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結局
終日在馬車上度過,偶爾停停馬車,在山林之中捕兩隻兔子,打打牙祭。一路沒有停息,等他們趕回皇都,那已經是十多天后的事情了。
耄獓整日趴在車間裡,除了吃飯外,一直都懶睡。
習慣了耄獓懶散的性子,曼允也不會多管它。
感覺不舒服,曼允順了順氣,掀開車簾子,往外面看。這幾日她出現了幹嘔的症狀,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只是感覺輕微不舒服罷了,並不是很嚴重。
「怎麼樣?」每當看見曼允身體出現不適,席旻岑都會出言相問。而他的下一句話,便是吩咐朱揚停馬車,等曼允休息夠了,再繼續趕路。
眼看就要進城門了,曼允不想在這個時候停下來。而且天色快黑了,再不進去,只能等第二日城門打開後,才能進去。
「岑,不用停馬車,並不是很嚴重,繼續走吧。」她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臉色也緩和下來。
席旻岑瞧了瞧她,「也是,本王的孩子哪兒能脆弱不堪。」
曼允臉頰一紅,偏開頭,不看席旻岑。這幾日席旻岑老是把孩子之類的字眼,掛在嘴邊,弄得曼允經常不好意思。
若是他們兩人的關係,放在現代,那便是未婚先孕。
周圍的景色,漸漸變得熟悉。繁鬧的街市,不時傳來小販的吆喝聲。曼允瞧著外面的場景,產生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岑王府大門處,兩尊威猛懾人的石獅子。一如既往,不分春夏秋冬,守著岑王府的門。朱紅大漆的兩扇門邊,四個守衛手按劍柄,神色嚴肅。
朱揚從馬車上跳下來,站在大門前,朝馬車喊道:「王爺,到了。」
席旻岑扶著曼允走出來,刺眼的陽光照射著,令曼允閉上眼。
朱揚熟車熟路的和幾名守衛交談起來,還擺出一副守衛長的歸來的樣子,問:「王府裡最近怎麼樣?」
「都有朱侍衛管著,所以一切都妥當。」四個守衛都極為有禮,微微低頭,對朱揚彙報。
他們口中的「朱侍衛」,自然是朱揚那個嚴肅呆板的哥哥。
曼允和席旻岑跨進王府大門,瞧著裡面熟悉的景色,目光微微閃爍。
「把朱飛叫來。」席旻岑吩咐下去,走進大廳。
立刻有婢女奉茶,詢問他們今晚的膳食,要做些什麼。
趕路多日,他們都沒有吃過一頓正兒八經的飯菜。一回到王府,朱揚首先對婢女說了一大堆菜名。其中席旻岑和曼允喜歡吃的菜肴,占多數。其餘幾道菜,全是依照朱飛朱揚齊鴻的口味說的。
齊鴻在武林中瀟灑習慣了,四腳八叉的坐在椅子上,「我說王爺,我給您當差,到底是做侍衛呢,還是當馬夫啊?這些日子,都是我和朱揚輪流駕馬,光是甩鞭子,我的手都給脫臼了。」
喊了兩名婢女,給他捶背捏肩,齊鴻舒服得忍不住呻吟出聲。
對於齊鴻的那話,席旻岑並沒有理睬。冷冰冰的坐在上座,目光只停留在曼允身上。
朱飛聽到王爺回府的消息,立刻奔過來,瞧見幾人都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朱飛朝著席旻岑彎腰行禮,「屬下叩見王爺。」
「棲城的事情,辦得怎麼樣?」席旻岑沒有先開口說關於曼允的事情,而是問當時交給朱飛的任務。
王爺的命令,朱飛哪兒敢馬虎?低頭回稟道:「屬下按照王爺宣紙上所寫,處置了每一個人的罪責。而文書,屬下已呈到皇上面前。」
朱飛做事情向來嚴謹,聽到他這麼說,席旻岑也放心了。
「房內的人,都退下,本王有要事問朱飛。」席旻岑一聲令下,所有婢女奴僕轉身離去。
大廳內,只剩下他們知根知底的幾個人。
席旻岑皺著眉頭,開門見山問道:「史明非的隊伍,現到了何處?」
他們從溱洲趕回來,速度自然比史明非快一些。而且他們都是日夜趕路,沒有停息過。
朱飛早就收章過關於和親隊伍的情報,「大約三日後,史明非便會到達皇都。」
席旻岑深思的支著下巴,又問了一句:「可知親和公主是誰?」
前幾年,企圖爬上他床的那位公主死亡後,南胄國和席旻岑一直沒有朕姻。也不知道史明非最近怎麼了,非要鬧出這麼一折戲。據他所知,南胄國的公主,僅剩下幾位。而那幾位公主的才貌,並不是很出眾。
朱飛也打聽過許久,但是史明非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無論他花費了多少眼線,一點消息都沒有探聽到。
老實的搖頭,朱飛道:「恕屬下失職,未能探到。派去的探子來稟,那位和親公主,從南胄國過來,便一直蒙著輕紗。而且南胄國也沒有傳出風聲,史明非到底指派了哪一位公主。」
史明非當了皇帝幾年,心思倒變得縝密了,做事情滴水不漏。
席旻岑微微頷首,並沒有責罰朱飛,只道:「去準備成婚的東西,本王給你七日時間。」
朱飛目瞪口呆,處於震驚之中,「王爺,您莫非真要成婚?」
他伺候王爺多年,自然知道王爺的性子。王爺對那種政治朕姻,乃是最不屑的。況且有小郡主在,王爺怎麼能再娶她人?
「王爺的年紀也不小了,和王爺同輩的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兒女成群?」見朱飛還蒙在鼓裡,齊鴻又起了戲耍的心思。
朱揚也隨之說道:「王爺孤獨那麼多年,早就該成婚,讓岑王府辦場喜事了,怎麼了?哥,難道你不想要一位女主子?」
朱飛神色僵硬,朝曼允投去目光。為什麼小郡主的表情毫無波瀾?小郡主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忍受九王爺移情別戀?
縱使朱飛極為效忠王爺,但對於九王爺這樣喜新厭舊的行為,卻極為不滿意,「王爺,如果你娶了公主,那麼小郡主怎麼辦?」
第一號悶葫蘆,竟然懂得為小郡主抱不平了。
朱揚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問道:「哥,誰告訴你王爺要娶公主了?你別對號入座,九王爺要娶的人是小郡主,小郡主懷孕了。」
比剛才更為震驚,朱飛半張著嘴巴,目光轉而看向小郡主的肚子,強定下心神,「原來如此,你怎麼不早說?」害得他一陣乾著急。
齊鴻哈哈笑道:「總算捉弄到一次朱飛了,平日裡看著你盡板著臉,多笑笑不行嗎?女人都喜歡幽默的男人。」自以為很帥氣的拂了下黑髮。
曼允被他們逗得一笑,越怎麼看,越覺得這三人都是極品。一個風流倜儻,一個嚴肅呆板,還有一個傻裡傻氣。
席旻岑看了兩眼三人,又看向曼允。不知不覺中,曼允都在三個人心中,都佔有一個特殊的位置。就連平素最尊敬他的朱飛,也會偏袒曼允說話了
「以後,曼允便是你們第二個主子。」席旻岑挑起曼允額邊的髮絲,也不顧三人在場,輕輕啄了她額頭一下,仿佛在秀恩愛。
他依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渾身那股寒冽之氣,越來越少。當著小郡主的面,有時候還會流露出溫柔。
三人心中感歎,愛情真是一個奇異的東西,不止能夠使人深陷其中,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瞧瞧九王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曼允臉頰紅透了,伸手捏了一把席旻岑的胳膊,小聲的警告道:「別這樣。」
曼允和他在人前親熱不止一次了,但是她臉皮薄,總會不好意思。儘管對方全是摯友,但曼允還是會尷尬。
席旻岑不認同,曼允是他的人,偶爾宣示一下主權,本就是他的權力。他不動神色,既不答應,也不會回答。
「為本王備一套衣服,本王今晚進宮面聖。」多月未曾進皇宮,他也得問問最近豐晏國的近況。況且,他和曼允的事情,還得和席慶麟商量。
「我也去。」曼允插嘴道,多月沒見到皇伯伯,在回皇都後,她也應該去見見對方。而且席旻岑找皇伯伯談的事情,多半關於她。她不能讓席旻岑一個人受勞受累,她也想分擔。
