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席旻岑是什麼人？縱使後面兩人說話跟蒼蠅一般小，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真不知道尹玲芷哪兒搞出那麼多么蛾子，自從她嫁入王府，府裡就沒一天清靜。

　　還沒進前廳，曼允就聽見這裡鬧哄哄的不知在討論什麼。心頭有種不好預感，右眼皮不斷的跳啊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今日指不定要出事。

　　曼允和席旻岑的面容，都是天人之姿，隨便一站，都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剛跨進大廳，數十道視線全落在他們身上。

　　尹玲芷掩著絲帕，嬌笑了幾聲，「王爺和小郡主來了？我正招待客人呐。」

　　曼允掃視了一眼，前廳的木椅上坐滿了清一色的年輕公子，各個都衣裝華麗，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就跟去相親似的……

　　這個詞一蹦進腦子，曼允呆愣數秒，這架勢的屈辱是相親啊！莫非尹玲芷給她擺了一道相親宴！

　　「他們是誰？」席旻岑臉一沉，寒氣不斷滲出。袖中隱藏的拳頭，漸漸握緊，這尹玲芷還真不怕死。當著他的面，就敢公然給曼允找男人！

　　當他是死的不成！

　　尹玲芷也有點眼力，看出九王爺心情不佳。口氣軟了些，但她只以為九王爺是不好客。她在王府住了一個多月，也沒見到有人拜訪，可見王爺很喜歡清靜，討厭別人上門叨擾。

　　「這位是吏部尚書的小公子，這位是林郡王的二公子，這位是皇都首富劉家三公子，這四位是皇都出名的青年才俊……」尹玲芷挨個說過去。

　　席旻岑臉色越來越黑，有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感。

　　朱飛嚇得握劍的手一抖，這尹玲芷根本就是在挑釁王爺的底線。朱揚更加害怕，他們跟從王爺這麼多年，知道這個男人的狠勁，躲到朱飛背後，讓大哥擋住他。

　　就算王爺發脾氣，要死，也是大哥先死。如此一想，朱揚就沒心沒肺的在一旁看笑話了。

　　想起父王以前調戲自己的種種，曼允壞心眼的走到那群公子堆裡轉了幾圈。

　　停在那四位青年才俊面前，曼允指著一位青袍公子道：「你就是那個寫《青雲志》的蘇珂吧？」

　　蘇珂萬萬沒想到小郡主竟然看過他的書，一下子激動的站起，朝曼允鞠個躬，回道：「正是草民。」

　　周圍的十多位公子，有點喪氣，誰都知道，這個蘇珂就是個窮酸才子。若不是他有點才學，也擠不進王府的門。

　　曼允不見得真看過他的書，前幾次出宮，轎子路過賣書的地攤，她不過晃眼就記住了，沒真翻過這書。

　　「不錯不錯，人長得倒也風度翩翩。」

　　曼允一誇獎，蘇珂有點飄飄然了。特別是對著郡主這張絕美的臉蛋，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席旻岑的臉，已經能用鍋底灰來形容了。尹玲芷不知情故意弄個相親宴，就業罷了。曼允竟然裝作不知道，真選起來。他目光也轉向那位蘇才子，只覺得長相不過一般，從群眾裡，沒准也認不出來。

　　至於文采……連他都沒聽說過的人，怎麼能算得上有才？

　　曼允一邊和蘇珂交談，一邊偷偷打量父王的臉色，心裡直狂笑。以前看見別的女人倒貼給父王，曼允心裡就泛酸，今日總算能夠報仇了。至於先前那右眼亂跳的預感，早被此時的偷笑代替。

　　朱揚不時看看小郡主，又看看王爺。小郡主真是大膽啊，連王爺都敢惹。

　　「草民的文采，哪比得上小郡主，小郡主謬贊了。」蘇珂很謙虛，一言一行都有股文人的書卷味。

　　尹玲芷看兩人交談的甚為歡樂，不禁笑出了聲。王爺除了晚上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多，白日裡全陪小郡主了。動又動不得她，尹玲芷只能想辦法把人弄走。小郡主今年也十五歲了，到了適嫁年齡。這個辦法，再好不過。

　　尹玲芷朝蘇珂使了個眼色，讓他再努力。只要能攀上九王爺這棵大樹，一官半職不過是小問題。

　　「這位是林郡王的二公子林有施吧？昨晚的夜宴，本郡主遇見過林郡王。」曼允突然一轉身，走向那邊，跟林有施打了個招呼。

　　林有施樂開了花，「小郡主認識我父親？」

　　「見過幾次。」見過，倒是見過，只是沒說過話。

　　頓時曼允又和林有施談起來。

　　尹玲芷神色僵硬，這小郡主打的什麼主意？剛才還對蘇珂青睞有加，這會又跟林有施勾搭起來了。

　　朱飛時刻盯著王爺袖中的拳頭，心怕王爺萬一忍不住揮出來，傷及無辜。

　　談了半響，曼允故意裝出疑惑，問道：「怎麼今日你們全趕一個時間上王府了？」

　　「這個……」林有施看了看尹玲芷，等她解圍。

　　尹玲芷站起來，走到曼允身邊，拉起她的手，親昵的拍了幾下，「小郡主，你今年也十五歲了。豐晏的女子，在這個年齡，已經可以嫁人。我看你平日裡，除了在王府呆著，鮮少出門，所以就叫了些出色的青年才俊來府上聚聚，也好讓你們認識認識。」

