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年初二,到處依舊洋溢著過年的濃濃氣氛。
下午一點一刻,蔣宅,蔣卓晨的書房內。蔣卓晨和他的兩名親信正商討著與過年毫無關係的事情。
「楊志成前段時間一直在調查他父親死因,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篤定楊旭不是自然病死,而是您和曲二少做的。而且看樣子他應該也認為之前的刺殺是唐天予做的,畢竟唐天予是曲家的手下,前後兩次出事是同樣一批人做的完全說得通。」在抓了行刺曲淼的人之後,很快蔣卓晨的人就摸到了楊志成這顆瓜,並繼續做了不少的調查。
「嗯。」蔣卓晨敲敲桌子,他翹著腿,帶著身下的椅子從桌前轉了九十度,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繼續。」
他的兩名親信站在書桌的對面,高個子的那名手下繼續說:「楊志成家裡現在剩他、他小三上位的後母,以及楊志成同母的一名還在上初中的妹妹。」
這時之前沒說話的那名個頭稍微的青年說道:「晨哥,乾脆我們綁架他那個妹妹,逼他收手好了?這樣最簡單了事。」
「楊志成並不是那種顧念親情的人。」蔣卓晨輕鎖眉頭,手指又在桌面無節奏地敲了幾下,「他調查這些事絕對不只是為了報仇,除了報仇,我想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撈點好處。據我所知光是吸毒和飆車楊志成就被抓過幾次,比起重義,他更重利。」
高個子的男人道:「對,我手下的人查到楊志成有過一次飆車撞死人頂替案。當時死了四個人,楊家花了不少錢找人頂了罪。如果您不想對他來硬的,那麼這件事完全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
蔣卓晨眼睛頓時深深地覷了起來。好幾年前的那樁車禍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最後被許多人認為是真兇的楊志成什麼事都沒有,當時,被扔進監獄的另有其人。
當手下提起這樁往事,蔣卓晨的眼裡漸漸泛出了狠厲的、算計的冷光。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突破口。
「申亮。」
高個子的男人說:「是,蔣總?」
「你把這個案子調查清楚,隨便你怎麼做,總之兩天內把對方當年頂罪的口供給我搞定。楊志成這邊你也繼續跟進,我要更多的線索。」
「好。」
「吳宇。」
「晨哥,我要做什麼?」
「我要約楊志成,去B市。你給我做一些準備。」
「好!要我做什麼您儘管吩咐。」吳宇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行動。
三人在蔣卓晨的書房裡商議了小半日,近五點時,吳宇與申亮陸續離開了蔣家。
蔣卓晨沒想到楊志成會這麼難纏,雖然對方派去偷襲曲淼的人被抓後他就沒了動靜,但蔣卓晨知道他不會就這麼停手。
蔣卓晨不會給楊志成再次出手的機會,主動出擊,先發制人向來是他的行事風格。更何況他沒那麼多時間跟對方玩你來我往的遊戲。
第二天上午,蔣卓晨就會約了楊志成。那邊先是愣,隨後就接受了他的約談。
大年初五,B市正值大雪紛飛的一日。
蔣卓晨坐在北方風雨所不能騷刮的一間溫熱如夏的房間裡。
房裡寬敞明亮,滿屋子精美華麗的陳設,中間面對面放置著兩張米白色真皮的長沙發,其中一張沙發上坐的是蔣卓晨,而對面那個看起來目中無人卻面黃肌瘦的男人,就是楊旭的兒子,之前想對付蔣卓晨和曲淼的楊志成。
「楊少爺,之前你在我車上做手腳,後來又找人想殺曲淼,這兩件事,我想不用我拿證據出來了。」蔣卓晨翹著腿抽著煙,慢悠悠地從嘴裡吐出煙圈,又慢條斯理地在面前的菸灰缸裡滅了菸頭,抬頭,見楊志成惡狠狠地瞪著他。
「是我做的,你又能怎樣。」楊志成朝蔣卓晨陰狠地一笑。他雖然挺怕蔣卓晨的,但這裡是B市!是他的地盤!他早就在門外安排好了人。姓蔣的竟然主動約他見面,不就等於前來送死?這一次是他,他楊志成手握勝算!