揉揉曼允的髮絲,席旻岑頷首,點點頭。
「我這就去準備。」朱揚自告奮勇,轉身就出去了。
之後,席旻岑和朱飛又談了一些關於朝廷和王府的事情。從朱飛話中的意思來看,最近的日子很太平。皇伯伯舉行的科舉考試,進行得也很順利,朝廷內又注入一批新官員。
待用完膳,席旻岑和曼允又坐上馬車,直奔皇宮。
進皇宮時,沒有受到侍衛的阻攔,一路暢通無阻。
御書房的燈火還通明,李公公提著一盞燈,來回在外面徘徊。看見九王爺來了,當即迎上來,「九王爺,您可回來了,皇上等候你多時了,早就喊老奴在外面候著。」
李公公的老臉上,濃妝淡抹著胭脂。在燈光的照耀下,頗有幾分駭人。
李公公的年紀越來越大,如今走路也極慢。
曼允道:「李公公,外面風大,一起進去吧。我瞧你伺候皇上多年,有沒有想過告老還鄉,回民間享享清福?」
李公公知道小郡主乃是好意,只淡淡歎口氣,「多謝小郡主為老奴操心。那個想法,二十多年前還有,但現在老奴已經將皇宮當做家。能伺候皇上一年,是一年。」
當年他是被賣進皇宮當太監的,最開始還埋怨家裡,可後來卻想通了。若是家裡不賣掉他,那麼便得賣掉小弟。時隔這麼多年,他們的感情早就淡了,某些事情也不再重要。
皇上是他看著長大的,比起所謂的家人,他和皇上更加親近。他沒有多少日子可活,只求這些日子,能夠多看皇上幾眼。皇上也提過讓他告老還鄉,不過被他拒絕了。
李公公流露出一股悲涼,拿袖子擦擦眼角流出的眼淚。
曼允不懂怎麼安慰這位老人,只好拍拍他的肩頭,「如果你覺得值得,便走你選擇的路。」
「小郡主的話,老奴定會謹記。」李公公為兩人引路,待進入御書房,便撤退了所有宮女太監。
偌大的御書房,只有他們四個人。
席慶麟興奮得從桌案後走出來,一臉笑意,「九皇弟,你總算回來了。正好最近多了許多奏章,不如你帶些回去,幫朕批閱。」
被奏章煩得坐立不安的席慶麟,立刻開口道。他這個皇弟倒好,政務最多的時候,跑出去偷懶,苦了他一個人獨留皇都,勞心勞力處理政務。
席旻岑冷冷勾起一笑,「怕是又要令皇兄失望了,最近本王有家事要辦,恐怕不能為皇兄分憂。」
「家事?」席慶麟抓住這個字眼,朝著他擠擠眼,「你能有什麼家事?別忘了,你是朕的親兄弟,你的家事,也是朕的家事。」
席慶麟只當席旻岑這話,乃是推辭之言,沒有往深裡想,又繼續道:「九皇弟,你別想再找藉口搪塞朕,既然回來了,政務肯定有你一份。」
席旻岑挑挑眉,逼近席慶麟。
席慶麟被對方強大的氣勢懾住,正在猶豫要不要收回那話,席旻岑突然開口道:「允兒懷孕了……過幾日,本王便宣告天下,娶允兒為王妃。皇兄說說,這算不算家事?莫非要我放棄終身大事,為你處理那堆奏章?」
席慶麟愣在當場,就連李公公也驚訝得合不上嘴巴。
雖然早就知道席旻岑和小郡主有一腿,可是沒想到兩人的發展速度這麼快。
席慶麟尷尬得乾咳兩聲,他這位皇弟總算開竅了。他已育有十幾個子女,就皇弟還是孤單一個人,早該找一位王妃了。
清清嗓子,席慶麟重重拍打席旻岑的肩頭,「你的終身大事最重要,你剛回來,好好籌備婚事,最近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好好陪著小侄女,不,應該是好好陪著弟妹。」
席慶麟改口,改得極快。曼允險些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弟妹」,指的便是自己。
席旻岑頗為認同的點頭,「還是皇兄深明大義。」
席慶麟心中哀歎,看來政務又落到他一個人頭上了。想著最近太子的作風,越來越成熟果斷,席慶麟仿佛看見了希望。再過幾年,不如就傳位吧,自己當太上皇,撇開政務,出去遊山玩水,也好過每日呆在御書房批奏摺。
「閒話就不說了,皇兄倒是解釋一下,史明非為何突然提出要和豐晏國朕姻?」所謂無風不起浪,若是沒有理由,史明非又怎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一次,朕真不知道史明非有何打算。」當他接到南胄國送來的書信時,史明非已經在路上了。
史明非貴為一國之君,若是他提出朕姻,豐晏國別無他法,只能接受。畢竟朕姻這種事情,有利無弊。只可惜,他卻指明要公主嫁給九王爺。席慶麟曾經傳書給史明非,企圖勸說他打消這個念頭。但對方卻下定決心,硬是不肯放棄。
「朕已經盡力了,可惜仍舊沒有起任何作用。接下來的事情,還是九皇弟自己處理吧。和朕相比,你和史明非打過的交道較多。」他還有一堆奏章等著處理,而且對於史明非,他也不適合插手。
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還會不知道嗎?曼允乃是史明非同父異母的妹妹,這層血緣關係,橫在他們中間,他們便得禮待史明非三分。
這樣的私事,讓席旻岑自己解決,更加妥當。
席旻岑也沒有指望皇兄能夠幫上忙,「你那邊也好好籌備,本王和曼允做了八九年的父女,突然宣告天下,會有許多官員道說是非。」
席慶麟朝著他搖頭,「你何時變得膽小怕事了?這種事情,你難道還擔心?」
席旻岑皮笑肉不笑,嘴角的冷意,凍得人四肢僵硬,「本王不知道怕,字怎麼寫,只是擔心皇兄過於操勞,到時候又要舉行科舉,招收一批人才
席慶麟笑不出來了,他這位皇弟還是沒有一絲變化。誰擋在他面前,他便解剷除掉誰,絕不會給自己留下絆腳石。為了自己以後少受點罪,席慶麟的確有必要,勸說那群頑固的臣子。
「這事交給朕,其他的事情,朕便無計可施了。」席慶麟攤攤手,表示無奈。
不愧是豐晏國的雙帝,一文一武,每個人都極為有才智。
「有勞皇伯伯了。」曼允禮貌性的說道。
席慶麟和藹的揚起笑容,擺擺手道:「還叫皇伯伯?改叫皇兄,才是吧?你以後便是皇弟的王妃,叫朕一聲「皇兄」,肯定沒錯。」
曼允也不矯情,反正遲早都得叫,低聲喊了一句皇兄,。
席慶麟頓時笑道:「皇弟,可得好生對待弟妹,否則為兄第一個不繞過你。」
兩人的兄弟感情非常好,猶如平民百姓家裡一般。要知道,這份兄弟之情在皇室中,極難能夠擁有。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難為可貴。
「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等了曼允八年,愛了曼允八年。好不容易等待她長大,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他怎麼會輕易損害?就算他負了全天下,也不會辜負曼允。
「朕信你。」席慶麟沉聲說道。
告別了席慶麟,兩人走出御書房。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閃閃耀輝。銀白色的月華灑在地上,模模糊糊照明了前路。
兩個人十指相握,靜靜的走在小道。道路兩邊盛開著鮮花,清新的空氣帶著縷縷花香。
「允兒,若是孩子出生,你想取何名?」席旻岑的嗓音,打破夜裡的空寂。
一談到孩子,曼允總會衍生出對未來的嚮往,「孩子還沒出世,現在就取名會不會太早?再說,取名之事,不是應該由你做決定嗎?」
在古時,孩子的名字,都是由父親取。
「早嗎?為何本王不覺得,只是九個月而已,恍惚之間就過去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本王便想抓住每一秒。」就算兩人相對無言,只要看著曼允,席旻岑也會心安。
「岑,你哪兒學的甜言蜜語?」聽到這樣的話,曼允簡直不相信是從席旻岑嘴裡說出來的。他說話的時候,冰冷無情,配上那副無表情的臉,再動聽的情話,也帶著一絲冰寒。
席旻岑皺皺眉頭,「幾日前,齊鴻寫了一本心得給本王,本王看了之後,深得啟發。」
也就是說,是齊鴻那個花心蘿蔔教席旻岑這般說的?
