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煙花過後

　　幾天功夫眨眼就過了，等到除夕前一天，方怡連夜就開始熬雞湯，用是瓦罐，放邊上那個炤孔裡，拿小火慢慢熬著，一夜功夫過後，那湯熬得又清又鮮，泛著金黃，骨酥肉爛，味道香醇濃郁，喝一口只覺得滿嘴鮮香，真真是美味。

　　除夕重要就是吃年夜飯了，這年夜飯可是一年就這一頓，無論如何都馬虎不得，除了那雞湯，魚也是必不可少，還得是鮮大魚，家裡魚還是小年時候趙立夏去隔壁村兒集市上買來，一直養到現在，比買來時要瘦了不少，不過卻是鮮，劉三娘對此免不了又是一陣肉疼。

　　這魚養了兩條，其中一條拿來，先油鍋裡煎得兩邊焦黃脆嫩，再加水煮酸菜魚，滋味美得緊，另一條則是被用來做魚丸子。這魚丸子方怡可早就饞得緊了，只是這邊青魚價格有些貴，而且也不好買，是以方怡一直也都沒提，這會兒趁著過年得好好吃一頓，先把青魚身上主刺剔除，剩下魚肉連同小刺都用刀剁碎了，直到成泥蓉狀，然後放入盆裡，加適量清水和鹽巴，另外再加些蔥薑汁，然後用手順著順時針方向攪拌，直到魚肉全部跟清水融合，出現粘性時，再用手抓一把湯汁，從虎口方向捏一個小圓球出來，再用勺子刮起來，放進清水裡，若是丸子浮起來了，那表示可以了，若是沉下去了，那魚水便還要繼續攪拌。

　　一整條青魚做了一盆子魚丸，那做好魚丸一個個白嫩嫩，色澤柔軟晶瑩，浮水面上，可愛又討喜，只恨不得咬一口。連鍋帶清水一起放灶台上煮起來，這魚丸煮熟了之後能多放幾天，每回想吃了就往湯水裡下幾粒，方便又好吃。

　　有雞有魚當然也不能少了肉，既然都已經燉了兩個湯湯水水菜了，這肉自然要換種吃法，挑了些五花肉切成小塊兒跟蘿蔔塊兒一起紅燒了，再剁些排骨來做糖醋排骨。劉三娘嘴角動了好幾回，直想勸方怡別弄那麼多了，就算是年夜飯也犯不著弄那麼多吧。

　　算起來，這也是方怡跟親人過第一個除夕，她自然很重視，一門心思忙活著，也沒察覺到劉三娘心思，這些都是主菜，另外還要做些別，藕夾是前兩天就炸好了，回頭放油鍋裡過一趟就好了，藕丸子得現做，把洗乾淨去了皮蓮藕擦成細末，然後用紗布兜住藕末，擠出大半水分，再跟剁碎了肉末混到一起，再加些蒜茸蔥花兒鹽巴之類調料，攪拌均勻後捏成大小合適丸子，下油鍋炸到金黃色就可以了。炸完藕丸子，方怡又就著油鍋炸了些紅薯丸子和洋芋塊兒，後還有重要蔬菜，大魚大肉吃多了，得要來點兒素菜清清腸胃才好。一時間，廚房裡充斥著各種食物香氣，屋子裡幾個小時不時就過來看一眼，饞得不行，這回方怡卻不讓他們吃了，得空著肚子吃年夜飯呢。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飯菜上桌時候，幾個小哦了一聲呼啦啦就往那大方桌上跑，趙立夏連忙攔住了他們：「別急，要先供奉祖先。」

　　方怡跟劉三娘正往桌上擺筷子和小酒盅，心裡默默想，這祖先如今也包括了這些孩子們父母。不過這話是說不得，說出來，這頓年夜飯就不用吃了。

　　供奉了祖先過後，所有小酒盅都撤了下去，一家人才坐上了桌，對著一桌子好菜，笑得見牙不見眼，開飯前，方怡叮囑道：「今天這一桌子菜都不許吃光了，年年有餘，年夜飯要剩過年。」

　　趙立秋笑道：「方怡姐，這麼一大桌看著都眼花了，哪裡會盯著一碗菜吃光？」

　　其他幾個也跟著嘻嘻哈哈保證絕對不會吃光了，這才開動。雖說是年夜飯，卻是下午時候吃，晚上還要吃餃子湯圓，等吃過年夜飯，方怡和劉三娘稍稍收拾了一下碗筷就開始和面了，方怡準備了三種餡兒，兩種鹹一種甜，甜包完餃子還能包湯圓。

　　下午時候，王滿倉兄弟兩和趙立夏趙立秋都被方怡趕去睡了一覺，畢竟守夜是件很辛苦活兒，特別是趙立夏，守夜過後一大早還要去拜年，不養足精神可不行，幾個小精神頭太好，一時半會兒睡不著，方怡也就隨他們去，倒是方辰主動要求去睡覺，小傢伙心裡頭還記著自己是方家唯一男丁，守夜得他來才行。聽到這話，方怡只覺得心裡頭暖融融：「好，你守夜，你先睡著，等會兒我叫你。」