「我想知道你要怎麼才肯收手。」蔣卓晨的舌頭頂著臉頰動了動,朝楊志成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個笑。
楊志成早就有所打算,他早就想好了要從蔣卓晨這裡拿到什麼,所以蔣卓晨一提這個話題,他根本就不做多想,一來便獅子大開口:「要我收手可以啊,我要雷霆的股份。你和姓曲的,還有那個唐天予,我知道你們肯定是一夥的!要想我住手,你想解決這件事,那你就把雷霆傳媒和雷霆金融各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讓給我!」
「哈——」
蔣卓晨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麼有趣、比玩笑還可笑的條件。楊志成的話真的把他逗樂了。太他媽可笑了。他「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他的笑聲嘎聲而止!蔣卓晨「唰」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面上帶著的不再是任何一種笑意,而是刺骨般的冷冽陰沉。
隔著茶几,他居高臨下地盯著仰頭和他對視的楊志成,眼底佈滿陰翳:「楊志成,吸毒徹底把你的腦子吸壞了?楊旭是不治身亡,我跟他沒仇沒怨我為什麼要殺他?」
楊志成昂著下巴跟蔣卓晨對挑眼神,「蔣卓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幹了什麼好事,我爸死之前不久你和姓曲的在一起說殺他的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用了什麼手段但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如果你不滿足我的要求,哼,我們走著瞧吧。」
他和曲淼說殺楊旭?
蔣卓晨突然想起,在曲淼準備著人動手之前他們的確聊過幾句,當時他們在橡樹灣的一座酒店裡吃飯,那天他看曲淼有點異常,就把他拉到了背後面朝花園的牆角。那時候附近並沒有其他人,為什麼會有人知道?
但好的是,除此之外楊志成果然什麼都沒調查到……
「在你無憑無據胡說我殺人的時候,我想你肯定忘記了,你的身上才真的背負著幾條人命。」蔣卓晨搔了搔耳邊的發絲,收斂了眼底的陰沉,歪了歪頭不疾不徐地說道,「可能你真的想徹底忘記那件事——七年前你開車連環撞死四名路人,其中包括一名年輕母親和她懷裡不足一歲的嬰兒,除了四名死者之外,另外還有一輕一重兩名傷者入院,那場車禍案真是驚心動魄啊,你說是不是?」
楊志成臉色微震,當即否認道:「那場車禍不是我做的,肇事司機早就落網了。」
蔣卓晨點點頭,手揣進黑色長褲的褲兜裡,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地說:「錢能買到的東西,有一天終會被錢背叛。那個頂替你蹲無期的男人,你猜我給了他多少錢要他說出真相?」
聞言楊志成的臉色頓時大變,誰都看得出他一下就慌了。
蔣卓晨怎麼會反過去調查他,而且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楊志成大聲說道:「你們想聯合冤枉我!」
蔣卓晨搖搖頭,他根本不欲糾結那件事是不是楊旭做的問題,他勾起唇角,眼神裡卻是一派肅殺的殺戈:「要麼你收手,要麼我們繼續,看誰先死在誰手裡。」
「放你媽的狗屁!你和曲家的那些人殺了我爸!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要給他報仇!」
「既然如此我們沒什麼可談了。」蔣卓晨說。
「的確我們沒什麼可談的了。」楊志成也說,突然他笑起來,露出因為吸毒而變得醜陋不堪的一排牙齒,「蔣卓晨,是你自己跑來自投羅網,既然你敬酒不吃,我只能讓你吃罰酒了!來人!!」
蔣卓晨好整以暇地手揣褲兜望著他。
等了幾秒,毫無動靜。
楊志成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但那怎麼可能,B市是他的地盤,姓蔣的在這裡還能跟他鬥?!
