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糾紛

　　方怡冷冷地看著從屋子裡衝出來肥婆娘，個子不高，塊頭倒是大，想來平日裡也沒少刮別人家油水。

　　這婆娘是趙家村兒裡本家媳婦兒陳氏，她男人是裡正親侄子趙供，所以平日裡才敢村裡頭撒潑發橫，開口閉口就捎上里正，大傢伙兒對她是能避則避，誰也不願意為了這潑婦得罪裡正不是。她先前正家裡醃菜，聽到動靜出門一看，只見院子裡那隻老母雞被砸了個老大血窟窿，倒地上不住抽搐，當下就火了。從來只有她去別人家撒潑，還從來沒有誰敢找上她家門！

　　「喲呵，我當時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上老娘家裡來鬧事，原來是你這手腳不乾淨賤蹄子。」

　　方怡還沒出聲呢，方辰就憤怒地跑過來，擋她身前：「我們沒有偷你們家雞蛋！你不許冤枉我姐姐！」

　　那婆娘叉著腰，指著方辰鼻子尖兒：「你這小兔崽子，老娘說話，輪得到你插嘴？你姐姐沒偷，那不就是你偷，年紀小小不學好，學人家偷雞摸狗，長大了還了得？」

　　婆娘嗓門兒是出了名大，她這麼兩嗓子，四面鄰里家裡忙活都聽到這動靜了，有幾戶人家已經探出來了看熱鬧了。

　　方怡拍拍方辰肩，把氣得發抖小傢伙拉到身後，這才冷聲開口：「抓奸要雙，抓賊要髒，你說我們偷了你們家雞蛋，證據呢？」

　　「小蹄子是從哪兒學來這話？證據？你們家窮叮噹響，連個雞毛都沒有，哪來雞蛋？不是偷老娘家是什麼？」

　　方辰怒道：「那是立夏哥送來，我們家雞都養他家院子裡！」

　　婆娘一拍巴掌：「哎喲喂，真是笑死人了，你們家雞養到別人家院子裡？小方辰啊，你可得小心你這個吃裡扒外姐姐喲，這還沒出孝呢，就學會暗地裡勾搭漢子了，連自家雞都巴巴地送出去，這可是要抓著浸豬籠！」

　　方怡當了幾年律師，什麼樣胡攪蠻纏人沒見過，哪裡會被陳氏幾句話刺激道，當下道：「就是說，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們偷了你家雞蛋，而我們卻能證明你從我們家搶走了我們雞蛋，你私闖民宅先，無故傷人後，還強搶他人物品，按照我朝律法，坐牢判刑是鐵板釘釘事。」

　　那趙陳氏被方怡這一通話給砸下來，看她板著一張蒼白臉，聽到後坐牢判刑，心裡竟生出些許害怕來，可她終究是個無知刁婦，眼看方怡那瘦小身子，哪裡會相信她話，回過神來，一挽袖子，劈頭就罵：「你這賤蹄子，有爹生沒娘教，跟你那死鬼老娘一個樣兒，仗著模樣生得好了些，成天見兒到處亂勾搭人，小心跟她一樣短命！」

　　方怡還沒怎，方辰卻是被罵哭了，才五歲小孩兒哪裡聽得母親姐姐被人罵成這樣。

　　「別哭。」方怡反手拍拍方辰肩，淡淡道：「瘋狗都是愛亂咬人，人怎能為了瘋狗哭呢。」

　　趙陳氏稱霸趙家村多年，從來沒被人這麼當面頂撞過，別說罵她是瘋狗，當下整個人都炸起來了，那聲音尖地幾里外都能聽到：「你罵誰是瘋狗呢！你這小賤人！」

　　「誰答應就是罵誰。」

　　趙陳氏扭著肥胖身軀猛地就衝了過來，咬牙切齒：「看老娘不撕爛你嘴！你這賤蹄子！」

　　剛止住哭方辰又給嚇哭了，一面哭一面邁著小步子要擋方怡面前，方怡心裡一暖，看到身後一直跟著他們那個半大孩子著急地跑過來，當下把方辰往那孩子面前一推：「你們站遠點兒。」

　　方辰和那孩子驚呼聲中，趙陳氏巴掌已經扇到了方怡跟前，方怡身子一扭，靈巧地躲了過去，隨即一抬腳，踢了趙陳氏腿上，看似輕飄飄地一下，卻讓那趙陳氏肥胖身軀頓時失去平衡，一下跪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嘴裡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方怡垂眼看著矮了自己一截趙陳氏，揚起手，啪啪兩巴掌，甩那肥胖臉上，冷冷道：「難道你爹娘沒教你，人和瘋狗是不一樣嗎？還是說，原來你才是個有爹生，沒娘教畜生？」