「你不用那麼做。」曼允站住腳步,轉過身,正對席旻岑,「齊鴻那些追女人的招數,未必對我有用。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什麼。我愛的是你,不是甜言蜜語。」
這是曼允第一次說出愛,字,席旻岑勾勒起一絲出自真心的笑容,為曼允理了理長髮,「沒想到允兒如此坦白。」
能不坦白嗎?在一起那麼久,也沒見你表露心意,擺明瞭要她親口先說出來。
「岑,你是我最重視的那個人。」普天之下,除了你,再也沒有能夠佔據曼允整個心房。
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起席旻岑如何待她好,如何護著她,曼允便覺得,此生有他,再無遺憾。
「本王也是。」手指在曼允的嘴角,輕輕摩擦。然後兩片冰涼的薄唇,覆蓋上去。輾轉旖旎,先是輕輕的舔舐,然後重重的撕咬,舌頭更是趁機而入,在曼允嘴裡一陣掃蕩。
被吻得暈頭轉向,直到席旻岑結束這個吻,曼允的頭還是暈乎乎的。
擦掉曼允嘴邊的水漬,席旻岑打趣道:「允兒的吻技,有待提高。從今以後,便由本王親自教導。」
曼允暗罵席旻岑太無恥,明明就是想吃豆腐,還喜歡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在她早就習慣了這般,只恨恨瞪了他一眼,便作罷了。
接下來的兩日裡,朱飛朱揚忙著置辦成婚的事宜。由於曼允懷孕著,所以王府裡又多請了一位廚子,專門負責曼允的用膳。除了吃吃東西,睡睡覺,曼允便閑著無事可做。
陽光穿透交錯的樹枝,印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曼允躺在陰涼的樹蔭之下,靜靜的閉著雙眼小憩。
偶爾一陣微涼的風兒吹來,卷起曼允額前的碎發,露出她嬌美的容顏。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的聲音,曼允直以為是朱揚或者齊鴻找到來,未睜開眼,無奈的道:「我不就是離開片刻,又不會有危險,沒必要時時刻刻跟著我。」
自從得知懷孕後,席旻岑對曼允的保護,又提高一個臺階。以前只有朱揚一個貼身跟著,如今連齊鴻也加入了這個隊伍。
「是我。」
兩個字,令曼允渾身一震。
這道聲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曼允極為熟悉,或者說,那個人在幾個月前,還隔三差五的看望她。
緩緩睜開眼,果然不出曼允所料,「你不是明日才到皇都,為何今日卻進岑王府來了?」
沒錯,對方便是南胄國的皇帝史明非,也是和曼允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哥哥。八年前的事情,曼允曾經恨過他,但自從回豐晏國後,那份仇恨漸漸淡了。想著那八年來,他對自己的照顧和關心,曼允實在恨不起來。
他是一個稱職的哥哥,曼允找不出半點恨他的理由。
「隊伍確實是明日才到,不過為了想見你一面,我快馬加鞭,才先跑進皇都罷了。」史明非熟絡的坐到曼允身旁,仔細的瞧著她的眉目,說道:「長肉了,看來九王爺對你挺不錯,難怪你隔了數月,也不願意回南胄國。」
曼允沉默,父王乃是世間對她最好的人,這個毫無疑問。光是呆在父王身邊,曼允的食欲也會變得好很多。
「你這次來豐晏國,所為何事?」曼允單槍直入,沒有和史明非繞圈子
史明非越發有著男人成熟的魅力,一言一行,比起以前更加謹慎。以前的他,好比一把鋒利的寶劍。而如今的他,已經將鋒利的刀刃,收入了劍鞘。光是這份蛻變,便讓人刮目相看。
「當然是為了你。」史明非同樣直言道,「見你數月不歸,只好我這個當哥哥的親自跑一趟。」
曼允早就猜到,他的目的多半關於自己。
「我不可能跟著你回去。」曼允想要打消他的念頭,雙眼直直看著她,用眼神堅定告訴對方她的決定。
史明非沒有絲毫意外,只點頭:「我就知道你會這般說。」
「那名和親公主怎麼回事?我已經和岑在一起,就算你想強制性擄我走,也得瞧瞧有沒有那個本事。」岑王府的守衛森嚴,曼允很有自信,只要在王府裡,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她做任何事情。
史明非曾經夜闖過王府,當然清楚岑王府的那群守衛,有何等厲害。
「我還沒那麼笨。」史明非淡淡的一笑,「八年前,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才會有那個膽子夜闖岑王府,最後落得什麼下場?犧牲所有人馬,才保住我和孟叔的性命,而且到最後,還是被九王爺抓到了。」就是那一次,他承諾九王爺,願意臣服豐晏國。
九王爺的實力不可小覷,光是憑他一個人就想擄走小郡主,恐怕沒等他踏出王府大門,便被眾位守衛射得萬箭穿心。
「我帶了一位公主來和親,你想知道是誰嗎?」到現在為止,那名和親公主的名號,一直沒有揭露。
史明非突然這麼說,曼允當然是點頭。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史明非不肯吃虧,或者說,他有備而來。
光是從史明非見到她之後,一直用我,自稱,曼允就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又點頭道:「嗯。」
「九王爺喜歡你嗎?」史明非問的問題,似乎太過簡單,但曼允知道,他是想從她的話中,確定一些資訊。
又一次點頭,「這一點,你應該知道。」
史明非又問:「那你呢?你喜歡九王爺嗎?要知道你們之間相差的歲數,便是十多歲。」
覺得這些問題,都無關緊要,曼允道:「若是我不喜歡岑,那麼便不會千里迢迢回豐晏國。也許,從他第一刻對我偏愛有加時,我已經喜歡上他了。」
史明非搖頭,「不可能,當年你不過是一個八歲孩童,怎麼會明白情情愛愛。」
「由不得你不信。」曼允乃是穿越人士,帶著成年人的思想,重新活了一次。那時候她乃是殺手,無情無愛,對於席旻岑說付出的感情,理解錯誤罷了。習慣了一個人孤獨的生活,所以她才會迷迷糊糊,分不清楚愛情和親情的差別。
她一直當他是父親,而席旻岑一直當她是情人。
曼允不想給史明非解釋原因,因為某些秘密,席旻岑和她知道就足夠了
史明非也沒糾纏著那個問題,又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和九王爺在一起了?」
他沒有忽略曼允對席旻岑的稱呼……
之前,曼允一直稱呼九王爺為「父王」,而如今卻直接喊他名諱,並且喊得那麼親熱。除了這個原因,史明非想不出別的。
「這三道問題,你心裡都清楚,又何必再問。」
「我只是為了確認一下。」倘若不搞清楚曼允的心意如何,史明非害怕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抉擇。
儘管那些問題,都是十分明顯,他依舊執意要確認一遍。
「我懷孕了。」曼允的手指移到肚子上,雖然那裡非常平坦,但曼允知道,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是屬於她和席旻岑之間的孩子。
史明非驚訝的睜大眼睛,這進展超乎他的想像。曼允才回豐晏國不到四個月,九王爺竟然搞大了她的肚子!
在沒有到達皇都之前,他最多認為兩人處於確認關係的階段,而如今……孩子都有了,這又算什麼。
「讓我冷靜冷靜。」兩人還未成婚,便鬧出這樣的事情……
皇室最在乎便是顏面,曼允縱然還小,難道九王爺就不知道人言可畏嗎
似乎嫌棄不夠打擊史明非,曼允又道:「我自願的。」
史明非一怒之下站起身,低頭看著曼允,罵道:「你知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是名章。你就算想跟九王爺在一起,也不該還未成婚,就和他發生關係!你學的那些詩書禮儀,拋到哪兒去了!萬一九王爺不肯娶你,你還怎麼嫁出去?」
史明非的情緒非常激動,一掌劈向旁邊的樹幹。樹枝刷刷搖動,落葉繽紛,在空中起舞。
曼允平靜的說道:「岑說,他會娶我。」
而且,岑王府已經開始佈置了。
和曼允說不通,史明非收回手掌,負手而立,背對著曼允道:「如果你把我當做大哥,明日傍晚來驛站,我們那時候見。如果你不去,也許會錯過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
剛說完,史明非扭頭就走。
從他的背影來看,他的雙手緊握,還有些輕微的抖動。
想必氣得不輕,曼允思考著他最後一句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曼允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還是去一趟吧,萬一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郡主,總算找到你了,你再不出現,是想害死我和齊鴻嗎?」朱揚從遠處跑過來,看見曼允的身影,雙眼頓時發亮。
若是九王爺知道他們沒看住小郡主,他和齊鴻便等著受責罰。
誰不知道孕婦最大,萬一小郡主有個閃失,他們都活不成。
「我只是出來透透風。」曼允回他一笑,示意他別小題大做。
和席旻岑吃過晚膳,幾人便回到小樓休息。
由於曼允懷著身孕,所以一到夜裡,席旻岑非常安分,沒有再動手動腳,除了忍不住的時候,湊到曼允身邊,索要一個深吻。
由於史明非來使,所以第二日一早,席旻岑和滿朝文武全都到場接見。曼允也在隨行的行列之中,看著城門口,遠遠駛進南胄國的隊伍。史明非身穿金絲所繡成的龍袍,騎在大紅馬背上,英俊的面孔,引起許多少女尖叫。在他後面的不遠處,一頂鑲金的華麗的馬車,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看習慣了席旻岑那張天人公憤的俊臉,曼允的抵抗能力非常之強,看著史明非的面容,也覺得不過爾爾。
直到將近日中,南胄國的隊伍才到了宮門口。
席慶麟走上前,給了史明非一個熊抱,以示兩國友好的邦交。
「南胄皇親自來使,乃是我國的榮幸。」席慶麟雖然身為強國之尊,但依舊保持著一副親切的模樣,給人沐浴春風的感覺。
「豐晏皇別來無恙。」史明非禮貌性的回答一聲。
馬車中,走出一位頭戴輕紗的女子。她除了一雙美目,露在外面,其他的地方都遮擋住了,阻擋了眾人好奇的目光。
席慶麟望著那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問史明非道:「這位是哪一位公主?
