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青年帶著他「弟弟」離開了酒吧,曲淼重新坐了回去。好不容易遇到有感覺的對象就這樣泡湯,他一個人在熱鬧裡坐著,原本就已經有些醉,卻毫無節制地又叫了一瓶酒。
「別喝了。」李能走過來,奪走了曲淼手裡的酒瓶。
曲淼沒有要求李能把酒還給自己,他「騰」地站起來就往外走。
兩名保鏢跟在後邊,有個人在曲淼耳後問:「你要去哪裡?」
曲淼一言不發,只是加快了步子,剛剛走出酒吧大門不遠他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回去吧。」保鏢在曲淼的身後說,「你喝得太多了。」
「我還沒喝夠呢。」曲淼掙脫開手上的箝制,吼道,「我他媽就想買個醉找個樂子上個床,要回去你們自己回去!」
「別去了!」保鏢重新拉住了曲淼的手,他雙眉一蹙,突然將曲淼抱進了自己懷裡,「你別自暴自棄。」
懷裡的人一怔,繼而掙紮了起來:「你知道個屁!」
李能卻把曲淼抱得更緊,緊得曲淼的掙扎毫無效果,他陷在他的桎梏中,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卻因為他的那一句話而變得柔軟而委屈。
「你知道什麼。」曲淼抓著保鏢的衣服,眼眶發熱,「你知道什麼……」
不過是一名保鏢,才跟了他沒幾天,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
「我知道,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對不起,對不起。」李能深深地抱著曲淼,是他的錯。過去的曲淼哪怕想要唐天予而不得,卻也不是現在這樣。過去的曲淼瀟灑肆意,大部分是發自內心的,但現在,他看到他的樣子只越來越讓他感到心痛。現在若是「蔣卓晨」,那他連碰都無法再碰曲淼一下,但幸好他不是蔣卓晨,他是李能,他傷害過他多少,就想給他千倍萬倍的補償與支撐。
曲淼咬著唇,在夜風裡,在人潮中,他緊緊地回抱住了他新上任的保鏢。
第二天午後,幾人起身返程。除了曲淼和齊飛要結束假期開始工作,黃大明星忙碌的一年也開始了。
回到家補了個覺,一覺醒來,曲淼就從曲藍那裡聽到了一則讓他震驚的消息。
橡樹灣的項目,雷霆那邊的負責人換了!
「為什麼?」曲淼的第一反應是因為他和蔣卓晨的關係搞僵,所以蔣卓晨才退出了這個項目。
「據說蔣卓晨去了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所以臨時換了負責人。」曲藍握著曲淼的肩膀,「不過這樣也好……」
「不說這事了,你們這幾天玩得怎麼樣?」
曲淼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還不錯,不過齊飛那傢伙有一半時間都在睡覺,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回來,還有齊飛送的一些東西。」
曲藍回身看看站在門口的保鏢:「你這位新保鏢呢?」
「他,」曲淼頓了一下,「他也還不錯。」
曲藍笑:「停頓是什麼意思?」
「就是還可以。」曲淼咧嘴,扣扣子,「他這個人有時候跟管家婆似的。」
曲藍又回頭把李能仔細打量了幾眼:「看不出來啊。」
「嘿。」
「笑得這麼開心……」曲藍玩味地一笑,「該不會你跟他——那什麼了吧?」
「草!你在想什麼!沒有!」曲淼撞了曲藍一下,看看牆上的時間,「走吧,吃午飯,餓死我了。」
曲藍「哈哈」笑起來:「臉都紅了啊你,真的沒騙我?」
「閉嘴,再說我掐你。」
曲藍還在低笑:「你偷偷告訴我實話吧,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什麼時候這人竟然學會調笑他了?曲淼惱火地拉住曲藍的耳朵,在曲藍臉上使勁地啃了一口,啃完快步走到前邊去,擦過保鏢的肩,出了房門。
這一天是大年十五,過了今天曲淼就要前往G市。他和那個人在那裡開始,糾纏了幾個月,最後無疾而終。
他對G市的感情很複雜,他並不會因為蔣卓晨就厭惡那座城市,但他也無法逃離曾經他們所留下的記憶。幸好,至少在短期內他不用看到蔣卓晨,這讓鬆了一口氣。
下午在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半個月過去,小甘又能跳能跑了,午後過了就跑來給曲淼幫忙。曲二少讓他老實趴床上,嘴上叼著一支菸,揭開他衣服看他傷口:「我家沒傭人嗎,這種事非要你來幹?」
小甘伏在軟軟的被子裡說:「我沒事了,真的,曲總,我就是好想你啊。」
曲淼放下小甘的衣服,摸了一把他的頭:「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沒有,我說的實話啊嘿嘿。」小甘爬起來,還沒坐上兩分鐘,得知他來了家裡的曲媽媽就差人來喚他過去。
曲淼說:「看我媽把你喜歡的,去吧。」
小甘歡歡喜喜地出門去找曲媽媽,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酷酷的帥帥的年輕男人,看到裹得圓圓的小甘,把他盯了兩眼。
小甘搓搓手,睜著大眼睛:「咦?你還在啊。」
李浩居高臨下地瞪著他,挑了一下眉:「過了一個年,從一隻熊胖成一隻豬了。」
小甘反應了一下才聽懂李浩說的是自己,氣得鼻子都紅了起來。
「渾蛋,懶得理你。」說完氣呼呼地跟著傭人往樓道那邊走,邁著堅定的步伐,打死都不再回頭。誰稀罕他說好聽話啊,哼。
曲淼把自己帶回來還沒有送出去的那些禮物全部從行李箱裡拿出來,而後自己找了幾套衣服出來,扔到旁邊等著傭人來給他整理。
他坐在床前,在一堆禮物裡看到一個小盒子。
他突然想起那不是買的,而是別人送給他的。
他把它拿過來打開,裡邊是一個巴掌大的水晶球。水晶球裡有一片白色的沙灘,一片深藍的天空,漂浮的星星裝點在天上,幾隻小海螺和貝殼趴在沙灘,天空和沙灘的中間,還有一片小小的海洋。
