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窮的要賣腎，只能當導演

　　這部動畫電影，主線故事其實很簡單。

　　主角是一條從小和親人失散，被一隻老海龜養大的人魚，老海龜壽終正寢後，可愛又善良小人魚在小夥伴們的幫助下，成功度過海底的各種危險，最後順利找到了自己的媽媽，並回歸了自己的族群，全劇終。

　　他的小夥伴，包括一條長五六米、重一噸、大嘴卻寬一米多的巨口鯊，長相兇惡，實際上卻是個膽小鬼。還有總是貼在巨口鯊肚皮下面的兩條印魚，這是兩個懶的快要長毛，連說話都結巴的逗比。一隻最喜歡惡作劇，能夠輕易地將小人魚包裹起來，並發出fufufu的可怕笑聲的魔鬼魚。還有一隻最喜歡將自己的腕足打結的大章魚，它還會噴墨汁、變色，或者將自己偽裝成其他的什麼東西……

　　神秘的海底世界，哪怕到了二十四世紀，依然令許多人神往。朱子墨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查資料，精心的設計角色，它們的臺詞和經歷都十分好笑，但好笑的背後，卻是令觀眾為它們捏一把汗的兇險真相。這群小夥伴憑著機智、團結、還有必不可少的運氣，迎來了笑中有淚的大團圓結局。

　　非常闔家歡的電影，主要賣點除了搞笑、感人之外，就是那瑰麗神奇的海底世界了。那些或醜的逆天、或美的逆天、奇形怪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見不到的海底生物，在朱子墨的強大技術，和不惜成本的支援下，呈現給觀眾們的，就是這樣一個神秘廣袤的世界。哪怕不看劇情，光看畫面，也足夠值回票價了。不過也可能是朱子墨身在局中，自我感覺良好，反正電影製作完成之後，還沒有除他之外的人看過，也不知道真正推出，會不會受歡迎……

　　朱子墨又將這部動畫電影看了一遍，然後，他托著下巴，仰躺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既然山窮水盡，他何不利用自己的優勢，在馬上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年代，真正的做一個導演？愛好是一個方面，主要的原因卻是他窮的都想賣腎了，除此之外，他又沒有特別拿得出手的技能。如果每個月累死累活的賺幾千塊錢，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因為忍受不了而瘋掉……所以，做一個職業導演，竟成了他目前能夠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唉，他本來擁有多麼優越的、當幸福的宅男當到死的先天條件啊！可惜一夜回到解放前，現在卻必須要為了溫飽而奮鬥了，其淒慘的人生際遇，真是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既然確定了大方向，接下來就是具體細節的操作了。

　　第二天，他又悄悄的溜了出去，坐公車去了附近的一所大學，厚著臉皮蹭一個學生的學生卡進了圖書館，去翻閱近期娛樂方面的報紙、雜誌，還有一些相關論文。作為一個考據黨，他大致知道二十一世紀剛開始的時候，正是攝影、觀影方式的又一個重要的飛躍期，但具體一部電影如何走進電影院、拷貝盤需要什麼模式、要打通多少關係準備多少材料，卻必須要專門的研究一下了。

　　他足足的看了一天，這才意猶未盡的回自己的小空間裡休息。

　　好消息是，如今在很多方面，因為國外對中國的抵制、排斥，加上現代通訊技術畢竟還不夠強大，以至於中外交流實際上是很不密切的，這就給了他一個弄虛作假的空間。利用電腦技術，他可以給自己偽造一個‘海外歸來的愛國人士’這樣的身份經歷，這樣就可以完美的解釋影片的來路了。只要小心一點，除非很倒楣，他應該不至於被拆穿。

　　壞消息是，如今國內還是處於制度不明確，關係大過天的年代，拍攝完一部電影只能算個開始，還要將電影送到國家廣播電視電影總局審核——不是誰都有這個送交資格的，需要專門的公司或者電影廠，也就是出品人送交。而廣電總局的審核標準，大概就是沒有標準，其彈性之大，彎彎繞之多，通過不通過你都得認。而僥倖通過審核之後呢？實際上每年通過的電影足有數百部，但真正能夠進入電影院公映的，卻又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了。

　　……朱子墨越看越是頭大，原來這個時候分級制度竟還沒有通行！以前想上傳一部電影，最多一個小時就能搞定，結果在二十世紀的尾巴上，卻要如此複雜！後面那些先不必多想，首先他得找個願意帶他一起玩的、背景過硬的娛樂公司或者電影廠才行呢！

　　因為想要光腦接駁網路，必須要在空間外面才行，朱子墨捨不得訂酒店的錢，只能窩在那個大學圖書館的洗手間裡不出去，等人都走光了，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溜出來，連夜開工，在天亮之前，終於搞定了自己的身份問題，除非有人下大力氣查他，至少在書面材料上，他已經無懈可擊了。

