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緣分

　　　秦覺還真有點兒緊張，當年他作為一個先鋒官第一次覲見皇帝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情緒，但在這次從懸浮車裡出來的一剎那，那種像喉嚨裡堵了一股氣的感覺忽然湧了上來。

　　　當然，元帥大人表面上還是維持著一片冷靜沉著的表情——這種事情他做得再熟悉不過了。

　　　「元帥大人，王子殿下。」門廳的侍衛先是對從王子車架裡出來的元帥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刷地站直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秦覺冷著臉點點頭，背著手徑直走進去。

　　　伊恩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順手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角度給他擼了擼背，權作安慰。

　　　和秦覺相處得久了，真的很難把他當作原來心裡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冰山一樣的男神，他性格當中確實是作為「秦駱」的一面要多些，熟悉的人很容易從一些小動作辨別出他真正的心思。

　　　他哪能看不出來對方這是緊張了……雖然他自己也挺緊張，但這種時候當然是順毛最重要啦。

　　　在穿過宮里長長的迴廊的時候，秦覺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放慢腳步了。

　　　「……我從來沒覺得陛下這麼可怕過，」他忍不住小聲對伊恩嘟囔，「真的，雖然他一向對我挺好，可總覺得今天這關不是那麼好過。」

　　　「放心吧……」伊恩咳了一聲，「你也說了他挺喜歡你的，呃……案例來說一個作為元帥的王……咳咳，那個總之你的身份絕對是夠啦……」

　　　秦覺白了他一眼：「你想說王妃來著是吧……其實無所謂的，不過就是個稱呼罷了。我說的不是身份的問題，就是覺得怪怪的。」

　　　……你終於也覺得怪怪的了嗯哼？

　　　「畢竟我們以前……算是平輩論交吧，」秦覺搓了搓手，倏地在空曠的長廊中停了下來，「你看，以前我可以叫他兄弟，現在我得叫他……爸爸？」

　　　「噗——」伊恩一個沒忍住，險些把自己嗆死，「咳咳咳你……親愛的你還是先別這麼叫他了……」

　　　他突然覺得父皇心臟可能也不算太健康，真的。

　　　秦覺鼓了一下嘴巴，氣呼呼地又邁開大步往前走。

　　　「哎，哎你不會真的打算這麼稱呼吧？」伊恩趕緊小跑幾步追上他，「你聽我說你不要想不開……叫叔叔也不行啊，說真的原來怎麼叫現在就怎麼叫我父皇一定不會介意的。」

　　　「我看看情況好了，」秦覺繃著臉吸了一口氣，擺出最「元帥」的神情，視死如歸地闖進了先前約好的會客廳，「你放心，我不會太刺激他們的。」

　　　唉……早知道跟蘭德置什麼氣，被他嘲笑就嘲笑好了，至少也得敲詐出來一份合適的應對方案啊，已經好久沒有在零劇本的情況下面對這些老狐狸了呢。

　　　此時正是午後，陽光透過長廊兩側璀目眩爛的琺瑯彩繪窗櫺照射進來，落在栩栩如生的大理石浮雕上，彷彿連空氣中的塵埃都瀰漫著莊嚴肅穆的氣質，長久歲月積澱而成的古堡用自己的方式向來客展現著皇家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

　　　面前會客廳厚重的大門自動向兩側打開，秦覺忍不住一把握住伊恩的手，發現兩人竟不約而同地都有些汗濕。

　　　哎喲……不就是見個家長，至於嗎……

　　　暗暗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打氣，元帥又大義凜然地把手放開，當先帶著風聲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果然迎面就是幾張熟悉的皮沙發，帝國高貴的皇帝與皇后陛下攜手坐在上面，前邊兒精緻的小幾上擺著些漂亮且散發著甜蜜氣息的茶點。

　　　兩位陛下顯然也看見了他，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訝來，甚至相互對視了一眼——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實在是非常不合禮儀的行為了。

　　　「哦……元帥，」普蘭五世有些茫然地站起來，「您怎麼會忽然進宮的，侍衛官沒有通知我們稍作準備啊，您看，這簡直是太失禮了……」

　　　皇后跟在後面打了個圓場：「不過也無妨，元帥最近為了那個挑戰賽的事情辛苦了，正好我們這裡今天有喜事，您若有空不如也一起開心開心？」

　　　秦覺緊緊閉著嘴巴，覺得有點牙痛。

　　　「……好啊，」令人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幾秒，他終於開口了，並試圖露出一個表達友善的笑容——很可惜效果看起來很失敗，「今天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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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請坐吧。」皇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怎麼會忽然想起來……最近下面出了什麼事兒嗎？」

