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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緣》第11章
第11章 召見

  賞賜被抬進冉凝的房間,除了金銀,還有不少飾品,著實讓人眼紅,也可見皇上對冉凝這支《如意》曲有多滿意。樂卿沒有稱讚,也沒有雞蛋裡挑骨頭,只看了一眼,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冉凝關上門,看了看這些東西,沉思了片刻,決定還是不將這些東西送回府了。她得賞未必家裡會為她高興,她也不想給俞氏任何她過得還不錯的信號,以免俞氏再惦記著怎麼讓她活得糟糕才能合其心意。

  將東西收好,冉凝從妝台中取出一個盒子,打開來,裡面放著的是她入宮前夕,冉筱送她的那對白玉鐲子。雖不是什麼特別的樣式,但玉質極好,適合皮膚白皙的女子佩戴。

  合上盒子,冉凝也沒再帶其他東西,出門去了鄒樂師那裡。

  鄒樂師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在,見冉凝進來,鄒樂師臉上露出些許意外,但很快似乎就了然了。

  「沒有打擾你休息吧?」冉凝走到床邊,床頭的方凳上擺放著茶水,也方便鄒樂師隨時取來飲用。

  「沒有。」鄒樂師笑了笑,說:「我聽到動靜了,得了不少賞賜吧?」

  「是。若不是鄒樂師向樂卿推薦,今天的獻曲也輪不上我。」冉凝不會因為自己得了賞賜,就把功勞全歸到自己身上。她看得很明白,若不是鄒樂師提議,根本不會有她什麼事。

  「這本就是你應得的。」鄒樂師說道。鄒樂師的樣貌並不算多出眾,但她身上有一種很爽利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冉凝將盒子放到她手邊,說道:「這是我偶得的,覺得很合適你,你若不嫌棄,便收下吧。」冉凝並沒有用皇上的賞賜來借花獻佛,不是她捨不得,而是那些不能表達她的誠意。

  鄒樂師用未傷的左手打開盒子,看到玉鐲時沒有露出太多的驚喜,但手指輕摸著玉面,證實她還是喜歡的。

  「今日去葳蕤亭時,路過了了鄒樂師跌倒的地方。那邊路面平整,雨水也早已經幹透了。」冉凝說道。路過那邊,看到那時的情況,她就已經了然了。

  鄒樂師失笑,說道:「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冉凝坐到床邊的繡墩上,說道:「我感謝你的幫助和推薦,但你這樣弄傷了自己,我心裡也過意不去。」手對琴師來說有多重要根本不必多言,鄒樂師為她弄傷自己,冉凝覺得並不值得,畢竟她們原本並沒有什麼交情。

  「這傷只是看著重了些罷了。」鄒樂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我家祖上御醫出身,後來家到中落,才漸漸遠離了宮廷。我雖做了樂師,但醫術上也知道一些,曉得怎麼樣才能看起來很嚴重,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嚴重。」

  冉凝沒想到鄒樂師還有這一手,頗感意外,心下也好受了些,「原來如此。」

  鄒樂師微微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說道:「其實樂卿為什麼不待見你,我們都知道。但明明是她沒有約束好芝兒,反而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實在不公平。《如意》是你寫的,理應由你來彈奏,這與資歷沒有任何關係,何況你名聲在外,即使大家不提,可心裡也都知曉。作為樂師,我也有自己的驕傲,不能拿別人的東西為自己爭臉面也是我的原則。我的這個方法也許並不夠聰明,但有用就好。樂卿也挑不出你我的事來。」

  鄒樂師想的如此周全,看得這樣明白,冉凝心裡也覺得熨帖,「這次真的多謝你。」

  「無須客氣,你若真覺得過意不去,以後我們多多交流琴技便是。我也希望你這位京城第一琴師能指點我一二。」鄒樂師笑道。

  「什麼京城第一,不過是大家客氣罷了。你萬莫當真,否則我倒要不好意思了。」冉凝從不願占這種虛名。

  「你不必謙虛。咱們禮樂司的能人不少,但都未對你的名號產生過質疑,這就是對你的認可,所以你就安心受著吧。」鄒樂師說。

  冉凝在心裡歎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她撫琴只是喜好而已,也遺傳了些娘親的天分,卻從未想以此揚名天下。

  鄒樂師看了看面色平靜的冉凝,說道:「我名喚鄒堇月,比你年長兩歲,你若不棄,以後喚我姐姐可好?」

  冉凝自然是願意的,鄒堇月並不難相處,對她也著實不錯,冉凝還是願意交她這個朋友的。

  「月姐姐。」冉凝喚道。

  「嗯。」鄒堇月笑著點點頭,說:「你跟著的那位卓司樂是個極好相與的人,禮樂司的事你聽聽她的意見不會有壞處。若遇到什麼難處,也可以來找我,我見你便覺得親切,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

  「是。」冉凝知道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她對卓樂司的第一印象很好,對鄒堇月的第一印象也不差,所以才願意多與她們親近幾分。若是第一眼便覺得不想接觸的,那到最後最多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鄒堇月即使再有分寸,也是真受了傷的,冉凝也不便一直打擾她休息,陪她少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這次的生辰宴,聽說賢貴妃對禮樂司非常滿意,次日賞了不少東西過來,人人有份,但至於怎麼分,就看樂卿的了。冉凝也沒在意,皇上的賞賜已經夠豐厚了,如果這次拿太多,反而太過打眼,能不拿是最好的。

  樂卿倒也沒讓冉凝「失望」,分給她的東西不值一提,冉凝自然也不會介意。

  這日下午,冉凝正在房間裡看書,吉祿就匆匆趕了過來。

  見他進門,冉凝有點意外,問道:「吉公公過來是有什麼急事?」

  「回冉樂師的話,皇上今兒心情頗好,這會兒剛午睡起來,宣您過去彈個琴,解解悶兒。」吉祿微笑道。

  冉凝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皇上宣她去彈琴解悶?冉凝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按理來說,這種事讓各宮的娘娘們來做才是最合適的,後宮的娘娘們雖不說個個精通琴棋書畫,但想找個會彈琴的肯定不難。就算皇上想聽禮樂司的人彈曲,怎麼排也輪不上她才對,怎的會讓吉祿來宣她過去?