史明非但笑不語,隔了半響,才道:「請允許朕暫時保密,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史明非都這般說了,席慶麟也不好繼續追問。無奈的擺擺頭,這件事情還是得靠皇弟自己解決啊。
曼允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那雙眼睛,總讓她覺得熟悉。但回想了一下,卻又想不出那人的真實身份。曼允非常相信席旻岑不會背叛她,所以這位公主是誰,對於她都不重要。
因為,席旻岑一定不會娶公主。
巍峨的皇宮,金碧輝煌。
席旻岑和史明非寒暄幾句,便一同並肩走進皇宮。
在場的官員許多,席旻岑一直走在曼允身邊,偶爾看見有人擠過來,便冷眼看過去,杜絕別人碰到曼允。
被這麼保護著,曼允感受到無比的幸福。
在席旻岑和眾官員去朝廷上時,曼允和他分道揚鑣,由朱揚和齊鴻護送回到王府。史明非雖然來豐晏國做客,但依舊有很多朝政之事會說。女子是不允許上朝的,而呆在皇宮裡,席旻岑又不放心,所以便讓曼允先行回去。
史明非不知何時,走到席旻岑的身邊。
他努力平靜著情緒,昨天聽完曼允所說的話後,他便一晚上輾轉難眠,沒合過眼皮。看見害得曼允懷孕的罪魁禍首,他更是咬牙切齒。他和席旻岑有著家仇國恨,而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竟然選擇和他在一起。
這種事情,令他不能接受。
「如果……朕要你放棄曼允,你會放手嗎?無論什麼條件,朕都答應。」史明非企圖用利益,誘惑席旻岑。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兩人走在一起,如同在說悄悄話。
其餘的官員全圍在席慶麟身邊,也不知道席慶麟是有意還是無意,故意給兩人製造了一個說話的機會。
「如果本王說……要你南胄國的江山,你會答應嗎?」席旻岑冷眼掃他一眼,嘴角掛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嘲諷。他冰寒的俊臉,寒冽如冰。渾身的氣場,令人無法忽視。
史明非冷冷一笑,「你知道那不可能,朕這一生的責任,便是為了給南胄國百姓安定富足的生活。」
無論做什麼事情,他都會以南胄國的發展而做決定。曼允在他心中的地位,確實很高,但倘若和整個南胄國相比,他會毫無猶豫放棄曼允。
席旻岑停下腳步,冷冷說道:「可是……本王會。」
他寧要美人不要江山,比起廣袤的萬里江山,曼允才是對於他最重要的存在。
史明非愣住了,沒有想到席旻岑會給他這樣的答案。自嘲的勾起笑容,看來他所說的話,對於席旻岑和曼允都是一種侮辱,侮辱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
原來令各個國家聞風喪色的九王爺,不僅是一個冷血無情的鐵腕男人,還是世間難有的癡情種。
和席旻岑相比,史明非沒有他那份桀驁,他的身份便限制了他不可能自由。皇位有時候是成功的標誌,但有時候也是束縛自由的桎梏。
「朕懂了。」說完三個字,史明非仰起頭看藍天,似乎做出了一個決定
湛藍的天空,大雁自由的飛翔,史明非心中冒出一股羡慕。身在皇室身不由已,而只有九王爺這般的男人,才敢追求自己的自由。
廚子做了曼允喜愛吃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每一道都是精心製作。
再美味的菜肴,沒有席旻岑的陪伴,曼允始終覺得欠缺了一些味道。草草吃完一碗飯,便讓人將飯菜撤下去。
「小郡主,再喝一碗雞湯,你剛才吃得太少,萬一王爺怪罪下來,你是想看著我受皮肉之苦?」朱揚眼巴巴的瞧曼允,一雙眼睛充滿了委屈。
為了保證曼允的飲食,席旻岑煞費了不少苦心。不僅找了新廚子,還吩咐朱揚監督曼允吃飯,若是吃少了,就等著他回來責罰他。
齊鴻在一旁偷笑,朱揚簡直就是一個活寶。但同時,也證明了一個悲催的事實。給王爺當差,便是伺候小郡主的老媽子。不管什麼事情,都得伺候周到。
自從進岑王府後,齊鴻更加有這種悔悟。拿著絲帕,遞給曼允,「小郡主,擦擦手。」
不得不佩服自己,想想他也在江湖小有名氣,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曼允無奈的笑道:「齊鴻,若是你不習慣伺候人,這些事情你大可不必做,反正婢女也會照顧本郡主。」
齊鴻直接搖頭,他也只是抱怨抱怨罷了,不會生出其他的想法。而且,這種時期,還是他和朱揚親力親為比較好。讓其他人伺候小郡主,他也不放
看得出九王爺對孩子的重視,萬一有閃失,他們怎麼對得起王爺的栽培
朱揚在院子裡,擺了一張軟榻,讓曼允曬著陽光午睡。
朱揚和齊鴻就把她當做一尊佛像供著,不讓她做任何事情,每日儘管吃,儘管睡。曼允暗自歎氣,再這麼下去,她離豬的標準,就不遠了。
躺到軟榻上,睡枕散發著一股屬於陽光的味道,闔上眼睛,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其實曼允沒有睡著,只是怕朱揚和齊鴻的叨念。她還沒有猜透史明非的打算,哪有心思睡覺?想著傍晚時分的相見,曼允微微皺了一下秀眉。
恍惚之間,又記起那名公主的雙眼。溫柔端莊,有著一股屬於自己的驕傲。
曼允敢肯定自己見過那名女子,只是想不起她到底所為何人……
反反復複推敲了好幾個人,曼允還是未得出結果。沒有人能夠搶走席旻岑,無論是誰,只要敢阻止他們在一起,便是和她為敵。
「齊鴻,我警告你,別騷擾王府裡的小丫鬟,好幾個丫鬟都跑到我這裡告狀了。你信不信,我把這件事情稟告王爺?」害怕吵醒曼允,朱揚聲音壓得很低,朝著齊鴻齜牙咧嘴。
齊鴻睨了他幾眼,嫌他多管閒事:「幹你何事?我只是和她們說幾句話而已,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朱揚氣得紅了臉,指著齊鴻的鼻子道:「還說沒有?她們說,你趁著她們忙活的時候,摸她們的屁股。」
齊鴻二丈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誰造出的流言?「誰看見了?我行的端做得正,沒有這回事。那些流言蜚語,怎麼能夠相信?」
「還說沒有,敢和我一起去找她們對質嗎?」朱揚認定齊鴻是個採花賊,所以仍是不相信。
齊鴻也來氣了,那些習慣,在跟隨九王爺之後,他都改了。再說,偷摸人屁股,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幹過。王府裡的丫鬟,能有幾分姿色?又不是個個如小郡主那般絕色!
「你簡直是空穴來風!」齊鴻轉開頭,不想和朱揚爭辯。
朱揚和齊鴻幾句話不合拍,又摩拳擦掌,大打出手。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氣得咬牙,一掌一掌的往對方身上拍。
「換個地方,小郡主正在睡覺,別吵醒了她。」見朱揚抓住這個事情不放,齊鴻的脾氣也冒出來了。
聽到兩人遠去的聲音,曼允緩緩睜開眼。齊鴻這次真乃無辜的,因為那些流言是她放出去的,為的就是在今日支開兩人,好去和史明非匯合。
從軟榻上起身,曼允整理了一下子衣襟,朝著兩人相反的方向離去。
離傍晚還有時間,曼允在皇都中四處走走,等太陽接近落山,才前往驛站。
她剛進入驛站,立刻有一名青年朝她走來。青年的模樣長得挺俊俏,只是眉宇之間,帶著一點娘氣。他的下巴,更是光潔。
曼允認識他,他是史明非身邊的紅人。那名很小的時候,就跟從史明非的小太監。
「曼允郡主,好久不見。」小品子露出燦爛的笑容,如同看見一位分散許久的朋友。
「小品子。」曼允還記得他的名字,緩緩道來。
「小郡主還記得奴才的名字,真是奴才的榮幸。皇上正在宮中,喊我在驛站等著你來。他說,如果你還沒後悔昨日的選擇,就讓我交給你一封信,你看完就會明白他的打算。」小品子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函,信函上沒有寫收信人的姓名。
曼允實在不懂史明非,撕掉信函的一端,打開,慢慢看起來。
看完之後,她神情震驚,過了片刻才回神,看著小品子,問道:「他還有說什麼?」
小品子趕緊點頭,猜到小郡主看完之後,就一定會這麼詢問,「皇上還說過一句話,說你如果明白了,就跟著奴才進宮,他自有安排。」
「那麼我們走吧。」曼允折疊好信函,塞進腰間的玉腰帶,催促道。
小品子絲毫不見慌張,「在這之前,皇上吩咐了,要小郡主先上一套衣服,說到時候有用處。」
看完那封信後,曼允沒有懷疑史明非這麼做的目的。既然他願意幫忙,這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法子。心中暗暗感激史明非,沒想到到最後,他竟然這麼願意幫自己。
夜晚來臨,夜空猶如硯臺裡的墨汁,純粹的漆黑一片。安靜的夜晚,皇宮的逍遙殿卻歌舞昇平。為了給南胄皇接風洗塵,席慶麟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做好美味佳餚,設宴於逍遙殿。
逍遙殿處處點著燈籠,在燈光的照耀之下,眾人面上灑了一層灰黃的光芒。舞姬搖擺著水蛇般的蠻腰,靈動的在大殿之中旋轉起舞。
他們猶如落入凡塵的仙子,白色的輕紗群飄〔在空氣,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錯覺。
席旻岑坐在九階高臺下方的第一個位置,手中舉著白玉瓷的杯酒,不時喝上兩口。
朱飛一看見酒水見底,立刻又為席旻岑斟滿。
仿佛聽不見夜宴的喧鬧,席旻岑淡然的看著這一切,提不起半點興趣。目光落在史明非身上,回想起今日的對話,席旻岑皺了皺眉,在思考什麼。
微涼的風吹來,給人帶來一絲絲的涼意。就在這時候,席旻岑清楚的看見那名公主的輕紗,掀起一個角。看見那輕紗下的容貌,席旻岑大吃一驚,隨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朱揚注意到王爺臉部的變化,也朝那邊看去。只可惜風兒已經停息,他沒有發現沒有異樣。
想不通那抹笑容的含義,朱揚只得搖搖頭,王爺的心思,他又哪兒猜得到?