　　　秦覺乾咳一聲，正色道：「沒有——陛下知道，再過不久挑戰賽開始，我們大概很難有空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處理家事，所以我們挑了今天過來。」

　　　「家事？」

　　　「我們？」

　　　兩位陛下再次驚異地對視一眼，顯然對他話中的意思完全沒有領會到。

　　　「呃那個……父皇母后。」

　　　伊恩的聲音終於從秦覺身後傳出來，小王子一身頗為正式的宮廷裝扮，金燦燦的頭髮一絲不亂，兩隻蔚藍色的眼睛裡透露出些許羞赧和侷促：「我回來了，元帥……元帥是跟我一起來的。」

　　　皇帝眨眨眼，有點消化不了這句話裡略大的信息量：「你們一起……誒等會兒……？！！」

　　　屁股剛剛挨到沙發的秦覺又站了起來，冷冰冰的俊臉上居然浮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絲絲紅暈，他甚至有點不敢再去看敬愛的陛下的眼睛。

　　　一邊的皇后簡直是張口結舌，她這一輩子大概都沒有過今天這樣有失儀態的樣子，目光來來回回地在兒子和帝國元帥的臉上來回打轉，半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這聯想實在是太驚悚了！

　　　「是這樣，陛下，」秦覺面無表情地艱難開口，「我跟伊恩……殿下，我們、我們認識挺久了。」

　　　皇帝愣愣地看著他。

　　　還是伊恩接過了繼續的重任：「父皇，我們開始在一起的時候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是這次被傳送到宇宙聯盟才說開了的，那之前……之前我跟母后提過一次，那時候我還以為他只是一位天賦極高的治療師。」

　　　到底是掌握偌大一個帝國並且自接位以來聲名遠播的聖明之君，皇帝勉強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態——至少在表面恢復了屬於一國之君的冷靜。

　　　「……坐吧，」他的聲音裡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伊恩，還有……呃元帥，何必站著說話呢。」

　　　廳裡的人類侍從早在他們兩個進來的時候便都知趣地退了下去，現在是乖巧的小機器人們慇勤地捧著飲料和茶點穿梭在舒適的沙發中間，給依次落座的四位主人奉上服務。

　　　皇后有點兒六神無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捧起一個天青色印花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上帝……如果沒有理解錯誤，她兒子和帝國元帥在一起了？那個傳說中冰山一樣冷酷鐵血的男人？！那個把銀河系無數青年男男女女迷惑得死心塌地的妖孽！？

　　　伊恩緊張地嚥了一口唾沫，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總之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咳，您二位不會不同意吧？」

　　　秦覺在一邊默默地點點頭，略帶緊張地等著皇帝的回覆。

　　　普蘭五世：「……」這目光真心好有壓迫感啊我的元帥大人。

　　　開始聽聞消息時的震驚漸漸退卻，他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究竟會給帝國帶來怎樣翻天覆地的影響。

　　　為了不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皇帝一直有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繼承人數量，整個皇家這一代只有伊恩一個繼承人，也就是說，伊恩未來是百分之百要繼承皇位的。

　　　而帝國的皇室、軍部、長老院三權分立已久，其實……若是能靠這種方法打破僵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抓住了剛才兒子敘述中的一個點：「你說……你們一開始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元帥不認識你也就罷了，你怎麼會認不出他呢？」

　　　伊恩看了秦覺一眼，解釋道：「他當時遇到了一點意外，您還記得我們戰隊中那個叫秦駱的治療師嗎？那就是元帥……林歡他們都認得他的。」

　　　皇帝一驚：「他們已經都知道這件事了？」

　　　這次是秦覺先行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他們只認識『秦駱』，並不知道那就是微臣。」

　　　——並且暫時也不會知道了，他和伊恩在回來之前就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雖然有點對不起那些夥伴，但安全起見，還是先不要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了。

　　　畢竟林歡手裡還握著那麼一個怪讓人不舒坦的契約，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

　　　普蘭五世隱隱鬆了口氣，臉上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許多：「這樣就好，元帥的身份事關重大，不管當時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這件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無意刺探過去發生的事——作為一個只重視結果的政客，現在這個結果無疑對他有利得很，那也就最好不要深究可能會引發不快的過程了。

　　　皇帝忽然笑開了，極為親熱地伸手搭在了自家元帥的肩膀上：「這真是……緣分可真是妙不可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