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結束

　　「老頭跟你說了什麼？」湯圓乍一出門，袁簫就立刻就湊過來問，神色裡帶了一抹緊張，被掩飾的很好，卻被留心觀察他反應的湯圓察覺到了，心中充滿了諷刺，湯圓的面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沒什麼，只是要我不要再像從前那樣傻。」

　　「他這是什麼意思？」袁簫猛然拔高了嗓音，一下子握住了湯圓的手腕，又重複了一遍：「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說？」

　　「就是要我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湯圓平靜的將袁簫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拽下來：「回去吧，快中午了，我這幾天好累，要好好休息一下。」

　　袁簫剛要提議一起去吃午飯就聽見湯圓的話：「直接送我回家，快上班了，我要把假期綜合症好好調整一下，這幾天就不要來找我了。」袁簫的心中一緊，銳利的目光掃過湯圓的臉，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神色淡淡，目光平靜，也許是他想多了……

　　「好，可是你要給我打電話。」袁簫涎著臉湊到湯圓面前，巴巴的望著她。

　　湯圓點點頭：「好。」袁簫終於放下了心，將湯圓送回家後自己才回家。他不知道的是，湯圓進了樓後並沒有上樓，只是站在門裡面透過細小的門縫望著他，望著他嘴角的那抹笑，望著他最後開車絕塵而去……

　　狹小的縫隙中承載著窄窄的天空，她隔著一門望著他虛構的世界，失望而震驚，直到他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她才終於轉過身，臉上帶著決然與絕望，再見，不，再也不見，那個在高一那年遇見的陽光少年，早就應該在時間的塵埃中被掩埋。漫長的時間跨度中沒有什麼是永遠延續的，雖然她傷心，雖然她不甘，雖然她痛恨……

　　三天，袁簫握著手機緊緊抿著唇，她沒有一個電話一個短信。他打過去也是關機。他想過去她家找她，可是又想到她曾經說過要休息。或許是因為怕被打擾才關了機，若是自己就這樣貿然的上門，她會不會嫌煩，會不會嫌他太粘人？可是為什麼不聯繫他？只要一個短信就能夠安心，為什麼就連一毛錢的短信都不捨得發？

　　「最後一天！這是最後一天！」袁簫惡狠狠地將手機摔在床上憤怒的吼道。明天，明天他就可以見到她了，他不能慌，沒什麼的，她什麼都不會發現。她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待他好……會的，一定會的！

　　春節假期結束的第一天，竟然是個雨天，R市幾乎不會下冬雨，這次不知怎麼了居然還下得很大。袁簫怕湯圓淋濕特地提早了十分鐘

　　到樓下等她，結果卻撲了個空，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他卻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見！打電話過去，仍是關機。這個時候要是還不明白什麼他就是傻子了。袁簫臉色鐵青，手指麻利的按下了一串數位，聲音陰冷的可怕，如同裹夾著千年寒冰：「你跟她說了什麼？」

　　「袁簫？我就知道你會給我打電話。」那邊傳來老頭不急不緩的聲音。

　　「少廢話！」袁簫的眸子裡面閃爍著狠戾的目光，直接吼了過去：「你那天到底跟她說什麼了？」

　　「只是一些提醒的話而已。」

　　「你什麼都說了？」袁簫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簡直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袁簫，你也不是傻的，你以為她要是什麼都沒發現我會跟她說嗎？跟她說了她也不會信。幸好那孩子察覺到了不對勁。」老頭頓了頓才接著道：「當年在高中的時候我就讓你收斂一些，是你自己太任性，你難道要下輩子都這麼帶著面具面對她？」

　　「我沒有！」袁簫憤怒的一腳踢在車身上：「我會讓她慢慢的改變對我的印象的，可是……」他忽然激動了起來：「都是你！都是你！你以為你退休了就沒事了是麼？」他的唇角挑起一抹殘酷的弧度，聲音輕的像是在喃呢：「你不是還要一個兒子嗎？還有那天聚會上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們都是罪魁禍首！都是你們在搗鬼！不然她不會離開我！都是你們！」

　　「袁簫！你冷靜些。」儘管受到他的威脅，老頭的聲音卻絲毫不慌亂：「你想要讓她改變對你的印象，就不要再做這種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

