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死亡騎士

第五十一章

深秋風冷，天空灰暗而沉寂。

南迦國的早晨，陣陣菊花香中，牧師們垂目低誦，悠長的迷喪樂在烈士廣場飄蕩回腸，繞過無數的十字棺，穿過寂靜的

回廊，撫摸滄桑的烈士雕象。

天空在下雨，滴滴答答，落在悲傷的廣場。有人在哭泣，輾轉千回，痛在破碎的心房。

連屍體都沒有的十字棺，隨著祭司吟唱的送魂曲，由一雙雙堅強的手抬出烈士廣場，邁著整齊悲切的步伐，穿梭風雨之

中，將他們逝去的勇士，送往永久安息之地，烈士靈魂的極樂墓園。

“哇……”雨漸漸大了，悲傷的人望著遠去的送葬隊伍，孤獨的站在雨中，終究忍不住嚎啕大哭。

悲戚的哭聲在雨裡蔓延回蕩，仿佛追隨著遠去的十字棺，不願離去。

風，將被雨淋得黯然的菊花卷起，帶著聲聲哀傷的思念，飛向那莊嚴淒涼的安息之地。

廣場上不願離去的人們，淋著越來越大的雨，目送著他們的愛人，親人，戰友，朋友……

“麥倫……”

望著一動不動的麥倫，凱塞亞低聲叫喚，他們周圍哭泣的人們很多，可是麥倫沒有哭，自從得知科倫死去的消息，麥倫

就一直表現的鎮定，不哭，也不說話……凱塞亞知道麥倫在想什麼，麥倫在想著一大堆的如果……如果那場戰爭，他也

在其中……

那如果的最後，是他們兄弟一起死去……

“不要太傷心，他們一起死，就算去了地獄，也還是在一起。科倫那小子，把他裝在一個鐵盒子，他會為了讓鐵盒子破

個洞，一直不斷的……努力……直到，掙脫束縛，重新獲得光明和自由。”

“你要相信，他死了，卻是幸福的……他們不是在最後，相擁在一起嗎？蘭斯這次，逃不掉了。”

“凱塞亞，你別說了。現在……還有更多的人需要安慰。”麥倫沉重的望著四周，那些哭泣的人啊，能否擦乾眼淚堅強

地站起？

“……是啊……”凱塞亞深深歎氣，哭得已經暈倒的約書亞……沉默不語卻一下如老十年的艾尼桑……剛懷上孩子卻失

去哈德的喬……太多太多的人，在悲傷裡無法自拔。

這是屬於惡魔，最狠毒的詛咒。

人類的天空，已經被攪和的灰暗一片。

百年後的戰場，又會上演殘酷的戲碼，神，人，魔，萬物的精靈啊……

在硝煙彌漫的空氣裡尋找生路，在刀光劍影裡勇敢前進，在金戈鐵馬中守衛自己的家園。

那時，光明的十字架，又會引導多少肝膽英雄？

“麥倫，去蘭斯家看看他爸爸吧。潔西嘉一直沒露面，我想她或者她身邊的人，會給我們一些解釋……和希望……”

“……恩。”

沉寂的烈士陵園，無數的石碑在雨中林立而起，從古至今的英雄沉眠此地，地獄花開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在夜間低語，

在月下鬥法論劍，會不會思念，會不會黯然哭泣……

“乾爹……嗚哇……”孤獨的孩子站在石碑前放聲哭泣，紅色的衣衫顯得黯淡低靡。手中的黃色菊花，早已被雨淋得凋

謝滿地。

他的旁邊，全黑的挺拔身影默默不語，頭上的雨，粘濕了他的眼睛。他靜靜得，將幾顆火花種子埋進了土地。

待明年春暖花開時，這安靜莊嚴的墓地，會被渲染成一片火紅的花海……

僅以此，獻給他這生唯一的主人——蘭斯•奇。

“都怪我沒用……嗚嗚……”沃夫特依舊不停哭泣，抱著雙膝，頭恨不得鑽進土地。

“渥夫，別哭了。我們走吧。”

“不要……嗚嗚……”

“你在這一直哭，你乾爹會嫌吵。小心他爬起來罵你。”

