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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妻入寒門 (棄婦不做黃臉婆)》第2章
第二章

 臨池庭院,清風暖和,曲廊樓台,碧樹紅花,入目景致每一幕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令蘭郁華心生祥和與幸福感,這才是她的家啊。

 小蓮池裡有不少魚,她曾坐在池邊垂釣,也曾頑皮的拿竹竿打水嚇魚,惡作刺的歡笑聲似乎還飄散在空中。

 曲廊樓台上有不少她的題字與畫作,還有被爹爹發現後罰站訓斥的畫面,一切都是那麼地歷歷在目。

 這棵樹原長在爹娘的院子裡,因她喜歡,娘便讓人整棵移種了過來。

 這幾盆花也是,還有那顆黑色的大石頭也是。

 娘寵愛她的笑臉總是那麼地溫柔,爹嚴厲訓斥她之後的表情總是那麼地無奈,在這個宅子裡她總是那麼地無憂無慮、笑容滿面,愛怎樣就怎樣,到處都有她像只蝴蝶般翩然飛舞的身影,到處都充滿了她的歡笑、快樂與幸福的回憶。

 「小姐,您已經出來走了好一會兒,該回去休息了。」彩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的鼓起勇氣開口。她是真的很害怕小姐會暈倒。

 「我不累,咱們再走走。」蘭郁華根本捨不得結束這回憶之旅,恨不得踏遍宅裡的每一寸土地,看遍府裡的每一個景物,每一道風景。

 彩袖面有苦色,卻也不敢有異議,只能陪著小姐繼續往前走下去。

 走著走著,前方花圃後頭隱約傳來有人在說話的聲響,聲音隨著她們的接近愈來愈明顯,對話的內容也愈來愈清晰可聞。

 「你說的是真嗎?」一個略帶驚愕的聲音道。

 「當然,這事在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的了,還能假的了嗎?就算假的,遲早也會變成真的。」另一個聲音帶著篤定的語氣說。

 「這話怎麼說?」

 「我跟你說,你可別跟別人說。」

 「放心,絕對守口如瓶。」

 「聽說啊,咱們老爺和夫人壓根就沒答應退婚的事,這一切都是席家單方面決定的。」

 「那這就不是退婚,而是悔婚了!」

 「沒錯,就是悔婚,但席家卻不願意做那失信之人,所以才會先下手為強的將退婚這事傳得人盡皆知,逼咱們蘭府不得不認這個啞巴虧,解除兩家的婚約。」

 「老爺和夫人不會答應的。」

 「但這回卻不得不答應。」

 「為什麼?」

 「你想想,小姐在未出事之前就有人說她驕縱任性,配不上才貌雙全的席家大少爺,出事後名聲都毀了,若還硬要嫁過去,那會被說得多難聽?」

 「只要席家大少爺和席家不在乎就行了,管別人說什麼?」

 「你傻啦?如果席家不在乎,還會千方百計把事情弄大,逼咱們蘭府承認兩家已經退婚的事嗎?」

 「小姐好可憐。」

 「會比彩環可憐嗎?我覺得這根本就是報應。」

 「你不想活啦!夠人聽見了怎麼辦?」

 「這裡除了咱們倆又沒別人,怕什麼?」

 站在蘭郁華身邊的丫鬟彩袖,背部整個都被冷汗浸濕了。她好想出聲提醒花圃後面那兩個人,告訴她們這裡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其它人在,而這其它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們議論中的小姐。

 可是她卻完全不敢出聲,就怕小姐會認為她與花圃後那兩人是一丘之貉,這才會出聲向那兩人示警,真到那時她只怕是有口難辯。

 所以,雖然感覺到滿心的歉疚與不忍,她還是決定要明哲保身,畢竟她也只有一條小命。

 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家伙還在繼續說。

 「彩環那丫頭若是地下有知,見著這結果,恐怕會大笑三聲說句「活該」吧?」

 「那丫頭向來心善,對小姐又是忠心耿耿的,不會落井下石。」

 「心善和忠心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好心沒好報?只是可憐了李勇那一家子,現在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原本女兒的月俸可以補貼家計,日子勉強還過得下去,現在女兒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一陣子也就罷了,怕的是以後一家子的日子不知道要怎麼過,還過不過得下去。」