　　「閉嘴！」袁簫啪的一聲掛了電話，臉色陰沉的似能滴出水來，卻怎麼也掩藏不了眼睛深處的那抹惶恐。冰冷的雨滴無情的打在他頭上，鑽入他的領口，滲入了他的衣服，他卻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大力的拉開車門，拼命地發動了車子，一個急速的大旋轉，車子如離弦的箭一樣轟鳴著直奔湯圓的公司，在這個還未從上班高峰期走出來的早上，他直接將速度提上了一百八十，車子在馬路上顛簸著，刺耳的喇叭聲、摩擦的哀鳴聲，將他本來就亂成一團的思維更是攪的更加混沌。

　　忽的，迎面駛過來一個輛貨車，袁簫的心頓時提到了半空，雙手用力的轉著方向盤，力道之大幾乎能將方向盤扭壞，才堪堪和那輛貨車擦身而過。

　　「媽的，找死啊！」後面傳來貨車司機的叫駡聲，袁簫卻全然聽不見，仍保持

　　著停車的狀態，呆呆的坐在座椅上。好似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一生，他忽然捂住臉，絕望的喃呢聲混著未幹的雨珠一起從指縫間流淌出來：「湯圓兒……湯圓兒……」

　　湯圓怎麼也想不到，年假後的第一天上班竟然看見了季雲風！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如同在J市的時候一樣，專注的看著她，微笑著喊她：「湯圓。」

　　實在是太過驚訝，以至於湯圓幼稚的揉了揉眼睛，惹來季雲風一陣輕笑：「是我。」

　　「你……」為何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湯圓心中瞬間掀起了滔天波浪，他來這裡是為了她？他竟然是為了她！湯圓一瞬間失了言語，愣在那裡連打卡都忘了。

　　「我從沒想過放棄。」季雲風走到湯圓身邊彎下腰附在她耳邊道：「你逃到哪裡我就會追到哪裡！」

　　湯圓的瞳孔一縮，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諷刺、不敢置信、哀傷……各種各樣截然不同的感情混雜在一起，將她的腦海攪成了一個調料盤。若是這句話放在上輩子，她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他！可是在經歷了無情的背叛後，誰還能徹底對這個背叛者敞開心扉？

　　喜歡她的時候，她是掌心中的寶，可是，當她終於成為他飛黃騰達的拖累時，他便毫不留情的一腳將她踹開，四年的感情只用一句話就能否定，不，其實只要一個字就可以了：錢！不是不信他的感情，而是這種有附加條件的感情她已經不敢要了。

　　「錢和愛情哪個重要？」湯圓抬起頭，眸子炯炯的盯著季雲風。

　　季雲風有一秒鐘的怔愣，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問這種話，反應過來後堅定地說道：「當然是愛情重要！錢沒有了可以再賺，愛情沒有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是嗎？」湯圓忽然笑了起來，如同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點亮了一盞明燈，璀璨的驚人：「我覺得還是錢重要，我完全可以為了錢不要愛情。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不同！」　

　　「你……你……」季雲風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張嘴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斥責她拜金嗎？可她明明就是那麼坦蕩。

　　「不敢相信了？可惜我就是這個樣子。」湯圓聳聳肩，一副遺憾的摸樣：「所以請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最後一句話她是重重咬著字眼說出來的，仿佛前面所有的話都是鋪墊，只為了結尾這一句。　

　　季雲風的眸光閃了閃忽的就帶上了一抹笑：「錢我也可以賺，等我……」

　　「留著你的錢去找別人吧！」湯圓忽然感到一陣煩躁，明明就是兩個人的上輩子，卻只有她一個人記得，這一刻她無比希望季雲風也能夠重生一次，讓他知道上輩子他究竟是怎麼承諾又是怎麼背叛的。一次背叛就絕不原諒！這是她的原則，不只是他，也包括那個人！

　　湯圓越過季雲風大步的朝電梯走過去，熊熊的怒火在胸腔中不安分的跳動著，似乎想要衝破一切桎梏，勢頭之猛幾乎能將她整個人都燃成了灰！湯圓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暴躁的情緒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她現在必須要離開這裡，否則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湯圓低了頭，眼角眉梢都是傷痛。她知道她這是在遷怒，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在她決定要忘記傷痕累累的上輩子好好過重來的生命時，卻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竟然活在巨大的謊言中。