　　曼允瞧了瞧手背上的那雙巧手，不著痕跡的收回來。

　　「曼允懂了。尹姐姐這麼安排，是讓本郡主相親。」曼允直言不諱。

　　朱揚已經能聽見王爺的拳頭，發出哢哢的聲音。

　　「小郡主可有看上誰？」尹玲芷笑著眯起眼，帶著曼允在這些公子面前，環視了一圈。

　　「這個呀……」曼允一走一頓，每次走到一位公子面前停下，看了幾眼，直到對方以為小郡主看中了自己，才又邁開步子走向下一位。

　　尹玲芷已經搞不清楚小郡主到底在想什麼。

　　而席旻岑心裡波浪難平，曼允這一舉動，就像是……太多選擇，不知該選哪個，似乎每個她都中意。

　　曼允手指掃了一圈，像是要指出一個。

　　席旻岑再忍下去，還算是男人嗎？一把抓住曼允那只亂指的爪子，席旻岑將她扯到身後，「曼允才不過十五歲，本王還嫌她沒陪夠本王，誰敢將她嫁出去試試！」

　　冰冷的瞥了眼在場所有的公子，席旻岑冷冷一哼，「想當本王的女婿，你們還不夠格！滾！」一聲暴呵，席旻岑手掌一揮，廳中的花瓶霍然破碎。

　　朱揚心疼的看著地上的碎片，這花瓶可值五百兩銀子啊！就這麼……這麼碎了。

　　尹玲芷心裡一聲咯噔，從沒有看見王爺發過這麼大火氣。雖然她招來的公子，不是最好的，但好歹也有些名氣。王爺竟然看不上眼……

　　其實尹玲芷不知，不是席旻岑看不上眼，而是他看不順眼！

　　那些公子都攝于九王爺的怒氣，蘇珂一口茶沒喝完，聽見這聲音，立刻一吞，狼狽的和眾人灰溜溜跑出王府。

　　曼允嘴角掛著笑容，對於席旻岑的怒氣，一點沒有自覺。

　　朱揚手掌一拍額頭，小郡主是高興了，可是王府又損失了一筆銀子。

　　在所有人溜走後，席旻岑轉過身，看向尹玲芷，冷冷道：「曼允的事情，你別摻和，否則……」席旻岑眼睛眯起，不寒而慄。

　　尹玲芷還敢說什麼？王爺竟然這麼寵女兒，連把女兒嫁出去，都捨不得。

　　「芷兒也是好意。看著小郡主孤單單呆在王府，芷兒也是怕小郡主悶著。」尹玲芷內心有點虛，聲音小了很多。

　　「孤單單？有本王陪著，允兒怎麼會孤單！」席旻岑手掌擱在曼允肩膀上，霸道而又冰寒的聲音，回蕩在前廳。

　　儘管覺得氣憤，但對方是王爺，尹玲芷也不敢反駁。

　　「芷兒明白了，請王爺恕罪。」目光停留在肚子上，看來對於小郡主的事情，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只有等孩子出世，也許她才能翻身吧。

　　暗暗看了曼允一眼，尹玲芷儘量忍下這口氣。

　　「允兒，今日之事，本王等會再找你算。」席旻岑聽見某孩子肚子發出呱呱兩聲，攬著她坐下，命人傳膳。

　　曼允瞧見父王的目光，右眼又開始抖了。心說，我們之間只能算扯平，有什麼好算的？

　　舀起一勺子粥，曼允含進嘴裡。由於剛看見父王吃醋的摸樣，曼允的心情好得沒話說，竟然多喝了一碗。

　　席旻岑一肚子氣，哪兒還裝得下別的東西。眼神不斷往曼允這邊瞟，弄得曼允喝粥，也紅了臉。

　　計畫沒成功，尹玲芷心情不佳，僅喝了幾口粥。當她看見兩人之間的互動後，隱隱有些疑惑。王爺和小郡主的關係實實在在是父女，但為何相處方式如此詭異……

　　尹玲芷撓了撓頭，也沒心思再喝粥了，一直悄悄觀察兩人。王爺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小郡主，眼神不止是寵溺，還有一股稱得上叫做柔情的感情。

　　何時見過九王爺有過這種眼神，這種眼神一般只存在于情人之間。

　　好像想到什麼，尹玲芷再次將兩人朕繫在一起，這怎麼可能……？

　　似乎感應到什麼，席旻岑轉頭看她，「怎麼了？」

　　「沒……沒什麼。」尹玲芷思緒還未定，被王爺這麼一問，回答得結結巴巴。

　　心裡一旦有了這個猜測，尹玲芷再也無法忽略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