 「張樹家也是啊,孩子還這麼小就沒有了爹,孤兒寡母的讓人看了心酸。」

 「所以我才說這是報應,一定是彩環和張樹死不瞑目,冤魂還徘徊在府中,所以小姐之前才會落水,然後現在又被席家悔婚退親,一定是報應。」

 彩袖神色慘白的看著同樣面無血色的小姐,整個心驚膽顫得都快要暈倒了。花圃後頭那兩人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什麼話都敢講!她們想死也別拖她下水啊。

 「小姐,讓奴婢看看到底是哪些家伙膽敢在背後隨便議論主子的?」再也管不了什麼明哲保身,彩袖怒不可抑的開口,隨即轉身朝花圃那頭怒聲喝道︰「誰躲在那裡胡說八道?還不出來向小姐認錯,求小姐饒命!」

 彩袖的聲音一出,花圃後的兩人立即被嚇得噤聲,過了一會兒才從花圃後頭現身出來,一出來就直接跪地磕頭,兩個人都顫抖到不行的匍伏在地乞求道︰「求小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饒命,求小姐饒命。」

 「小姐,這兩人該如何處置?」彩袖雖然內心忐忑,但表面仍努力維持鎮定的恭敬請示。

 蘭郁華不發一語的看著匍伏在地上的兩人,看得連同彩袖三個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滿腦子只剩下死了,完了,她們這下死定了這些絕望的想法。

 然而小姐接下來的反應卻讓彩袖目瞪口呆。

 只見小姐輕輕地搖了下頭,平靜地開口說了句,「走吧。」然後就徑自舉步往前走,沒再理會匍伏在地上那兩人。

 彩袖呆愣了一會兒,這才趕緊追了上去,猶豫的開口問︰「小姐,那兩個人該如何處置?」

 「算了。」蘭郁華搖了搖頭道。

 彩袖簡直難以置信會從小姐口中聽見這樣的回答。算了?

 「可是她們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樣胡亂詆毀主子,議論主子的奴才不讓她們吃點苦,受點教訓,只怕不會學乖,只會變本加厲。」彩袖說。她不是落井下石,也不是見不得別人好,只是單純的盡責盡職,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她們只是在說實話,不算詆毀。」蘭郁華輕輕地搖頭道。

 彩袖整個下巴都被驚掉下來了。這種話怎麼可能會從小姐口中說出來?這不可能,太不可思議了!

 「小姐,您還好吧?」她忍不住脫口問道,一頓後,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又趕忙亡羊補牢道︰「您已經出來許久了,是不是該回去休息了?」希望小姐沒聽出她第一句話的真正意思——小姐您還好吧?您怎麼可能會如此寬宏大量,不計前嫌?這真的不像您啊。

 蘭郁華當然聽出她的本意了,但總不能跟她解釋說這只是一場夢,她又何必跟夢中人計較呢?更何況以她此刻的心態,真不覺得剛才那兩人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更過分一百倍、一千倍的,她在席家都聽到耳朵長繭了,這種實話根本傷不到她,只會讓她自省而已,她還想感謝她們呢。

 「彩環家和車夫張樹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忽然開口問。

 彩袖不由自主的震顫了一下,不知道小姐問這事想做什麼,該不會是想趕盡殺絕吧?她有些擔憂驚怕,卻又不得不老實回話。「奴婢對彩環家的事知道的比較多,張家的事只聽說過一些。」

 「說說看。」

 「彩環的爹是個木匠,彩環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母親在生弟弟時過世,家裡還有一個長年臥病在床的奶奶。李叔——也就是彩環她爹的木工手藝不錯,可惜在彩環八歲的時候上山尋找木料時傷了腿,生意銳減,養家活口變得極為困難,身為長女的彩環這才會賣身為奴,替家裡省一份吃食,多添一份收入。」

 「少了彩環的月俸,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是不是就真的變得過不去了?」蘭郁華出聲問道。

 彩袖沉默了一下才低聲答道︰「彩環有兩個妹妹,她們跟奴婢說︰姊姊能做的事,她們也能做。」

 也就是賣身為奴了。這個答案出現在蘭郁華心中,讓她一顆心頓時整個沉甸甸的,她以前從來就不曾關心過彩環,根本不知道這些。

 人啊,只有在經歷過苦楚,才會設身處地,才懂得將心比心。

 「張家的情況呢?」她又問。

 「聽說車夫張樹從小是孤兒,被糧行的張掌櫃收養,後來被推薦到咱們府上當車夫,他家裡只有個媳婦和兩個娃,一個四歲,一個剛滿周歲。他那媳婦也算能幹,聽說現在每天都帶著兩個娃到附近的飯館廚房裡做些雜事以換取母子三人的溫飽。」彩袖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才又低聲接續道︰「只是聽說那飯館大廚好像對張樹媳婦有什麼想法,外頭已有些不好時傳言。」