這是保鏢在路邊給曲淼買的小禮物,不值錢,也不是什麼新鮮的玩意兒。
那會兒他背著他,隨手把這個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裡。
他們在T島的最後一夜,李能阻止了曲淼繼續買醉。喝得醉呼呼的曲淼要去沙灘散步,於是他穩穩地將他背了起來。
他們走在熱鬧的海邊,夜空裡閃耀著連綿的星光,T島的海岸線蜿蜒漫長,那深夜裡暗湧的大海是如此波瀾壯闊,海潮來來去去,撞擊著人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
他一直背著他,就像要帶他走到某一個世界的盡頭,他從這個男人的頸項嗅到一絲無限的寵溺,在氤氳著熟悉與陌生氣息的肩頭,他從來沒有那麼失控過地想,如果現在背著他的這個人,是那個該死的渾蛋。那該,多好。
他不能想他,他卻忘不了他。
第二天清晨,曲淼上了前往G市的車。
其他人都上班幾天了,曲淼連行李都沒放直接趕到了辦公室。辦公室是在一棟離橡樹灣很近的辦公樓裡租的一整層,一出電梯右拐,「三水一晨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幾個金色大字就清晰地映入眼底。
曲淼想起那個晚上,他不知道抽什麼風,竟然把自己和蔣卓晨的名字搭在一起想了這麼一個名字。現在這名字無不提醒著他他和蔣卓晨發生的那些往事。
明明過去還沒多少時間,卻彷彿變得十分久遠而又歷歷在目。
曲淼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就有人敲門進來。
曲淼抬起頭,來者是雷霆那邊的人,也就是臨時接替蔣卓晨負責橡樹灣項目的馬明成。馬明成人到中年,四十多歲,頭髮卻一片花白。曲淼笑著跟馬明成打了個招呼:「馬總,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啊。」
「辛苦倒不至於,還沒開始忙起來呢。不過……」馬明成回頭,讓秘書出去並帶上門,而後走上前來,坐在辦公桌前方的沙發上,意味不明地看著曲淼。
曲淼挑挑眉:「不過?」
馬明成的眉淺淺地 :「不曉得你清不清楚我們蔣總他到底幹嗎去了?」
「嗯?」曲淼奇怪地盯著馬明成,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有別的工作出國了嗎?」
「這、對外當然是這麼說的,但蔣總並不是因公出國,這事兒我也只是無意中聽我們老蔣總提到,他說蔣總要處理一些私事。但你說,什麼私事需要這麼神秘嘛,我有點擔心蔣總,所以本來還想問問你的。你和蔣總關係好嘛,我以為……哎。」
曲淼心裡想,我跟他關係要是能好,明天太陽就該從西邊鑽出來。
但蔣卓晨竟然不是因公出國,而是消失了。
說不震驚是假的。什麼事,值得蔣卓晨這麼一個傲慢放肆的男人消失在眾人視野裡?
等等。
曲淼一下想起年前那樁他和蔣卓晨出的連環事故。難道到現在蔣卓晨都還沒解決好那件事?
曲淼正想到這裡,他桌對面的馬明成握著手裡的水杯,心覺自己有點唐突,對他說道,「曲總,我原本以為你知道蔣總的行蹤,所以才來打聽一下,這事兒既然蔣總連你都瞞著,希望您別告訴別人啊……」
「你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馬明成微微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說:「待會兒十點有個會議,你手裡的資料你先看看,我就先出去了。」
曲淼點點頭,馬明成轉身要走,突然發現背後幾米遠的牆邊竟站著兩個人,把他嚇了好大一跳。他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房間裡除了曲淼之外還有別人,這麼猛然地一瞅,他心裡一突,曲淼在他背後說:「他們也什麼都不會說。」
而且,馬明成來問他蔣卓晨的行蹤,還不如直接問站在那裡的李浩。
他能對蔣卓晨的事知道個屁。
他也不想知道。
那個人要是真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現在跑出去躲著了,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的行蹤告訴他。
但一想到蔣卓晨說不定哪天就橫屍街頭,或者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世人眼前,曲淼心裡就七上八下。
他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等馬明成離開,他把李浩叫過來。
「曲總?」
「蔣卓晨到哪裡去了?」
李浩說:「蔣總沒有告訴過我。如果您想知道也許可以問問我家老爺。」
「不用了。」曲淼揮了揮手,而後翻開手底下那一疊厚厚的材料,漠不關心地說,「他是死是活跟我都沒關係,只是你正好在這裡我隨口問一下。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
保鏢輕瞅了他一眼,轉身走回自己該在的地方。這時候,他聽到背後的曲淼彷彿自言自語,咬著牙根的:「不,他真的死了更好。」
李浩一步步走向辦公室不起眼的角落。房裡的空間雖然寬敞,但他和曲淼的對話聲一定被第三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視線擦過「李能」望著它處的視線,對方像一座不動的山負手站在原地,雙眼卻盯著曲淼,深深地凝視著埋頭工作的年輕男人。
李浩看不清明蔣卓晨的眼神裡埋著什麼,但他知道曲淼的那句話一定讓蔣卓晨非常、非常的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