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鞋子

　　方怡果斷告別三妞這個春心萌動小妮子，成功制止了腦子裡胡思亂想，嫁人什麼，不還早著麼，到時候再想法子也不遲，再說了，如今家裡頭都沒了長輩，也不用擔心父母之命，轉圜餘地還是很大。

　　想通之後，方怡腳步都輕起來，急忙忙地往家裡趕，只想著早點兒把鞋子做出來，也省這些孩子們天天穿著破鞋。

　　趙立夏母親以前也是個手巧，做出來鞋子針腳密實整齊，因為病突然，有些甚至只弄了一半兒就擱著了，之後就全被趙立夏仔細地收到了一個乾淨箱子裡放著。按理說，這些東西本該是都要和衣服一起燒了，只是這家裡頭沒個大人提點，一群半大孩子又都不懂這些，只覺得自從有人病了母親就沒再碰過這些針線，應該是沒事，所以就胡亂地收起來了，想著留著做個想念也好。

　　方怡拿著那兩個縫好鞋墊兒翻來覆去仔細地看著，手工果然不錯，正要問這是給誰做，卻看到身旁趙立冬眼角發紅，想必是想起了去世娘親。方怡心下一軟，打消了直接把這鞋墊子拿來用念頭。

　　半成品不能用，工具和材料還是能用，方怡把東西都拿出來，又去廚房裡熬了點兒黏稠糊糊，端了個小板凳坐院子裡，把拆開了舊衣服估摸著趙立夏腳剪成長方形一片片，拿了塊平木板，先往木板上刷一層漿糊，再往上面貼一塊布，這布得貼平整了，然後再布上面又刷上滿滿一層漿糊，再貼上一塊布，所謂千層底兒就是這麼一層層布料鋪起來，也難怪軟綿舒適，這是現代無論多好工藝材料都遠遠比不了。

　　方怡粘了五層就放下了，把板子連同布料一起放到太陽底下曬著，轉身把旁邊棉花種子整個兒翻了一遍，才又回身繼續做鞋子。瞧著木板上漿糊都已經干了，方怡把布從上頭撕下來，放一邊，又往上糊了幾層，繼續曬著。趙立年和方辰蹲她身旁，一個遞刷用漿糊小木片兒，一個遞布料，可慇勤了。

　　趙立冬本來情緒挺低落，這會兒看著方怡來來回回忙活，也忍不住湊過來：「方怡姐，有啥子我能做麼？要不我幫你糊漿糊？」

　　方怡失笑：「這做鞋子是我們女兒家做活兒，你湊什麼熱鬧。」

　　趙立冬本想說如果方怡姐不做，過幾天沒準兒大哥就得自己做了，都沒鞋子穿了，還管這是男人還是女人做活兒啊！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好，當即就抿了抿唇，嘿嘿笑了兩聲。

　　春日太陽照人身上暖烘烘，小小院子裡時不時傳來說話聲音。

　　「姐姐，這兩隻是給立夏哥嗎？」這是方辰聲音。

　　趙立年也挑了兩個：「那這兩個就是二哥。」

　　「嗯嗯，這是我了！」趙立冬也撿了兩個剛從木板上撕下來布放到一邊。

　　趙立年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這一刻：「那接下來就是我和辰辰了！」

　　方辰小臉兒紅撲撲，烏黑明亮大眼睛期盼地望著方怡手裡木板，臉頰上蕩起兩個可愛小酒窩：「嗯，馬上就是我們了，我鞋子還沒破，立年你先拿吧。」

　　方怡聽著他們略帶稚氣話語，微微笑著，沒有告訴他們，這種天氣，一雙鞋子得要弄兩三個鞋底子縫一起才好，所以這看著有三雙了，實際上做出來也就夠一雙鞋。不過不要緊，橫豎她整天都沒什麼事兒做，全拿來做鞋子應該速度也不會太慢。

　　幾個人邊幹活兒邊說笑，這時間不知不覺過飛，直到屋裡傳來趙苗苗睡醒聲音，方怡這才驚覺，都到傍晚了啊！晚飯還沒弄呢！當下把手裡木板子一丟，轉身就往廚房跑，嘴裡叮囑：「立年辰辰，把東西收拾一下放屋裡去。」

　　果然，等趙立夏他們回來時候，方怡晚飯還沒做好，趙立夏剛朝廚房瞄了一眼，就被趙立冬拉到了後院兒後門邊兒，一副神神秘秘樣子，忍不住就問了：「怎麼了？」

　　趙立冬嘿嘿一笑：「大哥，你猜方怡姐給你做什麼了？」

　　趙立夏這些天下地有些累著了，這會兒沒多少心力跟趙立冬打啞謎，當即問道：「做了什麼？你們白天家裡做什麼了？」

　　「方怡姐給你做鞋子了！」

　　趙立夏一愣，方怡給他做鞋子？

　　趙立冬還一邊嘀嘀咕咕：「可不止給你做了呢，給二哥和我還有立年辰辰他們都做了，苗苗也有。大哥，我覺得方怡姐真變好了，以前她可不會給我們做這些呢。大哥，你說是……咦，大哥？」

　　方怡正廚房裡忙著，額頭都冒出汗了，只恨不得能有個高壓鍋，幾分鐘就能把糊糊給弄熟了他！手忙腳亂地把烙好黑麵餅裝到盆裡，打算先讓短工門墊墊肚子也好，一轉身差點兒裝上趙立夏，方怡不由瞪了他一眼：「怎麼進來也不出個聲，正好，先把這個端出去給他們墊墊，這糊糊馬上就好了。」

