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疑惑
正月十五之後正式恢復早朝,鐘溯仍在病中,有王太醫的稟明,鐘溯順利地獲得了在府中修養的權利,直到完全康復為止。
一早,冉凝簡單地用過早飯後,就去禮樂司應卯了。禮樂司在年節期間是不會全部放假的,畢竟宮中宴會不斷,還需要他們來助興,所以一直採用的是輪休,冉凝因為已經嫁人,不在宮中,年節中也沒有安排她的曲目,所以應卯時間直接調到了正月十五之後。
向樂卿問過安後,冉凝去了卓左尚樂那裡。
她一進門,左尚樂就把她拉到桌邊坐下,問道:「鐘小將軍如何?聽聞他在宮宴上中毒,我們都嚇了一跳。原本想出去看看你,但又實在不得出宮的機會。常公公那邊奉旨追查,卻也沒查出什麼來,你心中可有數?」
冉凝搖搖頭,說道:「事發突然,我們誰都沒想到。好在王太醫醫術高明,又得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相助,夫君這才得以醒來。不過身上餘毒未清,王太醫說需要將養上一段時間才行,急不得。」
左尚樂微微歎了口氣,說:「人無事就好。你可是輕減了不少,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嗯,謝左尚樂關懷。我已與樂卿說過了,在夫君康復前,若無重要的事,我就先不來應卯了。」冉凝說道。
「應該的。」左尚樂點點頭,「我若得空,也會去看你。」
「好。」冉凝應著,又道:「聽聞左尚樂的父親要調回京中了,恭喜左尚樂了。」
這也是她剛聽樂卿說的。左尚樂的父親剛做官時不過是個七品小官,後來憑著能力一點點爬上來,三年前被從京中調去了金安府做知府,今年過年期間就傳出皇上有意調其回京擔任正三品刑部右侍郎,估計這兩日,聖旨就要下了。
左尚樂臉上也露出喜悅的笑容,說:「皇上聖旨尚未下,不過若能回京,我也可安心些,也算一家人團聚了。」
「是啊,有什麼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值得高興的呢?」冉凝笑道。
「嗯。」左尚樂點點頭。
卓大人雖不是她祖父人脈中的人,但若能交好,對冉凝來說也是助力。
見完左尚樂,冉凝又去見了鄒堇月,這才讓宮女帶著去了賢貴妃那裡。
路上,冉凝迎面遇見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男子有著一張國字臉,說不上英俊,卻十分剛毅,看樣子是剛下朝回宮。冉凝猜不出對方是誰,也不準備搭話,只同宮女一起退到一邊行禮,等男子過去她們再繼續前往瑤華宮便是了。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那位男子居然站到了她面前,問道:「你是鐘溯的妻子?」
小宮女立刻在冉凝身邊小聲道:「這位是大皇子殿下。」
冉凝聞言行禮道:「是,參見大皇子殿下。」
「免禮。」大皇子擺擺手,讓冉凝起身。
冉凝起身後頜首而立,並未說話。
大皇子也不見外地問道:「鐘溯可好些了?」
「是,已經見好,只是還需要修養。」冉凝說道。
大皇子點點頭,「那就好好養著吧。這件事實在意外,常公公還在查,大約還需要些時間。」
「是,此是全憑皇上做主。」宮中之事,即便鐘溯是受害者,也沒有查的權利。
「過年期間原本以為可以聽到鐘少夫人的琴,卻不曾想發生這樣的事。」大皇子似有些遺憾地說道。
「禮樂司能人眾多,冉凝實在不算什麼。」冉凝說道。大皇子雖主動來關心鐘溯,但冉凝並不會因此就不再懷疑他。
「話雖如此,可古人有雲: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大抵就是指你的境界吧。」大皇子微笑道。
「大皇子謬贊。」這樣高的評價,冉凝自是不敢當的。
「希望有機會再聽鐘少夫人演奏。」大皇子說。
「是。」冉凝應道,反正這事也不是她說的算的。
大皇子沒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
冉凝也沒把這上放在心上,跟小宮女繼續前往瑤華宮。
見到冉凝,賢貴妃也不讓她行禮了,直接抓住她的手問鐘溯現在如何。冉凝把這幾日的情況都是賢貴妃說了,也提了師伯,但並沒有提楚彥之事。還說了鎮北侯府的打算,望賢貴妃繼續裝做擔心的樣子,也好蒙混那些想害鐘溯之人。
賢貴妃聽冉凝說完,才正真安下心來,也同意隱瞞鐘溯已經無恙一事。若非她沒這個權利,她真的很想親自去查,就算把皇宮翻過來都在所不惜。也只有此時,她才第一次覺得只做一個貴妃是多麼的不夠,而這是她曾經感到很滿足的地位。
答應鐘溯在他醒來之前回去,冉凝也沒多留,安撫完賢貴妃便離開了。
走出宮門,冉凝遠遠地就看到一匹純黑的駿馬,駿馬身邊站著一個高大威武的男子,約四十多歲,看上去精神抖擻,意氣風發。這位也不是別人,正是冉凝派碧竹送年禮後,唯一什麼表示都沒有的奉國將軍。奉國將軍位列從二品,雖說不算足智多謀,但也十分驍勇,年輕的時候跟著老萬平伯打過不少仗,關係也就在這樣的一場場戰役中累計了起來。
冉凝上前行禮問安,無論對方之前有沒有表示,都是她的長輩。
奉國將軍看了看冉凝,說道:「若有空,與我步行一段可好?」