　　他在耍她！那個她以為天真到必須要時時刻刻保護的少年竟然一耍就耍了她七年！七年啊，比上輩子的四年還要漫長。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她笨拙的關心，然後得意的笑，看！這個傻子，我總是在騙她她都不知道。湯圓的手緊緊抓住背包，指甲幾乎都要嵌進皮制的包面裡。

　　而就在她要踏進電梯的那一刻，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嗓音卻讓她的腳步生生停頓在了電梯外面：「湯圓兒！」

　　她的身體一僵，提腳就要跨進去，可是卻被隨後趕上的那個人抓住了手腕：「湯圓兒，為什麼不等我？」袁簫一臉的委屈，那是湯圓無比熟悉的表情，在她不理他或是不滿足他的要求時，他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而她每每都會舉白旗投降。從前覺得他這個樣子很惹人愛，現在卻只覺得諷刺。

　　「放開！」湯圓瞄了一眼他的手，抬頭冷冷的看著他。

　　「我不放！不放！」袁簫的手抖得厲害，卻緊緊抓著湯圓，似是將她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湯圓兒……」

　　「噁心。」湯圓垂下了眸子，音調沒有起伏：「袁簫，你真的好噁心。」

　　袁簫的臉霎時間陰沉了下去，如同滾滾烏雲一下子覆蓋了碧藍的晴空，黑的讓人心悸：「噁心？湯圓兒，你是在說我嗎？」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兇狠的目光釘子般的釘在她的臉上。

　　「湯圓，他是誰？」仿佛還嫌不夠亂，季雲風竟

　　然在這個時候插上了一腳。袁簫這才注意到旁邊竟然還有一個男人。兩個人的目光相接，頓時都發現了對方目光中的敵意。「你算哪根蔥？」袁簫的眉峰高高的挑起，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你！」季雲風被他不遜的言語弄得臉色一陣尷尬，剛想要還口卻想到湯圓還在眼前，於是他正了正臉色轉向湯圓：「湯圓，他就是你那個糾纏不休的朋友嗎？」他特意咬重了朋友這兩字的字眼，眼神口氣都是挑釁。

　　「你他媽再給我說一句試試？」袁簫的眸子裡霎時間就掀起了暴風雨，眼底聚集的戾氣銳利的幾乎能將季雲風割傷。他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季雲風的衣領，眼底是令人心悸的瘋狂：「有種你再說一句！」

　　「你以為我沒有拳頭？」季雲風甩開袁簫，臉色也不太好，雖然他不想在湯圓面前動粗，可是這小子實在是太囂張了。

　　湯圓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兩個人忽然覺得一陣好笑，兩個騙子之間有什麼不同呢？偏偏他們還不知道。那就在這裡吵吧。湯圓再也不看他們，直接轉身走出了門，上班第一天就要請假，沒了愛情，就連事業都要遭殃。

　　袁簫眼尖，幾乎是馬上就發現湯圓已經走出了門，他也顧不上季雲風了，直接就追了出去。「湯圓兒，你聽我說！聽我說！」他就那麼直接沖進了雨幕中，攔住了她的道路，堅定地站在她面前，一定要她聽他講話。

　　可惜她已經不需要，她的性格雖淡，骨子裡卻是氣死人的倔強。

　　湯圓不說話，只是繞開他，繼續走她自己的路。七年，他們的七年……有什麼液體從眼睛裡面滲出來，卻很快被大雨沖刷了乾淨。

　　「不要，不要走……」袁簫的眼睛發紅，死死地拽著她，口中不停的喊著著：「湯圓兒，湯圓兒……你……聽我，聽我解釋……」

　　漫天的大雨中，那個人如同孩子一樣紅了眼圈，拽著她的胳膊不撒手，嘴唇凍得發青，說出來的話破碎卻依舊清晰的傳入了她的耳朵中：「湯圓兒，你不許走！我不讓你走！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她卻低了頭，不去看那張她疼愛了七年的臉，只是用力的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沾了雨水的劉海斜斜的垂下，將她眸子中所有的情緒都掩蓋掉，一字一句，字正腔圓：「袁簫，我們之間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