「多謝豐晏皇的款待,朕敬您一杯。」史明非抬起酒杯,朝著上座的席慶麟舉了舉。
席慶麟也非常優雅的抬起酒杯,「願兩國的友好關係,持續永久。」
史明非笑著道:「這個是自然,這些年南胄國也多虧了豐晏國的照顧,否則也不會這麼安定。」
南胄國的實力不容小窺,史明非說這話只是為了抬高對方。經過八年以來安定的發展,南胄國恢復了不少元氣,跟以前相比,實力又提高一大截。
綜合國力儘管還是低於豐晏國,但與其他國家相比,已經超出許多。
「南胄皇這話太客氣了。」席慶麟溫潤有禮的維持著笑容,乍一看,讓人覺得席慶麟只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因為在他身上,看不出半點皇室的奢靡之氣,反而顯得比較平易近人。
光是他這幅外表,便迷惑了不少人上當。人人以為他是平庸無能,靠著九王爺的扶持,才能坐穩皇位。然而,事實卻根本不是這樣。因為這個人的才智絕高,光是施展在朝廷上的手段,便令人不得不佩服。
兩個人對望著,一飲而盡。
為了皇弟的終身大事,席慶麟再一次勸說史明非,道:「南胄皇,兩國朕姻乃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賀的大事,但能否換一位人選?你也知道,朕的九皇弟脾氣不好,萬一公主嫁過去受了委屈,朕擔心她無處訴苦。」
看似處於好心的話,卻給史明非提了一個醒。話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若是你執意要把公主嫁給九王爺,那麼公主在岑王府受了任何委屈,他這個做皇帝的不會給任何幫助,更不會替她主持公道。
史明非也是個聰明人,立刻就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但他還是不肯退讓,「既然公主嫁于九王爺,那麼就算再委屈,也該受著。若不是她惹怒九王爺,又哪兒會招來委屈。所以,該自己反思。」
「不過……」史明非停頓一會,又繼續道:「我南胄國的公主知書達理,絕對不會惹九王爺發怒,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發生,豐晏皇只管放心。」
席慶麟笑容一僵,史明非簡直就是死心眼,無論怎麼勸,硬是不鬆口。
「我豐晏國多的是逸群之才,而瞧公主的年齡,不過才剛過二八,和九皇弟相比,差距太大。不如找一位年齡相當的男子,共結連理?」席慶麟再接再厲,又尋了一個理由回駁。
席慶麟不愧是笑面虎,每一個理由看似為對方著想,而實則卻處處拒絕
史明非被險些無力反口,只得道:「朕也這樣勸過皇妹,但她就是不聽勸,給朕說……非九王爺不嫁。豐晏皇倒是評一評理,我這個當親哥哥到底該怎麼辦?」
史明非打出親情牌,頓時惹得很多大臣暗豎起大拇指。
連席旻岑也將目光投向他,分析他剛說過的話,那些言語,竟然和某人的處境出奇的相似。
席慶麟一口氣不順暢,「小姑娘哪兒有分辨能力?估計是迷戀皇弟那些傳言,所以才會這般選擇。但你這個做哥哥,怎麼能夠放任不管,還任她胡鬧?」
席慶麟還沒有覺得事情不對勁,苦口婆心的勸解史明非。
席旻岑無可奈何的一笑,總算猜測出史明非隱藏的心思。
「朕和豐晏皇想一塊去了。但是皇妹那股執拗勁,任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朕不止說過一次,可是她卻沒有聽進耳朵。」微微歎息,史明非無奈的攤攤手,極為無奈。
席慶麟真的沒辦法了,這個史明非軟硬不吃,任他問什麼,都有理由回應。
轉過頭,朝九皇弟投去喪氣的目光。
「不如將公主叫出來瞧瞧。」一直沒有吭聲的席旻岑,突然說出一句話
群臣的目光都移到史明非身側的女子,好幾位大臣附和道:「兩國就算要朕姻,也該看看公主長得怎麼樣,而且從頭到尾,南胄皇您還沒說過公主的詳盡資料。」
許多大臣受了九王爺的鼓動,都紛紛要求史明非身側的女子摘下面紗。
場面頓時喧鬧成一片,史明非一嘴不敵眾口,擦擦額邊的汗。九王爺在朝廷上的反響力,真是不容小窺。
史明非被眾位大臣問得團團轉,一張嘴巴回駁得沒有停過。
而反觀席旻岑,說過那句話後,便一直挑眉打量著這邊。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勝券在握。
史明非早些年敗在九王爺手中,就有心不甘,見他還這麼閒逸的模樣,心中更加不甘心。為什麼他就會心軟?想要成全兩人。
但是……除了成全他們,還能做什麼?真的棒打鴛鴦,拆人姻緣?
他還不想曼允恨他一輩子。
「都別問了……」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響起在大殿。而出聲的人,便是史明非身側邊坐著的女子。
這道聲音雖然溫柔,卻透著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端莊和大氣。
史明非無力的搖搖頭,「眾位大臣何必這麼慌?公主還未到場。」
群臣譁然,全看向他身側的女人,問道:「難道這位不是公主?」
從史明非進宮的隊伍而看,只有這一個女子,她不是公主,誰還能是公主?
眾位臣子都泛起迷糊……
「朕何時說過她是公主?這種消息亂說不得。」史明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潤潤喉嚨。
席慶麟也被史明非的舉動,繞得一頭霧水,「那麼她是……?」能夠跟隨史明非進宮,要麼是他的妃嬪,要麼是身份極高的人。
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史明非淡然彎腰,湊到女子身旁,「既然豐晏皇如此好奇,不如你將面紗揭下,讓眾位大臣瞧一瞧。」
女子優雅的點頭,纖纖玉指剝落一層層的輕紗,一張極為美麗的臉蛋露出來。但這個人絕不是什麼公主,而是南胄國的一國之母許茹茹。
她乃是史明非的髮妻,當今的皇后。許茹茹儘管常年呆在南胄國皇宮,但關於她的畫像,許多權勢較高的官員還是見過。
「本宮從小呆在南胄國,沒有出去遊玩過,所以趁著這次出使的機會,便和皇上一同前來了。給貴國帶來那麼多困擾,本宮很抱歉。真正的公主,尚在宮外,相信再過片刻,便能到達。」許茹茹不愧是南胄國的國母,光是那份氣度,便比尋常女子,更加具有威儀。
她臉上掛著淡雅的笑容,不像某些妃嬪,每日濃濃的抹了一層粉。她就像一朵蓮池中的荷花,有著獨天得厚的氣質。
席旻岑又一次出聲,「本王拭目以待。」
嘴角挑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看得夜宴中的所有人不敢相信。九王爺對那名公主感興趣?誰不知道,九王爺潔身自好,對挑選妻室的要求,更是高得離譜。上次尹芷玲乃是先皇的賜婚,否則這個男人真說不準會何時成婚
而那名九王妃位置還沒坐穩,便因為尹太尉的事情,受到牽連。這件事情,也不過是茶飯之餘閒談罷了,沒有幾個人見得真把她當做九王妃。
所以在他們的印象中,對尹芷玲這名王妃,沒太多印象。
繞了這麼大的圈子,還沒有見到公主的廬山真面目,很多大臣都極為好奇,圍在史明非身邊詢問。
史明非受不了群臣這般拷問,只得說道:「我那位皇妹樣貌出眾,天下無人能及,若是世間誰能夠與九王爺相配,那麼非她莫屬。」
很多人都表示懷疑,就連席慶麟也覺得其中有誇大的地方,「朕的小侄女美貌絕世,天下絕無二人。南胄皇,雖然你偏袒妹妹,也不該如此誇大奇談。」
史明非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朕絕對沒有任何一點誇大的地方,她的容貌和曼允郡主相比,不分伯仲。」
誰不知道九王爺家的女兒,擁有一副絕美的容顏。凡見過她的人,都直誇仙女下凡。而史明非這話,竟然將公主提高到和小郡主相同的地位。
豐晏國的大臣們當然不甘落後,紛紛誇起小郡主種種的好。才高八斗,滿腹經綸,八歲的《秋風引》一詩,很多陳穀子爛麻子的事情,全被他們翻騰出來了。
不得不佩服這群人超凡的記憶力,每個人說幾句曼允郡主的好話,直將人誇到天上有地下無。
看著兩方為了哪一個人,更加出色而爭吵。席旻岑不禁莞爾,其實……沒有爭奪的必要。
因為,她們根本就是……
微微搖頭,席旻岑看向金龍寶座上的席慶麟。而平日裡威嚴端方的席慶麟,竟然也爭論得臉紅脖子粗。李公公因為年紀大了,喊了幾嗓子,扶著桌案一個勁的喘氣。
「口……口說無憑,既然公主來了皇都,南胄皇不如把人喊出來,讓我們一睹公主的風貌。」席慶麟始終不相信有人能夠比小侄女落得更加美麗。
史明非已經笑開了花,可能他也沒想到曼允在豐晏國的人氣這麼高。他不過說公主能夠與之媲美,便有這麼多的人站出來擁護她。
許茹茹掩著面,發出一串妙玲般的笑聲。在前往豐晏國的路上,史明非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全告訴她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為幾個月前所做出的事情,感覺愧疚。
原本以為史明非對曼允郡主懷著那種感情,所以她便助曼允郡主離開。誰知道這竟然是一場誤會,史明非處處照顧小郡主,只是單純的為了兄妹之情。
倒顯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朕也正有此意。」史明非笑著點頭,總算回應了眾人的話,不再吊他們的胃口,「請豐晏皇派人去宮門口,估計朕的皇妹也該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很多人充滿的興趣。
席慶麟扶著金龍扶手,沒有派李公公去傳公主,反而派了一個小太監。他們雖然是主僕關係,但席慶麟也是真心對待李公公,畢竟從小到大,李公公陪著他的時間最長。
