中輕重權衡，沉浸慣常經年的老狐狸們沒理由看不出來。

　　　銀河歷15335年二月二日，即將持續十個月的一萬兩千週年慶典正式拉開帷幕。

　　　而銀河系未來王牌機甲師大獎賽，將在開幕禮後緊跟著舉行，被獻給全銀河系的觀眾。

　　　「可真熱鬧，」秦覺坐在後台貴賓室裡，透過屏幕觀察會場內的狀況，「這得有幾百萬人吧……」

　　　「元帥，索達星星際會場可以容納352萬人，並裝備了最先進的投影成像技術，確保每一位觀眾都能得到坐在前排的完美體驗。」朱莉亞微笑著從門邊走過來，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提詞板板遞過去，「這是會場準備的，待會兒您要把這個拿在手裡，當然啦，也會有虛空成像的提詞，您可以直接面相觀眾。」

　　　對於這一套程序秦覺已經駕輕就熟，他接過那個薄板，直直坐著翻閱：「怎麼比上次發言又多了三成？」

　　　看著元帥眉頭微皺，朱莉亞連忙解釋：「陛下說與民同樂嘛，星網上的民意調查顯示您是民眾們最喜歡在講話中看到的人物，安達總統票數略低，不過他的發言長度也與您差不了多少。」

　　　秦覺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解釋。

　　　像這種屬於全銀河系人民共同的節日，兩國要儘量做出和平的假象，也會拚命避免一切敏感問題——索達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脫穎而出，經過歷代建設逐漸成為這類型盛會的官方舉辦星球的。

　　　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索達星從星際大航海開始以來就糾紛不斷，很少有國家能夠完整地擁有它超過三年。

　　　但後來人們發現，這裡作為一個沒有明確歸屬權的緩衝地帶再合適不過，平時各個政體共同派兵鎮守防止星際海盜趁虛而入，一遇到需要和平磋商的大事，就會啟用星球上設備完善的各種會場。

　　　這次也是如此，他們選擇了星際會場，這個時常召開最高級別音樂會或演唱會的地方。

　　　貴賓室的門又一次開了，蘭德帶著普蘭五世和大長老走了進來。

　　　「啊，親愛的元帥，」普蘭五世的外形看起來只有二十*歲，普蘭家族一脈相承的金發碧眼和雕刻般英俊的容貌讓他看起來簡直像閃耀的太陽神，這男人永遠都是一副親切熱情的樣子，但同時也不失作為帝王的威儀，「這一年你都跑到哪裡去了，好不容易在這樣私下的場合見到你，這次可不許用官話推脫。」

　　　「是啊，」一邊的大長老外貌也只有三十出頭，穿白色禮服，帶著細邊眼鏡，看起來洵洵儒雅，亦是讓人容易生出親近之意的人物，「卡帕蒂上校一直對你的去向含糊其辭，難道還怕我們這些老頭子害了你不成？」

　　　用這樣的容貌說出「老頭子」三個字，本該是十分違和的，可大長老眼中睿智深沉的光使他絲毫不會給人以年輕的感覺，秦覺一向不怎麼喜歡應付他，但面上的禮數到還能維持。

　　　說起來，單看氣場，他是這三個人裡面最不合群的一個了。

　　　秦元帥的人設就是冷冰冰的武痴，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但就是這樣一個奇葩的人物，卻在帝國最深的政治漩渦中佔據了一席之地，並且屹立不倒。