 蘭郁華愈聽心情愈沉重,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自己罪孽深重。

 她年少時的任性妄為到底害了多少無辜的人,明明犯錯的人是她,受苦受罪的卻是一群無辜的人。她現今會有這種下場真的不冤,真的是罪有應得。

 「彩袖,你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們,讓他們接受我的歉意與幫助嗎?」她輕聲問道。

 「啊?」彩袖頓時被嚇傻了,一時間根本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想幫助他們,想贖罪,彩袖你替我想想辦法。」蘭郁華轉頭看著自己的大丫鬟,表情認真的說道。即使她明知道這是一場夢,她也想做點什麼讓自己能夠心安一些。

 「小姐,您還好吧?有沒有哪兒覺得不舒服的,奴婢扶您回庭芳院休息可好?」彩袖小心翼翼的問道,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小姐若是在她陪同時出了什麼狀況,例如精神失常,她就算有十條小命也不夠賠啊。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蘭郁華說。

 彩袖即使心急如焚,還是命令自己冷靜的先給小姐一個滿意的答案,將小姐安撫下來才行。

 她說︰「不管是李家還是張家,他們最缺的就是銀兩,小姐若要幫助他們可以給他們一筆錢,或是安排一份差事給他們,讓他們能夠擁有穩定的收入支撐生活。小姐若擔心他們不願接受小姐的好意,只需要暗地裡做這事,別讓他們發覺就行了。」

 蘭郁華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丫鬟和自己有同樣的想法,但想了下又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這是在她夢中,丫鬟會說出她所希望的想法與答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好,就這麼辦吧。」她點頭道。「這件事就由你來負責,銀兩從我這裡支出,差事讓趙管事安排,就說是我說的。」趙管事是蘭府的總管,雖是聽命於爹娘,但也不會拒絕幫她這個小姐一個小忙。

 「奴婢遵命。奴婢先扶小姐回庭芳院休息,這就去辦這件事。」彩袖認真的應道。

 「好。」蘭郁華點頭道。

 彩袖頓時鬆了一口氣。總之先將小姐完好如初的送回庭芳院,先過了這關再說。至於小姐那些顯得有些異常的反應,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實稟報給夫人知道了。

 這就是他們身為奴婢、奴才的命啊,無時無刻都不得不小翼翼的,就怕會行差踏送錯掉了小命。

 睜開眼楮,眼前依舊是杏白色的床帳,蘭郁華依舊身處在她未出嫁前的閨房裡,而這已是她入夢後的第六天,過了整整五天五夜後的第六天,而過去的五天中,她所遇見大大小小的人事物,沒有一件感覺是虛幻的,每一件感覺都是那麼的真實,記憶也是那麼的清清楚楚,一點都不模糊。

 這真的是一場夢嗎?蘭郁華開始感覺到懷疑。

 可是如果這不是一場夢,那又是什麼?是真實嗎?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實,那麼她過去所經歷嫁人、生子那漫長的十數年又是什麼?難道那一切才是夢嗎?一場惡夢。

 躺在床上,蘭郁華呆若木雞的看著眼前杏白色的床帳,腦袋有些迷茫,有些紊亂。

 她回想著入夢前的事,感覺仍是那麼的歷歷在目,痛徹心扉。那一切怎麼可能會是夢呢?

 她的親生兒子不親她也就罷了,竟然還當她是眼中釘肉中刺,希望她去死,明明知道她是被那些姨娘們聯合陷害的,卻寧願幫那些姨娘們撒謊也不願幫她說句公道話,甚至連她病危時心心念念的想見他一面還得三催四請,好不容易將他盼來了,得到的卻是他冷漠無情又不耐煩的一句話。

 他說︰「你怎麼還沒死?」

 她當場廣嘔了一口血,只見眉頭輕蹙的兒子臉上沒有一絲關心或擔心,有的只是嫌惡。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娘?」她痛心疾首,嗄啞的問已經年滿七歲的兒子。七歲已經不小了,不可能不懂事,她是他的親娘啊。