冉凝知道奉國將軍提出這樣的要求一定是有話要對她說的,便點點頭道:「陪將軍步行,實乃冉凝之幸。」
奉國將軍點點頭,率先往前走。冉凝吩咐了一下等在馬車邊的小五和碧竹,隨後跟了上去。
「鐘溯還好嗎?」稍微走遠了些,奉國將軍才開口問道。
「還好,只是不知道何時能真正康復。」冉凝說道。
「鐘溯是個十分出色的將軍,即便名聲不佳,卻也是武將中的佼佼者。」奉國將軍的語氣似是有些感慨。
「戰功、名聲、地位、官職,這些對我來說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就算他什麼都沒有,只要活著,冉凝也依舊願意做他的妻子。」在奉國將軍面前,冉凝覺得與其巧言令色,不如真實一些,武將其實很少會喜歡太過彎繞的態度。
「若鐘溯沒有這些,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奉國將軍如實說道。每個身在朝中之人,都有屬於他們的位置和一種微妙的制衡。
「是。所以如果無法安逸度日,就爭出一片安寧,至少不會為性命擔憂。」冉凝微笑道。
奉國將軍看了看她,說道:「你很像老萬平伯,他之所以願意坐到這位置,且又僅願意坐到這個位置,也不過是為保全府平安罷了。如此進可攻,退可守,放眼整個朝堂,大約也就老萬平伯這一份了。」
「祖父若知道您對他的評價這樣高,肯定會很高興的。」冉凝微笑道。
奉國將軍搖搖頭,「可惜啊,你父親不像老萬平伯。」
「人各有志吧。」對於父親,冉凝並不會多做評價。
「你送年禮來,我並未回應你,可覺得失望?」奉國將軍問。
冉凝搖搖頭,笑道:「您是長輩,冉凝送年禮本就是盡一個晚輩的義務。也許您久在朝中,想得會多一些,顧慮也多一些,這都沒什麼。總之冉凝知道您不會害冉凝,這便足夠了。」
奉國將軍看著冉凝,半晌沒有說話。
冉凝也不在意,說道:「我知道這在別人心裡可能更多的是有拉攏之意,可冉凝一個小女子,諸位大人皆是長輩,何得冉凝拉攏呢?不過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給冉凝幾分薄面罷了。冉凝盡一個晚輩應盡的心意,諸位長輩如何想,如何決定並不是冉凝能干涉的。長輩們若願在日後幫扶冉凝與夫君一二,冉凝自是感激不盡,若不願幫扶,冉凝也絕無怨言。祖父去了,冉凝只是不想平日與祖父交好的長輩們覺得被冷落或者怠慢,故才送了年禮,聊表心意。冉凝也自知身份敏感,各位長輩可能會有所顧慮。可若因此也不顧各位長輩與祖父的多年情誼,就是冉凝的不孝了。」
冉凝自是不會明白說出自己的目的的,誠實是一方面,但把太有算計的一面表現出來就不是別人願意見到的了。這點冉凝很清楚,跟誰說話,保持一個什麼樣的度,什麼時候應該誠實,什麼時候應該迂回善辯,她祖父在世的時候都教過她。冉凝也知道她不可能通過一兩件事,或者一兩天就打動及拉攏這些人,她的時間雖不多,但只要她比別人下手快一步,到了真要他們做抉擇的時候,這些人心裡也多半會更傾向於她。
「你即如此說,那我也便不多說什麼了。你莫要辜負老萬平伯的教誨便是。」奉國將軍說道。
「是。」冉凝恭敬地應了。
又走了一段路,奉國將軍突然說道:「很快朝廷就要派人去邊境送糧草了。這回鐘溯肯定不會前往,皇上有意派我前去,不知鐘將軍可有意去?」
冉凝愣了一下,送糧草一事絕對是國家大事,後方的補給是否充足,直接決定了前方的將士是否能無後顧之憂地打仗。而一般這樣的事會派一位將軍率軍前往,有時也會有皇子或者世子之類的請求一同前去,為皇上分憂。她祖父也去過,基本上都可以安全送達。而皇上既然想讓奉國將軍去,那奉國將軍為何又要問她父親鐘將軍去不去呢?
這種疑惑僅存了一瞬,冉凝便想明白了,微笑道:「多謝奉國將軍提點。」
「我什麼都沒說。」奉國將軍徑直往前走,也不再多發一言。
直到走到分叉口,奉國將軍要回府,冉凝要去沁霄居,兩人這才分開,也未多加告別,以免太過引人注意。
冉凝上了馬車後,便直奔沁霄居而去。等點心做好還需要一點時間,冉凝便上了樓上的雅間,邊喝茶邊等。
沒多會兒,冉凝就遠遠地看到鐘瑨向沁霄居的方向走來,步伐顯得十分著急。冉凝微微皺了下眉,這個時間鐘瑨應該在府上讀書才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鐘瑨在離沁霄居很近的一個巷子口停下,左顧右盼的似是在等人。冉凝悄悄將原本開著透氣的窗子關得只剩下一條縫隙,靜靜地觀察著鐘瑨的舉動。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一輛不算太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鐘瑨面前,讓冉凝十分意外的是,從車上下來的居然是她之前才見過的大皇子……鐘瑨微微向大皇子一施禮,隨後就與大皇子一起進了巷子。那條巷子很窄,馬車並沒有進去,而是慢慢跑遠了。
此時冉凝心中湧起無數疑問——
鐘瑨是何時認識大皇子的?按理說兩人應該根本沒有交集才是。
他們這樣私下聚在一處又是什麼目的?
是否會對鐘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