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升堂
次日一早,冉凝走出房門,就見鐘溯已經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她了,桌上還擺著幾份早點,看樣式應該是衙門中的廚房做的。
「醒了?來吃東西吧。」鐘溯說道。
「好。」冉凝應了一聲,走到桌邊。
鐘溯將一碗魚皮餛飩推到冉凝面前,說:「一會兒徐大人會派人到俞府抓人。」
「證據足了?」冉凝問。她也希望儘快結了這個案子,但如果證據不足,估計會耽擱不少時間,到時候變數就太大了。
「應該吧。」鐘溯給了她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冉凝微微皺了下眉,有些不放心。
鐘溯說道:「吃吧,一會兒我們一起到堂上聽審。」
冉凝想了想,覺得徐大人應該也不是魯莽的人,不會冒然行事,倒也略微放心了些。
早飯後,面前就傳來話,說俞放已經抓到衙門了,一刻後升堂。
鐘溯點點頭,又跟冉凝一起用了些茶,才帶著冉凝前往公堂。在路過書房時,鐘溯突然拉住了冉凝。冉凝腳步頓,就聽到有一個男子正在書房內同徐大在叫囂。
「我俞直的兒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你們可不要血口噴人。徐大人,你我同是在朝為官的,你這樣冤枉我兒子,我們俞家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父親還沒有告老,也算是老臣,在皇上面前說句話也是頗有分量的,徐大人還是好自為之吧。」用這種高傲的態度對徐大人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俞氏的兄長,太常寺少卿俞直。
「俞大人,本府這是京城府尹,查明案件為民伸冤是本職。如今令公子涉案,若他不是兇手,本府自當還他公道,俞大人又何需如此著急。」徐大人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根本沒放在心上。
「你……」俞直似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道:「行,你別後悔。」
說完,一甩袖子就氣哼哼地出了書房。
鐘溯帶著冉凝往拱門後躲了一下,沒讓俞直看到他們。
俞家兩代為官,在官場上還是有給分量的。若非徐大人義正嚴,不畏強權,這事恐怕要麻煩許多。
似乎是看出了冉凝的擔心,鐘溯說道:「安心,俞家並不算什麼。徐大人背後是整個都家,都沐一的父親是刑部上書,與徐家老爺子平起平坐。沒什麼可擔心的。」
聽了鐘溯這番話,冉凝考慮了片刻,點了點頭。俞家背後可以說還有萬平伯府,聽上去比徐大人身後的都家要強上一些,可她父親是絕對不可能管俞家這些事的,所以萬平伯府這個靠山有等於沒有。
「但願今天能順利些。」冉凝說。
「會的。」鐘溯的語氣中帶著幾份自信。
來到公堂,兩人坐到了立於師爺位身後的屏風後,沒有人知道那裡還有人在,冉凝和鐘溯可以安心地在那裡聽完全程。
兩人剛坐下,就聽到一位聲音尖銳的女人在公堂門口邊哭邊罵,哭著俞放被冤枉了,罵著徐大人查不出真凶要拿俞放頂罪。俞直站在女人身前,一臉嚴肅,並沒有指責女人,更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冉凝隔著屏風並看不到那女人是誰,但猜應該是俞放的母親。
不多會兒,徐大人、師爺和衙役們先後走進了公堂,徐大人坐到知府的位子上,師爺則坐到了記錄的案桌後,衙役分成兩批,分別站在左右兩邊,另外還有三五個衙役維持著門口的秩序,讓前來旁聽的百姓不要擁擠,也不要打擾斷案。
「升堂!」徐大人驚堂木一拍。
「威武——」
「今日,本府就宮女芝兒被殺一案開堂審理,帶疑犯俞放!」徐大人說道。
很快,俞放就被帶了上來。俞放一見到門堂外的俞直,就立刻喊道:「父親,快讓祖父救救我,快救救我!」
「安靜!」徐大人再次拍了驚堂木,俞放安靜下來。
「俞放,本府問你。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時,你身在何處?」徐大人問。
俞放跪在地上,低著頭想了半天,再抬起頭,臉上已經平靜了不少,說道:「大人,這麼久的事我實在記不得了,大約是在與朋友喝酒,又或者在家睡覺?」
徐大人看著明顯不想配合的俞放,說道:「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時,宮女芝兒被殺害於巷中,有人看到一佩戴海棠玉佩的男子逃入巷子深處。由於玉佩樣式特別,被記住後篩查到了你身上。俞放,你有什麼話說?」
徐大人說話間,衙役將那塊玉佩呈到徐大人面前。
「大人,單憑一枚玉佩就說我是兇手,是不是太武斷了些?我從不認識什麼叫芝兒的女人,您可別冤枉我。」俞放哼了一聲說道。
「一枚玉佩的確無法讓你心服口服。」徐大人似乎也沒指望俞放立刻認罪,也不欲與他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對衙役道:「帶昨晚的刺客!」
「是!」
聽到徐大人的話,俞放的臉色略微變了一些,但看上去還算鎮定。
很快,三名刺客就被帶了上來。他們還穿著昨晚的夜行衣,表面看也未受什麼傷,但臉色卻十分不好。三人跪在俞放身邊,並瞥了俞放一眼。
「本府問你們。昨夜你們潛入禪音寺,用迷香迷倒了眾香客及僧人,又跑到冉三姑娘院中刺殺,你們究竟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徐大人問。