如今李公公老了,席慶麟不想讓他太過操勞。所以,近些年李公公跟在他身邊,做的事情都比較輕鬆。
「速速去傳。」
端起酒杯,席旻岑細細的品了幾口。目光掃了他幾眼,朝著他點頭。
史明非剛才說完那番話後,就料想到肯定瞞不過他,接到對方看過來的目光,心中還是有幾分不痛快。他雖然擁有許多皇妹,但真正重視的妹妹,卻只有曼允一個。
或許是喜歡曼允清澈的眼眸,也或許因為曼允那股獨有的魅力。
喚來一個隨身的侍衛,史明非小聲給那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看見侍衛朝著席旻岑走去。
侍衛在席旻岑的桌案前站定,輕聲說道:「九王爺,皇上說,他能幫的就這麼多。其餘的事情,還是得看您的。」
這裡畢竟是豐晏國,史明非的身份再尊貴,也管不了他們國家的事情。不過有史明非這一大助力,想要鎮壓群臣,還是起了不少作用。而且,皇兄也站在自己這邊,更加為他增加了勝算。
沒有絕對的必要,席旻岑也不想大開殺戮。
「公主駕到……」太監高聲的吆喝一聲,喧鬧的大殿,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公主臉上戴著一塊面紗,面紗遮擋了鼻樑以下的面部。而儘管是這般,公主姣好的美容,還是迷住了不少人。很多人早已經目瞪口呆,直到那抹身影走到大殿中央,仍是沒有知覺。
史明非哈哈連笑三聲,「朕沒有騙眾位吧,我國公主的風采,絕對不輸於小郡主。」
當然不輸……席旻岑心中暗道,看多了那抹身影幾眼。
白色的紗裙隨著風兒吹動,在空中不斷的漂亮。朦朧似幻,猶如仙子的無風自動的衣擺。她身穿著白淨的素衣,越發襯出她空靈的清澈氣質。
眾人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瞧這身材和半邊臉,絕對不會差到哪兒去。
「當真猶如天女一般的美麗。」很多大臣都忍不住讚歎。
剛才誇讚公主不如小郡主的人,也都紛紛尷尬慚愧,照公主這幅尊貴的樣子,似乎比起小郡主,也毫不遜色。史明非說的話,看來屬真。
「竟然和小郡主不相上下,沒想到南胄國竟然有這麼美麗的公主,看來是我等孤陋寡聞了。」
「不知公主面紗之下的容貌,是何等漂亮?」大臣熱議成一片。
一邊打量公主,一邊激烈的討論。
「又沒有看見公主的全部面容,也許她下半邊臉,不如曼允郡主呢?」也有不少極力吹捧曼允的人,儘管對方十分美麗,但在他們心中,還是小郡主略勝一籌。
很多人聽到這樣的話,更想看清楚公主的全貌。
席慶麟瞧九皇弟盯著公主不放,心裡為曼允打抱不平,心說,九皇弟何時變得如此花心了,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
「公主已到皇都,不如摘下面紗,以真面目示人。」席慶麟朝著公主笑道,笑容可掬。
站在大殿中央的妙人兒沒有說話,只朝著史明非那邊瞧。
史明非和她對視幾眼,從桌案後站起來,走到公主身旁,出言道:「眾位大臣想看朕皇妹的容顏,朕有一個要求,只要豐晏皇答應,朕立刻讓她摘下面紗。」
眾人的好奇心氾濫,但是還沒有失去理智。萬一史明非趁機要城池,那種無理據的條件,怎麼能夠答應。所以他們都保持著沉默,都齊眼望上座的席慶麟。
「眾位放心,這個條件不關乎江山社稷。」史明非又補充一句,打破大家剛才的猜測。
席旻岑靠在金龍扶手上,正坐道:「什麼條件,先說來聽聽。」
「很簡單,朕這次來貴國,為的就是朕姻。而朕知道豐晏皇和眾位大臣,都極為反對皇妹嫁給九王爺。所以,只要您許諾朕,無論朕的皇妹是什麼樣的人,九王爺都必須娶她。」史明非堅定的看著眾大臣,神情不容商量。
很多大臣都不做聲,誰都知道九王爺冰冷無情的手段。他們可不敢拿對方的終身大事,來做政治的交易。
席慶麟想也沒想,便要開口拒絕,而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聲音,比他更快響起在大殿……
「本王答應。」四個字,令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陣陣的回音,飄蕩在大殿。絲竹音樂在這一刻停止,落針可聞。
啪啪啪的掌聲響起,史明非轉而看席旻岑,道:「希望希望說到做到,朕對這個妹妹極為愛護,若是她有一天不願意跟著你過,朕會親自來豐晏國接她回去。」
這話無疑給公主的地位又提高一個臺階,古往今來,凡是嫁出去的公主,沒幾個國家會繼續重視。而史明非卻願意降低身份,親自接送,可見這位公主有多麼得寵。
倘若這次的朕姻能夠成功,對豐晏國和南胄國都極為有利。最令大臣們吃驚的是,九王爺竟然答應這個條件。
「九皇弟,你剛說什麼?朕不同意!」席慶麟發怒的拂動龍袍,一掌拍在金龍扶手。簡直就是胡鬧,昨日才對他說,要和小郡主成婚。而轉眼,今日就答應史明非的無理要求。
他要置小郡主於何處?!
李公公也氣得紅了臉,一口上不去,不斷的拍打胸口順氣。
「皇上,九王爺和公主朕姻對兩國友邦,具有極大的利益。既然九王爺已經答應,我們為何不成人之美?」尚書大人率先踏出來,站在群臣的前面
這老頭平時非常古板,認定什麼事情,便非得掰贏了,事情才算了結。曾經有幾次,勸諫席慶麟改革刑部,硬是在御書房外跪了三天,險些喪命。屬於為國為民請柬的忠臣……
又一名大臣,也站出來,「九王爺和公主乃人中龍鳳,兩人共結連理,乃是天造之和。而且九王妃的頭銜空缺已久,公主又如此出色,想必定為成為一位賢良淑德的王妃。」
許多大臣出於對利益的考慮,全都站出來勸諫。而有一些則是為了一睹公主的全貌,也全都附和道。
被人這麼反對,席慶麟重重一拍桌案,杯酒碟子隨之晃動。
「你們都反了,是不是?」席慶麟發起怒來,威懾力頓時散出。群臣的嘴巴頓時閉上,不敢再做發言。
在場唯有一個人不害怕,那便是九王爺。席旻岑朝著前面走幾步,一派的雲淡風輕,負手而立,冰冷無溫度的眼眸微微向上抬起,直視席慶麟,道:「這次朕姻,將會對兩國帶來巨大的好處。皇兄,某些事情不能意氣用事。本王已答應,就沒有什麼不可以。」
眼看兩兄弟要爭吵起來,李公公拿著羽扇,用力在席慶麟身邊扇動,想要為他減少火氣。
幾名大臣也齊齊跪在地上,勸諫席慶麟以大局為重。
尚書大人馬謙首當其衝,四肢匍匐,洪亮的聲音喊道:「請皇上三思,為了兩國邦交,朕姻必不可少。」
大臣們紛紛站出來,全部跪在馬謙的身後,同時高喊道:「請皇上三思
席慶麟雖然貴為皇帝,但也不能一意孤行,冷靜片刻,便服軟道:「這事是朕憂心了,九皇弟既然你做了決定,便不能後悔。你們都支持九王爺迎娶公主,朕也只能同意。九皇弟,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真願意娶公主?
最後一句話,席慶麟說得尤其之重。誰都沒有看見一絲奸計得逞的精光,從席慶麟的眼眸中迅速閃過。
朱飛張張嘴巴,想阻止九王爺……
還沒有發出聲音,就聽九王爺雄厚的聲音說道:「為何不願意?」
對呀,為什麼不願意,公主生得美如天仙,如此佳眷,誰不動心?
為小郡主感到不值,朱飛深深低下頭。
恰時,打完架後,齊鴻和朱揚發現小郡主不見後,便一起進宮,想要告訴九王爺。卻沒想到剛踏進逍遙殿門口,就看見這樣的一幕。
朱揚拳頭緊握,朝著前面邁去,氣勢洶洶,似乎要去和席旻岑拼命。
還好齊鴻快一步攔住他,「你沒有自知之明嗎?你能打得過九王爺?群臣都在,你想把事情鬧大嗎?」這幾句話,齊鴻是咆哮出來的,音量逐漸增大。
還好大殿極為喧鬧,他們兩人又在極遠的地方,沒有人聽見。
緊緊拽住朱揚的胳膊,齊鴻也對九王爺產生巨大的失望。他到底跟隨了一個什麼樣兒的人!難道他真是有眼無珠?心中充滿著懷疑,九王爺對小郡主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為了一個人,犧牲苦苦得來的功力,那樣真摯的感情,怎麼會有假?
齊鴻思及此,越發覺得不對勁。
「別衝動,事情有蹊蹺。」拉著朱揚一路混進逍遙殿,因為殿中有許多人,所以兩人的身影並沒有被發現。
群臣眾志成城支持九王爺迎娶公主,每人勸說幾句。
史明非瞧時機差不多了,「豐晏皇,您和九王爺都已同意,那麼這件事就定下了。」
大臣們都極力說好,「這乃是兩國之間的好事,一定要辦得盛大,令全天下百姓都知曉。」
「九王爺一生為豐晏國盡忠盡責,這次娶親,定要舉國同慶,讓所有百姓都會為他們祝福。」
群臣又紛紛熱論……
朱揚看著歡樂的氣氛,眼角酸澀。
齊鴻拍拍他的肩頭,手指指向大殿中央那抹白色的身影,「別那麼沮喪,你看那邊。」
聞言,朱揚抬起頭一看,罵道:「女人又什麼好看,又不是小郡主。」
某人正在氣頭上,很多微小的細章都沒有注意到。
齊鴻歎口氣,「你怎麼知道小郡主不在這裡?」
一句話令朱揚抬起頭,但是他完全會錯了齊鴻的意思,「快說,小郡主在哪兒?若是她聽到王爺剛才說的話,肯定傷心死了。」
齊鴻徹底被他腦袋的遲鈍打敗了,戳了他額頭一下,「榆木腦袋,開不了竅。你仔細看看那位公主,說說有什麼感想?」
「有點臉熟。」朱揚伸長脖子,巴望幾眼。儘管距離有點遠,但那抹身影,他絕對見到過,總覺得有一股熟悉感。
那抹身影恰好轉過身來,目光和朱揚對上……
朱揚望著那雙明亮的眼眸,楞得說不出話。儘管那人的裝扮改變過,但那雙眼睛騙不了人。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是他們和小郡主日日相對,豈會認不出來?
「小郡……主。」
朱揚的話沒說出口,便被齊鴻的大手堵住,「小聲點!」
沒錯,那名公主便是從驛站出來的曼允。儘管她站在大殿,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卻將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中。史明非和席旻岑如何引誘群臣入套,席慶麟又如何扮演黑臉唱雙簧。
這三個人私底下莫非商量過?為什麼能夠配合得如此協調?