「人呢!進來人!」楊志成轉頭對背後的一名保鏢,惱怒地說,「出去叫人進來!」
他的保鏢走了兩步,立刻被人攔了下來。蔣卓晨又笑了起來,這一次的笑竟極其的溫和。就像他們是多年的好友,不帶一丁點的罅隙。楊志成心裡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他的心「咚咚咚」地猛烈跳動。
雙方保鏢已然動起手來,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湧進來一大批人,楊志成眼前一亮,但下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那群穿著隨意甚至是髒亂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人。而這群男人他來的時候在樓下見過,他們拿著鐵鍬、扛著各種各樣的建築工具,在他的車開進這條道的時候,當時他根本沒想太多,只把他們當成了附近哪個工地的工人——
但這一刻,當這些來勢洶洶如同流氓的高大男人湧進了這間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屋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蔣卓晨算計了。
但是他的人呢?!他安排了足足二十多人埋伏在這座俱樂部裡,就在門外各個角落。人呢?!都去哪裡了!
蔣卓晨點了一支菸,他十分有耐心地等著,等楊志成徹底接受他再也等不到任何人的事實後,才說道:「我給過你收手的機會。」
說完蔣卓晨邁著長腿徑直往外走去,竟真的不再跟楊志成多說一句廢話。楊志成懵了。
幾分鐘後,任憑楊志成怎麼叫囂、反抗,他和他的兩名手下仍舊被人剝得溜光,分別只剩下身上的一條內褲。
一名年輕而痞氣囂張的男人走出人群,他穿著一身老舊的迷彩,臉上刻意弄得有些髒,卻滿臉儘是傲慢與英氣。他蹲下去,慢慢檢查楊志成的衣服,最後從楊志成的外套裡摸出了一支筆。他打開筆蓋,往裡看了看,頓時舔了舔嘴唇:「果然有錄音設備,再檢查一下,頭髮裡、耳朵……哦,屁股裡邊也檢查一下。」
說完指著地上那堆衣物,對身後的人說:「拿出去燒乾淨。」
外邊走來一人,喊道:「吳宇哥,蔣總讓你過去。」
吳宇站起來,把憤恨的楊志成瞅了一眼,說道:「這裡邊太熱了,你們把楊少帶出去涼快涼快。」說完他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楊志成意識到自己這樣子出去,不出一會兒就會在零下近十度的室外氣溫下凍成冰塊!他大叫起來:「你們放開我!蔣卓晨!叫蔣卓晨進來!我要找他!」
他的嘴上立刻就被人塞進了一團東西,並且他很快就噁心地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襪子。
楊志成沒有想到蔣卓晨竟然敢光天化日綁架自己,雖然這原本也是他的打算。但兩兩對決之下他竟然輸給了蔣卓晨,他自認他找的那些人全都是職業行家,蔣卓晨的這群流氓怎麼會、怎麼會——
一會兒,蔣卓晨坐在加長林肯中,看著楊志成夾著屁股光著身子,反剪著手在雪風裡縮成一團,被自己的人帶過來。
一接近充滿了暖氣的車,不用人推,楊志成自覺地就衝向了打開的車門。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他栽進去,門很快在他背後關上。
楊志成頓感暖和了不少,嘴上的襪子被人取了,他抱著手,怨恨而不甘示弱地咬牙威脅:「蔣卓晨,我早留了後路,只要我十點沒有和我的人聯繫他們就會報警。你要是識趣最好放了我!」
蔣卓晨冷笑:「那你可要考慮好。」
他抬手看看時間:「只有四十多分鐘就要到十點了,我等著。」
楊志成在蔣卓晨那一笑之下只覺得腿一軟,往背後的軟椅上一坐,屁股還沒沾到椅子他就又被人踢了一腳:「誰他媽讓你坐座位,給我坐地上!」
他不自覺的搓著光溜溜的手臂,回頭怨憤地瞪著踢他的人,還沒看清楚就被人扇了一巴掌:「敢動我晨哥的車,你他媽活膩了!瞪個屁啊!小心小爺我挖了你狗眼!」
楊志成不敢再瞪吳宇這個流氓,他一直彎著腰也不是,但這車上根本沒他坐的位置,他只好畏畏縮縮地抱著身子坐到遠離蔣卓晨和他手下的角落裡。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那穿著迷彩的青年罵道:「帶你去跟狗□□!」
楊志成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騙自己,但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無法善了。他不僅驚恐,他知道蔣卓晨是什麼人,而他最深惡痛絕的是為什麼現在這麼狼狽的是自己而不是蔣卓晨!
