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狼藉
午飯由丫鬟們分別送到各院,冉凝讓她們將午飯擺到小飯廳,她親自去叫鐘溯起來,灶上的雞湯還在燉著,雞湯中加了幾味補身的藥材,在各種材料的掩蓋下,藥味並不重,只是需要多熬一段時間。
坐到軟榻邊,冉凝看著鐘溯沉睡的臉,有些不忍心叫醒他。鐘溯的睫毛很長,密密地鋪下來,特別好看。冉凝不知怎的居然起了玩心,用指腹輕輕撥弄著他的睫毛,剛碰了兩下,鐘溯的眼睛就微微動了動,冉凝趕緊收回手,說道:「午飯送來了,起來用一些吧。」
鐘溯沒回話,直接將冉凝抱到懷裡,枕在他的手臂上,說道:「陪我睡一會兒。」
軟榻不比床寬敞,不過鐘溯將冉凝抱在懷裡倒也不覺得擁擠。
「不餓嗎?」冉凝怕他空腹睡覺不舒服,她自己倒是不怎麼餓的,之前碧竹去取雞的時候,順便拿了些點心回來,她在小廚房忙碌的時候也墊了些。
「不。」鐘溯扯開被子把冉凝包進去,抱著她繼續睡。
冉凝原本是不困的,但躺在鐘溯身邊,聞著他身上的香味,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就這樣,兩人雙雙錯過了午飯。照樣送回去並不好看,冉凝剛進門,總不能落下個浪費食物的名聲,於是小五和碧竹一合計,兩人便動手把午飯吃了。反正灶上還有雞湯,等冉凝和鐘溯醒來喝正好。碧竹還細心的留了米飯,等簡單炒一下配著雞湯正好。
等兩人醒來已經是下午了,鐘溯似乎很久沒睡這麼好了,整個人看上去也多了一分溫和。漱過口後,碧竹將雞湯和米飯端上來,得知雞湯是冉凝熬的,鐘溯很給面子地多用了一碗,雞腿都拆下來給了冉凝,其他的都進了鐘溯的肚子。
「你的手藝很好。」吃飽後,鐘溯喝著茶說道。其實他本身對食物的味道並沒有苛刻地要求,也沒有特別的偏好,但味道好壞他還是分得出的。
「你喜歡就好。」若鐘溯喜歡,冉凝不介意多做幾回,只不過她會的東西有限,恐怕還要學不少。
「喜歡,但不喜歡你辛苦。」鐘溯說。
冉凝輕笑,說:「不辛苦,偶爾做一頓飯,也可以調劑一下生活。」
「嗯。」鐘溯輕輕揉了揉冉凝的頭髮。
冉凝起身從妝台抽屜中拿出一個荷包,隨後走回鐘溯身邊將荷包交給他。這是新婚後妻子要贈與相公的物件,冉凝選了荷包,這東西鐘溯平時也用得上,料子也是冉凝特地挑的,就這麼一小塊,也花了她五兩銀子。鐘溯平日喜歡穿書生袍,所以冉凝選了比較素雅的月白色,上面繡了竹子,象徵君子。荷包的夾層加了些防蚊蟲的草藥,幾乎沒什麼味道,不會與鐘溯身上的味道衝突。
鐘溯摩挲著荷包,荷包的料子很舒服,上面的刺繡也精緻,沒有絲毫女氣,鐘溯很喜歡。
「以後我就用它了。」鐘溯說道。
「嗯。」冉凝考慮著再多弄些料子給鐘溯做些不同顏色的,配衣服配時節都是好的。
傍晚時聽說冉凝要包餃子,鐘溯出於好奇,跟著一起進了廚房。人常說君子遠庖廚,不過鐘溯並沒有那麼多講究。
鐘溯不會包,便著著冉凝和碧竹忙碌,也不多話,只是目光一心留在冉凝身上,似乎冉凝的一舉一動他都要印進心裡。
廚房裡正忙碌著,小五笑眯眯地跑地來,給冉凝行了個禮,然後對鐘溯道:「主子,都少爺和元少爺派人來問您什麼時候得空,想跟你聚一聚。」
「成親那日不是聚過?」鐘溯微微皺了下眉,現在可是他的婚期,早朝都不必上,比起出門應酬,他更想在家裡陪冉凝。