  「冉樂師?」見她不知道在發什麼愣,吉祿叫了她一聲。

  冉凝回過神來,問道:「皇上今兒個為什麼事高興呢?」冉凝覺得她得問清楚才知道要彈什麼曲子,她還猜不出皇上為什麼宣她,但份內的事還是要做好。

  「今日安遠大將軍之子剿匪歸來,未傷一人一馬,皇上龍心大悅呢。」吉祿笑道。皇上高興,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才有好日子過。

  「原來如此。我這便過去。」冉凝點點頭。這樣看來皇上想聽個曲兒也算是有原因,但冉凝總覺得宣她過去還是有點不對勁兒。

  沒有時間多想,皇上那邊可等不得,吉祿親自抱了冉凝的琴,引著冉凝向禦書房走去。

  冉凝到後,常公公也未去通傳,直接帶她進了禦書房。此時,皇上正在看奏摺,並未注意這邊。常公公也未稟報,更未讓冉凝行禮,只讓人來幫忙擺好古箏。

  一切妥當後,冉凝落座,輕呼了幾口氣,抬手撥弦,一曲《平沙落雁》隨之而出。

  今日皇上高興是因為剿匪大勝,也許一曲激昂的曲子更應景。可冉凝覺得既然是在禦書房裡,皇上又在批閱奏摺,實在不宜曲調太過鏗鏘激烈,不利於靜心,更不利於看奏摺。所以她選了這支相對平靜又優美的曲子,重要的是這個曲子的意境很好——胸懷鴻鵠之志。一方面借曲讚揚北鑫人才濟濟,且個個心懷天下,願為國分憂。另一方面也是贊安遠將軍之子實乃虎父無犬子。

  一曲終了,冉凝起身退到一邊,等皇上吩咐。

  當今聖上天佑帝今年已經年逾四十五,每日為政事操勞,臉上已經有了年歲的痕跡,但這種痕跡並不顯得老態,而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成熟,似乎一切天下大事,人心算計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天佑帝放下奏摺,看了一眼低著頭站在一邊的冉凝。同樣是低著頭,宮女們的態度是懼怕惶恐,而冉凝則是恭敬謙遜。

  「聽常義說你是老萬平伯的庶出孫女兒?」天佑帝問。

  皇上口中的「常義」正是常公公。

  冉凝跪身應道:「是。」

  看皇上的態度和語氣應該是因為祖父的關係才宣她的,冉凝心裡頓時放鬆了不少。

  「你父親怎麼同意你進宮的?」天佑帝又問。

  冉凝不信皇上不知道她是如何進宮的,畢竟常公公都知道,皇上自然沒有尋問不出的道理。不過這要看她怎麼說了。

  「父母之命,全是為臣女好。」冉凝答得滴水不露。

  天佑地也不知道對她的回答滿意與否,輕笑了一聲,說:「萬平伯府向來無女子入宮,你倒成了頭一個。聽說你從小就教養在老萬平伯身邊,不知學到了幾分?老萬平伯個是學識淵博之人,可謂朕師也。」

  冉凝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才答道:「祖父所教都是女子之德、為人之道。亦不多拘我在府中,僅此而已。」

  祖父教過她,反事只能說三分。有些事她自己心裡明白就可以了,無須多言。有時言我必失,亦容易被人探入底來。

  「是嗎?」天佑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你父親沒有繼承老萬平伯的能力和膽識,你也未學得多少,看來老萬平伯是後繼無人了。」

  冉凝面色平靜,並沒有半分要辯駁的意思。

  天佑帝看了看沒接話的冉凝,說:「你的琴技不錯。」

  「皇上謬贊了,只是雕蟲小技罷了。」冉凝回答。

  「琴技還是其次,為人識趣才是關鍵。」天佑帝重新拿起奏摺,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是,臣女告退。」冉凝向天佑帝行禮後,便退了出去。她弄不明白天佑帝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天佑帝對她的說辭到底信了幾分。但她明白,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以不變應萬變,方才能安然度日,不招人眼。

  常公公也沒說什麼,叫了個宮女隨冉凝拿琴回去。冉凝向常公公告辭後,就帶著宮女往禮樂司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禦花園時,冉凝便沒再讓宮女送了,自己抱了箏往回走。皇帝身邊的宮女她是用不起的,宮女按常公公的吩咐送她,其實到這裡已經可以了,冉凝可不敢耽誤她的時間,畢竟在皇上身邊的,即使是宮女,地位上也比她這個小樂師高得多。

  「冉三姑娘?」

  略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走在禦花園中的冉凝停下腳步。轉身看去,竟然是都沐一,而都沐一身邊還跟著那日生辰宴上她不經意看到的那位俊美又有些邪氣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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