　　　也算是時勢造人吧，若是出聲在大一統的和平年代，秦覺覺得自己絕不會走到這樣的高度。

　　　不會，也是不願。

　　　面對兩位大佬的親切詢問，秦覺抿了抿唇，言簡意賅道：「閉關。」

　　　皇帝和大長老隱晦而驚訝地對視了一眼，普蘭五世迫不及待地問道：「九級九轉以上還有新的境界嗎？你還有可能突破提升？」

　　　這絕對是一個爆炸性的大新聞——有史以來武道的巔峰就是九級九轉，這幾乎已經成了修煉者們約定俗成的共識，如果真能突破……

　　　沒人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境界。

　　　秦覺搖了搖頭，沒把自己的底牌露出來：「臣還不知道，這一年雖然有所感悟，但還是沒能突破九轉大關，這種感覺很玄妙，安達應該也會有所體悟。」

　　　言下之意，這是只有到達了九級九轉才能研究的問題。

　　　「三位，」蘭德收到了訊息，面帶標準的微笑插進了他們的談話，「開場禮服到了，請同我去換裝。」

　　　他們的服裝都是要根據場合隨時更換的，以便貼合每一個氣氛，讓民眾更好地重視自己。在這一點上，政客和藝人並沒有多大差別。

　　　三人聞言終止了談話，從善如流地走向自己的造型團隊。

　　　秦覺跟著蘭德進了他的房間，低聲問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他們還在找嗎？」

　　　蘭德仔細瞧了瞧掛在面前的藏藍色軍禮服，伸手上去撫平不存在的褶皺：「是，你不是告訴他們會在開幕式結束之後趕來嗎，他們怎麼現在就興奮成那個樣子？」

　　　秦覺聳了聳肩，走上去靠在人形模板上，雙腿自然分立，兩臂向側邊打開：「大概是對之後的賽事迫不及待了吧，沒關係，只要不會對現場秩序造成影響，就不用管他們。」

　　　蘭德點點頭，按下了手邊的著裝按鈕。

　　　人形模板上閃過一層濃郁的白光，把秦覺的整個身體都籠罩了進去，三秒過後光芒退散，他便已經完美地穿上了剛剛蘭德打量的那身軍禮服。

　　　軍禮服用來參加慶典，本就觀賞性大於實用性，帝國的軍服又是出了名的漂亮，往他身上一套，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不一樣了。

　　　帝國元帥一頭及肩的黑色長發被一絲不亂地束縛起來，面容整肅冷凝，上挑的鳳眼中投射出經過戰場千錘百煉出的堅毅和凌厲。深色的軍裝筆挺，找不到哪怕一絲摺痕，緊緊地包裹住修長勁瘦的身軀，頸項處風紀扣牢牢扣嚴，更顯得他皮膚白皙精緻，整個人散發著標板一樣濃濃的禁慾感。

　　　都說穿軍裝的男人最帥，實在再真實不過，這麼一打扮，生生把已經滿級的顏值又往上硬扯了三分。

　　　秦覺滿意地整整袖口，戴上純白的手套，最後把軍帽端正地扣在頭上。

　　　「對了，」他忽然想起來，「伊恩他們那個……普蘭三傑，不用在開幕式上露面嗎？」

　　　「不用，」蘭德滿意地看著他的賣相，「這種盛會小一輩們還沒有上台的資本。嘖——我相信今天的演講結束，帝國的民意支持率又會瘋長好幾個百分點了。」

　　　秦覺勾起一抹笑，又感覺把翹起的嘴角壓了下去：「那再好不過，我們這樣做的意義不就是為此嗎？」

　　　蘭德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意，親自給他拉開房門：「去向會場散播你的魅力吧……我的元帥。」

　　　秦覺面色一冷，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三間房門幾乎是同時開啟，帝國三巨頭彼此瞧了瞧對方的造型，都顯得很滿意。

　　　普蘭五世整理著自己紮成馬尾的捲髮笑道：「今年這批造型師意識都不錯，起碼沒有弄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天吶，我現在還記得三十五年前那次領空會議，那傢伙看起來恨不得把我打扮成一朵金色的祥雲。」

　　　大長老也笑起來：「是啊，臣也記得那年……可怕的流行趨勢，上帝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拒絕了一頂帶著一對裝飾性翅膀的帽子。」