 「你不知廉恥的讓爹和席家蒙羞,也讓我蒙羞。」兒子說,不管是語氣還是眼神都對她充滿了恨意。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你祖母嗎?」她慘笑的問道,感覺又有一股血腥的熱流沖至喉間,讓她勉強咽下才沒嘔出來。

 「祖母和爹都這麼說。」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希望娘死嗎?」她問。

 「你死了表姨就可以做我娘了。我要表姨做我娘,不要你做我娘。」

 一股又凶又猛的熱流從喉嚨底部沖了上來,她來不及阻止,只能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血依然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把他帶走,帶下去。」她搗著嘴,揮著手對身邊的丫鬟說,然後用著最後一絲力氣目不轉楮的看著讓她過去忍辱負重也想活下去的兒子,她唯一的希望逐漸的遠離她,直到再也看不見後,她閉上眼楮,整個人倏然被黑暗吞沒。

 在她進入這個夢境之前,她隱約還有一點意識,記得好像有人在她耳邊說話,感覺有人將她扶起,灌了她幾次又苦又澀的藥,所以在她睜開眼看見過去時,她才會本能的以為自己在作夢。

 但是現在認真回想起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已經死了,畢竟那時的她原本就已病入膏肓,再加上嘔血與失去求生意志,死亡似乎是她唯一歸宿。

 身死魂滅,本應該是這樣才對,但是她的魂魄卻不知為何回到她十四歲這一年,回到最令她悔不當初的那段時間,讓她有機會再重新活過一次,會是這樣嗎?

 蘭郁華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有多麼的不可思議與匪夷所思,但是除此之外根本無法解釋她現在的情況。

 這不是一場夢,因為沒有一場夢能做上五天五夜不醒,還能讓夢境中的一切有如身歷其境般真實,每一刻、每一個瞬間,每個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那麼的深刻而鮮明。

 這不是一場夢,絕對不是。蘭郁華告訴自己,並為此而熱淚盈眶。

 她不知道這件不可思議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與想法究竟是對是錯,她只知道自己有了改變一切的機會,可以不再繼續生活在無盡的後悔與自責中,卻連一絲挽救或補償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她現在所擁有的生命到底是重生而來,又或是夢境所給予的她都不在乎,只要能讓她不再後悔與痛苦,有機會補償她的罪過那就夠了。

 她驀然深吸了一口氣,翻身坐起,撥開帳簾,揚聲問道︰「有人在外面嗎?」

 她感覺此刻的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希望與活力。

 「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一個穿著二等丫鬟衣裳的婢女捧著她梳洗的用品走進來,微笑的對她說。

 「彩袖呢?」她疑惑的問道。過去五天她每回醒來,出聲招喚時,那丫頭總會出現在她面前,怎麼今天早上卻不見人影?

 「彩袖姊姊被夫人喚去尚未回來。」二等丫鬟恭敬的答道。

 原來是被娘叫走了,難怪沒守在她身邊。蘭郁華恍然大悟。

 「幫我梳洗下,我要去向娘請安。」她吩咐道,一邊心想著不知道娘找彩袖做什麼?希望不是有什麼事要將那丫頭從她身邊調走。

 對於彩袖那丫頭,經過過去這五天的相處她可是中意得很,不僅手腳利落、進退有度,還很聰明,辦事牢靠,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刻的她身邊正缺這種人才。

 至於忠心,那不是一蹴可幾的,需要慢慢培養,而這對有過一次看盡人生百態經歷的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忽然之間,蘭郁華不由自主的呆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此刻的她外在明明還是個未及笄、未出嫁的小姑娘,但內在卻是個三十歲,早已因看盡人性醜惡與世態炎涼而心如槁木死灰的婦人。

 這種感覺說真的很奇怪,但她卻不得不為此感謝上蒼讓她保有曾經歷過的所有記憶,因為這樣她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知道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現今的她最該做的就是做一個善解人意、懂事體貼的女兒,讓爹娘從此不再為她心煩與憂心。