其實這些話昨晚已經問過了,只是需要再複述一次給俞放聽,也是給在場的百姓聽。
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黑衣人說道:「我們乃望月樓的人,六日前,俞放俞公子到樓中來,請我們刺殺萬平伯府三姑娘。正巧三姑娘上山祈福,我們才有機會下手。」事已至此,他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至於信用?若是一般江湖中事,他們自然是會保守秘密的。可一旦涉及到朝堂,他們也明白民勿要與官鬥在道理。
「什麼?」俞夫人聞言驚了一跳,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完全沒顧忌場合。
「你們不要胡說八道!我堂堂俞家公子,怎麼會與你們這些江湖人打交道?」俞放冷笑一聲,似乎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黑衣人也沒客氣,直接說道:「俞放來樓中的時候,的確蒙了面,但身形、聲音是不會變了。當時我正好也在場,自認是不會認錯的。當時俞放前來,說要雇我們殺萬平伯府冉三姑娘。說冉三姑娘身邊平時也沒個會武功的,所以不需要什麼高手。於是這活兒就落到了我們身上。在出任務之前,樓內自然是經過一番調查的,我們是江湖門派,做事自然要格外當心。負責打探的兄弟回來說,俞放是因為殺人時,玉佩被那位冉三姑娘看到了,城中正傳的厲害,他心下害怕,才要殺人滅口的。這消息未必全然可靠,但也有幾分可信。」
黑衣人深知自己是回不去樓裡了,自然也不需要再隱瞞,「我們本就是江湖門派,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活我們就接下了。只是不想被俞放誆騙,冉三姑娘身邊根本不乏高手,這才落到了官府手中,我們三兄弟也認了。」
「呵,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從不知道什麼望月樓,你們說,是誰指使你們誣陷我的?」俞放一臉正義的大聲呵道。
「俞放,男人就要敢做敢當。」黑衣人說道。
「我沒做過,憑什麼要認?!」俞放冷聲問。
黑衣人也不懼他,哼哼一笑,說道:「大人,我身上有那日俞放到望月樓時留下的錢袋。那日要先收定金,俞放就直接把荷包丟了過來。」說完,黑衣人從衣內拿出一個荷包來,交給衙役,衙役呈交給徐大人。
在屏風後的冉凝看了鐘溯,她不知道關於那個望月樓要殺她的事鐘溯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是怎麼知道的,但肯定是提早知道才護得了她的周全。雖然事情才審到這兒,但冉凝覺得已經看到結局了。
見她在看自己,鐘溯給她添了茶,問道:「無聊了?」
「不是。」冉凝並不準備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覺得自己早晚會知道答案的。
「中午想吃什麼,讓小五去買。」衙門的飯菜對他來說已經算做得不錯了,但他總覺得給冉凝吃有些委屈了冉凝。
「不用麻煩,衙門的東西做得雖粗糙了些,但不難入口。」冉凝也不是挑剔的人,不是她不會挑剔,而是老萬平伯從小就教育她隨遇而安,在該挑剔的時候不能委屈自己,在不該挑剔的時候就讓自己融入環境。所以她雖未吃過什麼苦,卻也不懼怕吃苦。
徐大人看了看荷包的繡功,他雖分辨不太出來,但也知道每個府上幾乎都有等屬於自己的且不外傳的花樣和刺繡方法,只要讓一些擅長女紅的女子辨別一二,就可知曉。而在這枚荷包的一角,還小小地繡了一個「放」字,一看就是特地為俞放繡的。
「俞大人,俞夫人,你們可有荷包在身上?」徐大人問。
俞直和俞夫人都不說話了,顯然並不想拿荷包出來做為參照。
徐大人又問:「可有擅長女紅的女子在?若沒有,本府就要去請繡娘了。」
「大人,民婦是輕羅坊的繡娘,願為大人效勞。」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上前一步,說道。
輕羅坊是京中很有名的成衣鋪子,裡面繡娘的繡功自是不必說的。
「甚好。」徐大人將荷包交給衙役,衙役拿給了女子。
徐大人又問:「沒有俞家的荷包做對比,可否能辨別得出?」
繡娘說道:「大人無需擔心,民婦看看俞大人與俞夫人衣裳和手帕上的繡工也可知一二,若辯不出,再讓人找來荷包便是了。」
「好。」徐大人點點頭。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冉凝很清楚,俞家的針法很是特別,繡出來的東西也十分漂亮。這些俞氏都繼承了,俞氏年輕那會兒,也給冉姌繡過不少。但現在上了些年紀,眼睛經不得累,繡的東西就越發少了,最多是給萬平伯繡上幾樣小物件罷了。
鐘溯看著冉凝放桌上的修長的手指和修得漂亮的長指甲,不知道在想什麼。
發現了他的目光,冉凝問:「怎麼了?」
鐘溯問道:「你可會女紅?」他只知道冉凝的琴技出眾,但並未聽說女紅方面的功夫。
「自然是會的。」冉凝輕笑,這些東西她也不敢落下。
鐘溯的手指伸到離冉凝指甲極近的地方,幾乎是要貼上了,然後輕輕點了點桌面,問道:「可還方便?」
冉凝的笑容深了些,說:「嗯,只是慢一些而已。」
鐘溯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說道:「無論你繡成什麼樣,我都會戴的。」
冉凝笑著抿了抿嘴角,臉上有點熱,婚後妻子是要向相公贈送荷包、手帕之類的物件的,鐘溯承諾會帶,對冉凝來說自然是很暖心的,心下也開始盤算著要買一塊什麼樣好料子,才能配得上鐘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