　　趙陳氏給打懵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兒來，正要破口大罵，眼一轉，看到不遠處走來幾個人，頓時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地上，拍著大腿嚎了起來：「哎喲我這個命苦人啊！連個外姓人都趕上們來欺負我了啊，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方怡不用轉頭都知道一定是誰來了，不然這婆娘才不會變臉。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方怡這才轉身，只見幾個人正簇擁著裡正趕過來，剛剛出聲詢問正是里正，他今年也有五十好幾了，當了二十幾年里正，村裡也頗有威望。

　　見到靠山來了，那趙陳氏頓時來了精神，呼天搶地地說方怡怎麼殺氣騰騰地衝過來，砸了他們家院子，殺了他家雞，又把她按地上打了一頓，邊打還邊罵她，說是聲淚俱下，只可惜那副肥碩身板兒，怎麼看都不像是被欺負。

　　裡正剛聽了個開頭就皺起了眉，自家人自家知道，別說是這個遠近聞名潑婦了，她說十句話，有半句是真就不錯了，見她越嚎越來勁兒，終於皺著眉怒斥：「鬧什麼鬧！」

　　趙陳氏是個欺軟怕硬，聽到這話立刻就乖乖收了聲，做出一副委屈小媳婦模樣，活生生地噁心人。

　　這期間，方怡一直冷眼旁觀，直到裡正轉過頭來問她，這才冷冷道：「她趁我昏迷不醒，跑到我家裡，誣賴我和辰辰偷了她家雞蛋，把辰辰打了一頓，搶了雞蛋就走，我來找她說理，她二話不說就罵人，還要衝上來打我，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腳，就坐地上撒潑。」

　　那趙陳氏一聽，立刻尖著嗓子叫：「你這小賤人，你作死！那明明就是我家雞蛋！明明就是你衝上來打我，還罵我是瘋狗！叔，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你看她手裡還拿著柴刀呢！她這是想殺人啊這是！」

　　周圍看熱鬧人嗤了一聲，心道你不是瘋狗是什麼！

　　裡正恨恨地瞪了趙陳氏一眼，只把她瞪得消了聲，這才再次看向方怡：「你帶柴刀做什麼？」

　　方怡招招手，把方辰拉到身前，指著他身上傷給裡正看：「我和辰辰是外來人，如今又沒了父母，不過是兩個可憐孩子，今天事兒，如果連裡正大人您都不能給我們做主，那我們也沒必要繼續活著受人欺凌。」

　　裡正聽到這話，面色不由一變，這方怡平日裡溫順得有些怯弱，怎麼今兒突然轉了大性？聽她這話意思，是連求死心都有了？目光一轉，看到方辰臉上傷口時，裡正咯登一下，暗罵那潑婦該死，平日裡罵罵也就算了，居然還下手打了，這麼小孩子，怎麼下去手！連忙道：「怎麼能說這樣胡話！我身為里正，自然會為你做主。」

　　方怡點頭：「有裡正大人這句話就好，我想問一句，若是報官，依照我朝律法，私闖民宅，無故傷人，強搶他人物品，是何罪名？該如何處罰？」

　　裡正一曬，他這裡正是族裡人幫襯著村裡人推出來，又不是朝廷分配，哪裡懂得這些，不過即便不懂，那也是不能讓人知道，當下故作沉吟片刻，才說：「這當然是要坐牢房，至於幾年，得看縣太爺斟酌。」

　　那趙陳氏一聽，當下兩眼一翻，差點兒就要暈過去，嘶啞著嗓子嚎：「她也打了我啊！她也要去坐牢！」

　　方怡：「你打我先，我是為了躲避才不小心踢到你，我這是正當防衛，就算告到縣太爺面前，我也是占理。」

　　趙陳氏向來是胡攪蠻纏，真動起嘴皮子，哪裡說得過當律師方怡，聽到這話才終於知道怕了：「你，你還扇了我兩巴掌！」

　　跟裡正一起被人找回來趙供黑著臉怒斥：「你給我閉嘴！去拿一籃子雞蛋來！」

　　趙陳氏還想說什麼，卻看到趙供臉色之後，訕訕地回屋拿雞蛋去了，趙供平日裡是個軟柿子，可真發起火來，趙陳氏還是怕。

　　趙供沖方怡道：「方怡，這事兒是我婆娘不地道，辰辰怎麼樣，要不要看大夫？」

　　方怡沒出聲，方辰也縮著身子往後躲，不讓趙供碰他。

　　趙供討了個沒趣兒，不由求救地看向里正，自家婆娘再沒理，那也是他婆娘，不可能真鬧大了。

　　裡正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村裡頭誰沒個磕磕絆絆，哪能一點兒小事就去找縣太爺呢，那還要他這個裡正幹什麼？再說，那衙門是那麼好進麼？可他看著方怡神情，勸說話竟然就卡嗓子裡說不出來了，這孩子，怎麼病了一場，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