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子還知道本王是你的皇叔？」語氣冰冷，如同寒冰滲出的絲絲寒氣。

　　席琦冉哪裡還有剛才的氣焰，整個人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樣，焉焉的。面對席旻岑的威勢，低聳著頭。

　　席旻岑扔開席琦冉的手，微微彎腰，打量曼允腫起的嘴角，食指一伸擦掉曼允嘴角邊的血漬。轉過身子，低頭看著年僅十七歲的太子，然後對自家女兒道：「下次別看在父王面子上，有人敢動你一根寒毛，該打就往死裡打。出了人命，就算是太子，也有父王為你撐腰。」

　　太子雙眼瞪大，似乎不敢相信九皇叔剛才所說的話！傷痕累累的可是他啊，從頭到尾，曼允郡主只挨了他一拳。

　　皇上在一旁欲哭無淚，皇弟啊！當皇上沒人當得比他憋屈，給他留幾分顏面不行嗎？當著這麼多宮女太監，竟然這般冷漠的說出這話。

　　再怎麼說，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是他兒子，是一朝太子啊！現在連個郡主，都敢隨意揍太子，以後等他登上皇位，還不被天下人笑話？

　　「父皇，快派人去救青兒」席琦冉四處尋找席薇青的身影，終於字太傅院後面，看見一抹影子。

　　席薇青抱頭鼠竄，一群黑壓壓的馬蜂圍著她，蟄得她尖叫連連。

　　只顧著小郡主的安危，他們全把五公主拋到了九霄雲外。席琦冉一提醒，席慶麟當即派出幾個太監幫著驅趕馬蜂。幾個小太監拿著點燃的稻草，煙霧熏著馬蜂，那些馬蜂不一會便驅散了。

　　眾人走過去一瞧，五公主的臉蛋全蟄滿大包，臉蛋腫得分辨不出以前的五官，肥了一大圈。

　　席薇青雙手捂住腫如豬頭的臉，一個勁的哭泣。這馬蜂也太毒了，蟄得席薇青原本漂亮的臉蛋，面目全非，找不到一絲美感。

　　「李易，快傳太醫。」席慶麟揮揮手，讓李公公趕緊去。

　　席旻岑一隻手搭在曼允肩頭上，冷著臉走過來，「夜宴那晚，皇兄答應過本王什麼？」

　　席慶麟打了個激靈，道：「純屬意外，朕也沒料到這個孽子竟然做出這等事情。」說著，一巴掌抽過去。

　　啪一聲，席琦冉挨了個結實。儘管再生氣，也不敢反駁一句話。淤青的臉蛋，頓時出現一個紅色掌印。

　　席薇青哭哭啼啼，撲進席琦冉懷裡，指著曼允的鼻子控訴，「父皇，你要給青兒做主啊，小郡主竟然用馬蜂窩捉弄我！」拉起衣袖就擦眼淚。

　　席慶麟來氣了，別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此事，朕自會查明！」

　　將所有人帶進御書房，席慶麟坐於寶座，一雙眼掃視下面的幾個人。

　　席旻岑摟著曼允的小腰，拿著熟雞蛋為她揉臉。嘴角的淤青，清晰可見。

　　對面椅子上坐著席薇青。她沒有曼允這麼幸運。兩個老太醫圍著她，不停的往她臉上擦藥，不時就能聽見她疼得哼上幾聲。

　　太子自知有錯，跪在地上，低著頭。

　　「皇兒倒是說說這事怎麼回事！堂堂豐晏皇族，竟然在光天白日之下動手動腳，你們難道是鄉野村夫嗎？學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全給忘了！」席慶麟怒得一拍書案。案上的奏章跟著一抖。

　　席琦冉的身子，也隨之顫抖了一下。

　　「父皇，是曼允郡主欺人太甚。兒臣本想去勸架，分開兩人，但郡主不分青紅皂白就揍人。」若說委屈，太子算是最委屈的一人了。第一次遇見曼允，只是想觸碰一下她，卻一不留神掉進潭水裡，惹出糗事。之後聽從父皇的話，決定冰釋前嫌。好心勸解曼允和席薇青，腰間卻被無情的踹了一腳，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太子認定曼允是煞星了，以後凡見了她，必定繞道走，免得惹來一身麻煩事。