小五嘿嘿一笑,說道:「元少爺的人說知道主子爺不願出門,不過這次他是請您和少夫人一起。」
按理來說,府上的人應該管冉凝叫二少夫人,畢竟她上面還有一個李氏。不過當時碧竹並沒多想,就直接改了稱呼喚了「少夫人」,鐘溯身邊的人也沒糾正,就跟著一起叫了。反正他們平時也管鐘溯叫「主子爺」,而不是「二少爺」。
小五口中的「都少爺」冉凝猜應該是都沐一,至於「元少爺」,冉凝並不清楚。
鐘溯並不限制冉凝出門,但他的媳婦,幹嘛要領去給那兩個人看?他自己還沒看夠呢。
「你想去嗎?」鐘溯問冉凝。
冉凝拿過碧竹擀好的面皮,問:「都是你的朋友嗎?」
「是,都沐一你見過的,姓元的一直沒得空見。」鐘溯說。
「我聽你的。」冉凝笑著盛了餡放到面皮上,雙手輕巧地一捏,一個胖胖的餃子就包好了。
原本鐘溯是不想讓冉凝去的,但冉凝這番話讓鐘溯覺得很舒心,於是對小五道:「讓人去回了,等冉凝回門後,再定時間。」
「是。」小五應著就出去了。
冉凝沒多說,也沒多問,繼續包餃子,今天她準備了不少,各院都要送一些才算禮節周全。
餃子包完煮好後,冉凝讓碧竹送了些給各院,她和鐘溯則坐在院中,溫了一壺沒什麼度數的果酒,兩人邊吃餃子邊喝著小酒,別提多愜意了。吃到一半的時候,鎮北侯過來了,說冉凝的餃子包得好吃,他沒吃飽,再來用一些。
鎮北侯過來,他們做為晚輩的自是高興的,果酒也換成了竹葉青,鐘溯陪著鎮北侯小酌了幾杯,小五從廚房端了幾碟下酒菜來,一頓飯吃得也極高興。
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冉凝晚上睡得特別沉。
第二天一早,冉凝準時睜開眼睛,鐘溯已經醒了,但並沒起身,只是躺在床上看著她。
冉凝坐起身,說道:「起吧?要去給母親請安。」
「嗯。」鐘溯從身後抱了她一下,才讓丫鬟們端了洗漱用具進來。
早飯後,鐘溯和冉凝一起去給譚氏請安。他們到的時候,鐘瑨和李氏還沒過來。
「給母親請安。」兩人並排行禮。
譚氏點點頭,說:「坐吧。昨兒個聽說你們祖父晚上到你們院子喝了些酒,還以為你們要晚起一會兒。」譚氏臉上並不見笑意,冉凝不知道譚氏是一直這樣嚴肅,還是像李氏說的只是因為不喜歡她。
「嗯。」鐘溯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多說。
冉凝看鐘溯的態度,似乎與譚氏的關係並不親密。就算鐘溯性子冷淡,譚氏作為母親,對自己的兒子也不應該這般嚴肅才對。這局面讓冉凝有些糊塗了,但也不能多問。
見氣氛有些冷淡,冉凝開口幫鐘溯接道:「晨昏定省乃孝道,相公與兒媳萬不敢怠慢。長輩安康,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才能安心。」
譚氏看了冉凝一眼,似乎並不喜歡她多話。鐘溯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也沒說話。
譚氏呷了口茶,對冉凝說道:「侯府不比萬平伯府,鎮北侯府上的規矩面面俱道,你新入府,一時錯了規矩我不怪你,但若犯了大忌諱,我也不會縱容。近來府上也沒什麼事,你好生將家規家訓抄寫幾遍,以求熟記,這也是為你好。」
「是。」冉凝應道。其實背誦倒還好說,但抄寫卻是個苦差事,而且譚氏說的「幾遍」並不是個確定的數,抄一次是肯定不行的。