車開了一陣楊志成突然被人在頭上套了個麻袋。他一掙扎就被人狠踹,幾腳下來楊志成感到自己的肋骨都痛得快斷了,他蜷著身子倒在地板上,這時候有人在他頭頂上說:「直播已經準備好,我們直接帶他過去?」
緊接著他聽到蔣卓晨說了個「嗯。」
不一會車開始減速,似乎慢慢地開進了小巷之類的地方。
沒過多久車停了下來。車門再次打開,楊志成被人推下了車,頓時一股寒意入侵了他的皮膚,外邊雪風凌厲,楊志成光著腳踩在地上,不過幾步路他的腳已經快被凍僵了。刺骨的雪風凍得他又掙紮了起來:「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他頓時被人踢了一腳:「廢他媽話,再不閉嘴老子再把你的臭襪子塞你嘴裡。」
幸好沒走多久,楊志成就被人推進了什麼地方,風雪一下消失,雖然依舊冷得他快不能呼吸,但總算好多了。而後進了電梯,出去之後又走了幾米,轉了個身之後,他頭上的罩子被人一把扯掉。
一間舊屋子出現在楊志成眼前。這裡似乎已沒人居住,像普通的客廳,空曠乾燥,四壁的牆壁一片斑駁,牆角落著許多的牆灰,冰涼的淺橘色地板磚縫隙蔓延著一道道粗黑的歷史,有幾塊地磚已經破碎,幾道通向其他房間的木門緊緊關著,不知哪背後是否還藏著什麼。
房裡毫無陳設可言,除了幾把破舊的椅子之外就只看到一個三腳架,三腳架的上邊架著一台攝像機,以及面朝陽台的那堵牆壁上掛著一台液晶電視。
此刻的電視屏幕上呈現的是楊志成熟悉的地方。
這是什麼意思?!楊志成突然想起了在車裡聽到的「直播」,他們想對他做什麼?!
這時蔣卓晨咬著一支菸走了進來,他垂眼看看凍成一團,形容猥瑣的楊志成,而後轉身望著牆上的電視,慢悠悠地說道:「這裡是B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你應該比我更熟,想必不用我介紹它了?」
楊志成恨不得找個火爐躺進去,這時候他已經凍得大腦都快沒法運轉,只能跳著腳喊:「蔣卓晨,你到底要把我怎麼樣?!你想把我怎麼樣?!我警告你、你最好放了我!」
蔣卓晨取下嘴上的香菸,突然湊上去噴了楊志成一臉的煙氣:「你現在看到的是商業街實時畫面,中間那塊最大的廣告牌今天我已經租了下來,你猜,待會兒誰最有可能突然出現在上邊,給路過的成百上千的行人一個驚喜?!」
楊志成一愣,他不停地用自己的腳摩擦腳背,並馬上明白了蔣卓晨的打算。但蔣卓晨大費周章抓他到這裡,就只是想讓他丟一下臉?
蔣卓晨見他發訥,便招了一下手,一名青年立刻把自己手裡早就準備好的木板牌拿了過來,並笑嘻嘻地將它掛到了楊脖子上。
楊志成低頭一看,上面竟寫著「我叫楊志成,我是凶手,七年前我開車撞死了四個人,我認罪!」一行紅色的油漆大字。
「不是我做的!我不認!」
「你覺得你承認不承認有什麼關係?當人們看到你時,他們勢必又會想起當年的那一件案子,只要有足夠的人關注必然會引起轟動。這時候我只要找人趁熱打鐵翻出當年往事,再進行一番煽動,而迫於壓力,相關的部門說不定重新調查這件事呢。你說呢?而且我已經幫你安排了一大幫記者等在外邊,只要今天你『認罪』的畫面一播出,他們就會熱心幫忙,讓你和你犯下的舊案再度以燎原之勢回歸公眾視野。
「哦對了,為了讓你死而無憾,我還是讓你聽一下監獄裡那位的供罪辭好了。」
蔣卓晨說完,那個叫吳宇的年輕人便走上前來。他手裡拿著一隻MP3,輕輕地按下中央的play鍵,一段嘶啞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我叫張國明,今年三十九歲,現在我因為七年前的車禍肇事案在坐牢。今天我要交代一件事情,這件事在我心裡困擾了很久,今天我一定要說出真相。其實,七年前我在B市犯下的重大車禍案並不是我幹的。我收了錢頂替人坐牢,那件案子的真兇叫楊志成,在楊志成撞死人逃逸的當晚有人找到我,他們說給我一千萬,問我願不願意頂一樁重大車禍案——」
吳宇的手又按了一下。那段錄音頓時停止了播放。
楊志成瞪大雙眼,他知道這錄音是真的,張國明的聲音很獨特,而且當年他父親的確給了對方那麼多錢……蔣卓晨竟然收買了張國明!!