曼允的腦子充滿疑惑……
史明非乾咳兩聲,打住群臣討論的聲音,「既然如此,皇妹,你可以揭開面紗了。」
群臣回首,目光都積聚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人都有一顆愛美之心,所以都喜歡美好的事情。
曼允手指伸手耳側,緩緩取下輕紗。一張令人熟悉的臉龐,顯露在眾人面前。
馬謙氣得雙手發抖,「南胄皇,你拿我們開玩笑嘛?這分明就是九王爺的愛女曼允郡主!縱使你乃南胄國的一國之君,但拿這種事情糊弄我們,是想和我國為敵嗎?」
在他們眼中,史明非演這麼一出,純粹是為了戲耍他們,
曼允一露面,所有大臣都氣漲紅了臉。大臣們紛紛指責史明非的罪責,還有的人指責史明非道,就算要開玩笑,也不該開這麼離譜。小郡主和九王爺乃是父女關係,若是今晚這件事傳出去,那麼一定會成為全國的笑柄!
皇室的顏面,全毀於一旦了!
大殿猶如炸開的鍋,雜鬧得就跟沸騰一般。
早就料到會如此的結果,席旻岑和曼允絲毫不見慌張,在人群中猶如松柏般屹立。
許久之後,史明非再次開口:「朕並沒有糊弄眾位大臣的意思,曼允郡主不該姓席,她是我南胄國遺失的血脈,朕的親生的妹妹!」
句句透著堅定,史明非的聲音震懾住所有人。
席旻岑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也同時看向所有大臣,「曼允並不是本王的親生女兒,當年乃是先皇急於想抱孫子,才鬧出這場錯誤。十六年前,居住在岑王府的那個女人,乃是……」
席旻岑的話沒有說完,突然被史明非打斷,他像是要掩飾什麼事情,「曼允乃是朕的父皇和民家女子所生,當年戰亂,父皇沒有顧好那名女子,所以不幸走散,沒想到她竟然懷上了龍種。更加巧合的是,那名女子竟然無路可走,投奔了九王爺。」
史明非為什麼這樣說,曼允想了一想,就明白了。當年沈竇乃是席旻岑安插的眼線,若不是靠著她盜取而來的情報,席旻岑也不會輕易的贏得那場戰爭。
所以,這件事一旦傳出去,那麼對於史良笙的名聲,有著最大的影響。同時,對於南胄國,也是一種恥辱。
史明非處處維護父親的行為,曼允幾個人都能理解。況且他已經幫他們這麼多忙,他們如果抖出這件事,那麼就太對不起他了。
曼允幾個人都選擇沉默,說到底,史良笙也是她的生父……
曼允忘不了。
「你們口說無憑,先皇那麼英明,怎麼會犯這種錯誤,你們莫要危言聳聽!」大臣們一個個的反對。
席慶麟扶著額頭,早就猜到遲早少不了一場口水戰。
席旻岑攬住曼允的肩頭,「本王會履行諾言,娶曼允為妻。」
比起剛才,眾位大臣吵鬧得更加厲害。
「皇室的顏面啊!九王爺,您乃天之驕子,乃是皇室的後裔,怎麼能做出這等損害皇室顏面的事情!你是要皇室的列祖列宗死不瞑目嗎?」馬謙雙腿又跪地,兩隻手朝上舉著,朝著夜空呐喊。
朝廷頑固派的老臣子,都隨著馬謙跪下去。
「無論小郡主是不是您親生的孩子,她擁有小郡主的封號,便是您九王爺的女兒,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麼能夠做!」大臣們認死理,說什麼都咬著不肯放口。
居於上座的席慶麟的無奈的歎息,「若只是這個原因,朕這就罷黜曼允的小郡主之名,拿筆墨紙來。」
隨著他的話一出,大臣們全部目瞪口呆,「皇上,封號乃是先皇所賜,您不能這麼大不敬。」
席慶麟看夠了這幫老傢伙的迂腐不堪,板著臉罵道:「這不行,那不行!剛才要求朕答應這次婚事的人,又是誰?別告訴朕,你們剛才都沒出聲。
席慶麟將酒杯狠狠一砸,白玉瓷啪嗒破裂。
喧鬧的大殿,緩緩安靜,自從席慶麟登基後,還沒有發過這麼大脾氣。
大臣們都啞口無言,剛才催皇上答應要求的是他們,如今出爾反爾的人,也是他們。
「朕乃真命天子,說話一言九鼎。都說覆水難收,難道你們說出去的話,就不用履行?朕和九皇弟同是皇族,講的就是一個信字!倘若失去了威信,何以治天下平家國!」
席慶麟說得條條是理,駁得群臣無話可說。
「可是……小郡主和九王爺的身份……」大臣們臉面過不去,但是心中還保持著倫(和諧)理那條線。
席旻岑冷哼一聲,「身份本就是人定的,本王改了,又如何?從這刻開始,本王和曼允再不是父女,從今以後她便是岑王府的九王妃!」
史明非朝著他點頭,「對,身份乃是人定。小郡主,的身份,只是先皇犯下的一個錯誤,知錯就得改,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即日起,曼允不再姓席,而跟著朕姓史,是南胄國新封的曼允公主!再敢欺負史曼允,就是和南胄國過不去!就算南胄國不如豐晏國強大,但我國也不會怕了誰!」
史明非擺明立場,力挺曼允,令曼允極為感動。
嘴型微微張合,雖然沒有聲音,卻清楚的表達了曼允的謝意。
史明非嘴邊揚起一絲笑容,他能做的事情,只有這麼多而已。
席慶麟奮筆疾書,一手蒼勁有力的草書,盤旋在宣紙之上。金龍蓋印沾著朱砂,重重的蓋在上面。
「這一刻起,曼允將不是我豐晏國的小郡主。你們可心服了?」席慶麟難得露出這份霸氣,骨子裡的血性和席旻岑頗有幾分想像。
三方勢力的打壓,眾人還敢說什麼?大多數大臣都止住嘴。
但還有小部分不服輸,謝御史帶領著十幾個人仍是跪在地上,高呼不能做這麼做。
「謝御史,你說本王不能娶曼允?」席旻岑朝著他走過去,眼中冰寒的冷意,看得人直打顫。
許多征戰沙場的大將軍,很瞭解九王爺這個表情。每當他到舉劍斬殺敵人時,便是渾身寒氣四射。
「我等支持九王爺迎娶曼允公主,九王爺為豐晏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難道九王爺唯一的願意,我們都不能滿足他?」武臣們逐漸站出來,他們反正是力挺九王爺。
從戰場上活下來的漢子,全都重情重義,沒有文臣受世俗禮數的束縛深
許許多多的大臣,礙于剛才自己勸過皇上答應婚事,都不再好意思開口。其中連最喜歡勸諫的馬謙,都安靜的站在一邊。
謝御史向來愛面子,如今這樣不上不下的位置,令他也很煩惱。若是他退怯,成全了九王爺和小郡主,那麼他的面子肯定丟光。若是他極力反對,又沒有強大的靠山。
謝御史猶豫不決,還沒做出選擇,突然被人打翻在地。出手的人是席旻岑,他渾身煞氣,低頭俯視著謝御史道:「謝長華,三年前,你縱子行兇,用自己的官權欺上瞞下,收買官員,硬將這件事情壓下。難道你就以為所有人不知道?」
謝御史四肢僵硬,狼狽的趴在地上,雙眼瞪得滾圓。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過三人,九王爺怎麼知道?而且他兒子所殺之人,是自己府上的小婢女,並沒有引起多少的風浪。這種微小的事情,九王爺怎麼得知的真相?
席旻岑為了這次的勝利,下了不少苦功夫,很久以前,就開始搜羅大臣們的把柄。毫無疑問,誰敢站出來,他便挑明對方的罪名。
群臣都知道,九王爺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殺雞儆猴。如果誰再敢強出頭,下一個要死的人便是他。
當官的人,沒幾個人敢說自己兩袖清風,多多少少都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真有廉正的清官,到了這種時候,也應該分得清楚形勢。
如今席慶麟和史明非也站在九王爺那方,他們再如何反對,事情也由不得他們。
席慶麟道:「來人,把謝御史拿下,押入大牢。」
兩個侍衛架起倒在地上站不起來的謝御史,從逍遙殿的側門離開。
大殿十分安靜,沒有人敢說話。
席旻岑再次問道:「還有人反對嗎?若是有,現在站出來!」
時間隨著風的吹動,而漸漸流逝。沒有人真的敢踏前一步,因為再走一步,就是自掘墳墓。
「別忘記,剛才支持九王爺娶公主的人之中,也有你們。」史明非拂動自己的衣袍。
群臣沒有任何異議,這三人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每種法子都用在他們身上了,他們再反對,就是自取其辱。
頑固派的代表馬謙,似乎想明白了,剛才痛苦的表情不再,舉起酒杯道:「老臣薄酒以表心意,祝賀九王爺和曼允公主白頭偕老。」
馬謙一旦妥協,很多人也拉下臉面,紛紛舉起酒杯,朝著席旻岑敬酒。
席旻岑只淡淡了抿了一口,沒有多喝。
很多大臣不明白馬謙的轉變,詢問他。馬謙只回答道:「老夫頑固,是因為老夫勸諫的事情,都是為了豐晏國好。而南胄皇剛親口說了,新封曼允公主。既然兩國朕姻有巨大的利益,老夫為何要繼續反對?九王爺乃是豐晏國功臣,若只是為了一場婚事,而讓豐晏國失去這根頂樑柱,損失會有多大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思考,他們都應該妥協。
曼允朝他投去兩眼,這老頭果然聰明。衡量完利和弊,再做出選擇。最令曼允佩服的是,他說的一切竟然全是為了豐晏國。
現場的轉變太大,令朱揚一陣產生了恍惚感。隔了好一會,他才急衝衝跑到曼允面前,笑哈哈道:「小郡主,恭喜你了,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和王爺在一起了。」
齊鴻又給他一個爆栗,「喊王妃,你再小郡主,瞧瞧九王爺怎麼罰你。
瞧著兩人又吵嘴,曼允嘴邊綻放出一抹笑容。能有席旻岑這樣的男人,史明非這樣的哥哥,朱飛朱揚齊鴻這樣的朋友,她覺得很滿足。前一世,沒有體會過的感情,這一世全都得到圓滿。
席旻岑摟著她的腰,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聲音冰冷卻帶著絲絲寵溺:「以後會更好。」
很多大臣的臉色不好,但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沒有人再敢說三道四。而他們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要如何向百姓解釋這件事。
史明非端著酒杯,朝著席旻岑抬了抬,「九王爺,朕這個妹妹就交給你了。」
目光轉向曼允,史明非抬頭摸摸她的額頭。
曼允沒有反抗,額前的碎發亂了也沒有感覺,「謝謝,哥。」
最後一個字,令史明非渾身一顫,隨後嘴角上揚,「哥很高興。」
這場夜宴,有人高興,有人愁。等他們結束夜宴,已經到了午夜。史明非住在皇宮中,而席旻岑則帶著幾人出宮回府。
路上,朱揚氣憤難當,道:「小郡主,下午你去哪兒了,為什麼我找了那麼久沒找到?還有,那幾個丫鬟說,是你吩咐她們陷害齊鴻。你知不知道,我平生第一次冤枉人。」
朱揚抒發著自己的怒氣,自從上了馬車,就一直叨念不停。
齊鴻受不了他這麼煩躁,「我這個受害人,還沒說話,你說什麼!給我閉嘴。」
曼允淡然一笑,虐待歉意的說道:「今日確實是我算計了你們,我下午去和史明非身邊的太監匯合了,然後進去皇宮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其實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出力。全部的事情,都是由席旻岑、席慶麟和史明非一手操辦。若不是他們三人合力,怎麼能鎮壓住那群大臣?