　　他回到空間之後，又細細的對那部暫時還沒有名字的動畫電影進行了微小的調整，將一些明顯的時代特徵、過於超前的對話方式等該剪的剪該改的改，又轉換成了如今的影碟機可以讀取的格式，然後精心的灌錄進一張DVD光碟裡。

　　這天一早，他又去好好的洗了個澡，換上自己最體面的衣服，容光煥發，帶著那張光碟，直接選了中國電影集團公司的一個分理處，打算上門推銷。他已經查過了，目前國內實力最大的電影廠就是這個中國電影集團公司，他覺得自己的作品值得最好的，既然要推銷，肯定要先去老大那裡試試。

　　中國電影集團公司，簡稱中影集團，正式成立於1999年2月，是由中國電影公司、北京電影製片廠、中國兒童電影製片廠、中國電影合作製片公司、中國電影器材公司、電影頻道節目中心、北京電影洗印錄影技術廠、華韻影視光碟有限責任公司等8家單位組成。中影集團是中國大陸唯一擁有影片進口權的公司，也是中國產量最大的電影公司。

　　經過幾個月的緩衝之後，中影集團已經度過了合併重組的震盪期，現在領導層最迫切的就是做出一點成績來。中國改革開放十幾年，已經越來越能清晰地認清國內和國外的差距了，尤其是他們最關注的電影方面，幾年前美國就能拍攝出泰坦尼克號那樣的大片，中國電影卻還在聚焦貧窮落後的農村、或者插科打諢的喜劇片，不是說這樣的題材不好，但在技術層面，真的是差太多了。

　　國家不得不對國產電影實行保護政策，每年引進的外國片屈指可數，都是仔細權衡、慎之又慎才通過的，就怕帶來太大的衝擊，摧毀了國產電影這株柔弱的小幼苗……面對這樣的情況，稍微有點志氣的電影人都是憋著一股氣——但技術發展絕對不是有決心就能一蹴而就的，路還是得一步一步的走。

　　現任集團副董事長的韓四平，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裡，手裡拿著一疊資料，在認真的翻看。這正是寶蓮燈的具體資料，這部聲勢浩大的動畫電影，是由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投資拍攝的，以現在的票房走勢來看，說不定能破紀錄，總票房至少也會超過兩千萬。可就是這樣的資料，仍然讓韓四平皺緊了眉頭，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部片子一共折騰了四年的時間，大腕雲集，金錢上的投資就接近兩千萬，而且為了拍好它，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已經將半個世紀攢下的人情全用光了，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區區兩千多萬的票房可遠遠不夠。

　　韓四平並沒有幸災樂禍，他只是放下那疊資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大家都是在蒙著眼摸索前行，寶蓮燈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成功的案例了，那些死的連全屍都沒有的電影還少嗎？

　　正在這時，辦公室裡卻響起了敲門聲，韓四平道：“進來。”

　　他的秘書小趙推門進來，為難的說道：“董事長，有個人說是您的侄子，非要見您……”

　　在九九年這會兒，國內還沒有嚴格執行國外那種‘預約制’，哪怕中影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在管理上也是很有中國風味的。這當然不是說隨便來個什麼人，下面都會去請示領導，那領導一整天就不必幹別的了，光處理這些小事就夠了。能擔任領導秘書的人，別的能力不說，看人的眼光卻是極好的，絕對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走眼。韓四平也有些納悶兒，到底是哪個侄子過來找他呢？也沒有人通知他一聲啊！

　　他點了點頭，道：“行了，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著很有味道，長相也很俊逸的年輕人就走了進來，但韓四平一眼就確定了，這人不光不是他的侄子，他根本連認識都不認識！

　　若非他氣質出眾，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不像是專門跑來逗他玩的，韓四平肯定直接就叫人把他請出去了。

　　狐疑的和他握了握手，韓四平直接開口問他：“請問你是？謊稱是我的侄子，到底有何貴幹？”

　　好不容易混進來的朱子墨暗暗地長舒一口氣，他努力鎮定著自我介紹道：“我叫朱子墨，剛從美國回來，我手中有一部剛剛製作完成的動畫電影，希望韓先生能夠給點時間看看、指正一下。”他態度誠懇的繼續說道，“很抱歉欺騙了您的秘書，可我在國內並沒有什麼門路，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這部電影是我獨立出資拍攝的，為此我甚至幾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財產，本來是應該直接在美國謀求上映機會的，但就像我已經去世的父親一樣，我也熱愛我的祖國，所以我熱切的盼望能將這部凝聚著我的心血的影片，首先打上中國的痕跡，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急不可耐的回國了，現在只希望韓先生能看一看它，您絕對不會失望的！”

　　來自美國……韓四平的目光凝重了一點。有一點不可否認，在這個時間點上，‘國外的月亮比國內的圓’是一種普遍的社會認知，國家要發展，就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那些有心報國的愛國華人華僑，誰也不能輕易忽視。就憑著這一點，那部什麼影片，就最好還是看看。