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求親

　　二月初八，城中劉家與逸仙居趙家正式結為親家，定親之後，婚期定三月二十九。消息傳開，不少人都咂著嘴，十分地羨慕那劉老爺，用一個不受寵表小姐換來這樣一門親家，實是好運氣。別提那趙家下聘禮，那可是十成十心意，雖然這聘禮價值他們這些大家族眼裡算不得什麼，甚至還算寒蟬，可那一家子孩子畢竟都是群孤兒，來城裡開舖子也不過就幾年功夫，這份聘禮怕是他們能拿出來全部家產了，用全部家產來求一門親，可見其心之誠！

　　也有那些個心裡發酸人，少不得要寒蟬幾句，比如說那趙家小子眼神兒不好，看上了這樣一門親事，居然花那麼大心思去娶一個「剋夫」媳婦！又說方怡這個長嫂的心腸不好，給自家小叔說了個「剋夫」媳婦，誰知道心裡頭打是什麼算盤！

　　這些話很就傳到了方怡耳朵裡，三妞兒氣呼呼地方怡耳邊念叨：「就說這事兒你討不到好，明明你都把全部家產都拿去求這門親了，可看看人家都是怎麼說！就差指著你罵黑心了，說你誠心給立秋找個剋夫媳婦兒，好像想那個啥他一樣！你說你幹嘛那麼順著立秋意呢？他年紀輕輕哪裡懂這些！」

　　聽到後，方怡不免覺得好笑，這三妞兒成親幾年了，性子還是沒怎麼變，咋咋呼呼，自個兒還是個二十歲不到丫頭呢，居然就指著趙立秋說小：「這些我早就料到了，這門親到底好不好，我心裡明白就行了，管別人那麼多做什麼！」

　　三妞兒憂鬱看著方怡：「你啊，怎麼就學不乖呢！你如今也算是有頭有臉人了，被人這麼說道也不是個事兒啊？」

　　方怡失笑：「我算什麼有頭有臉人哦，嘴長別人身上，他們想怎麼說我也沒辦法啊。等以後你就知道了，這芊芊是個好姑娘。」

　　眼瞅著方怡老神模樣，三妞兒也說不下去了，兩人相交多年，方怡是個什麼性子三妞兒還能不清楚嗎？決定了事兒那是一定要去做，哪裡會因為別人幾句閒言碎語就放棄了，若非如此，他們一家也不會有今天好日子。這樣一想，三妞兒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既然方怡說那位表小姐是個好姑娘，那便回頭等看了再說吧。剋夫這種事兒，也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能控制，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人啊。

　　等那三妞兒離開，趙立夏抱著方怡，額頭抵住她，低聲道：「都是我不好，又讓你受委屈了。」

　　方怡順勢摟著趙立夏脖子，笑道：「這算什麼委屈？等那芊芊進了咱家門之後，有他們羨慕。」

　　趙立夏撫摸著方怡臉頰，心裡說不出滋味，他總想對方怡好一點，可是卻總是不經意間就讓她受了委屈，是他這個做丈夫太失職了！

　　幾年夫妻，方怡哪裡會看不出趙立夏心思，心裡有些心疼，又有些甜蜜，有些委屈，即便受了一次又一次，也是甘之如飴，因為這些委屈能夠換來你疼惜，這便足夠了！

　　那趙立秋也很就聽到了風聲，連日來喜悅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他真是糊塗了！光顧著自己高興，卻忘了顧及自家大哥和大嫂的心情，王芊芊是個好姑娘，可她名聲卻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壞了，舉全家之力為他求得這一門親，結果卻被別人這般那般說道，而他卻只顧著自己高興，全然沒有想到家人心情，實是太過自私了！

　　心懷愧疚趙立秋一連幾日都呆家裡，鞍前馬後地服侍著方怡，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一副小媳婦模樣，看方怡忍俊不禁，幾番想要制止卻被趙立夏給攔住了，趙家大哥心裡想著，既然是因為這小子受委屈，那讓他補償一下也是應該。

　　天氣漸漸回暖，方怡肚子也越來越大了，王家兄弟商量了之後，決定讓王嫂子留城裡，一方面照顧方怡，一方面也幫她張羅一下趙立秋親事，二月定親，三月就成親，這日子實是趕得太緊了，不過，雙方家長心裡都清楚這是為什麼。

　　劉家雖然急於成就這門親事，但到底還不至於急吼吼地把自家姑娘往外推，這太失身份，但是趙家卻不一樣，趙家是一群孤兒，持家便是那大哥長嫂，方怡身為當家主母，當然是要全權操持這門親事，等到三月底時候，她肚子就已經有七個月了，若是再往後推遲，恐怕她身子吃不消，而若是等她生產過後，那少又要再等四五個月，那便又太長了，所以只能選三月底這個有些趕日子裡。

　　本是很簡單卻又很無奈原因，卻讓不少人生出了些許齷齪猜測，說什麼都有，說那王芊芊常年住外頭，可自從年前回劉家一趟之後，便再也沒外頭露過面，這是為什麼？再加上趙家這次突然求親又急於成親，誰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事兒？