「岑,你們之前商量過?」曼允好奇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席旻岑搖頭,「沒有,本王也是在夜宴上,才發現史明非打算這麼做,所以就將計就計。」
聰明人之間,無需什麼事情都挑明,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所想。
「皇兄呐?他又怎麼知道?」曼允繼續問道。
席慶麟夜宴前段時間,表現得極為憤怒。但只要認真分析,就能看出他鋪了那麼多路,只是為了不給群臣反悔的機會。如果他張口就同意九王爺娶公主,那麼當得知公主是曼允,群臣肯定會反過來指責席慶麟,然後想盡各種理由拒絕這場婚事。
唯有讓群臣主動提出九王爺迎娶公主,群臣才沒有反悔的餘地。
「你還是親自問他吧。」席旻岑挑開車簾,不遠處的宮門那裡,站著一抹金黃色的身影。
能穿金黃色袍子的人,除了席慶麟,便沒有別人。所以想認出他,並不是難事。
「剛才幸虧朕反應快,否則這件事肯定沒有這麼容易就能成功。皇弟,你有計劃,怎麼不給朕先提個醒?最開始,我還以為你對南胄國公主動心了。」席慶麟一張嘴,就指責席旻岑沒有提前說計畫。
席旻岑挑了挑眉,「本王也是夜宴上才知道的。不巧一陣風卷起了南胄皇后的輕紗,所以本王猜測出史明非的真實目的。在聽到你和史明非那段對話後,本王更加堅信史明非說的每一句,都暗地裡指向曼允。」
有意無意的暗示,席旻岑若是看不出端倪,那就不配被天下人敬仰了。
「皇兄何時猜出來的?」曼允一直觀察看兩人的舉動,並沒有看見任何互動。
席慶麟比席旻岑得知慢一些,「在皇弟最後那次說願意娶公主……」
說起來有些丟臉,席慶麟這個人也是聰明絕頂,偏偏因為史明非的蠱惑,和他爭小郡主和公主到底誰美,一時昏了頭,許多細章沒有抓住。直到最後皇弟三番四次說願意娶公主,他才漸漸醒悟。
「大婚準備定在何時?」席慶麟問道。
曼允沒有過問婚事,回到皇都後,都是席旻岑吩咐人在操辦。
席旻岑道:「三日後,恰逢黃道吉日。」
席慶麟嚇得乾咳兩聲,李公公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
「皇弟,莫要開玩笑。三日時間,準備婚事太過倉促。」好言相勸,這兩人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婚事一定要辦得舉國皆知。
朱揚表示不解,撓了撓頭,說道:「倉促?我們回到皇都就開始準備了,絕對能辦得風風光光。」
席慶麟服了,除了這兩個字,心中沒有別的想法。
原來席旻岑那日來稟告他時,已經著手置辦了。
天色很晚了,席旻岑和曼允告別席慶麟後,便駛馬車出了皇宮。
黑夜萬籟靜寂,酒家門前的燈籠隨風搖曳。露面泛著淡淡微黃光芒,一陣陣清爽的涼風吹來。
岑王府財大勢大,這次婚事尤為重視,儘管佈置的時間很短,但那些裝飾無一不是珍貴的好東西。比起上次那場婚宴,這一場更加盛大,連王府內的柱子,都重新刷了一層紅漆,看上去喜氣洋洋。
處處掛滿紅燈籠,王府上下的奴婢也被勒令穿上紅色的服裝。
比起多年前冷清的岑王府,今日算是大變了一個樣子。
外面鑼鼓陣陣,鞭炮的聲音響個不停。
房間內,曼允一身大紅喜袍,坐於梳粧檯前。泛黃的銅鏡中,印出一張絕美的容顏。女子峨眉曼睩,豔如桃李,朱唇經過點綴,變得愈發嬌豔。令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漂亮!」齊鴻掌聲啪起,止不住的點頭,「以前看小郡主總是淡妝,沒想到化了一個濃妝,變得如此明豔動人。」
朱揚早就癡了,嘴中那顆桃子,啪嗒掉到地上。
「絕對迷倒一大片。」
從皇宮中調來的老嬤嬤,手搖著一張紅手帕,搖著屁股走進來,「王妃,準備好了沒?廳堂裡賓客都來了,就等著您出去了。」
這場空前絕後的喜宴,萬眾矚目。朝中所有的大臣,都到齊了。而且今日還有史明非和席慶麟坐鎮,那群大臣送禮,送得特別勤。抬進岑王府的東西,沒有一樣不是寶貝。
由於戴著鳳冠,披著霞帔,曼允頂著沉重的頭飾,走路十分不穩,所以兩名婢女攙扶著她。
「朱揚,你怎麼不去數禮品?」在曼允眼中,朱揚最喜歡的銀子,超級財迷。
今日那群大臣送來的禮品,估計全都價值連城。上次尹芷玲嫁入王府,朱揚抱著那些東西沒捨得撒手。
看見他老實呆在自己身邊,曼允有些疑惑,難道銀子的誘惑力變小了?
「銀子比起王爺和王妃婚宴,當然是後者重要。反正禮品跑不掉,等你們完婚後,我再慢慢去數。」朱揚顯得尤為高興,叫王妃,這個稱呼,也叫的非常順口。
九王爺的成婚大事,光是擺宴,就有上百桌。佳餚的香氣,飄在空氣中,引得人食指大動。
賓客們都坐齊了,因為他們都是大臣,顯得比較規矩,除了上前賀喜,沒有敢提出鬧洞房之類的。
「快、快,吉時到了,請王爺和小郡主準備好。」老嬤嬤高聲吆喝一聲
曼允和席旻岑雙雙站在大廳中,兩人皆穿著紅色喜氣的喜服。女的,傾國傾城,男的,儀表不凡。兩人站在一起,光是那絕世的容貌,便奪了眾人的視線。
「以後,你便是本王的正室,誰也不能取代。」席旻岑執起曼允的手,十指相握,緊緊扣在一起。
曼允又回握住,莞爾一笑。
「以後,你便是允兒的夫君,天崩地裂,永不改變。」句句的承諾,從口中吐出。
兩人並肩站著,那份光彩,令天地也黯然失色。
「吉時到,一拜天地。」老嬤嬤揚聲高呼,站在兩人側邊。
曼允和席旻岑轉過身,對著門外廣闊的天地,緩緩俯身跪地。
「二拜高堂。」
由於雙方的高堂都已經逝去,所謂長兄如父,所以上座的乃是席慶麟和史明非,兩人都含著笑。
「三拜夫妻。」最後一道聲音,尤為響亮。
曼允和席旻岑面對著面,眼中情深意濃,都不禁揚起微微的笑容。
這幅唯美的畫面,定格在眾人腦海之中,直到許多年後,仍是不能忘記
「禮成。」
爆竹聲劈裡啪啦響起,陣陣的掌聲,表示著祝賀。
誰都能看出,九王爺對這次的婚事,與上次相比,有著明顯的重視。上次他連腰,都沒有彎一下。而這一次,禮儀做到了十足。
本王這一生,只拜過先皇,你認為誰受得起本王的一拜?,這句埋藏在眾人腦海中的話,突然又蹦了出來。曾經這般說過的九王爺,為了這一場婚宴,甘願下跪……
光是這一個動作,便讓所有人都明白,九王爺是真心實意愛著王妃。
天邊雲卷雲舒,風和麗日。院落裡的柳樹,似乎因為見證了這場婚宴而高興,樹枝嘩啦的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習習的涼風,吹動起他們的髮絲,飄蕩在空中。
席旻岑和曼允對望著,這一眼包含著太多的感情,所有的喧鬧仿佛被拋開,兩人眼中唯獨剩下了對方。
這一生,這一世,至死不渝,白頭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