一句不是玩笑的玩笑，卻讓沃夫特萌生期翼。

“我就想乾爹罵我。薩南嘉，你和我一起在這裡等乾爹好不好？”

孩子氣的話讓薩南嘉無語，頭上的雨開始停息，薩南嘉再次凝望眼前的石碑，緩緩化做獸型，用威武的身軀，最後對著

石碑頷首拜祭。抬起高傲的頭顱，對著灰暗天空長嘯萬里。

將哭鬧的沃夫特丟上背脊飛躍而起，嘯聲久久回蕩裡，隱沒他們遠去的身影。

小鎮，鎮長家。

“潔西嘉在房裡不出來。約書亞剛醒又睡下了。你們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我來回答你們。”巴貢望著麥倫和凱塞亞

，淡淡的說。

麥倫自顧坐下，許久道：“我想知道的很多，你一次說完吧。”

巴貢抿口茶水，直接道：“那個魔王，是生命女神的親弟弟。千年前女神為了和平，大義滅親，除去了他。只是啊……

其實也都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死去。這一次的災難，是預料之中，卻無法避免。只可惜……沒想到會這麼快，科倫請

我們去對付亡靈法師時，完全沒料想到會是他……也沒想到潔西嘉會吵著要格林帶他去駐地找蘭斯他們。”

“更沒想到，伊沙蓮會這麼快復活。她，是個很瘋狂的傢伙，即使困在雕象裡，也會為了狄庫勒而掙脫。我想那個艾德

文，還無法在這麼快的時間裡用愛去救贖她。黑暗的力量慢慢覺醒時，她一定比誰都感覺的清楚，並且為此而興奮。”

“當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撞在一起時，我就知道，這次是逃避不了了。”巴貢說到這裡，深深歎了口氣。

“你們是不知道，潔西嘉一出現，狄庫勒的臉色就變了。可是那時他還不確定，只是惱怒蘭斯的欺騙就開始不客氣的召

喚出骷髏女王。當我們這些神獸看到骷髏女王，就完全瞭解了他的身份。而他，也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身份。如果不是

伊沙蓮的突然出現，局面就不會那麼糟糕。因為他雖然生氣，卻不是很想傷害蘭斯。”

“但是沒有那麼多如果。伊沙蓮來了，狄庫勒一眼認出了她，他們以前是契約關係，彼此心靈相通，欺騙根本不成立。

伊沙蓮並不是壞女人，她只是太瘋狂，太執著，狄庫勒被傷害被欺騙，她比狄庫勒還要傷心還要痛苦。她背負的怨恨常年積累，他人無法想像。可是狄庫勒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所以，不需要說什麼。狄庫勒都被徹底激怒了。”

“骷髏，僵屍，亡靈，一切的黑暗力量聚集，越來越多，隨著他的憤怒和怨氣，喚醒他沉睡的黑暗力量。魔界，等待那麼多年，怎麼會放過這次機會？找回他們的王，他們才能真正肆無忌憚。恐怕這次的百年之約時間內人類都會處在水深火熱中，難以安寧，惟有團結力量一起對抗，百年時，能與魔界抗衡。”

麥倫和凱塞亞聽完卻靜默不語，百年時間，要人類與魔界抗衡，談何容易？

“我最後一個問題，科倫和蘭斯團長……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去了哪裡……”麥倫茫然的問。

巴貢微微一笑，道：“光明，會引導他們去天堂，黑暗，會將他們扯進地獄。光明與黑暗，自在人心。其他人，無法左

右。”

“……你是說，他們雖然被魔王帶走，卻不一定墮落魔界？”

“沒錯。這就看他們自己的心了。”

“恩。”

歷經滄海桑田，看遍日出日落，沉睡的心，在一片冰冷中幡然醒來。

紅色的天空仿佛低垂可觸，寬廣的大地盡是荒蕪，壓抑的腥腐空氣，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蘭斯茫然地望著眼前一切，腦海裡影像百轉千回，最終平靜時，蘭斯黑色的眸子無聲落淚，滴在他蒼白的手上，冰涼冰涼……

為什麼而哭泣，是因為還有無盡的不舍和思念，為什麼而悲哀，是因為直到死去，才發現自己背叛了光明……

雙手背上的不潔符文，是他墮落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