　　　兩人就共同的過去開起玩笑來，秦覺沒有參與——他也參與不了，那時候他無疑還沒有資格與皇帝和大長老相提並論，也沒有這樣時時刻刻把自己當成走秀的模特一般的待遇。

　　　……幸好沒有。

　　　好像自從他參與進這個小團體開始，無法無天的造型「藝術家」們就開始有所收斂了呢，至少秦覺曆數自己參與過的大會，每次的造型好像都挺讓人滿意的。

　　　呃，面對著秦元帥那張威嚴與美貌並重的臉，其實真的很少有人敢出幺蛾子。

　　　會場逐漸安靜下來，三人在台前提示下端正了臉色，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確認他們都坐好之後，會場開啟了躍遷裝置，帝國和聯邦的一眾高層同時出現在外面的主席台上。

　　　大家都掛上形象允許的最最和善的表情，沖台下的民眾和對面的領導人致意。

　　　秦覺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前排的伊恩他們，幾個人顯得和周圍的其他觀眾一樣激動，眼睛亮晶晶的，臉都紅了。

　　　元帥感嘆了一句年輕真是美好啊，便轉臉去看對面的安達。

　　　安達這個名字從他還小的時候就在銀河系威名赫赫，作為當時銀河系唯一一個九級九轉的強者，坐鎮聯邦國防部的他使得自己的國家邊防固若金湯。

　　　後來秦覺一步步修煉上去，也開始在戰場上和安達相遇。直到現在這個男人也幾乎被所有人視作他最大的對手，基本上每次有人說到他們其中之一的實力和戰績，總會不自覺地拉上另一個作對比。

　　　安達的戰術風格和他這個人一樣跳脫張揚、險中求穩，與秦覺穩紮穩打偶出奇兵的部署兩廂對立。在指揮大型戰役的記錄上兩人互有勝負——截然相反的指揮藝術到今天都還沒徹底分個高下。

　　　雖然很多秦元帥的支持者表示從川澤之戰便可斷定元帥更勝一籌了，但還有很多人覺得一場戰役的勝利並不能判定這兩個當世名將孰優孰劣，畢竟戰場上的影響因素實在太多了。

　　　當然，這些討論對當事人從不會產生什麼影響，他們都不是多在意虛名的人，自己和對手相比怎樣，也從不需要不相關的人來置喙。

　　　注意點秦覺的目光，安達也轉過頭，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秦覺朝他點點頭，並未多做交流。

　　　他一直不太喜歡安達，這男人在任何方面都和他站在完全的對立面，你很難想像一個人願意與一個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人交朋友。

　　　更何況安達總是樂此不疲地各種找他麻煩。

　　　秦覺心裡想著這些，卻沒表現在臉上，他鎮定自若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講，眼神真誠地掃過會場，讓每一位觀眾都能感覺到自己是他目光的焦點。

　　　英俊的元帥侃侃而談，容納三百多萬人的巨大會場寂靜無聲，只聽得到他清朗自信的嗓音。

　　　唉，元帥這些年在公眾場合露面真是越來越少了，感謝一萬兩千週年，這下可供舔屏的素材又多一個了！

　　　秦覺沒注意這些，事實上他只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背誦稿件上——拜超群的記憶力所賜，懸浮在面前的提詞板基本上沒發揮過什麼作用——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當修煉者們的境界到達一定程度以後，他們的感覺便不僅僅是感覺，而是可能真的預示著一些事情發生。

　　　元帥現在雖然身體暗能量級別低，但鐫刻於靈魂上境界卻是不會改變的。

　　　六位領導人依次發言，秦覺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兒，可根本抓不著頭緒。

　　　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蘭德會不會出事了——至於父母妹妹，他們待在幾乎是銀河系最安全的一塊區域，應該不至於遇到什麼意外。

　　　但隨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蘭德與他剛剛才見過，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作為一個八級五轉的強者對方沒有理由悄無聲息地受到傷害。

　　　他實在無法忽略心頭的焦灼，在舞台上開始文藝演出的時候稍稍對旁邊的皇帝側了頭：「陛下，臣忽然想到有事情尚未處理，請您允許稍離片刻。」

　　　普蘭五世一怔，輕輕點了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