　　挑事者，的確不是太子，但他卻縱然五公主的行為。若是他一開始就同曼允一起制止五公主，哪兒會惹出這麼多事情？

　　席慶麟聽完太子的話，隱約瞭解清楚事情的因果。俯視下麵，目光射向席薇青道：「青兒，你又因為何事跟小侄女結怨？」

　　此然之間，席旻岑冷冰的目光，瞥向她。

　　五公主心裡哆嗦了一下，最害怕九皇伯父用這種冷酷的眼光打量人。聲音不禁虛了幾分，「青兒只是想教導曼允郡主遵從禮數，讓她以後見了皇子公主，必須行禮。然後她就發火的扇了青兒一巴掌。」由於臉蛋太臃腫，如今已經看不見那巴掌印。

　　席慶麟大歎一口氣，這五女兒還真是不知好歹。小侄女對他也沒行過禮，敢情她的面子還比他大？經得起曼允的一拜。明顯是自個找麻煩。

　　目光轉向曼允，席慶麟道：「小侄女，事實是如他們兩人所說的這樣嗎？」

　　「不是。」

　　曼允掰開父王為她揉淤青的手，朝前面走了幾步。「皇伯伯，不是允兒說你。你每日都太忙於朝政，以至於疏于管教女兒，讓她養成了善妒的性子。」曼允這番話，可謂大逆不道。太子一驚，抬頭看她，不禁思考喊出：「放肆，父皇豈是你可以指責的！」

　　五公主也眨巴著雙眼，父皇可是一國之君，而她竟然這般輕易說出指責父皇的話。

　　席慶麟非但沒有怒，反而很讚同小侄女的說法。五公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什麼性子，難道他會不清楚。但害得他沒時間管教孩子的罪魅禍首，不就是他那位桀驁不馴的九皇弟？

　　「昨日本郡主拉肚子的事情，想必皇伯伯也清楚吧？可想知道其中真相？」

　　剛說一完，席旻岑的目光似箭的鎖定席薇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冷笑，令眾人寒從心起。

　　「皇兄，這就是你為本王好好照顧的女兒？」不止令她挨了揍，還拉肚子。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他？

　　曼允拍拍席旻岑的手背，讓他稍安勿躁。

　　感受到那只小手的細滑，席旻岑心中叫囂的怒火，漸漸熄滅。若是什麼東西，能消滅席旻岑的火氣，非曼允莫屬。

　　席慶麟早猜到那事不簡單，淡淡道來：「小侄女說出來吧，朕定為你做主。不會偏袒任何人。」

　　五公主咬緊唇。擱在大腿側邊的手，緊緊拽著裙角，似乎要扯下來。

　　「父皇你別聽她胡言。」

　　「本郡主還沒說，你就知道是胡言了？莫非五公主猜到本郡主想說什麼？」曼允挑起眉，朝她靠近，嘴角帶著那抹若有若無的譏諷。

　　太子一愣，難怪小郡主今日去太傅院時，氣色不好，原來是拉肚子了。

　　曼允斜睨了她一眼。「昨日五公主派人在本郡主的糕點中灑巴豆粉，害得本郡主拉了數十次肚子，險些去掉半條命。」足足睡了接近一日，才復原了精神。

　　嘭。御書房內的一張桌案擊碎，四分五裂散在白玉地板上。

　　沒人看見席旻岑何時出手，但這動作足夠證明他有多憤怒。

　　五公主的臉色刷白，太醫為她塗藥的手一抖。疼得她呲牙叫起來。

　　「青兒，曼允郡主說的可屬實？」

　　這個女兒不過才十五歲，竟然使出這麼陰損的招數！席慶麟頓時失望。

　　自己的一生全投注在國家之上，對於孩子們的管教，竟然疏忽到這種地步。

　　「父皇，曼允郡主冤枉青兒，青兒沒做過。」眼淚嘩啦啦落下，沖淡了臉上的藥粉。

　　曼允早就猜想都她肯定不會如此輕易承認，「皇伯伯，你可以傳宮女秋喜一問真相。」

　　五公主臉色一沉，紅著眼瞪曼允。

　　席慶麟哪兒還肯相信五公主的謊言，招手命人去傳那宮女。

　　秋喜第一次見聖上的龍顏，非常膽怯，剛進御書房，雙膝便跪了下去。

　　「你就是秋喜？將昨日的事情如實說來。」席慶麟繞出書案。走下來。

　　站在宮女前面。

　　「昨日五公主在濘祀宮前堵住奴啤，非要在糕點上灑滿巴豆粉。還威脅奴啤，若是不照辦，便不讓奴啤好過。小郡主吃完之後……求皇上饒恕，都是五公主逼奴啤，奴啤才不得不從的。」宮女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