 梳好妝,她帶了個丫鬟動身前往爹娘院落,途中卻遇見了返回的彩袖。

 「小姐,您這麼早是要去哪兒?」彩袖上前向她福了福身後,疑惑的問道。

 「去亭蘭院陪母親用早膳。」

 「奴婢正巧剛從亭蘭院回來,夫人已用完早膳了,小姐要不要明日再去陪夫人用早膳,今日先回庭芳院用早膳?」

 彩袖努力表現正常的微笑道,但依舊讓蘭郁華看出她在聽見她說的話後,瞬間僵直的反應。

 蘭郁華沒拆穿她,只是搖頭道︰「沒關系,我先去向母親問安,再回來用早膳。」然後繼續舉步往前走。

 彩袖無奈,只得趕緊追上前,開口喚住小姐老實道︰「小姐,夫人讓您今天一天都待在庭芳院裡,別離開庭芳院。」

 「理由?」蘭郁華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彩袖看向一旁的二等丫鬟竹墨,竹墨立即向她告退一聲,先行退下,蘭郁華這才發現彩袖在她院裡奴婢地位中的與眾不同。不過她倒是不會因此就懷疑彩袖,因為她是母親在她出事之後特地調派到她身邊服侍的人,而母親是絕對不會害她的。

 竹墨離開後,彩袖苦笑著開口道︰「小姐,其實夫人是要奴婢別讓您知道這件事的。」

 過去五天不僅蘭郁華在暗中觀察她的大丫鬟彩袖,彩袖也一樣一直在觀察她這個主子。她總覺得投池自盡夠救回來的小姐似乎在一夕之間長大了,不僅變得成熟懂事,懂得體恤他人,以往的天真浪漫與驕縱任性也不復見,感覺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以她依舊是小心翼翼的服侍著,觀察著,直到小姐做出對李家和張家的指示與處理,並且確實貫徹始終之後,她這才確信小姐是真的變了。

 也因此,她在服侍小姐的態度與方式上也有了改變,不再以明哲保身為出發點,而是真心真意視小姐為主子,盡心盡力的為小姐做事,畢竟她的未來可是掌握在小姐手上。以前的小姐她不敢期待,現今的小姐卻讓她充滿希望。

 「說吧,母親若是怪罪,責任我來扛。」蘭郁華平靜道。

 「奴婢先謝過小姐了。」彩袖先福身道謝,然後才低聲對小姐吐露道︰「夫人不讓小姐離開庭芳院的原因是,席家大少爺昨天突然送來拜帖,說今天會前來拜訪。」

 蘭郁華輕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道︰「席世勛嗎?他來做什麼?」

 彩袖認真的注意著小姐的反應,正如她所猜想的,小姐並未露出任何激動或欣喜的神情,有的只是疑惑不解以及——嫌惡?

 彩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總之,她猜想的沒錯,小姐是真的想開了,不是在故做姿態強顏歡笑,是真的放下對席家大少爺的感情與執著了,真好。

 「奴婢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便是絕對與小姐的婚約有關。」彩袖開口答道,一邊上前扶著小姐朝不遠處的方亭走去。

 方亭那裡除了有石凳可讓小姐坐下來歇腳外,四周寬敞無處可藏人,完全可防止隔牆有耳。

 「我和席世勛的婚約不是已經取消了?」蘭郁華蹙眉道。

 「小姐不知道嗎?」彩袖有些訝然。

 「知道什麼?」

 「老爺和夫人尚未點頭同意與席家退親啊。」

 「什麼?!」蘭郁華倏然停下腳步,驚愕的叫道,臉色更因震驚而變得蒼白。

 「這怎麼可能?娘不可能不顧我的意願,我要去找娘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迅速轉身要走,卻讓彩袖給攔了下來。

 「小姐,您先別急,聽奴婢把話說完。」彩袖趕緊說。「老爺夫人不是不想退婚,而是想趁機給席家一點教訓,這才晚些點頭罷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蘭郁華冷靜下來開口問道。

 「這是奴婢猜想的,不知對不對。」彩袖本能的先為自己留個後路,她是真的怕死。

 「沒關系,你說。」蘭郁華點頭道。

 「小姐,咱們到前面的方亭坐下來說可好?」彩袖伸手指著前方不遠的方亭問道。

 蘭郁華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主僕二人立即朝方亭走去。

 來到方亭,彩袖扶小姐坐下,自己也得了小姐的賜坐而坐下來之後,她才將自己的觀察與想法說給小姐聽。

 她先向小姐說明京城中關於蘭席兩家婚事眾說紛紜的情況,當然是用含蓄的說法,目的只是讓小姐知道一切謠言的始作俑者是席家,而席家的目的只是想逼蘭家,逼老爺夫人在情況惡化前不得不認栽,承認退婚之事。