蔣卓晨挑挑眉,朝越發錯愕的楊志成輕聲一笑:「楊少爺,現在距離十點還有十六分鐘,我給你十六分鐘時間考慮。你如果肯收手我們就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發生,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那你記住,今天的教訓只是我給你上的一道前菜。到時候你需要小心的就不止是你的名譽受損、你說不定會蹲監獄的後果,而更重要的是——要隨時得小心你的命。」
楊志成冷得縮到地上蹲著,蔣卓晨的話語很輕,就像在溫柔安撫他人,但他字裡行間散發的卻是極度的寒意。他說他不收手就要他的命——楊志成知道,蔣卓晨就真的會讓他死。但、但他怎麼可以就這麼妥協?他想報仇,想要得到點好處,他什麼都還沒得到啊!
楊志成哆嗦地張開嘴,垂死地掙扎:「姓蔣的,我們最多同歸於盡!我殺不死你也要讓你蹲監獄!讓你殺人償命!」
蔣卓晨虛眼,微微一笑:「哦,證據呢?你要是有證據就不會私下尋仇了。你那位『慈善家』老爸的死給你最大的打擊不是失去親人的悲痛,而是失去了給你擦屁股的靠山,以及你源源不斷的揮霍資本。恰好你打聽到是我和曲淼聯手殺死了楊旭,一時氣不過之下就想找我們報仇。但之後你開始冷靜,你發現我們死了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所以我約你的時候你很利落地就答應了,因為你內心深處並不是想報仇,而是覺得可以趁機撈一大筆。」
「但你可能忘了,楊志成,我蔣卓晨不是靠講道理以及被人威脅而生存的好人。」他蹲到楊志成的面前,繼續說,「你以為蔣家幾代人誰的手上沒沾過血?嗯?」
說著,蔣卓晨的眼神陡然變狠。那眼裡瀰漫著濃濃的、殘忍的殺氣,楊志成被盯得寒毛冷豎,他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僅是說真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會殺了自己!
蔣卓晨出去了,只留了幾人看守著。
沒空調,零下近十度的氣溫讓楊志成冷得抽搐。
哪怕蔣卓晨不搞別的事,光是這樣凍著他,楊志成都快瘋了。他要怎麼辦?他能怎麼辦?他不要去坐牢,也不想死,可是他也不甘心……
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像十年一樣無限地變長,楊志成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而他已經到了可以忍耐的極限。
「叫、叫蔣卓晨進來,我答應他了,給我件衣服,還有褲子,快給我衣服!」
蔣卓晨走進來時,楊志成裹著一件髒兮兮的民工外套,脖子上仍舊掛著那個刺目的牌子,正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笑著走上前,蹲下去微笑頷首。
「想通了?」
「蔣卓晨,我收手,我也不要雷霆的股份了,但我不能讓我爸就這麼白死了,我只要你給我一筆錢——」
「看來我們沒溝通好。」蔣卓晨笑容一收,站起來道,「衣服扒了,攝像機準備好。」
楊志成死死拽著身上的衣服大叫:「我不要錢了,我不要錢了!」
蔣卓晨這才抬起右手,用拇指拭了拭自己的唇:「你早點想通也不用受今天的苦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他邪邪地笑起來,那笑容裡竟充滿了快感,一種惡意如魔鬼一樣的肆意。楊志成突然意識到,蔣卓晨根本就把今天的事當成一場遊戲,而他,不過是這場遊戲裡的那隻老鼠……
一會兒後,楊志成聯繫了他剛準備報警的手下,掛了電話之後,他便被迫錄下了關於七年前的車禍供罪辭,以及寫了一份書面供詞。蔣卓晨這才讓人給了他一雙鞋和一件毛衣,並讓他交待了是誰告訴他自己和曲淼要殺楊旭。
「你父親的死真的不是我們做的。」蔣卓晨微微眯起眼睛,掩住了眼裡的一道精光。他抄著手對終於楊志成說,「你自己放聰明點,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搞鬼——不管用什麼方式,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得不償失。」
楊志成慌不迭地點頭,現在他撞死人的認罪證據被蔣卓晨握在了手裡,就是他不想善罷甘休,但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還有蔣卓晨斬釘截鐵地說否認殺了他父親,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有必要對他撒謊嗎?是他騙他的?還是他之前真的被人騙了?