　　在她話說出的那瞬間，席薇青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雙膝一軟，跪在席慶麟面前。

　　「父皇，青兒知錯，都是青兒年幼無知才做出這蠢事，求父皇開恩。」

　　席慶麟怒不可遇的拂動袖袍，冷哼了一聲，「知錯有什麼用？難道這能彌補你的錯過！朕沒有你這種陰毒奸詐的女兒，你給朕滾，別再讓朕看見你，即日起，你不再是公主！」

　　公主的頭銜，迷惑了席薇青的內心。貴為一朝公主，她還有什麼不滿意？僅僅因為嫉妒，而做出這麼令人憤怒的事情。若還留在皇宮，豈不給自己添亂。

　　曼允和席旻岑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對於五公主，提不起絲毫同情。

　　席琦冉呆愣片刻，抓住席慶麟的衣擺。「父皇，青兒還小，你饒過她一次吧。您讓她一個人出宮，可怎麼生活？」

　　席慶麟踹開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蹲下身注視著席琦冉，道：「皇兒，你也得受罰。經過這件事，朕覺得儲君之位，你還不能勝任。暫時廢去太子頭銜，等你什麼時候變成父皇心中理想的儲君，朕再恢復你的太子之位。」

　　席琦冉的手腳一僵，雙眼呆滯。

　　曼允皺了皺眉，看向大殿一跪一蹲的父子。皇伯伯說的話，的確有理。

　　太子現在還太過稚嫩，比如這件事……摻雜了太多私人感情，處處維護五公主。這是帝王不該擁有的婦人之仁，帝王應以國事為大。

　　太子乃皇后嫡出，又是皇子們中最聰明的一人。席慶麟本有意栽培，這些年也經常讓他跟自己處理國家政事，督促他長進。但今日，他的確是失望了。

　　「皇弟。對於朕的處理，可還滿意？」

　　席旻岑的怒火明顯減少許多，挑起曼允的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曼允滿意嗎？」

　　不滿意。便繼續罰……反正他侄子侄女多了，不在乎這一兩個。

　　席慶麟臉皮一抖，知道皇弟向來六親不認。剛才懲罰時，他還擔心罰輕了。

　　曼允看得出席慶麟其實也捨不得，點頭道：「就這樣吧。」

　　席慶麟松了口氣。

　　席旻岑無奈的搖搖頭，若是換成他，他可不會這麼心慈手軟，定要他們兩個生不如死。

　　撒退席琦冉和席薇青，三個關起大門開始談事情。御書房內靜悄悄的。

　　沒有人出聲。

　　「父王，婚事佈置得怎麼樣了？」最終還是曼允打破平靜，說這句話時，心裡泛酸。但曼允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切不能因為的情緒，而破壞父王們的計畫。

　　「後日便是大婚，一切準備妥當。不過引蛇出洞還是有些難度，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尹太尉不會這麼急便說出陰謀，所以……我們只能等待時機。」席旻岑叩敲桌案，仰起頭看席慶麟。

　　席慶麟也贊同，「這事。急不得。」

　　釣魚，最需要的就是耐心。這個道理，曼允自然懂得。

　　「時候不早了，本王府裡還有事情等著處理。」席旻岑望著曼允，似乎在考慮，該不該把曼允帶走。才離開他身邊兩日，就跟太子打了一架，若是她不在自己身邊，席旻岑極為不安心。

　　席慶麟一把扯住曼允，將她和席旻岑拉開，尷尬乾咳兩聲：「皇弟，你還是回去辦事吧。朕保證這次絕無閃失。若是小侄女再受傷，朕親自挨三十板子還不行嗎？」

　　對皇伯伯的信譽度，曼允產生了巨大懷疑。但這時候的確不該分心，「父王，你回去吧。」

　　再多的話，也不及曼允一句管用。席旻岑點頭，嘴唇輕輕印在曼允額頭。也不在意席慶麟吃驚的雙眼，席旻岑做完這事，才抽身離開。

　　席慶麟心裡罵道，皇弟這是徹徹底底的無視他了。他這麼一個大活人還擺在這裡，就對自己的「女兒」如此親昵。

　　席慶麟指了指曼允的額頭，問道：「小侄女，你懂得皇弟剛才那動作的含義嗎？」畢竟曼允才十五歲，席慶麟想確認一番，看看皇弟的真心，是否得到回應。

　　曼允笑了笑。「允兒已經不是三歲小孩。豈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