 「席家人真的很卑鄙。」彩袖忍不住怒不可遏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剛說爹娘想給席家教訓是怎麼一回事?」蘭郁華迫不及待的追問道。關於席家的司馬昭之心她上輩子已經歷過,沒什麼好驚訝的,她比較好奇的是爹娘想做什麼。

 老實說,這一刻她真的覺得很羞愧,身為女兒的她竟不如一個奴婢對自個兒爹娘的了解,她真是愧為蘭家女兒,愧對爹娘啊。

 「奴婢猜想,老爺大概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彩袖說。

 「什麼意思?」蘭郁華不解。

 「簡單說,席家應是看準老爺夫人疼愛小姐,不忍小姐聲名再次受損,定會在謠言擴大到一定程度前不得不認了兩家已退婚之事來消弭謠言。可現今情況正好相反,想退婚的是咱們,急不可耐的是席家,當謠言擴大到一定程度而始終沒有新的進展時,它將會反過來被質疑,到時候情勢會趨向何方可就不是席家能控制得了的了。所以奴婢在猜想,老爺應該是在等席家自食惡果之後,再鬆口同意退婚之事。」

 彩袖侃侃而談,說得頭頭是道,讓蘭郁華聽得雙眼發亮,有種如獲至寶的感覺。

 「彩袖,你好聰明。」

 「奴婢只是胡亂猜測,不確定真假。」彩袖趕緊說道。

 「你識字,上過學堂對嗎?」蘭郁華突然對這丫鬟充滿了好奇心。

 「奴婢的確識字,卻沒上過學堂。」彩袖搖頭道。

 「那是誰教你讀書識字的?」

 「奴婢的父親是位夫子,讀書寫字都是父親教的。」

 「那你怎會落到賣身為奴?」蘭郁華訝異極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丫鬟竟會是個夫子之女。

 「小時候家鄉遇水患又遭逢疫病襲村,奴婢在父親病死又無家可歸的情況下,只有選擇賣身為奴才能活命。」彩袖苦笑的答道。

 「那時你幾歲?」

 「七歲。」

 蘭郁華微張著嘴巴,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七歲。她想到了她的兒子,同樣是七歲的年紀,一個是孤苦伶仃,為活下去而自願賣身為奴的小女孩,一個則是養尊處優,不解世事,錯把仇人當親人,把親人當仇人的小男孩。同樣都是七歲的孩子,怎會差別如此之大?如此的令她感到悲傷難過?

 一種憐惜的感觸在她心底泛開,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問道︰「彩袖,你想贖身恢復自由嗎?」

 「想。」彩袖毫不猶豫的點頭答道。她作夢都在想。

 「好,晚點我會跟母親要來你的賣身契,我放你自由。」蘭郁華毅然點頭道。

 彩袖瞬間整個人都驚呆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小姐,結巴的問道︰「小、小姐,為、為什麼?」

 「以你的聰明才智和出身根本就不應該做奴才。」蘭郁華認真的看著她說,似乎看見一個瘦弱的七歲小女孩臉上掛著不似她年紀該有的認命神情,帶著沉重步伐走向牙婆的模樣。「重獲自由後,你要忘了自己曾為奴為婢的事,好好的過生活。」

 彩袖終於遏制不住的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她邊拭淚邊對小姐搖頭道︰「奴婢謝謝小姐,有小姐這幾句話就夠了。奴婢願意一輩子待在小姐身邊,為奴為婢的服侍小姐一輩子。」

 「你不是想贖身?」蘭郁華被她的反復搞暈了。

 「奴婢想,但更想一輩子留在小姐身邊服侍小姐。」彩袖擦去臉上的淚水,苦澀的扯唇微笑了一下,道︰「奴婢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離開這裡根本無處可去,也不知該何去何從,還不如留下來。雖身為奴婢,但在這兒有吃有住還有俸可領,比在外頭無家可歸得挨餓受凍、餐風宿露好。」

 蘭郁華輕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你想清楚便行。不過哪天你若改變主意想贖身再跟我說,我說會放你自由的承諾不會改變。」

 彩袖聞言頓時激動不已的立即起身,雙膝跪地的朝小姐磕頭謝恩,同時表忠心。「奴婢叩謝小姐大恩,今後奴婢必當盡心盡力服侍小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一刻起,蘭郁華擁有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心腹,一個在今後人生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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