　　趙立夏端著那盆子麵餅沒動，黝黑眼定定地望著方怡，見她額上細密汗水打濕了幾縷髮絲，緊緊地貼臉上，襯得那張小小瓜子臉有些蒼白，眼睛卻是亮亮，明明是跟以前一模一樣樣貌，感覺卻完全不同，原來以前方怡柔弱並不是因為她模樣，而是性格。這一刻，趙立夏突然有點兒感激那天拉方怡去挖野菜人和那場突然春雨。

　　方怡心焦地等了半天，糊糊終於是熟了，她舒了口氣，轉身去拿旁邊大海碗，趙立冬蹦蹦跳跳地進來了，麻利地接過盛好糊糊端出去分給短工門。

　　解決完短工門伙食，方怡又開始忙活自家人吃東西了，把揉好紅薯面滾成一片片，拿刀子切成一指寬麵條，下到了之前熬了一天骨頭湯裡，再添點兒菜葉子，放上幾片肉片兒，能讓大家吃得肚兒滾圓。

　　吃過飯，方怡拿出下午做鞋底，讓趙立夏把鞋子脫了給她，趙立夏有些羞赧，這鞋子穿了這麼久，味道可不小。方怡可不管他糾結，這會兒正找趙立夏鞋子上窟窿，果然尖頭已經破了一大塊，不過好像裡頭又用布擋著了，所以沒有腳趾頭露出來，不仔細看還看不到。

　　「脫了啊，我好照著你腳大小來剪。」等了半天沒等到趙立夏動彈，方怡忍不住出聲催促。

　　趙立秋和趙立冬兩個畢竟年紀大些，面子也看得重些，瞅著自家大哥那不好意思模樣，嘿嘿直樂，趙立年和方辰則是抓耳撓腮地替趙立夏著急，恨不得自己上前幫他脫了，點兒剪了才好輪到他們啊！

　　正僵持著，外頭傳來楊嬸兒聲音：「老遠就聽到你們笑呵呵，什麼事兒這麼高興啊。」

　　趙立夏大大地鬆了口氣，連忙從方怡身邊兒繞過去，幾乎是用跑逃到院子裡去接楊嬸兒，趙立秋和趙立冬後頭看著，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哎喲，看你這高興，遇著什麼喜事兒了？」楊嬸兒說著也笑了起來。

　　趙立夏惱怒地瞪了兩個弟弟一眼，擺擺手：「沒事兒呢，嬸兒屋裡坐。」

　　楊嬸兒往裡頭一瞄，看到方怡手裡鞋墊子：「喲，才聽三妞兒說你要學著做鞋，你這就弄出來了？給我瞧瞧，哎，這貼還不錯，怪平整。」

　　方怡笑了笑：「都是按三妞兒教做。」

　　楊嬸兒放下手裡小籃子：「三妞兒都跟我說了，她自己做事兒都馬馬虎虎，還教你呢，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瞧瞧，你這還沒剪樣子吧，來，剪刀拿來，嬸兒給你做個樣子。」

　　「謝謝嬸兒。」方怡連忙把剪刀遞上去。

　　見楊嬸兒目光又落到了趙立夏腳上，可憐小伙子才喘了口氣，還不到三分鐘呢，這又要脫鞋子了！不過這回對象是楊嬸兒，讓趙立夏多少心裡踏實些，慢吞吞地脫了鞋遞過去。

　　楊嬸兒自然不會嫌棄，何況也沒什麼怪味道，只是看到鞋子磨損成這樣還穿之後，這位心善婦人露出了一臉疼惜表情，嘴上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麻利地開始剪了起來：「你這鞋子緊不緊？」

　　趙立夏想了想：「前頭有點兒擠腳，後面還好。」

　　「那我給你放點兒。」

　　楊嬸兒剪完了趙立夏，瞧見這鞋底還有多，就讓其他幾個也把鞋子給脫了，這下子趙立秋趙立冬笑不出來了，扭扭捏捏地脫了鞋遞過去，倒是兩個小很歡騰，還沒輪到他們呢，就早早地把鞋子拎手上了，弄得趙苗苗也有樣學樣，翹起腳想要脫鞋子，結果一屁股坐地上，撅了半天小嘴兒。

　　方怡兩眼放光地看著楊嬸兒三兩下地剪好了好幾雙鞋子底，心裡佩服得不行，仔細地收好，準備回頭就把這個做樣子好了，省每次都要比劃，她可沒楊嬸兒這種功力。

　　楊嬸兒看著方怡小心翼翼地樣子不由失笑，揭開小籃子上蓋著布，端了一盤子豆腐豆乾出來，露出下面兩雙鞋子：「這是我過年給你們叔做，還沒穿過，我估摸著立夏穿應該可以，所以就給你帶過來了，來，試試。」

　　趙立夏連連擺手：「這咋行，你給叔做我怎麼能穿！」

　　「有什麼不能穿，你叔他鞋子多很，不缺這一雙兩雙，來試試。」

　　趙立夏推脫不得，只得脫了鞋子試了，鞋子有些大了，不過也好過他腳上這雙小了，趙立秋也試了一下，卻穿不了，一抬腳就掉了，後，趙立夏跟楊嬸兒推脫半天，終留下了一雙。

　　送走楊嬸兒，方怡道：「立秋，你再忍幾天，我給你做一雙出來。」

　　趙立秋倒是不怎麼在意，笑瞇瞇點頭：「好，我等方怡姐給我做鞋子穿。」

　　那頭趙立夏聽了，抿了抿唇角，落鞋子上目光頓時帶了些許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