鐘溯也知道抄寫是個麻煩事,剛想為冉凝說兩句話,就被發現他意圖的冉凝攔下了。既然是婆婆給的任務,她就必須好好完成,一進門就對婆婆的要求推三阻四並不明智。
「旁邊小書房中的筆墨紙硯都準備好了,你一會兒就去抄吧。清風院裡溯兒在,你也不能安心抄寫背誦。」譚氏顯然是早有準備。
「是。母親思慮周全。」冉凝應道。既然譚氏早就打算好了,冉凝只有照做這一條路。
說話間鐘瑨和李氏也到了,聽說冉凝要抄家規家訓這件事,兩個人也沒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
譚氏也沒多留他們,一盞茶後,就讓他們散了。冉凝去小書房,其他人則回了自己的院子。
鐘溯原本想留下陪冉凝,但被譚氏以會打擾冉凝為由,讓他回去了。
出門後,冉凝沖他笑了笑,說道:「我抄東西很快的,別擔心。」
鐘溯捏了捏她的手指,說:「午飯時我來接你。」
「好。」冉凝笑著點點頭,目送鐘溯離開後,進了小書房。
小書房的確不大,只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就無其他了。桌上放著家訓和家規,以及文房四寶,看數量,足夠冉凝抄上十遍的。
碧竹被允許進去伺候,但門口有譚氏的丫鬟看著,大概是以防碧竹幫忙抄寫。
「少夫人……」碧竹對譚氏的作法有些不滿,但也不敢說出來。她看得出譚氏不喜歡冉凝,但又實在想不明白,冉凝哪裡得罪了譚氏。
碧竹跟了她這麼多年,這小丫頭在想什麼,冉凝自然能猜到。輕輕拍了拍碧竹的手,冉凝說道:「幫我研墨。」
「是。」見冉凝神色平靜,她也想再給冉凝添堵,便老實地開始研墨。
冉凝坐到桌前開始抄寫,邊抄邊背誦。抄寫這件事雖然麻煩,卻難不倒冉凝。當初她在琴銘館抄寫孤本時已經練出來了,抄得又快又工整。
整整一上午,除了喝茶外,冉凝都在抄寫,等丫鬟來說讓冉凝休息時,冉凝已經抄完第三遍了。
馬上就要到午飯時間,譚氏沒留她,讓她回自己的院子吃午飯,下午繼續抄。
鐘溯還沒來,冉凝便帶碧竹往回走。在走到離清風院還有些距離的時候,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響,似乎有什麼被打碎了,又好像有木頭被劈開的聲音,原本站在門口的丫鬟們也不見了蹤影,氣氛有些不對。
冉凝一皺眉,快走了幾步。一進院子,就看到院中已經一片狼藉——鐘溯練功的木樁全碎了,石凳石桌掀翻在地,上面擺放的茶具摔得粉碎,院中的桃樹也折了兩棵,武器架倒了一地……
院中只有鐘溯一個人,此時,鐘溯雙目赤紅,臉色慘白,嘴唇紅的像要滴出血來,看著就像從地獄來的修羅一般,下一秒就可以將人生吞活剝了……
碧竹嚇壞了,雙腿發軟地靠在牆邊。冉凝還算冷靜,她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她找小五問明白,院中六個栽植著鮮花的大水缸就被一股內力如數震碎了,一時間碎片紛飛……
一片尖銳的碎片貼著冉凝的臉劃了過去,她只覺得臉上一疼,豔紅的血就頓時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妖豔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