　　沉浸八卦當中眾人，誰都沒有留意到某一天傍晚，一輛毫不起眼馬車隨著人流駛進了城裡，街上拐了幾個彎兒之後，後不聲不響地停了左府門外。馬車裡人沒動，只是那趕馬車車伕敲響了左府大門，也不知說了句什麼，不久後，竟是那左穆親自出門相迎。

　　是以，齊父到達城裡第一天，聽到便是關於方怡種種不利傳言。齊父到底是齊父，聽了這些之後，面不改色眉不動，只略微一頷首，讓人知道他剛剛是聽進去了這些話，也讓原本有些心緒浮躁的齊墨漸漸安下心來。

　　幾人說了會兒話，才下了課左筱筱立刻摸到了前廳，偷偷摸摸地去看廳裡客人，卻被左穆抓了個正著，當下訓斥道：「你課都白上了！這幅模樣成何體統！」

　　左筱筱立刻縮了脖子，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心裡卻覺得有些委屈，她又不是故意，她只是聽說齊爺爺來了，也想見一見嘛！

　　齊父笑道：「幾年不見，筱筱居然長這麼高了，也越來越漂亮了。」

　　左筱筱一聽，立刻抬起頭來，衝著齊父露出一個笑臉，笑過之後又立刻低下頭去，繼續做出一副認錯模樣，看得左穆是哭笑不得，他就不該對左筱筱施行放養政策，哪家小姐會有這樣調皮性子！

　　齊父哈哈大笑，沖左穆道：「你也別太苛責了，這般稚子心性才尤為可愛。」

　　左穆歎道：「她這是家中，若是將來去了別人家，可不得吃足苦頭！」

　　齊父笑而不語，衝著那左筱筱招招手。

　　左筱筱偷偷看了眼左穆神情，見他並沒有不悅，立刻小跑著挨到齊父身邊，揚起小臉兒甜甜地喊了聲：「齊爺爺。」

　　「乖。」齊父笑容和藹可親，伸手袖子裡摸了摸，掏出一樣東西：「四年未見，這是爺爺送給你禮物。」

　　左筱筱是京城出生，往日也曾齊府住過，沒少拿他家東西，這會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接了過來：「謝謝齊爺爺。」

　　一旁齊墨看清齊父拿出來東西之後，不禁微微變了臉色，就連左穆也微微頓了頓。齊父卻仿若未見，笑著拿起那串珠子掛到了左筱筱脖子上：「筱筱皮膚白皙細嫩，帶這紫檀木珠子正合適不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左筱筱這樣一個小丫頭，當下笑得眉眼彎彎，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脖子上珠子，只覺得歡喜緊。這副模樣看得左穆暗暗歎氣，這傻丫頭！

　　是夜，年輕一輩們都告辭了，只留下左穆和齊父書房裡：「齊墨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再加上剛與親人相聚了些時日，難免控制不住自己心情。」

　　齊父道：「陛下派他前來，應該也是存了幾分心思。」

　　「那子修兄此番不遠千里而來，又是何意？」

　　「我是來替太子求師。」齊父看著窗外明月，低歎道：「侯爺按兵不動，陛下或許心急了吧。」

　　左穆端著茶碗手一頓，抬眼道：「子修兄又待如何？」

　　齊父轉過身，看向左穆：「三年，我只需三年時間，還望賢弟成全。」

　　左穆笑道：「三年時間夠嗎？辰辰那孩子，真不知道像誰，那份心性當真是純真質樸。」

　　「像他爺爺。」

　　左穆一愣，那位小侯爺父親？他倒是不怎麼熟悉，只聽聞是個愛民如子將軍，可惜天妒英才，年紀輕輕便死了戰場上。

　　「他爺爺當年也是這般純善，所以才會為了救一名受傷將士而被敵軍射中，不治而亡。」

　　饒是左穆，這一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彷彿從小侯爺父親命運裡看到了方辰未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辰當真適合走官場這條路嗎？

　　彷彿看出左穆心中所想，齊父道：「心懷仁義，方能治天下。端看如何教導罷了。」

　　左穆點點頭：「我到底是一介平民，有些東西我教不了他，有子修兄親自教導，想必辰辰將來必成大器。」這一刻，左穆突然想到了皇帝此番舉動用意，除了以行動催促老侯爺出兵之外，又何嘗不是為自己將來打算，這一場仗，讓二十年前那筆債浮出水面，想要安撫心懷怨恨齊家和方家，那就只能重用方辰，既然如此，那便讓好名臣來親自教導他，讓他成為國之棟樑，當真是一箭三雕，不愧是坐高位人啊。

　　「除此之外，愚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聽到這話，左穆終於放下手裡茶盞，面上也是從未有過凝重：「子修兄。」

　　齊父走到左穆身前，一字一句認真道：「我代齊家向賢弟求一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