　　方辰高高興興地跟著趙立夏去暖呼呼炕頭睡覺去了，屋裡剩下幾個都圍著方怡和劉三娘幫忙呢，說是幫忙，能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方怡一時興起，包起了南方餃子，包一個要好幾下功夫，幾個小看了也要學，結果時不時就把餡兒給擠出去了，趙立年是發散思維，好好餃子被他捏成了奇怪形狀，遠遠看著就跟小卷餅似，其他幾個瞧見了，立刻有樣學樣，一時間，各種五花八門餃子都出現了。劉三娘忍不住想叫他們別浪費了，卻聽方怡笑道：「自己包回頭自己吃啊，不好吃也得吃下去！」

　　趙苗苗忍不住踮起小腳也抓了一張餃子皮手裡：「苗苗也要！」

　　瞅著這天色還早，方怡彎下腰，把趙苗苗抱懷裡，手把手地教她包餃子，兩歲多孩子手指軟軟，方怡握著幾乎感覺不到什麼力道，卻還是耐心地幫她捏著一邊，讓她把另一邊餃子皮捏緊，小傢伙端著小臉兒，一臉嚴肅，彷彿做是多了不得大事。

　　不多時，趙苗苗方怡幫助下成功包好了第一個餃子，激動得小臉兒都紅了：「給姐姐吃。」

　　方怡笑著親了親趙苗苗小臉兒：「乖，苗苗第一個餃子難道不應該立夏哥哥吃嗎？」

　　趙苗苗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大哥，可是餃子只有一個，她又想給方怡姐，又想給大哥，這可怎麼辦？小傢伙皺著小臉兒想了半天都沒想出結果，還是趙立年說了句：「再包一個就好了，大哥和方怡姐一人一個。」

　　趙立秋逗她：「才只包一個嗎？我們也是哥哥哦，苗苗都不心疼我們這些哥哥了。」

　　趙苗苗立刻撲過去表忠心：「二哥好了！」

　　那白嫩嫩小手印趙立秋襖子上，頓時就是一個個白手印，可把方怡給愁得：「苗苗，麵粉都沾到立秋身上了。」

　　趙立秋剛抱起趙苗苗，聽到方怡話低頭一看，頓時也愁了，這可是襖子！今天早上才洗過澡換上，一整天他都小心翼翼，居然這會兒給弄上這麼多麵粉，偏生罪魁禍首趙苗苗卻還是一臉無辜看著。

　　方怡眼看著趙立秋伸手去拍身上麵粉，還沒來得及說不要，就見他身上那幾個小印子瞬間變成一堆大印子，當下想哭心都有了。

　　「別弄，越弄越多，等我給你拍拍。」方怡拍拍手裡麵粉，洗了個手，找了條乾淨帕子，用力拍打掉趙立秋身上麵粉，這才讓趙立秋鬆了口氣，他還指望明兒穿這身衣服出去拜年呢，要弄髒了可就麻煩了。

　　打打鬧鬧一下午，不知不覺天就擦黑了，傍晚時候，天上又飄起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給這個除夕增添了一份節日氣氛，不少人家都笑開了懷，除夕之夜下大雪，可是瑞雪兆豐年吶！好兆頭喲！

　　等到準備要下餃子時候，方怡打發趙立秋去喊趙立夏他們起來，一家子人熱熱鬧鬧吃了頓餃子湯圓，吃過飯，趙立夏一人發了個紅包壓歲，連方怡都有份，不過他自己也收到了方怡準備紅包。

　　高興莫過於幾個小了，今年一年，似乎收到了好幾個紅包呢！雖然每個紅包裡頭都只有幾文錢，可是攢起來也有不少呢！

　　方怡笑了笑：「壓歲錢要壓歲，今晚睡覺時候記得放枕頭底下啊。」

　　幾個小高興地應了，外頭雪越下越大，王滿倉和王來銀拿了鐵鍬出們鏟雪去了，免得明天一大早都瞧不見路了。趙立夏和趙立秋也去掃雞窩牛棚上雪，掃完之後又去了方怡家裡，幫她把門前雪也都鏟了。

　　等到天黑之後，方怡又生了個炭爐，把家裡剩飯剩菜分了一份出來，端回到自己家裡，她跟方辰終究不姓趙，過年守夜可不能呆別人家裡頭。

　　趙立夏他們幫著方怡把東西搬到方怡家裡，還抱了幾隻雞幾隻兔子過去，就方怡院子放起了爆竹。

　　這煙花爆竹什麼還得夜裡放才好看，沒有任何燈光，漫天星辰下看它耀眼綻放。方怡抱著手臂看了會兒，臉上滿是懷念，小時候孤兒院日子，可沒有那麼多煙花爆竹給他們放，每個人多就分到兩三個，怎麼都不捨得放。

　　趙立夏看著方怡被短暫煙花印亮臉，心裡默默地想，這是後一年了，從明年起他便不會再讓面前姐弟兩孤零零地這破舊小房子裡守夜過年了，他要讓方怡開開心心過日子。

　　正想著，放身側手突然被握住了，趙立夏想都沒想，立刻反手握住了那隻手，手很小，軟軟，嫩嫩，透著些許涼意。牽著這隻手，他心裡莫名地充盈起來，轉過頭，煙花短暫亮光中，他看到那張漂亮帶著笑意小臉一閃而過。

　　這一刻，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