讓手下把楊旭扔到荒郊野外裡放生,吳宇跟著蔣卓晨回到車上。青年和蔣卓晨並肩坐在後座,還有些擔心:「就這麼把他放走了,他會不會回頭就反撲過來啊?」
「現在我們手裡有楊志成犯事的證據,只要不把他逼急他應該不會怎樣。這人貪生怕死,不管是坐牢還是他的小命,他的顧忌都會比我們多。」現在,對他來說更重要的事是到曲淼身邊去。解決楊志成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飛回了A市。
「他剛才說的那個透漏消息給他的酒店員工呢?要不要處理?」
「我已經讓申亮去查了。」蔣卓晨說。他沒想到他當天和曲淼的對話竟然會被酒店的員工偷聽,以至於給他們造成了這麼多的麻煩。
「哎,晨哥,楊旭那個老頭的死真的和你沒關係吧?」
蔣卓晨微挑眉:「你怎麼知道。」
「要真的是你做的,你不會說那句話——不是你做的那句。」
蔣卓晨默然了幾秒:「他的死的確和我沒有關係。」相反,他勸過曲淼,但那個人根本不聽他的。
他總是不會聽他的。
初六那天晚上,曲淼在外邊跟一群狐朋狗友喝的爛醉。
他早就忘了今天他的專屬保鏢要來報導,所以他回到家裡,下了車之後在昏昏沉沉中突然被人穩穩撈住的那一刻,他還以為是那個嘴巴惡劣的李浩。
一回過頭,就醉眼朦朧地看到一張因為光線而有些模糊的臉,曲淼差點條件反射地做出攻擊,但很快他就認了出來——啊,這個人不是他欽點的保鏢嗎,叫什麼來著?
酒精讓他的記憶變差,他甩了甩頭,仍舊記不得對方的名字:「你叫、叫什麼——」
「我叫李能。」高大的男人用健實的胸膛托著曲淼的後背,用一隻大手輕輕地扶著他的腰,在寬闊的廊下低頭問他,「站得住嗎?」
橘黃色的燈光落下來,打在男人的頭頂和背後,他的臉在昏暗中呈現出一種冷峻而溫柔的矛盾感。曲淼抬頭望著他,望著對方在這片無聲的靜夜裡流淌的目光,那目光是陌生的,卻又藏著一抹別樣的溫存,那讓曲淼覺得奇怪,就彷彿他們早就認識——但他們不過見過一面。
李能的個人情況前幾天就已經調查過了,一個正常的、真實的男人,正是他眼前的這人。
他看著他不是那麼清晰的臉,微微地眯著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六點一刻到的。」
「嘖,對不起,」曲淼抬手揉揉眼睛,暈乎乎地打個哈欠,「我忘了你要來了。」
「沒關係,多久我都能等。」說著,曲淼的新保鏢突然彎了個腰,一隻手伸過他的膝蓋下方,另一隻手依舊托在他的腰上,稍一用力,輕而易舉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